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拨通了他的号码,手机里只“嘟嘟”响过两声,对方已经接起电话,秦礼渊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曼曼。”
路曼紧紧咬着下唇,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在哭,秦礼渊等不到她的回应,继续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却依旧温柔。
“哥…”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现在在哪里?”
路曼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对着手机说:“哥,你收留我吧。”
路曼告诉他自己在102路的终点站,秦礼渊也刚来A市不久,对于她口中的地点一无所知。他带上雨伞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秦礼渊赶到的时候,路曼的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关了机,他找了很久才看到瑟缩着身体蹲在角落的她。
这个场景跟多年前的影像一点点重合起来。那时候她才刚刚住到秦家,对于陌生的环境本能地抵触,每当她受了委屈就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蜷缩着身体坐在地面上,倚着床尾,头更是深深埋进膝盖里,任谁敲门敲窗都不肯理人。
秦礼渊撑着伞快步走过去,收起雨伞,在她面前蹲下身,用带来的厚外套将她整个人严实合缝地包裹起来,路曼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她脸上的泪痕已干涸,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晶莹的破碎,像是随时都会坠落的星辰。
“哥…”路曼颤着声音喊他。
“我在,”秦礼渊将她的衣服拢得更紧,双手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低头凝着她的双眼,微微笑着说:“哥带你回家。”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秦礼渊拿过路上买来的热奶茶递给她,路曼双手紧紧捧着杯身,低头喝了一大口,温热香甜的感觉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她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路曼朝身边的人笑笑,“其实我更喜欢香草味道的奶茶。”
秦礼渊侧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是化不开,嗓音蕴含宠溺:“哥记住了,下次给你买。”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看她情绪稳定下来,秦礼渊才试探地问道:“跟他吵架了?”
路曼闻言一怔,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迷路了又打不到车而已,我——”
“曼曼,”秦礼渊打断她,轻轻地说:“哥可从来没教过你撒谎。”
路曼望着他的目光躲闪,不由垂下头,吸了一口奶茶,企图缓和心底的慌张。
“你连哥都不信任了?”秦礼渊循循善诱。
“我没有…”路曼连忙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在心里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秦礼渊听,讲到最后她忍不住问:“哥,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礼渊看着她,表情跟语气皆是郑重:“哥看着你长大,当然知道曼曼是怎样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有些事情你不去解释,误会只会更深,更何况他是你在意的人,对在意的人解释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吗?”
“可是,我说了他就会相信吗?如果他肯相信我,那样的照片根本就不会出现。”路曼继续说:“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回家面对他,我对我跟他之间的信任一点信心都没有。”
出租车这时转了个弯,秦礼渊却对着司机报了别墅的地址,路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双眸再次盈满了泪光。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秦礼渊抬起手臂,动作顿了一下,大掌落在她身后的座椅靠背上,眼睛望向窗外,嗓音温纯,将心底的失意掩盖:“回家,我陪你一起去说。”
两个人一路都没再说话,车子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来,秦礼渊付了钱从左侧下车,绕过车尾走到路曼这边,替她打开车门,将伞撑在车身上方。
路曼手中的衣服被她攥得死紧,她暗自咬了咬牙,努力将涌上的泪意压回,迈出车子,秦礼渊为她戴上帽子,转过身来望向她的视线所及处。
别墅二楼的灯亮成一片,其中一扇窗后隐约可见那人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印在窗帘上,手臂偶尔抬起,似是在喝茶。
如果不是今天经历了这些,路曼会觉得他的影子令人安心,可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苍凉。他坐在那里无风无雨,可曾想过她在外面被寒风吹彻时是怎样的感受?
