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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怀孕之后内分泌的缘故, 锦书如今容易胡思乱想,不过,想完了还得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安慰自己说, 前世自家就是寻常中产阶级, 如今可是统治阶级的一员了,摔, 谁要这种阶级变化了啊!她上辈子做个小市民,日子也过得乐滋滋的啊!现在呢, 想出个京城都困难。
深夜,锦书从梦中醒来, 梦里, 她还是那个除了发愁相亲的事情, 平常过得轻松自在的女校医,爸爸妈妈虽说有些唠叨,但是对她非常关系,什么都为她想得周全,她这边大学还没毕业,爸爸妈妈就在自家小区附近给她买好了房子,不管她结婚之后会不会住在那里,但是总归有个退路。
梦里她几乎已经记不清楚爸爸妈妈的模样,但是那种温暖却让她只想哭出来,锦书侧过身,看着躺在她身边睡得很沉的楚穆,怔怔地开始发愣。
楚穆迷迷糊糊伸手将锦书搂到自个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锦书的肚子,他并没有真的醒来,却是下意识地抚了抚锦书的背,锦书原本有些躁动的心顿时安宁了下来,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神情变得轻松了下来,她下意识地靠近了楚穆,慢慢又睡着了。
锦书与楚穆这边岁月静好,但是朝堂上头没多久却是闹起来了。
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老是巧立名目从国库里面掏钱,这些名目总得经得起推敲吧,结果,有人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自然问题大发了。
出事的是工部,之前工部借着要修缮城墙的名义支了一笔钱,结果城墙没修也就算了,还征发了徭役,按理说,徭役虽说算起来是义务,实际上,朝廷也是需要支出一笔基本的工钱的,哪怕一天只有几文钱,总能有个交代,结果,这笔钱也被省掉了。徭役这种事情其实有很多种,修桥铺路之类的都可以归类到徭役里头去,像是修缮行宫之类的也是可以征发徭役的,总之,得为朝廷做事,才能征发徭役。
而这边呢,给自家开山采石盖房子也征发了徭役,还将征发徭役的钱也昧下来了,没有足够的好处,那些负责这事的小吏自然愈发盘剥下头的小民,于是乎,自然是出事了。
开山采石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对于采石的人来说,消耗也很大,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徭役所给的工钱会更高,而且还会提供两餐干饭。但是,一帮没底线的家伙将这些都省掉了,饭自然是提供的,但是就是稀薄得能看见影子的稀粥,里面没几粒米,这样的饭食哪里撑得住那么繁重的劳役,因此,最终被征发的民夫活活累死饿死了十几个。有人连夜逃走,却不敢回家,毕竟,逃避徭役也是个大罪名,不光自个要倒霉,家人也要面临罚银,另外还得再出两个徭役的名额。
几个逃出来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商议了一番之后,干脆准备拦路打劫,结果打劫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这人因为家里有事,没能跟上一起赶考的大部队,就自个带了个护卫,骑了头大青骡就进京了,那护卫有点功夫,因此一路上还算是太平。
这几个几乎没吃过饱饭,都快饿晕了的人就算是打劫,也只能盯着单身行走的人,这举子跟护卫就两个人,自然被盯上了,别的不说,那一头大青骡就是个大牲口,他们现在这情况,可不适合拿出去卖,不过回去宰了也能吃几天饱饭。
结果几个人直接被那个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只得跪着磕头求饶,又可怜巴巴地说了一番自个的遭遇,那个举子却是个有正义感的,当即一拍胸脯,要为他们讨回这个公道。
能考上举人的,谁都不是傻瓜,能明目张胆地征发徭役给自个干私活,还死掉这么多人却没传出什么风声的,自然不是一个举人能撼动的,但是,地方上不行,可以进京啊,那举子稍微打听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开始鼓动那几个人跟着他进京告御状。
那几个人本来也没别的主意,又听那个举子说,他们这一逃,回头只怕死掉的几个人也会被栽到他们头上,到时候他们家里也要跟着家破人亡了,几个人顿时心一横,不管了,那就去告御状吧。
于是,这日早朝的时候,有人滚了钉板,受了杀威棒,直接敲响了登闻鼓。
皇宫外头的登闻鼓开国至今也没响过几次,这次响了,顿时大家都知道,这事算是不能善了了。
圣上坐在上头,听着那几个骨瘦如柴,满身是血的汉子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们遭遇的事情,再看到送上来的状纸,只觉得怒气冲天,当即下令彻查。
这并不是什么小事,有句话叫做为名与器不可授人,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权力,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越界,尤其还闹出了人命,也就是说,好处是私人得了,罪名是朝廷背了,圣上不气恼才怪。
一开始大家就以为也就是这样,将那个擅自征发徭役的人抓了,该砍头砍头,该抄家抄家,也就万事了,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工部那边开条子空手套白狼从国库掏钱的事情就被牵扯出来了,牵扯到的人自然不甘心光自个一个人背了罪名,直接将其他人也咬了出来,顿时,又是一连串的人被牵扯了进来,朝堂上再次乱成了一团。
第111章
牵扯进来的人太多, 圣上都觉得有些瞠目结舌了,尤其, 好几个皇子都被牵扯进了类似的事情里头,圣上之前没了几个儿子,如今也不能再折几个进去,圣上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决定和稀泥。
其他事情好解决,国库少掉的那么多银子可不好解决, 圣上责令相关的官员限期填补这部分亏空,问题是,这些官员也觉得很冤枉, 他们的确通过这些手段贪了不少钱, 可是,这些钱很大一部分都要分润给别人啊, 上下都要打点, 落到自个手上的能有多少, 而且, 许多都已经花掉了啊, 现在让他们填补亏空, 一个个都有些不乐意。
