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玉鸢打开了南面的屋门,这房间不大却很是素雅,像极了玉鸢的为人。看来这里以前并没有人居住,但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虽不华丽却另有一番古朴的韵味。房内摆着一张木床,厚厚的被褥似乎散发着温暖的味道,白净的帘帐静静的垂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看着这个素朴的房间,我忽然想起了在蝶谷住过的那个房间,一种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
“就是这里了。”玉鸢指了指屋内,“这屋子自搬进来以后就没住过人,虽破旧了些到也是干净,比不上城里的大宅子。”
“没事,没事!”我忙摆摆手,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摸着软软的被褥,心情好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不住的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玉姐姐,这房间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玉鸢见我喜欢,也是满心欢喜,“我害怕委屈了你们俩呢。”
“怎么会呢……”我望向玉鸢,客气的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我们俩?我和影尧?玉鸢不会是……
“你说这房间……”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玉鸢,“我和他?”指指自己有指指影尧。
“是啊,我知道你们小两口住着挤了点,要不我把我那房间让给你们……”玉鸢看着我,说得温和。
“不是,不是!”我忙摆手,“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到玉鸢竟误会了我与影尧的关系,一时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还未等我将解释的话说出口,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锦儿是觉得这里太好了,有些语无伦次,姐姐别介意。”
“你……”话未出口,背后一紧,竟被点上了穴道。
“一天下来,姐姐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也好,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好好休息吧。”玉鸢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盈盈的退了,只留下一脸坏笑的某人和浑身都不能动弹的我。
终于知道,点穴原来还有这种用处。
玉鸢的脚步越来越远,良久,背后终于一松。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怒目而视,眼前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又仿佛是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凶什么凶啊……”凤目满是笑意,带着微微的嗔怪,“我还不是怕你再麻烦人家,你看这院子已经很小了,哪腾得出两间屋子啊?”
“那也不用住一个房间吧!我可以跟玉姐姐一起睡!”说罢,便要往外走。
“都这么晚了,你好意思麻烦你的玉姐姐吗?”脚还未迈出房门,又被这话说得停了下来。
转身,狠狠的盯着他:“那你出去!”
“又不是我不要住……”耳边传来慵懒的声音,他一翻身竟已跳上了床,“不想睡就出去吧。”
“出去就出去!”我抓起枕头往他身上一扔,“少跟我来这套,想占便宜,没门!”
转身出门,还不忘朝屋里那个人影做了个鬼脸。姐姐我是看穿越长大的,这点花头还镇不住我。
带着雄心壮志出了门,却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我意识到原来初春的风即使带着少许的温暖,却终究未脱一整个冬季的寒意。才在外面停留了一会,衣着单薄的我已经冷的有些发抖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耳边却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有人?!
我一惊,猛得转头,对上一副倔强的眸子。
“你在干什么?”语气冷冷的,带着责问,一副小大人的摸样。没想到我这副窘样竟被个小鬼看去了。
“那个……”我看着这个叫阿洛的小鬼,“看星星……”
“看星星?”阿洛一脸疑惑,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抬头,汗!今晚竟一颗星星也没有。“原来没有星星,那我回房去了……”我尴尬的笑笑,转身准备离开。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身后的小鬼忽然蹦出一句话来,差点没把我呛着。
转身,我异常严肃的告诉他,“小弟弟,我是女的。”
“哦……”他答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看上去不像女人吗?”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蹲下身盯着这个小鬼瞧。可恶,影尧说我不像女人也就算了,就连这个小鬼都这么说,这让我很挫败。
“你没穿裙子……”他上下打量着我的一身男装,样子有些拽拽的。
原来是因为穿着的问题,我一阵窃喜,“小弟弟,穿裙子的不一定都是女人,相反女人也不一定非得穿裙子啊。”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鬼还是挺有趣的,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干脆灌输一点马克思主意的辩证思想给他,“这就好像叫江洛的不一定就是你,你就算不叫江洛也还是你一样。”
小鬼睁大眼盯着我,看来被我这番深奥的哲学思想唬住了。
良久,他忽然开口,“我不叫江洛,那我应该叫什么?”
汗,这么高深的哲学思想果然不能灌输给一个小鬼,“我是说你就是你,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还是你!知道不?”我不得不将意思简化了进行解释。
“我就是我。”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副神情印在这张唇红齿白的脸上,异常的可爱。我顿时母性大发,恨不得上前捏捏这张小脸。
魔掌刚要伸出,他却一下拍掉我的手,“你要干嘛?”阿洛戒备的看着我,那口气,十足像是我要调戏他似的。
“一点都不可爱……”我无趣的揉了揉被他拍痛的手,低声喃了句,很无聊的往回走。
“你要去哪里?”