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天来他的温柔,她差一点就要信以为真。
“走吧,他就算不相信也没关系。”路曼轻轻地说。
秦礼渊侧头看她,她的侧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撑着伞的手不自觉施力,他应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路曼开了门,将一楼的灯打开,两个人在门口换好鞋,路曼将手里的东西搁上客厅沙发,跟秦礼渊一起去二楼。
书房的门一如往常地紧闭着,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得以窥见他内心的一角。
两个人一上楼,言景旸便听到了声响,手中的钢笔便没再落下过。
很久之后才响起敲门声,言景旸依旧没有抬头,只淡声道:“进来。”
路曼推开门,秦礼渊紧随其后,走进了书房。
言景旸余光中瞥到两个人的身影,这才抬起头,原本淡和的面容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还是秦礼渊第一次见到言景旸,书房里暖地像是春天,坐在那里的人上身只穿了一件浅色衬衣,两侧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相同的高度。他此刻下颚绷紧,薄唇抿起,浓眉深深蹙着,气质冷然。
在来到这里之前,秦礼渊也曾幻想过言景旸的样子,却未想他看起来比他想象中更要难以亲近。秦礼渊这才明白路曼刚刚的忐忑是因为什么。
言景旸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秦礼渊,他虽没见过秦礼渊本人,却在路曼爷爷奶奶家看过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现在的秦礼渊比起照片里的人成熟了几分,黑色风衣衬得他整个人身材更加颀长,外貌俊朗,气质儒雅。
言景旸不得不承认秦家的遗传基因优秀得很。
不过他很快便从秦礼渊身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路曼,一贯疏淡的声音里辨不出情绪:“想好怎么解释清楚了?”
Chapter 23
尽管她进书房,为的便是解释,言景旸的话却像在路曼的心脏里塞了一颗仙人球,刺得她整颗心都痛了。
他这么久一直安逸地坐在这里,丝毫不担心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她一个人会跑去哪里,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就算了,现在她回到家还要像犯人一样地被他审问,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侵凌性,除了这个便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个人感情掺杂其中。
秦礼渊侧头瞥到她眼底隐约浮动的光亮,她的鼻尖依旧泛着红色,因为严寒也为坐在那里的人。
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望向言景旸,等到他的视线与自己的交汇,嘴角才缓缓溢出一个笑容,开口道:“你作为她的丈夫,本该相信她包容她的一切,你想听她解释什么?”
言景旸轻笑了一声,脸庞愈加沉冷,嗓音里皆是漠然:“做错了事,就该承认、解释。”
“什么叫做错事?你派人监视她、拍出那样的照片,就是做对了?”秦礼渊不急不缓地质问。
言景旸锐利的眼神扫过一旁垂头不语的路曼,又将视线转移到秦礼渊身上,语气彻底冷了下来:“这跟你没关系。”
“我是她的家人。”秦礼渊说着竟迈开长腿上前,等路曼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书桌旁站定,她从来没听过秦礼渊的语气变成这样,可能外人听不出他与平时的语调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秦礼渊生气了。
“哥。”路曼喊了他一声,连忙走到他身边,而言景旸不知何时也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她站在他们身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可以辨清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脸庞上是怎样的情绪。
秦礼渊余光中瞥到她的不安,侧头望进她的眼睛里,甚至勾起嘴角笑了笑,似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不需要担心。
路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言景旸。而他此刻也正在看她,沉冷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良久他开了口,一字一顿:“我需要解释。”
“你知不知道外面雨下得有多大,天气有多冷?”秦礼渊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带伞,身上穿的也不多。你就算再误会她、想要她解释,也不该对她不管不问。她回到家甚至连热水都来不及喝,就跑上来跟你解释。”
