“好吧好吧…”沈玄宁犟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道去了。但到了乾清宫,他不敢让她跟旁的宫人一样候在外面,怕她受冻再生病,就领她一起进了殿。
然后他跪在灵前、她守在旁边。临近亥时的时候,苏吟见又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进来,便小声一唤:“皇上…”
沈玄宁扭头看她,她引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沈玄宁转头一瞧,就站起了身:“四弟?”
“三哥…”沈玄宗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到了他面前时,突然忍不住哭了,抬手抹起了眼泪。
“你别难过…”沈玄宁赶忙宽慰他,“父皇看到你哭,也会伤心的。”
可沈玄宗摇摇头,抽噎着说:“我找不到我母妃了。”
“啊?”沈玄宁一愕,首先想到的便是父皇离世那晚婉太妃还来过乾清宫。但他没直接说这些,只问道,“怎么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母妃就是不见了!”沈玄宗一味地抹着眼泪,“母妃那天…那天听说父皇驾崩,便说要去乾清宫,可之后就没有再回去,宫人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没了。
沈玄宁不清楚原委也知必有蹊跷,便暂且哄着他说:“你别急。回头我帮你查一查,一定能找到的!”
沈玄宗哭着点点头,接着便说要陪他一起守灵。但沈玄宁把他劝了回去,让他白天来守。
沈玄宗抹着眼泪依言告了退,沈玄宁目送着他离开,转头就向苏吟道:“他刚才说的事,你别跟别人说。宫里的怪事常会害死人,你就当你不知道好了。”
“…好。”苏吟点头应下。沈玄宁自己也没同旁人说这事,只告诉了柳姑姑,让柳姑姑悄悄帮他查一查婉太妃去了哪里。
第二日,柳姑姑就打听到了,说婉太妃在冷宫,还说:“其实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宫里都知道,只是都瞒着四殿下罢了。”
她说到这儿,沈玄宁就懂了:“是母后下的旨?”
柳姑姑点头,沈玄宁请她先退了出去,接着不由发愁,不知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四弟。
他拉着苏吟一道琢磨,苏吟想了想,说:“您不如直接去问太后?太后肯定您帮您拿个好主意,而且既然这件事是太后做主办的,您也不该瞒着她做别的嘛。”
沈玄宁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想了想,觉得那不如直接去求母后放婉太妃出来。
母后和婉太妃的不睦他知道一点儿,但他和四弟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如今他又已安稳继位,大可下一道旨让四弟出宫开府去,把婉太妃也带出宫。
于是,他便在翌日一早去了延祺宫。苏吟照旧非要跟着他不可,弄得他在路上一度骂她:“你怎么这么听母后的!你是御前的人,不是应该听我的吗?”
“可是奴婢先对太后发誓了…”苏吟被他骂得左右为难,解释得气若游丝。
“你个跟屁虫!”沈玄宁冷着张脸,凶巴巴地换了个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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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姑姑
延祺宫中,太后正坐在窗边品着茶听宫人禀奏往慈宁宫搬的事,外头乍起一句:“你去侧殿吃点心!不要进来!”
禀话的宫人不由一滞,太后抬眸瞧去,沈玄宁刚好风风火火地挑帘进来。
他匆匆一揖,就往太后身边一坐,太后看得一脸好笑:“怎么了这是?干什么不让苏吟进来?”
沈玄宁负着气哼了一声,道:“这两天我到哪儿她都要跟着,跟屁虫,烦死了!”
太后别过头嗤声轻笑,转回来时又绷回了脸:“原来你这么不喜欢她?那打发走也行。”
沈玄宁的气好像一下就灭了,沉了沉道:“那也没有…她还挺好的。”
除了非得跟着他以外,都挺好的。沈玄宁想起昨天她见了他就行大礼的事便想笑,就把这事说给了太后听。
太后听着也笑了两声,道:“知道自己找柳姑姑学规矩,她还挺聪明的。不肯让她跟着的事,你自己跟她说说便是。”
“…她说她先对您发了誓。”沈玄宁一想这个就皱眉,早知道会这样,前天苏吟发誓的时候他就堵住她的嘴!
然后他思量着跟母亲打商量说:“要不…您跟她说一说?我觉得她就算要好好照顾过,也不必这么时时刻刻跟着我呀!”
再说,她比他还小两岁呢,谁照顾谁啊?
太后却轻哂着摇了摇头:“你都当了皇帝了,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小事摸索透了,大事自然也就慢慢能拿住了,明白么?”