尤其,圣上有意袒护自个儿子,几个牵扯其中的皇子屁事没有, 也没要他们填补亏空什么的, 偏偏他们拿的是大头, 这些人可不管几个皇子拿钱出来干什么的,只觉得自个又没有得到全部甚至是大部分的好处,凭什么要自个来填补这份亏空。
何况,几个皇子那边,也觉得郁闷,他们倒是想要趁机收买一下人心,将钱拿出来给自个的手下填补亏空,可问题是,他们手上也没这么多钱。做一个普通的皇子郡王,只要不是上辈子楚穆那样的小透明,日子其实是很好过的,下头的人或多或少都要有些表示,需要自个掏钱的大多数都是有来有往的人际往来,也就是给圣上皇后才多半是只出不进,宫里头有得力生母的,如果年轻的时候还算受宠,还能多补贴一下自个儿子。
楚穆这样的更不要提了,楚穆虽说手底下也有不少人手,但是他一直没有摆出要夺嫡的样子,在外人看来,这位的理想大概就是舒舒服服地做个太平王爷,因此跟着他的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见识过之前菜市口那番腥风血雨的人,大多数人只要有点办法,都是不想随便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头的,因此,愿意跟楚穆保持良好关系的大臣其实不少。
既然是这样的关系,楚穆自然不需要花什么钱收买人心什么的,相反,不管是这些人还是其他一些想要在他面前留下点好印象的人,各种节礼年礼都是少不了的,楚穆这些年库房越来越多就是证明。
楚穆自个又管着内务府,借着职务之便,损公肥私那么一点点,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这可牵扯不到什么根本。加上锦书也算是持家有道,锦书上辈子也不懂什么投资,但是见识过那种房地产疯长的情况,加上这个时代的局限性,锦书的理财方式也就可想而知了,有钱了,买房买地。
虽说作为统治阶级,大家都很担心土地兼并到一定的程度,出现什么乱子,但实际上,有机会买地的时候,大家都不会错过。
锦书也是如此,而且她并不是光买什么良田,一些沙地旱地什么的,她也买,锦书不懂农业,但是别人懂,王府名下的土地又不需要交税,因此,她尽可以随便折腾。她上辈子也就是去过一些农家乐,还有城郊的各种采摘园,对于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种植方式有些了解而已,其他的,大概也就是知道自家种的普通的花草需要什么了。
问题是,那时候各种杀虫剂,有机肥料什么的,网上一搜就是一大堆,什么都给你配得整整齐齐,你只需要按剂量使用就行了,如今也只能凭着那些老农的经验了。她唯一的成果就是在城外的沙地上种植了许多西瓜,产量还算不错,味道也还可以,除了自家吃和用来送礼之外,别的都被内务府包圆了。毕竟,西瓜这玩意在这之前,都是外省进贡过来的,尤其如今这个时代,可很少会大规模种植这个,还是那句话,粮食还不够吃呢!如今在京城就有稳定的货源,味道也还不错,除非是那种皇家指定的贡品,平常的那些消耗,内务府自然也懒得舍近求远,加上又是自家顶头上司的产业,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另外一些地方,锦书也叫人种植了适合这边气候的水果,不过这前头几年,产出的果子用来酿酒做果脯果酱还行,直接吃还是差了点。
这年头海贸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锦书曾经跟楚穆说起过海贸的利润,楚穆并不介意花点钱弄几艘船队试试水,一开始的时候不用走太远,哪怕只是走高丽,倭国都有足够的赚头,南洋那边远了一些,不过只要不在台风季出海,其他时候也还算安全,至于西洋什么的,风险实在是比较大,因此,至今还没有成行。
锦书对于海贸什么的并不插手,只叫人在出海的船队那边留了话,表示收购各种稀罕的植物种子,然后叫人在庄子上培植。
其实起码有半数是种不活的,因为气候环境不同,即便是积年的老农,也不能光凭着几句口述就明白相应作物的种植方法,要不然,后世各种农业大学开着是干嘛用的。反正锦书有田有闲,王府也不在乎浪费个几十上百亩地,至于那些庄户,锦书每年分拨给他们的粮食还有吊在他们前头诱惑他们的赏赐也让他们干劲十足,没什么怨言。
总之,锦书在土地投资上头,目前来看,其实差不多是收支平衡或者说是小赚,没有太多收益,但是也没赔本。但是,除此之外,锦书在城内置办了不少铺子还有宅子,哪怕不自家经营,拿出去租赁呢,每年也有稳定的收益。
在楚穆看来,锦书除了有的时候有些异想天开之外,还算是持家有道,起码锦书管着的那些产业,一直井井有条,几乎没出过什么岔子。
总之,寿昌郡王府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可是其他那些兄弟,一方面产业没这么多,也没人能捞到什么像内务府这样的肥差,花钱的地方又不少,因此,虽说没混到寅吃卯粮的地步,却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家的体面,等到圣上雷霆大怒之后,那些偏门的钱财又送不上来了,顿时都有些捉襟见肘起来,自家都不够用了,哪里还能支持自个那些手下,顿时下头人怨气更多起来。
第112章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说因为我是皇帝, 所以你们必须得听我的, 要真是这样, 什么帝王心术之类的东西也就没市场了。一个原本靠着利益关系结成的同盟, 在共同利益还看不到眉目,眼前利益又已经严重受损的情况下, 原本的盟约自然也就岌岌可危起来。
圣上要的就是这个, 自家的儿子再可恶,还是自个的种,只要不出了大格子,圣上觉得还是可以容忍的,当然, 找点别的什么理由敲打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下面跟着起哄的臣子就分外可恶了,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忙着找下家了,难道朕的刀不够利,菜市场的血还不够多?圣上倒是想要一股脑儿干掉这些混账,问题是,他也知道除非是不计后果, 否则的话, 这些人真不能随便全砍掉了, 毕竟这次不是上次, 并没有牵扯到谋逆之事,而且真要是闹大了,自个那几个混账儿子也得被牵扯进去,回头定然会引起物议,因此,圣上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圣上还是在小账本上记了一笔,这些人即便如今没什么事,但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日后前程顶多也就是这样了,等着风声过去了,找几个理由,将他们贬谪或者是直接边缘化,都不是什么难事。还是那句话,朝廷从来不缺人当官,你不干,等着干的人在后面排长队呢!