他这时扣住路曼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抬了起来,她的手恰好停在半空,距离言景旸很近的位置,秦礼渊继续说:“她现在整个手掌都还是凉的,作为她合法丈夫的言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老婆,而不是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秦礼渊骨节分明的大掌与路曼的手腕相扣,言景旸垂眸睨着这一切,眼睛眯了眯,突然抬起手臂,将路曼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礼渊,缓缓地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秦礼渊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插|进西裤口袋,仿佛对他的话丝毫没在意。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歉意欲言又止的路曼,微微笑道:“那哥走了,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好。”
路曼企图收回手,却被言景旸握得更紧,她索性不再挣扎,只看着秦礼渊漾起笑意的面庞,轻声说:“我送你。”
“不用了,外面冷,”秦礼渊道,“你赶紧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喔…好,”路曼点了点头,“周末或者平时有空,我会去找你的。”
手上骤然一紧,路曼看了此刻面色不善的言景旸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依依不舍地对秦礼渊说再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你放手,”路曼凝着他依旧不悦的眉眼,说:“我想去洗个澡。”
“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回来?”言景旸蹙眉问道。
“是他把我从汽车终点站接回家,”路曼想到他们刚刚才是第一次几面,却闹得如此不愉快,甚至都没有彼此介绍问好,对秦礼渊感到由衷的抱歉,她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躲闪跟回避,“他是我哥,对我来说,他是很重要的家人。就算你刚刚心情不佳,也不应该对他冷言相向,你有脾气可以对我发,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对路曼而言他是很重要的家人,可是秦礼渊未必这样想,言景旸是男人,而男人最了解男人,尽管秦礼渊在他面前极力掩饰,只摆出兄长的姿态,他仍旧可以看得出秦礼渊对路曼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言景旸慢慢松开她的手,淡淡道:“我现在不想发脾气,你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谈。”
经过这一番折腾,路曼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闭着眼躺在浴缸里,让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体温也渐渐回暖。
意识慢慢有些不清,却突然听到“咔嚓”的开门声,路曼一瞬间睁开眼,直直盯着正从浴室门口缓缓走来的人,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戒备,全身的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
“你进来做什么?”路曼下滑了身体,浴缸里的水淹没到她的下巴。
从言景旸的角度只能看清她在水底模糊的身体轮廓,他径自解开衬衣的扣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浴室里,当然是要洗澡。”
他的手已经下移到腰间的皮带,路曼慌张地伸出手捞过浴巾,从浴缸中站起的同时已经迅速将身上的重点部位遮蔽。
言景旸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她。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白嫩的脸庞因为热气熏成好看的粉色,身体的曲线由于遮蔽的紧绷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偏偏她的表情跟眼神像极了某种受惊的小动物,言景旸眸色一暗,径直向她走过来。
路曼从他迈开步子开始就在往身后退,这时腿已经抵上浴缸壁,身体由于惯性后倾,却被一只胳膊强硬地带回来,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你别对我做那种事情!”路曼蹙起眉,两只手抵在他胸前,拒绝他的接触。
“路曼,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言景旸的脸上没多少情绪,语气却是冰冷,隐隐透出一股寒意。他没管她的反抗,一把将她身上的浴巾扯下,将人重新按回水里。言景旸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眼,另一只手褪掉下面的衣物,迈进浴缸躺坐在她身边。
路曼想要起身,腰间的大掌却箍得更紧。“你到底想做什么?”路曼提声,“我今天很累,而且导师让查阅的文献我还没有看——”
“我不会碰你,”言景旸打断她的话,“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一会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路曼闻言立马噤声,一动不动地坐着,隐没在水里的两只手却用力地绞在一起。
“说说看,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言景旸淡声问。
“拍照的人会不比我更清楚吗?”
“不是我,”言景旸顿了顿,思量了很久才说:“那些照片是有人寄到公司,而不是我派人监视你。”
“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末了,他又加上一句。
路曼侧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会是谁?谁会这么无聊做这样的事情?”