“唉…”沈玄宁愁眉苦脸地一叹,太后抿笑又说:“你这会儿过来,也不止是为这事吧?”
“哦,对!”沈玄宁回过神,理了理思路,把婉太妃的事给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您把婉太妃放出来,行不行?我可以让四弟出宫去,让她跟着四弟走,不让她在宫里烦您。”
太后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变,只一言不发地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待得殿门阖上,她问道:“你觉得,你和你四弟谁更适合做皇帝?”
沈玄宁浅怔,认真想了想,回说:“我更适合做皇帝。四弟太娇气了,也不爱读书,不如我。”
“那就是了。”太后敛去了几分笑,“你既清楚这些,就好好地做你的皇帝。你可以跟你四弟当好兄弟,但不要瞎发善心,想着把婉太妃放出来。”
沈玄宁锁眉看向母亲,听得云里雾里。
太后回视了过去,一字一顿道:“婉太妃是想让你四弟取代你做皇帝的。”
沈玄宁不禁愣住,太后揽过他,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原也没什么。但你父皇病重时,婉太妃做了些实在不该做的事,等你再大一些母后再告诉你。现下,母后只想让你清楚,你这皇位原已是婉太妃的囊中之物,是母后帮你夺了回来。煮熟的鸭子到了眼前愣是又飞了,婉太妃势必咽不下这口气,你若放她出来,便等同于放虎归山。她不会感谢你,只会谋划着日后再如何争上一争。”
“可是…”沈玄宁仍旧锁着眉,“那四弟怎么办?”
太后平淡道:“你父皇的嫔妃那么多,把他交给哪位太妃,都不会亏了他的。尤其是没有皇子公主的太妃们,更是巴不得天上掉下来个孩子给她们。婉太妃的事,你不告诉他,阖宫也都会瞒着他。等他长大些,即便知道了,也会明白你是为他好。”
这样的事,常要闹到你死我活才算完。这双母子都能留住命,便已是他们慈悲为怀了。
沈玄宁思量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其他,便从延祺宫告了退。
朱嬷嬷在他走后回到殿中,担忧说如今告诉皇上这些会不会太残酷了,毕竟皇上才只有十岁。
太后淡泊地摇了摇头:“若真要残酷,哀家大可告诉他婉太妃母子死了才最让人安心,不会多留这一步余地了。”
头七过后,先皇入葬,工部又修整了一番乾清宫。等过几日新上的漆晾好了,沈玄宁便可迁进去。
彼时恰也到了新年,沈玄宁赶在年关前行完了登基大典,礼部便拟好了旨请他过目,改年号康正,过了年关便是康正元年。
沈玄宁遵从母后的意思,又让礼部添了一道旨,尊顺太嫔为顺太妃,抚养四弟沈玄宗。
这道旨也呈进来后,沈玄宁让苏吟去取书房取小印来盖印。
苏吟便跑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拿了个檀木盘子将小印托了回来。
沈玄宁抬眼,失笑:“你怎么都拿来了啊!”
托盘里放着六个小印,正是登基大典之后礼部送来的,都是他以后会常用到的印。
苏吟站在桌边低头道:“奴婢不知道拿哪个嘛…”
沈玄宁正为要盖印挽着袖口,随口便道:“拿刻着‘皇帝之玺’的那个。”
“…”苏吟僵了一下,踟蹰着将托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您…自己看看呗…”
“?”沈玄宁微怔,接着就懂了,“你不识字啊?”
苏吟低着头,点了点。
沈玄宁笑了一声,自己把印依次翻过来瞧,翻到第二枚时就找到了要用的那个。盖完了抬眼一瞧,看到苏吟正板着张脸动着口型无声地念着什么。
“说什么呢?”他问。
苏吟哑哑道:“奴婢记一下,橙红色,上面的龙抬着爪子的是‘皇帝之玺’。”说着还自己抬了下爪子加深印象。
沈玄宁憋着笑把印放回托盘里:“别这么记,回头找个识字的姑姑教你认字,我也可以教你。”
“真的吗?”苏吟满目欣喜,沈玄宁一点头:“嗯!”接着就起身拉她的手往外走,“乾清宫那边收拾好了,我打算明天住过去,你先跟我去瞧瞧。”
苏吟的手却明显往后一缩,沈玄宁扭过头:“怎么了?”
“…奴婢不去了吧。”她呢喃道,“柳姑姑跟奴婢说了,太后的意思,也不是让奴婢非时时处处跟着您不可。奴婢就…就不烦您了!”