如今这个情况,圣上就很满意,几个儿子没了外快,也就闹腾不起来了,那些大臣呢,得捏着鼻子填补亏空,圣上可是已经明说了,三年时间,亏空填不上的,你这官也别做了,另外,不足的部分,直接抄家来弥补,总之就是多退少补,你要是自家抄了也还不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谁也不敢考验圣上的下限,谁知道要是回头自个转移了家产,导致抄家之后都还不上亏空,圣上会不会直接将他们的女眷充当官奴给卖了!何况,当不了官,还不是那种体面的致仕,回乡之后,只怕曾经得罪过的人就要欺上门来了。因此,这些官员一个个只得想尽办法去筹钱了,这当口,再贪赃枉法显然很不靠谱,只怕被逮着了就得倒霉。一些亏空比较大的人家甚至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儿女婚嫁上头,与有钱的商户联姻,只求对方给出足够的聘礼或者是嫁妆了。
而一帮皇子们,如今也有些焦头烂额,哪怕圣上明面上没有处置他们,但是不代表他们就能蒙混过关了,圣上以各种名义,将他们手里的差事给停了,另外,又按照敲打了他们一番,一个个如今也只能缩着脖子做事。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准确来说,还都是青少年人,原本品尝过权势的滋味,如今手头没了钱,又门可罗雀,府里头也不太平,谁府里头没几个下头人送上来的美妾,一个个貌美动人,能歌善舞,还有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圣上赐婚的正妃侧妃不知要强到哪里去。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从小培养一个各个方面都拿得出手的女子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年代,优秀的师资资源比后世还要难得,后世你培养小孩一个出挑的兴趣爱好都得让一个中产阶级感觉肉疼,何况是这个年代。
普通的人家,女孩子最主要学习的就是纺纱织布,女红针凿,这些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家里有个织机,再有点绣花的本事,一个女子都能撑起一个家来,就这个,除非是上一辈手把手教,否则的话,专门请个先生回来,可没什么人家舍得出这个钱,不是大家目光短浅,而是耗费太大,家里头还有别的孩子呢,哪能为了个丫头片子耗费这么多的钱财。
因此,即便是瞧着自家女儿比较出众,想要攀附富贵的,也顶多就是娇养一些,不教她在家做什么粗活,不出门多晒太阳,免得晒黑了皮肤,做活弄粗了手而已,至于其他的,那就只能呵呵了。
可是,寻常人家没这个本钱,对于官员还有专门做这一行的人来说,培养这样的女子早就形成了一个固有的流程产业了,这样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哪里是小门小户的姑娘比得上的,入了王府之后,受宠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以前嘛,这些皇子们还有个幌子,比如说,这些美妾是下头得力的属下送上来的,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可是如今呢,事情闹腾出来了,外头那些官员自个都朝不保夕了,哪里还管得了自个送进府的所谓养女?总之,这些除了有着名分上的优势,在后院被冷落了很久的正妃侧妃们,瞧着自家王爷蔫了,一个个也不肯继续忍气吞声了,一个个挥舞着名分地位规矩之类的大旗,开始折腾起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尤其还是共用一个男人的女人多了,那就是战场了。这些被官员送进来的女子,除非是有孕,否则的话,也就是个侍妾的名分,那些皇子们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宠妾灭妻,尤其在这个关口,大家都不想落下什么把柄,叫圣上知道了,又是一重罪过,因此,自然得摆出正确的态度来。哪怕心里的确有偏爱,但是也只能暗中弥补,明面上,也只能看着自个的正妃侧妃们以规矩的名义,折腾自个的爱妾了。
楚穆既然管着内务府,各家王府里头,多半还都是使的内务府的人,因此,消息很是灵通,各家内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听说了不少,不由咂舌,上辈子沈妍是个盛气凌人的,她出身又好,下头侧妃侍妾们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后院一直比较消停,这辈子,锦书一直后院独宠,严敏就是个有名分的摆设,就算是有爬床的,楚穆也都处理掉了,因此,自然也就没什么风波,如今瞧见自个那些弟弟们府上的倒霉事,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两辈子了,楚穆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以为女人困在后院,没什么见识,实际上这一点更要命,她们虽说未必能帮得了什么,但是只要她们想要坏事,那绝对有的是办法。
当然了,这话楚穆可没跟锦书说,但是心里头,却已经做了个决定。
第113章
一帮皇子中,楚谦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 逃过了一劫, 他当年因为那件事,被训斥为不忠不孝, 淑妃又已经不在了,淑妃本来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人,她还在的时候得罪的人可不少, 没了之后, 娘家人也算不得争气,楚谦没了依仗, 又没了圣上的宠爱,开府的时候就是个苦逼的汾阳郡王, 王府还算可以, 但是,除了每个皇子开府应得的财物, 其他的就差不多什么也没有了。正妃和侧妃也都是寻常人家,家里没一个出息的人,也给不了他什么帮助。