言景旸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脸上,斟酌片刻才说道:“我目前也不清楚,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解释。”
现在知道拍照的人不是他,路曼的心防不自觉撤掉一些,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有些松动,言景旸循循善诱地提醒着照片的内容:“先解释一下你跟那天在超市遇到的那位男生为什么会抱在一起。”
那还是大三的上学期。
那天路曼在实验室做实验,她当时站在靠窗的位置,在等待实验结果的空隙跟身边的同学聊天。一旁的乔任却突然把她扯到怀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她从乔任胸前转过头,看到身后撒了一地的浓盐酸,刺鼻的气味很快钻进鼻翼里。原来是那天的风比平时稍微大了些,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纱窗吹倒,倒下的纱窗又将窗台上的浓盐酸试剂瓶砸到了地面。
乔任拉着她退到安全位置,她这时转过头看他,就看到他的鼻血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指着他,“你、你流鼻血了。”
“没事。”乔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不小心滴落在她脸颊上的血擦干,才松开她,仰着头去了洗手间。
负责带实验课的老师这时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黄色液体,脸色大变,说还好没有伤到学生,并叮嘱在场的所有人一定要注意在实验室的安全问题。
路曼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言景旸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最后只淡淡“嗯”了声,继续问道:“鞋带?”
路曼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张她跟乔任一起蹲在地上的照片,解释道:“那次是他不小心踩到我的鞋带,我恰好转身迈出一步,鞋带就长长地拖到地上,我们同时反应过来,又同时下蹲,结果头碰在了一起。”
言景旸一张张地询问,路曼这才发现他的记忆力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心底无奈的同时还是耐心地一一解释了。
“我可以出去了么?”路曼给他看了一下自己被泡到几乎脱皮的手,问他。
“嗯,我抱你出去。”
“…”
Chapter 24
在学校再看到乔任,路曼难免想起照片的事情,面对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以前当他是可以倾诉的朋友,会以异性的角度理智地帮她分析问题,一同做实验时,每次遇到像是量取或添加浓硫酸之类危险的实验操作,他总会对她说:“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就好。”
但现在…
两个人做完上午的实验,像往常一样地面对面坐在食堂吃午餐,路曼却忍不住开始想,他为什么不去亲近别的女生,反而从一开始就对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已婚的自己照顾有加。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原本安静进餐的乔任被她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她。
“嗯?”路曼回神,局促地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声音含混不清:“我在放空思想。”
乔任夹起一块鸡肉喂到嘴里,难掩意外地问道:“吃着你最爱的糖醋里脊都能发呆,遇到烦心事了?”
路曼拿筷子将餐盘里硕大的里脊戳成两半,心道自己真是小家子气,乔任把她当朋友,凡事为她考虑,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不由有些愧疚,便将照片的事情说给他听。
乔任听她讲完,脸上的表情未变,反而问:“他没生气吧?”
路曼想起那天的事,说不介意言景旸对自己的不信任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后来的几天有心示好,她的心里依旧有疙瘩,像是被折过的纸张,怎么样都难以抹去那道痕迹。
路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当然有生气,只不过我解释清楚以后,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他会误会也不算有错,那些照片任谁看都会误解的,就连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
乔任整顿饭下来也没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自然地聊起轻松一些的话题,下午两个人都没课,不由聊得有些久,路曼喉咙有些干,下意识捏了捏嗓子。乔任察觉到她的动作,站起身来,“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路曼仰起头看他,正要说不用了,却被乔任打断:“我也渴了,就喝热豆浆好不好?”
路曼也就不再客套,笑着点头说好。
乔任离开座位不久,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路曼从剩余不多的午饭里抬起头,瞥到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女人的头像。
尽管看在路曼眼睛里她整个人的面容是倒立的,她的外表却是漂亮美好无疑,微卷的长发柔柔地散在肩头,皮肤白皙,笑容娴静端庄。路曼定睛一看,隐约看到一样在闪烁着的文字:姐姐。
乔任竟然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还从来没有对她讲过,因此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乔任家只有他一个孩子。
音乐声戛然而止,屏幕过了几秒暗了一些,最终遁入一片黑暗。
乔任这时候端着两杯热豆浆回到餐桌旁,路曼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告诉他刚刚手机响过,是他姐姐打来的电话。
“你姐姐好漂亮。”路曼由衷赞叹道。
乔任的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朝她笑了笑,说:“我打过去问一下有什么事情。”说着不急不缓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姐。”乔任说。
那边温柔地说了些什么。
“你今天回国了?”乔任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好,我去机场接你回家,大约半个钟头就好。”
挂下电话,乔任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双肩包挂在肩上,对路曼说道:“我姐今天回国,我需要去机场接一下她,可能晚上也不会回学校。七点钟的时候只好麻烦你去一下实验室,把剩余的实验做完了。”
“没关系,你去机场吧,”路曼笑道:“实验也没剩多少了,只需要称几个干重出来而已。”
下午路曼将这些天看过的几篇英文文献打印出来,拿去实验室跟导师还有师兄师姐讨论,在笔记本上记录整理大家的意见跟观点,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六点半。
路曼从六楼下来,揉着瘪瘪的肚皮去一楼的实验室称重。整个过程里她的肚子都在慷慨激昂地奏乐,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尴尬地扫视并躲过周围人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
看她也没用,她是真的快要饿死了,路曼抱着这种想法迅速地做完实验记好实验数据,收拾好书包便冲出了学院的实验楼。
她掏出手机正欲给林闯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人,却被倏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一抖,路曼缓缓抬起头来,长身玉立的人对上她惊魂甫定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晚还留在学校做什么?”