“回房间啊。”我随口答了他一声。
“那个人是你相公吗?”小鬼扯住我,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转身惊奇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相公吗?”天哪,这个小鬼说话也太像个大人了,一点都不可爱。
“知道。”他点点头,拉着我衣角的手却不曾放开,“就是和你一起睡觉的男人。”
好经典的回答,我看着这个小鬼,满头黑线,“小弟弟……”
“我叫阿洛!”
“知道了,阿洛!”我看着他,“第一,不是睡一起的男人就可以做相公。第二,我也没跟他睡一起。明白不?”
“哦……”再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他是你谁?”
“……”
这个小鬼好像把我当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从我和影尧的关系问道天上为什么会下雨,我只好一个个耐心的为他解释。可是一个问题结束了,总有更多的问题从他的脑子里跑出来,等到影尧忍不住出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快体力不支了。
我终于明白为人父母是多么的辛苦了。因为,我才被一个小鬼烦了这么一会就已经快崩溃了,而我们的父母却要被我们烦一辈子。
百花深处尽飞鸢(二)
最后影尧还是拗不过我,这场争夺房间所有权的战争终于以影尧的无条件投降结束了。
玉鸢听了我的解释后愣了许久,良久不好意思的告诉我,宅子太小,已经腾不出第二个空房间来了,于是影尧只好和阿洛合住一个房间。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影尧的时候,他郁闷了好久,直嚷嚷着不要和小鬼一起住。
我看着一脸别扭的他,没想到这家伙的坏习惯还真多:自恋、洁癖、讨厌花香,如今还冒出个儿童恐惧症!要不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真是败给你了……”我无奈的摆摆手,“你实在不想和阿洛一起住,那我和他一起住好了,房间让给你吧。”虽说阿洛个小鬼烦人了一点,但是自从昨晚之后,我觉得这小鬼还是挺可爱的,相处起来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不行!”我还在琢磨着以后该如何回答阿洛那些刁钻的问题,没想到影尧却一口否决了我的建议。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是说讨厌小孩子吗?怎么我要和他换房间,他反而更不愿意了呢。
“还是我住那里吧!”他一脸的坚定,更不看不出刚才那张脸上还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
“没有发烧啊……”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你才发烧呢!”他有些嗔怒的盯着我,“我正常的很!”
我见他恼怒的脸,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我当然知道你很正常啦,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刚刚还不愿和阿洛住一起,现在又主动要求和他一起住?你不要告诉我是在上天的感召下,你忽然喜欢上阿洛了吧。”
“喜欢那小鬼?”他盯着我,凤目充斥着浓浓的不满,“如果我喜欢那个小鬼,母猪都能上树!”
看着影尧紧锁的眉头,我又想起昨夜影尧跑出来找我时,阿洛狠狠的瞪了眼影尧,然后骂他“不男不女”时候的情景。的确,他是一个比女子还要还看得多的男子,然而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算是一句赞美。
“笑什么笑,你相公我长的这么好看,那小鬼不会欣赏罢了!”他瞪了我一眼,白皙的脸庞上竟微微泛出些红晕来,说话的神情越发的不自然了。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发窘的脸,“那你为何还要和阿洛一起住?”
他看了我一眼,正色道:“我当然要和他一起住,难道让你和他一起住?”说完还指了指阿洛的房间。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住?”我看着他越发捉摸不透了。
“你这姑娘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似乎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礼教课。
晕死,弄半天这家伙竟是为了这个原因!我笑得有些岔气:“拜托,阿洛才八岁!”我朝他伸出手摆了个八的手势,没想到这家伙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我同他相处这么久都没发现他还是这么保守的一个人?
见我笑得愈发放肆,他有些气恼,“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最好少给我接触那个叫阿洛的小鬼,我一看到他就不顺眼!”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玩心大起。
“谁吃醋了?我只是看不惯那小鬼……”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神有些恍惚,似在心虚什么。
“可我觉得阿洛很可爱啊!长得眉清目秀的,脑袋也很聪明,除了稀奇古怪的问题多了点……”我摇头晃脑的说着阿洛。
“总之你就安安心心的住在这房里吧!”他打住了我继续说下去的势头,搬起行李朝对门的房间走去。
对面,阿洛伸出一个小脑袋,正厌恶的盯着向他走来的这个不速之客。
就这样,我和影尧终于在凉国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影尧也终于不再整天想着如何戏弄我了,因为出现了一个足以让他头痛很久的小魔鬼……
比如说……
现在!