楚谦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圣上喜欢,即便是想要招揽几个人手,也只弄了几个不得志的, 因此, 自然没牵扯到那些事情里头, 在其他人都被训斥的当口, 他倒是显露了出来。
圣上也觉得他算是矮个子里头拔出来的高个子, 对他也看重了一些,叫他去礼部学着办差。楚谦早些年心性就坏了,这么多年被圣上忽视,被人嘲弄,更是早就有些心灵扭曲,如今又得了圣上的看重,他一朝得志,明面上看着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其实心里头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恶毒的念头。
圣上是什么人,几次之后,对这个儿子的心性就有了些了解,只是他对此并不在意就是了,毕竟,他对这个儿子本来也没太高的期待,礼部在六部中实权是没有多少的,也就是听起来好听而已,楚谦再如何,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楚穆也不觉得楚谦能闹出什么花样来,锦书提前了大半个月就生了,肚子果然不是一个,是三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先出来的是女儿,两个儿子反而落后了一步,三个孩子,这可真是要了锦书半条命,她接下来不得不坐了两个多月的月子才算是勉强恢复了过来。
这的确是个大喜事,皇家出现双胎的次数也有,不过屈指可数,而且一般都已经是旁支了,直系里头还真是头一次出现,而且还是一胎三个,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太舒心的圣上总算是觉得有了个好消息,当下又是大手笔地赏赐,锦书也算是给皇家开枝散叶的功臣了,更是得了不少好处,不过,圣上大概是也不想被人误会什么,并没有再次赐名,这也叫楚穆松了口气。
但是,楚穆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圣上将一干儿子骂了个遍,如今发现没儿子可用了,干脆把楚穆又提溜了出来,叫他管着户部,盯着填补亏空的事情。用他的话来说,你媳妇都生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能陪着坐月子不成,赶紧干活去,几个皇子里头就你儿子最多,不抓紧时间干活养家,回头喝西北风不成。
这肯定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不过既然圣上下了明旨,楚穆也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楚穆才接了差事,就有人上门讨情了,毕竟,虽说圣上给了三年时间,但是,再没有多少偏门可捞的时候,要将亏空还清,那真是要伤筋动骨了,尤其圣上这半年来似乎没有再次提起这事,这让不少人生出了一些侥幸之心,觉得拖一拖应该没什么,说不定回头圣上就心软了,甚至忘掉了呢!
这简直是开玩笑,圣上要是真的不想把钱收回来,那就不会叫楚穆管着这事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楚穆在家里躲风头呢,因此虽说知道挺严重,却不像是看到现实的账目之后的真实感受,他简直是瞠目结舌,觉得自个在内务府那真是小打小闹,比不得这些家伙,一大群人联起手来,差不多将大半个国库都搬空了,难怪圣上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吩咐自个的时候,叫自个盯着点归还亏空的进度,免得叫人想要蒙混过关。
如今事到临头,楚穆也不能躲着不出头,他其实也不怕得罪下头的那些大臣,这些人在圣上那里挂了号,下半辈子乃至下面两代人的前程都是没多大指望了,楚穆有什么好怕的,他更怕得罪圣上,圣上不吭声,是不想一直做这个恶人,那么,楚穆就该按照圣上的意思,把这个恶人做起来,回头圣上是想要给个甜枣施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穆叫户部那边将亏空的人名单还有亏空数量都列了出来,看到上头的数字,都觉得有些眼晕,难怪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硬着头皮求到自个头上来呢,这么大的数额,就算是开钱庄的一时半会儿想要拿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想到这些钱原本是国库里头的,楚穆也就没什么怜悯之心了,决定回去就想一下这个亏空该让这些人怎么填。
锦书听楚穆说起那些人搞出来的亏空,也是咂舌,她还在闺中的时候,那真是对金银乃至铜钱的购买力都没有半点概念,毕竟,她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也没有什么月钱的说法。等着要她自个管家了,她才算是知道了一些。这么说吧,以粮食的价格作为一个基准,这年头,一石米差不多一百斤左右,丰年的时候,一石米一般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也就是说,一斤米十文钱,后世的时候,一斤米也就是三块钱左右,也就是说,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三百块钱左右的购买力,但实际上,普通的农家,一年也花不掉十两银子。
而这些人的亏空都是以万两,十万两为单位的,亏空最多的差不多近两百万两,这算算是多少钱了,锦书一听就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亏空就是几百万上千万乃至上亿的钱啊!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比印刷钞票还快的房地产行业,想要凑足这么一笔钱,倾家荡产都不一定够。