她也不愿意总触这个霉头,谁愿意天天被骂跟屁虫啊!
“…”沈玄宁尴尬了。
那话自然是他让柳姑姑跟她说的。柳姑姑功成身退,打算再过个一年就出去养老,让他另点一个人在近前侍奉,他就说苏吟挺好的,然后顺嘴说了苏吟总跟着他很烦人的事。
这点事,柳姑姑当然能给办妥,就算苏吟总想着自己对太后发过誓,她也能把苏吟说通。可目下苏吟说不去,沈玄宁反倒有点别扭了。
她不去,他拉着谁一起到处看啊?别的宫女宦官都比他高至少一个头,而且在他面前都规矩得很。
他就强拽着苏吟又往外走去:“母后是没说你得时时处处跟着我,但我想让你跟着我!”
苏吟继续努力挣着:“您明明不想…”
“谁说我不想!”沈玄宁很横,“你更清楚我在想什么,还是我自己更清楚?别废话了,跟我一起去!”
“…”苏吟只好乖乖跟他一道走了。乾清宫离东宫不算太近,沈玄宁又不爱坐步辇,二人便走了一刻多才到。
到了地方,沈玄宁定睛一瞧,便见整个乾清宫都已焕然一新。
不止是漆上了新的、家具换了新的,就连新的御前宫人都已备妥了。他突然而至,他们也没慌张,有条不紊地行大礼觐见。
沈玄宁让他们免了礼,看向为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宦官:“你是掌事宦官?”
那面容白嫩的宦官躬身道:“是,下奴冯深,奉太后之命掌管乾清宫宦官。”
沈玄宁从容不迫地点点头,又问:“那掌事宫女呢?”
“…太后似乎没有安排。”冯深有些迟疑道,“下奴听说的是皇上自有人选,不知您…”
沈玄宁满意一笑,接着抬手就往苏吟肩上一拍:“宫女们以后就归你管了!趁着这一年柳姑姑还在宫中,你可以多请教她。”
苏吟乍迎重担,差点没直接吓跪在他的掌下。
这掌事宫女,苏吟好好地当了四年,一直也没遇上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勤学多问,又不懂的便虚心请教年长的宫女就是了。头一年有柳姑姑教她,柳姑姑出宫后也还有别的大姐姐。
但四年之后,她突然不想当这掌事宫女了。
因为三年孝期过去,宫中便遴选了新宫女进宫。新宫女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和她现在差不多,十一二。
其中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新宫女按照宫中不成文的规矩,管她这掌事的叫起了“大姑姑”。之前的四年里乾清宫都没有人这样叫她,因为她年纪太小,乾清宫的宫人几乎都比她大。
苏吟于是觉得别扭得很。而且她才十二岁呀,一叫大姑姑,她就觉得自己老了!
可沈玄宁听说她的烦心事后,还伏在桌上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姑姑!叫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吟被他笑得心里很气又不好发火,便憋着气在旁边暗自跺脚。
他看她气得面红耳赤,反倒笑得更加嚣张。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面子已愈发薄了起来,苏吟终于被笑得绷不住,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苏吟?”沈玄宁立即刹住了声音,起座就去追她。他这两年窜了个子,变得个高腿长,没追几步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满脸不自在地回头,抬眼便见他眼底浸着满满的温和笑意:“别生气别生气,朕不笑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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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发脾气
苏吟气鼓鼓地低着头,沈玄宁连哄带推地把她拉回了殿里,然后跟她打商量:“那朕下个旨,不许她们叫你大姑姑了?”
“…不要!”苏吟稍稍一想,便赶忙拒绝了。
她神情复杂地叹气道:“叫就叫吧…奴婢适应一下!皇上下这么一道旨,太奇怪、也太大张旗鼓了,跟奴婢仗势欺人一样。”
“朕下旨,不干你的事。”沈玄宁说着就转向案桌要去提笔写来,苏吟心下一急,忙追了过去,在他面前挡成了个“大”字型:“不要不要,您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求您了,行不行?”