“小鬼,你看到我昨天穿的那件衣服了吗?”中饭的时候,影尧忽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阿洛。
“扔了。”阿洛没有抬头,只是冷冷的回到了一声。
“什么?”影尧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洛,眉头紧锁,“你干嘛扔我的东西!”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阿洛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影尧刚搬进去那会儿他就把影尧的被子都扔出了门,然后被一向温和的玉鸢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这几日在玉鸢苦口婆心的教育下,阿洛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的排斥行为了,然而对于影尧他依旧是冷冷的态度。而影尧也极少搭理阿洛,这一大一小一见面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然而今天,阿洛竟然扔了影尧的衣服。要知道影尧虽为男子,但爱美的性格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一位女性。我们流亡的这几个月,他一副车夫打扮憋了好久,一安定下来就开始了他“花枝招展”的生活。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我甚至一度疑问,这么多衣服他究竟是哪里弄得来的。更要命的是,他还是那种标准的男模身材,穿什么都出奇的好看,搞得我站在他旁边就像只灰鸭子,完全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阿洛扔什么不好,偏偏要扔影尧的衣服,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我心头。
果然,一旁的影尧已经气的脸都绿了,“小鬼,我哪里惹到你了!”
我暗暗为阿洛捏了把汗,没想到他却如没事人似的,缓缓放下筷子,用那稚嫩的声音道:“你一个大男人,穿得像个女人似的,不知羞!”目光无畏的对上那愤怒的凤目,满不在乎的样子。
四目相对,火药味越来越浓。
今天玉鸢因为酒楼里有事还没有回来,阿洛的厨娘母亲也去店里帮忙了,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局面。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我踌躇着该如何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时,却没了下文。之间影尧同阿洛互瞪了一会,低头开始吃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然后阿洛也低下头开始扒碗里的饭,只剩下我一个人,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男性之间的战争也可以这样结束。
“影尧……”我看向影尧,“阿洛年纪还小,你别怪他,你那衣裳我陪你出去再买一件吧。”
“没事。”他抬头,皎洁的凤目中隐隐藏着些诡异的笑意,“吃饭吧。”
“哦……”我茫然的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果然,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晚上,我正在房里铺床准备睡觉,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夹杂着阿洛的叫声。我暗想不好,急忙冲出房门。
“你在干什么?”我愤怒的盯着一脸得意的影尧,“阿洛呢?”
影尧没答话,只是示意的朝上面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阿洛正趴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紧紧的抱着树干,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唯有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看着阿洛紧咬的嘴唇,我气不打一处来,狠推了影尧一把:“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爱心啊?阿洛不就是扔了你的衣裳吗,你用得着这样对付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吗?”
影尧的没想到我竟会气的去推他,一个没站稳后退了两步,那原本得意的眼神错愕的盯着我,动了动嘴却没说话,那流光溢彩的凤目徒然暗淡了下来。
我不去管他,起身上树,将阿洛抱了下来。春夜的风是余寒未尽的,阿洛穿着单薄的上衣,冷得瑟瑟发抖,想必是在树上待了许久了。我心痛的抱住阿洛,握住他冰凉的双手。
“别怕,有姐姐在,不会让坏哥哥欺负你的!”说罢回头瞪了眼一旁的影尧,“这回你开心了吧!解气了吧!阿洛要是惹出什么病来,我把你那满屋子的破衣裳都烧了!”
影尧看着我,“你怎么断定就是我把这小鬼放到树上的?”
“不是你还有谁?”做了还不肯承认,真是恶劣的家伙。
面对着我充满怒意的责问,他的目光愈发的黯然,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好!是我做了又如何?我就是这么不讲理,就是这么没人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月光洒下,在我们身上拖出常常的影子。望着那一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忽然泛出淡淡的酸楚。
影尧,不是我不理解你,可是阿洛他还是个孩子,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呢?