锦书最后给楚穆出了个主意,让这些人分期付款,三年的时间,不管是按月,还是按季度,再不济也得按年,这样慢慢来,压力会小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得给他们一点紧迫感,免得他们心存侥幸,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楚穆回头就上了折子,圣上自然是批了,那些欠下亏空的官员却是如丧考妣,这下可是没办法糊弄过去了,只得按照楚穆的意思,抓紧把还款计划送过来,然后户部就可以按照还款计划上门收钱了。
第114章
一晃几年过去了, 朝堂上又换了不少新鲜的面孔, 而圣上也显出了老态, 皇子里头,如今能够出头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楚穆将户部那些亏空收回来之后,就转到了工部,楚谦在礼部混了几年时间, 又兼任了鸿胪寺的差事, 而再小一点的皇子如今也开府了,比如德妃所出的十一皇子楚闻,开府的时候被封了颍川郡王, 正妃出身颜家,虽说不是那个颜回之后的颜家, 却也是连过宗的, 这一支早在先帝的时候就已经没落下去了,也是破罐破摔,将女儿送出来选秀。侧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家中虽然不是什么豪富,却也是江南的大商户。
这样的正妃侧妃, 叫楚闻才一封王,就显得炙手可热起来,跟楚闻相比, 差不多一起开府的十二皇子楚涵, 十三皇子楚岚, 十四皇子楚越就显得很默默无闻了,这几位的生母位份最高的也就是楚越的生母孙修媛,另外两个一个婕妤,一个才人,哪怕生了皇子,在宫里头也没得到多少重视,很快就失宠了,因此,儿子也没有多少底气。
楚闻刚刚封了王,圣上就让他进了吏部,大家都觉得,圣上大概是选定楚闻了,毕竟,余下的皇子里头,楚闻生母位份最高,贵德淑贤,贵妃不在,自然是德妃为尊,尤其德妃不是个张扬无礼的人,在宫里宫外风评都很好,楚闻既然是德妃之子,这人品上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尤其看着圣上对楚闻也很是器重,这跟之前又不一样了,自古以来,没几个皇帝是长寿的,圣上如今都差不多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怎么着也该考虑自个的后事了,再折腾出一场来,岂不是糟糕?
可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看透圣上的心意,人越是年纪大了,越是不想死,真正那种说自个看透了的,其实是没办法,只要有点办法,谁愿意数着日子等死呢!
尤其圣上如今发现了自个的老态,他更是恐慌起来,如秦皇汉武那样的人物,死后也就是化作尘土,秦始皇当年将咸阳城都搬进了骊山,后来又如何呢?
圣上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谁知道死后是怎么回事,起码他没听到过自个祖先托过梦什么的,因此,瞧着自家儿子们一个个青春正茂,他只觉得是这些儿子抢走了自个的寿数,还在觊觎自个屁股底下的位置,自然心里更是不爽,只不过,他这么多年的皇帝当下来,虽说没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但是,也不至于叫人瞧出来自个对一帮儿子们的不喜。
圣上原本在后宫方面还算是克制,如今却有些放纵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个还年轻,尤其年前的时候,又有个才人怀孕,这叫圣上龙颜大悦,差点想要大赦天下,好在被内阁劝阻了,开玩笑,一个低位妃嫔有孕,肚子里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生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为了他(她)大赦天下,这算什么呢?
楚穆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毕竟他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候都已经挂掉了,圣上那时候还龙精虎猛呢!
只是,很快楚穆发现了一点端倪,毕竟圣上如今性子真的与好几年前不同了,他回来跟锦书说的时候,锦书也没在意,她上辈子学医的时候,接触过不少老人,一些三四十岁的人累得跟老牛一样,成天想要退休,反而是那些已经退休了的老人一个个精神十足,需要通过不同的形式证明自个的存在感。
因此,锦书就是随口一说,圣上如今年纪大了,他就是想证明自个还年轻,还能继续干很多年!
楚穆那时候的神情非常古怪,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缘故,这可真是叫人意想不到,或者说,大多数人不敢去想,哪怕知道圣上其实也还是一个人,但是大多数人会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将圣上拔高,认为他其实不会有普通人那样的思维方式,实际上,圣上跟民间那些怕死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能够将自个的恐惧用别的方式宣泄到其他人身上就是了。
只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楚穆也是没什么办法的,除非他有办法让圣上延年益寿,否则的话,对于圣上来说就是白搭。
楚穆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圣上感觉到什么威胁,除非是必要情况,楚穆跟圣上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去说起什么朝政,而是就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元福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都要议亲了,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元福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同龄人,除了看着比较稚嫩之外,他几年前就在楚穆的教导下学着御下用人,学着做事。