他们此刻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寒风吹来,片片枯叶飘舞在两人之间,旋转落至肩头、地面,路曼怔怔看着言景旸的脸,心底竟悄悄涌起暖意,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她的学校,站在实验楼前,等着她一起回家。
“我在问你话。”
“等很久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落均是一楞。
“做实验。”
“没有多久。”
又是异口同声。
路曼扑哧笑出来,主动握上他因垂在身侧而微凉的手,“走吧,我饿了。”
言景旸刻意紧绷僵硬的脸色这才柔和下来,暗自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将两人的手一同装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迈开步子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言景旸亲自开车的频率多了起来,他开车时候的样子在路曼眼中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黢黑的双眸会专注地凝视前方,侧脸沉静自然,面庞的线条轮廓难得地柔和下来,随意搁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的双手像是艺术品,打方向盘的动作娴熟从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呀!”路曼被言景旸突如其来伸出手推她脑袋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用那种盯着食物的眼神看我。”言景旸视线丝毫未偏,淡淡说道。
她的眼神,已经那样如狼似虎了吗?路曼摸摸鼻尖望向窗外,被长发遮住的脸上悄悄升起两团红云。
车子在一家高级会所前缓缓停了下来,路曼转过头来,面露疑惑,问道:“我们不回家么?”
“今天以珩请我们吃饭。”他解释。
以珩,方以珩?路曼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跟言景旸婚礼上现身的那位花花公子的面容,即将推开车门的手,动作有些迟疑。
“怎么了?”
方以珩这个人太过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路曼觉得自己真心招架不了,可是…因为这个理由不下车,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怎么。”路曼说,狠狠吸进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个人并肩走到包厢门口,言景旸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路曼身前,对身后的人说:“你先不要动。”说完规规矩矩地敲起门。
路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一脸迷茫。
大约过了五分钟,表情有些怪异的方以珩才慢吞吞走到门口,却只开了一道门缝,待看清来人,嚯地打开了门,笑道:“景旸来了,你们家小刺猬呢?”
言景旸眼睛眯了眯,视线扫向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确认过什么之后才将身后的人拉至身边,路曼不情愿地向方以珩打了招呼,后者却很热情洋溢,把她的穿着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听到最后路曼觉得此时此刻一点胃口都没了,而且笑容僵硬得不行。
还是言景旸干脆推开笑意满满的门神,将路曼牵了进去。
一位身着抹胸晚礼服,身材婀娜,唇红齿白,双眸水波荡漾的长发美女正坐在包厢里嫣然含笑地注视着他们,路曼侧头看向言景旸,无声地问了句她是谁。
“不认识。”言景旸垂眸低声说,拉着她入座。他也才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人,想来是某人这周新交的女朋友。
方以珩察觉两人的互动,亲昵地揽过身边女人的肩膀,介绍道:“Cherry,我女朋友。”转过头看向Cherry ,“这位面…帅哥,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是兄弟,旁边这位像初中生的小姑娘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