风吹拂着我的脸,竟有说不出的寒意侵袭入心,怀中颤抖着的阿洛紧紧抱着我,清秀的小脸上那倔强的眼神有些迷离。
百花深处尽飞鸢(三)
自从那夜影尧离开之后,我已经有好几日未见着他了。一开始我只当是他在同我怄气,并没有当回事。直到他消失的第三日,我的心终于隐隐担忧起来了。
我忽然意识到,有影尧在我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我脆弱的时候他借我肩膀,当我郁郁的时候他找我斗嘴,当我孤单的时候他陪我聊天……点点滴滴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了,当这一切消失的时候,我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我的心中蔓延,让我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烦躁起来,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有些事越想就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想,这让我近日来做什么事情都很不在状态,做着做着又在担心他究竟在哪里。
然而自尊却让我迈不开步子去找他,一想到阿洛颤抖的身体和那无助的眼神,我心中的又无端生出一股火来,明明只是个孩子,他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就好像是一个迷路的行人站在交叉路口,不知道前方究竟该如何行进。
“啪!”一声碎裂是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又一次的沉思中拉回。
“锦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江嫂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我苦笑,这已经是我今天打碎的第五只碗了,再这么下去整个鸣鸢楼的碗都要被我砸光了。
江嫂见我这样越发的担忧了,“姑娘,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碗打碎了不要紧,要是伤到了手可怎么办啊……”
这几日,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我自告奋勇的到玉鸢的酒楼里帮忙,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越是不愿去想就想得越多。跑堂端错菜,收账算错钱,烧饭差点没把自己给烧进去,最后玉鸢只好让我来洗碗。总之,我如愿以偿的做了很多事情,但最后不但该做的事情没做好,还把自己搞的疲惫不堪,然而心情却没有一丝的改善。
“没事的江嫂……”我勉强牵了牵嘴唇,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胸口闷的发慌。为了不让江嫂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我忙去捡刚打碎的碎片,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疼痛。
“哎呀呀!”还未等我明白过来,一旁的江嫂已经嚷了出来,“我都说了,姑娘怎么还这样不小心呢!”温和的语气中终于带着了些许愠怒。
“对……对不起……”指尖的疼痛竟让我的脑袋清醒的许多,忙不迭向江嫂道歉。
“姑娘,还是请你回去吧!”江嫂无奈的看着我,终于下了命令,“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和玉老板交代?”
看着憋红了一张脸的江嫂,我终于妥协了,草草包扎了下受伤的手指,走出了鸣鸢楼。
一路上只觉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个被细线牵着的傀儡娃娃,每走一步都仿佛不是自己迈出的。待走到了玉鸢的宅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来的。
刚进院子,就见到正坐在树下的阿洛,我本想叫他,没想到小家伙一见我来神情变得非常奇怪,一声不响的僵坐在那里,眼神忽闪着故意装作没看到我。
我见阿洛这副样子很是奇怪,“阿洛,你怎么了?”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怕小家伙因为那夜受冻得了什么病。
不想阿洛很不客气的甩开了我的手,“你别来管我!”这一甩刚好打到了我弄伤的手,疼得我龇了一声。
“你……你的手……”见我的反应,阿洛的口气终于柔和了下来,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紧咬着嘴唇,眼中掠过一丝歉意。
“没事……”我虚弱的摆了摆手,想试着站起来,却一阵眩晕。
幸而阿洛即使扶住了我,“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个讨厌鬼走了以后你就不对劲了……”阿洛的声音带着还未发育的稚嫩,可口气却像极了一个大人,有时候我真觉得阿洛长大了一定很像现在的小虎。
“阿洛……”我勉强露出个微笑,摸了摸阿洛的头,“你还太小,很多事情是不会明白的。”其实,我怎么有资格说阿洛呢?现在我脑子里想的事情,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一想到这里,我愈发觉得牵起的嘴角带着浓浓的苦涩。
阿洛楞楞的看着我,动了动小小的嘴唇,“可是我很想知道……”
“阿洛,有一天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很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拍了拍阿洛身上的尘土,春日的阳光洒在他小小的身影上,照出一个淡淡的影子。这世间好多事情就好像是我们身下的影子,无论如何都是摆脱不了的。
然而我这些话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终究是无法理解的,见阿洛迷茫的望着我,我有些自嘲的笑笑,这样的心情他又怎会明白?
良久他忽然缓缓的抬头,眼中闪着犹豫,看了我一眼又将头垂下,“可是……有件事情你必须得知道……”
“什么事?”我看着手足无措的阿洛,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那个……”他不安是搓揉着小手,眼帘垂着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轻轻说出句话来,“那……那天是我自己爬上树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一阵混乱,“阿洛,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阿洛抬头,眼睛红红的,“那天我扔他东西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一害怕就爬上了树,才……才会……”阿洛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没了声响。
原来,竟是我冤枉了影尧吗?
那日他说过的话又回响在我耳边。
“你怎么断定就是我把这小鬼放到树上的?”
是啊,我为何一开始就断定是影尧做了这一切?我只是看到他站在树下,阿洛在上面发抖。然而我仅凭着看到的这些,就轻易的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这画面产生误会情有可原。
可是我并不是陌生人!
我认识影尧虽然不久,然而他一直在为我付出,甚至不求一点回报。他能够察觉我心情细微的变化,能够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安慰,能在我感到不安的时候及时出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