老实说,锦书从不觉得自家的孩子是什么智商超拔的天才,元福若说聪明,肯定是有的,但是关键是经过多年的教育,他很有自制力,而且为人处世也已经变得比较成熟。
元福在一众堂兄弟中,日子是过得比较幸福的,父母恩爱,并没有别的异母兄弟,元辰年纪比他小两三岁,却整日里跟在他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对他这个兄长很是亲近,在宫里头,功课也比较出众,没有受过师傅的责罚,即便是圣上,对他印象也不错。
不过,在锦书看来,看到儿子变得成熟起来,着实有些心疼,没有孩子天生懂事,会接人待物,这都是在天长日久的生活中锻炼出来的,他带着弟弟在宫里读书,如果不懂事,不懂人情世故,日子定然不会太好过,毕竟,楚穆生母早逝,宫里那些妃嫔可不会没事照顾一个不相干的皇孙,难免叫人觉得别有用心。
楚穆很少会跟圣上说起元福和元辰,反而经常说起三个小的,三个小的现在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他们一胎所出,一个哭,三个就全哭起来了,经常坐在一起玩,最霸道的是女儿元秀,总是从两个弟弟那里抢玩具,两个小儿子长得很像,不过分辨起来也很容易,因为两个人头顶都有一个漩,只不过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所以一眼就能分清楚。楚穆也是个随便的,干脆给他们取的小名就是元佐,元佑,知道几个孩子的小名之后,圣上笑得都要喘不过气来,直说楚穆促狭,给孩子的小名越来越敷衍。
楚穆嬉笑着表示,自个儿女越来越多,光是取名就很费事了,何况是小名,叫着顺口就行了,总比民间叫什么狗剩之类的强,弄得圣上更加乐呵,楚穆再跟圣上念叨一下圣上这个父亲如何慈爱之类的,圣上只有更加舒心的份,总之,圣上如今倒是越来越喜欢找楚穆这个儿子说话了。
第115章
楚穆这般, 第一个感觉到了威胁的就是楚谦。
楚谦一直记得自个当初被训斥, 楚穆那几句名为安慰,实际上却是带着几分训诫意味的话,楚谦从来没将楚穆当做是什么兄长, 当初淑妃在的时候, 就莫名给他灌注了类似于楚穆就是他的手下之类的概念,这让楚谦在面对楚穆的时候,一直很有优越感,如今眼见着楚穆愈发在圣上那里得用,楚谦真是受不了这个。
楚谦性情偏执, 心胸狭窄几乎是天生的, 或者说算是遗传自淑妃, 也不知道当初圣上喜欢淑妃什么, 楚谦这些年来在宫里不好过, 许多就是淑妃当年的功劳,淑妃素来不能容人, 除了对圣上,对其他人都颇为尖酸刻薄, 她死了之后,刚开始因为她还留下了不少钱财人手,甚至在宫外也有些产业, 淑妃一向有成算, 钱一直放在自个私库里头, 肯定比不上在外头置办产业, 因此,她得宠的时候,拉拔了娘家几个不得志的族人,在外头替她管着用赏赐什么的置办下来的产业,每年收益还都不差。
淑妃死后,那些族人固然有些异心,但是京城这种地方,没个后台镇着,稍微大一点的产业也是开不下去的,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几个胥吏就能弄得你有苦说不出。因此,哪怕是为了生意好做,楚谦那边也得继续巴结着,毕竟,皇子的私产,哪怕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也是不能得罪的。
因此,楚谦一开始日子过得还不错,手上宽裕,自然有人愿意巴结,只是后来他被圣上责罚冷落之后,哪怕有钱,也不怎么好使了,直到其他皇子都不得不消停了,他才显了出来。他得了圣上器重之后,将以前得罪过他,慢待过他的宫人都收拾了一番,这还觉得不知足,虽说明面上没有动手,暗地里头却对几个曾经看不起他,嘲弄过他的兄弟下了几次黑手。
对楚穆,他早就不满了,只是一直没得到机会,毕竟,楚穆管着内务府,平常也没什么把柄露出来,至于在内务府管事的时候揩点油,那算什么事呢!谁管着内务府都一样啊,楚穆起码吃相还不错,而且内务府打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从来没出过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
因此,楚谦虽说一直怀恨在心,明面上还得恭恭敬敬,他早就打消了叫楚穆给他做马前卒的想法,楚穆如今根本不是他拿捏得了的,别弄得主客颠倒就是好事了。只是,如今他真的忍不了了,楚穆别看一副没多大野心的模样,实际上,这些年给他的差事都完成得妥妥当当,至于在户部追缴亏空的事情,虽说得罪了很多人,但是完成得也很是漂亮,即便许多人对他的一些行事作风颇有微词,但是大家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毕竟,换了其他人得了这个差事,只怕要么是和稀泥,要么就是想办法收买人心,哪里会真的这般尽职尽责呢!
楚谦如今想着法子要跟楚穆过不去,只是从公事上头暂时找不到什么法子,他阴暗惯了的人,回头就想出了歪主意。
楚穆从衙门回来,就遇上了卖身葬父,英雄救美之类的桥段,楚穆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他又不是那等不通事务之人,当初去山东平乱赈灾,什么事情没见过,装神弄鬼的邪教都冒出来过,何况这什么卖身葬父,真要到了需要卖身葬父这一步,哪里还显得出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欲语还休的模样来。
锦书喜欢看话本,也时不时叫一班小戏在花园里头表演,有的时候瞧着那些哭戏,就忍不住笑场,锦书跟楚穆解释的时候就说,真要是伤心的时候,任你是什么绝色美人,哭起来也多半是双目红肿,鼻涕眼泪横流的,这纯粹是生理反应,并非人能够刻意控制,因此,若真是那种哭起来也美的像一幅画的,那多半是假哭。还有说什么英雄救美的,若是什么翩翩公子,这位美人就会说:“公子大恩大德,奴家只好以身相许!”若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位美人就说:“恩公大恩大德,奴家来世结草衔环!”