他似笑非笑地审视了她一会儿,蓦地抬手在她额上一弹:“好心没好报,随你的便。”
“…”苏吟捂着额头扁嘴不吭声,沈玄宁径自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坐到案前继续读起书来。
读完了手头的两篇文章,他便拣了本折子来读。
他还没有亲政,大多数时候都还在读书,折子由太后和几位朝中重臣一起商议,他顶多过个目。但近几年,他读的书渐多,与他们意见相左的事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是以现下,在沈玄宁心底,是期待着亲政的。他想真正的坐拥天下,想有一番自己的作为,而不是空坐在皇位上。
可他一时半会儿又还确实不能亲政,这心底深处的想法表现出来,便成了他时常会与太后或大臣们争上一争。
于是,苏吟在旁正给他换着茶,就见他拿着本折子闷头又出去了。
“哎…皇上?”苏吟怔了怔,赶忙放下茶盏跟了出去。沈玄宁没吭声,她瞧了瞧他的神色,看出他是在想事,便也只无声地跟着。
沈玄宁走进慈宁宫时,太后正礼佛。旁边的朱嬷嬷见他来了,便上前去扶太后,太后从蒲团上站起身,瞧了瞧他手里的折子,边落座边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想法,说吧。”
“母后,儿臣觉得对北方部族这样一味地安抚不是办法。”
他说着向太后一揖,便也坐了下来,又道:“他们觊觎中原已有千年之久了,只不过历朝历代的国君未曾客气,他们才始终没有可乘之机。如今,朝廷却一味地安抚他们,不停地用粮草、金银满足他们,这反倒给了他们做大的机会,是在一手造就后患啊。”
太后听罢,没急着做任何反驳,只点了点头,问他:“那你想如何?”
“为什么不打回去?朝廷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兵力。痛打他们一场,他们怎么也要有十年八年不敢进犯。”
“谁做主将?”太后淡声又问。
“主将…”沈玄宁脑海中瞬间划过了几个名字,但也正是这几个名字,令他一下子噎了声。
太后斜眼睇着他:“朝中没有年轻将领,几员大将里,年纪最小的也比你大足足三十岁,在军中威望甚高。你尚未亲政,此时若他们再出去立个战功,引得民间拍手称快,你觉得来日会如何?”
“…功高震主。”沈玄宁的声音弱了下去,懊丧一叹。
太后轻笑着点头:“那你觉得,是忍那些暂且惹不出大乱子的骑兵几年更为危险,还是皇位周围危机四伏,许会令你十年二十年难以翻身、甚至天下直接更名改姓更为危险?”
“儿子明白了。”沈玄宁铁青着脸,太后无奈地摆手:“你啊…一点就透,说明半点不傻。凡事要多琢磨琢磨,别总想一出是一出。”
太后适才没有屏退宫人,当下这番教训,弄得沈玄宁大感丢人。
他于是生硬地又欠身应了句“儿子明白了”,便离座风风火火地向外走去,苏吟根本没来得及挡上一挡,他就已经迈过门槛去了。
她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后衔着笑上前跟太后说:“您别生气,皇上就是心急了些,想快点儿亲政。”
“是,哀家知道。”太后颜色稍霁,含笑叹道,“谁在他这个年纪、这个位子上,都会急着想亲政的,这哀家一点也不怕。哀家怕只怕他一边着急,一边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都看透了,闹出大事来。”
她说着一觑苏吟:“你要多劝着他。”
“是,奴婢知道。您放心。”苏吟颔首福身,太后点了点头:“哀家对你放心。好歹也是乾清宫大姑姑了,哀家知道你懂事。”
“…”大姑姑这三个字一冒出来,苏吟就又有点别扭了。可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不高兴,只得闷闷地应了声“是”。
但太后何等的精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脸上的情绪,她一瞧就能瞧出来。
她便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苏吟否认道。怕太后多心,又不得不详细解释了一遍自己被人叫大姑姑实在笑不出来的事。
她嗫嚅说:“奴婢都觉得自己被叫老了…皇上还笑。”
没想到太后却也扑哧一声笑出来,把她拉近了,道:“那哀家还不到三十就被人叫了太后呢,是不是早就成了老太太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苏吟慌忙解释,太后笑意更深了几分:“那不就是了?人啊,不能乱给自己添烦心事,你自己清楚自己多大,何必在乎别人怎么叫你?再说,人这一辈子,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活法,可不是年轻才最好,又何必这么忌讳变老?”
咦?
苏吟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太后说得当真有道理,恭谨一福:“奴婢知道了,多谢太后教诲。”
“快去吧,别让皇上觉得你私底下跟哀家说他坏话。”太后说笑着一挤眼睛,苏吟笑吟吟地福身应了声“是”,便也从慈宁宫告了退。
太后目送着她离开,暂且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
朱嬷嬷在旁察言观色着说:“这半大不小的年纪,最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