楚穆想到锦书那会儿兴致起来,还找了几个粗使的丫头给楚穆表演着看,就不由想笑,因此,他只不过是瞧了一眼,又叫人暗地里头监视着,自个就直接回去了,路上还叫人在一家百年老店给锦书买了她爱吃的点心。
楚穆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出了不对,楚穆走了没多久,就有人似模似样地出来,把人买走了,但是一看就知道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再追查下去,楚穆就发现了楚谦的花样。
楚谦就喜欢玩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算计,这叫楚穆觉得恶心的同时,就想要叹息,这种小算计,简直就像是那等眼睛里只有后宅一亩三分地,只能看到眼前一点蝇头小利的妇人才做得出来的,想到上辈子自个居然被他算计死了,就憋屈得厉害。
楚穆没有拆穿楚谦的意思,他也懒得直接去敲打楚谦,反正楚谦是长不了什么记性的,遇到这种人,只有在其他方面,打碎他的希望,让他一辈子生活在憋屈之中,却拿人无可奈何才算是能让他有点长进。
因此,楚穆回头就给了楚谦一份大礼。
楚谦如今管着礼部和鸿胪寺,鸿胪寺主要管的就是外交,本朝也是天朝上国,虽说没到万国来朝的地步,但是周围的藩属小国也还算恭敬,比较麻烦的也就是北方的蛮人,除了想要朝廷互市的时候会恭敬点,其他时候都跟强盗差不多。
鸿胪寺那边的差事,楚谦也就是从那些进贡的队伍里头揩点油,对一个皇子来说,是个不痛不痒的毛病,但是礼部那边,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三年一次的会试却一直是礼部的差事。正好这年是大比之年,楚谦想要弄钱,别的法子走不通,却想出了歪门邪道,居然暗中倒卖考题,当然,他玩得还算是高杆,没有真的将考题完全泄露,而是交了钱的人可以得到一个暗号,在固定的行列写固定的字眼,回头考官瞧见了这样的字,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本楚谦玩得还算是隐蔽,但是架不住有人盯着,很快楚穆就发现了端倪,会试刚刚结束没几天,楚穆就进了宫。
第116章
科举舞弊这种事情, 从来不是什么小事,当楚穆说起, 他在酒楼的时候, 听到一个包间里头有人说自个这次必中, 刚开始还没当一回事,毕竟会试聚集的是各省的精英, 许多都是解元亚元一流的人物,自我感觉良好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后来却发觉了不对, 好几个人都说自个必中, 他们似乎是一伙的,又说什么这钱花得值之类的, 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叫人监视那几个举子的行踪, 自个就赶快过来禀报了。
圣上一听,也没觉得楚穆这是在告黑状, 毕竟,这种事情虽说隐蔽, 但是, 任何事情都会有蛛丝马迹,而且, 一个进士的名额, 得值多少钱, 毕竟, 会试这一关其实就跟高考一样,除了录取率比较低之外,考上了差不多就稳了,殿试也就是大学入学时候的分班考试,就算考得差一点,也就是分到水准低一点的班级,不会让你退学。因此,这种大笔的银钱流动,是很容易查出来的、
因此,圣上当即命人暗中追查,之所以不发明旨,也是怕消息泄露,那些人狗急跳墙,搞出别的明堂来,比如说来个贡院失火之类的,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作为官僚,为了毁灭证据,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除此之外,圣上又下旨叫人将会试前二十名的卷子抄录一份,送进宫自个查阅一下,这种事情虽说少见,但是之前也发生过,大家都不以为意,只以为圣上打算提前看一下这一科的成色。
圣上不需要自个看,他身边的太监都是通晓文墨的,虽说不懂什么策论八股,但是让他们查看文章,还是看得出来的,因此,几个太监互相传阅了一番,仔细一检查,就发现这二十份卷子里头有十八份出现了共同点,每一份卷子逢三逢五行第一个字都是一样的,这要是一份两份还能说是巧合,二十份里头有十八份是这样,这可不是什么巧合了。
圣上一听,怒极反笑:“朕是不是还得高兴,他们还留了两个不一样的,少收了两份钱?”
文章上头的猫腻已经发现了,都不需要别的什么证据,就知道科举舞弊的事情是真的了!
而圣上派出去暗中追查的人也回来禀报了,楚谦这事办得很小心,官员们都没有自个出动,用的都是市井里头的人,他们也搞不清楚自个到底是为谁做事,中间拐了好几个弯,大家没有直接出这个钱,而是在一家书画店,一家古玩店,花大价钱购买了一些所谓的古人字画,前朝古董,摆件珍玩,然后这个钱就这样顺利洗白了。
而这两家店背后的东家就让圣上沉默了,一家是楚谦的母家族人的产业,一家是楚谦的妻族产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旦起了疑心,再一追查,楚谦从前的那些小动作也就无所遁形了,楚谦刚开始进礼部的时候的确还算用心,后来就开始掺杂自个的私货了,礼部看着似乎没有太大的实权,管着的也就是礼仪、祭祀、宴餐、学校、科举和外事活动,但是这里头可操作的余地也很大,祭祀什么的,楚谦不敢搞什么猫腻,毕竟有句话叫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上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但是,宴餐,学校,科举还有外交方面,花样就很多了。
圣上只气得要喘不过气来,想到楚谦小时候就知道陷害兄弟,顿时觉得这个儿子简直是不可救药,礼部许多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关乎国本,那些藩属小国难道就真的是心甘情愿臣服的吗?还不是因为朝廷兵力雄厚,武力强大,又肯庇护这些小国,还乐意多多赏赐,可是,楚谦呢,谁贿赂得多,就安排好地方,回头赏赐的时候,也会给更好的,谁要是不贿赂,那么,只能住破旧的驿馆,而且赏赐也多有以次充好的,如今那些小国需要依仗朝廷,忍气吞声,未来若是不肯忍了,哪怕朝廷不畏惧他们,平叛也是个麻烦事。
再有各地的官学书院什么的,也是如此,楚谦根本不该去做什么王爷,倒是适合去做商人,简直是明码标价了,哪怕只查到表面的东西,也足够圣上雷霆大怒了。
只不过,皇家人亲自下场,卷入到科举舞弊之类的事情实在是个大丑闻,圣上实在是不想闹大,因此,圣上只得忍着一口气,打算先将事情压下来。
于是,在发榜前一天,贡院那边一个小吏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引发了一场大火,顿时,绝大多数考卷都被烧毁,这会儿还没拆开考卷的糊名呢,谁知道到底谁该上榜,谁该落榜呢!因此,会试的一帮主考副主考们只得硬着头皮请罪,圣上看着这些人越看越不顺眼,你们拿的是朕的俸禄,就开始帮着朕的儿子糊弄朕了,但是,明面上只是罚了他们的俸禄,又重新点了人,准备重开会试。
圣上为了安抚那些举子,直接下旨,这次会试会增补五十个名额,顿时,除了之前花了钱的,其他举子都很高兴,毕竟,会试什么的,不光看本人的才干,还得看时运,有的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但是接下来几十年都考不中进士的也大有人在,如今增加五十个名额,对他们来说,考中的机会更大了。
因此,绝大多数举子都欢声雷动,尤其圣上还额外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好让他们能再多复习一阵子,至于花钱的那些人,暗地里头一些影影绰绰的小道消息和被查封的那两家店也让他们不敢鼓噪了。
至于楚谦,圣上甚至懒得见他,回头就叫楚谦王府的长史以楚谦的名义上了个折子,说楚谦染了时疫,将楚谦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被生病的楚谦联想到失火的贡院,礼部一帮被责罚的官员,新点的考官好几个根本不是礼部的,顿时明白自个事发了,又听到消息,说是自个母家和妻家那两个铺子被查封了,他为了防止被人联想到自己,压根还没有从铺子里头提钱,也就是说,这次倒卖进士名额的钱还没到自个手上,就叫抄走了,一方面气得吐血,另一方面也是惶恐不安极了。
第117章
圣上压根没有教训楚谦这个儿子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个儿子天生就是个坏胚子,简直是无可救药了。他没有削去楚谦的爵位, 甚至在一个多月后,将楚谦的正妃侧妃还有王府一干下人也送了过去, 但是, 楚谦名下的许多产业, 都被悄悄查抄, 换了主人, 圣上等到查抄之后, 才知道这么多年,楚谦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只叫圣上恼火非常,然后叫楚谦在皇庄上彻底自生自灭了。横竖爵位没削, 每年俸禄照给, 就算没了产业,也饿不死他们一家子。
而楚谦呢,知道内情的人自个都自身难保呢, 不知道内情的人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何况,楚谦被送到郊外皇庄上的理由是时疫,春天里头染上时疫也是正常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几个月都没叫回来, 估计是还没治好吧!
圣上几经风波, 可以说是心力交瘁,每个儿子都不安好心,下头的臣子一个个也是躁动不已,都觉得他老了,要么想要取而代之,要么想要投靠新主,圣上只能表现得更加精力旺盛。然而,老人家的精力旺盛跟年轻人不是一回事,年轻人是可以挥霍青春,熬夜什么的,压根不当一回事,回头补上一觉,照样生龙活虎。可是老人家却根本就是浅眠,睡不着,这样还要熬夜,一天都睡不到两个时辰,对于身体的影响简直是毁灭性的。
而相应的,圣上那里伺候的人越来越不好干了。圣上如今因为身体衰老,愈加暴躁,便是怀安这个伺候了圣上几十年的,也被训斥了好几次,底下那些小太监小宫女更是动辄得咎,不到半个月,就杖毙了二十几个宫人,以至于内务府这边人人以去御前伺候为苦。
楚穆对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没事就撞圣上枪口上,好在圣上还算是心里有数,从来没有真的对大臣还有自个的儿女发过太大的火。至于宫里的这些奴婢,也只能说是命不好了,尤其原本在御前伺候的,哪怕是一个粗使的太监,在外头都要被人捧着敬着,好处得了,如今坏处也得受着,有得有失,也是应该的。
楚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天,圣上照旧在御书房看折子,内阁的阁臣们在边上伺候着,楚穆这边,工部这几年一直在搞黄河清淤之类的事情,如今大工程算是告一段落,因此也得过来回话。
圣上正看折子呢,忽然脸上就现出了怒色,楚穆瞟了一眼折子封皮的颜色,就知道这应该是宗令送上来的,估计是宗室的事情,圣上越看脸色越难看,然后直接将折子扔到了地上,大怒道:“荒唐,荒唐,一个六品的仪宾,竟敢如此对待皇家郡主!来人,将曹岩下狱论罪,曹家查抄满门!”
楚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圣上的亲兄弟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一个齐王,不过,其他人当初在圣上登基的时候,不管是册封还是追封,也都是封了亲王的,亲王之嫡长子可以袭郡王爵,亲王嫡女都会被封为郡主,若是没有嫡女,或者是有得宠的庶长女,若是能在圣上那边讨个恩典的话,也能被封为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