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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指着云歌对刘奭说:“这就是娘常给你说的姑姑,快去给姑姑行礼。”
刘奭拽着娘亲的手,不肯上前,只盯着云歌瞧。
许平君很难为情,忙对云歌说:“他有点怕生。”话出口,却觉得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尴尬地推刘奭,“快叫姑姑呀!你不是老问姑姑长什么样子吗?”不想,刘奭索性缩到了许平君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打量着云歌。许平君正想把他硬拖出来,却看见云歌对她眨了下眼睛,笑眯眯地蹲下,右手拿着一枚钱币给刘奭看,然后将手掌合拢,再迅速打开,手掌中已无钱币。刘奭瞪大眼睛,“咦”的一声,凑到了云歌身前。云歌将左掌摊开,钱币躺在左手掌心。刘奭用手指头碰了下,确认的确是一枚钱币,云歌又将手掌合拢、张开,钱币又没了。刘奭“咯咯”笑起来,指着她的右手说:“我知道,在这里!”云歌笑着打开右手,空无一物。刘奭呆呆地看着她,再仔细瞧着云歌的两只手,都没有钱币。云歌笑着,右手在他的耳畔打了个响指,钱币出现在她的指间。刘奭看直了眼睛,对云歌一脸敬慕,拍着手直嚷:“再变一次,再变一次!”
云歌笑问:“我是你的什么人?你该怎么说话?”
刘奭拉住了云歌的手,一面摇,一面叫:“姑姑,姑姑!再给虎儿变一次!”
小手温暖柔软,云歌却心中陡地一颤,呆呆地看着又笑又叫的刘奭。
许平君见状,立即明白过来,忙命富裕带刘奭下去。刘奭不依,两只手紧拽着云歌不肯放,眼见着就要哭起来。云歌强忍着心内的伤痛,给刘奭再变了次戏法,又把钱币给了他,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富裕离开。
许平君想劝慰,却根本想不出任何言语可以化解云歌的伤痛,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叮嘱道:“照顾好自己。”云歌强笑了笑,“我回去了,姐姐保重。”
许平君点了点头,云歌转身而去。
云歌坐在马车上,只一遍遍想着,他要娶妻生子了!他的人生就这么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了吗?
回到霍府时,恰和打算出府回宫的霍成君迎面相遇。云歌是姐姐,成君是妹妹,以前是成君要给云歌行礼问安。可如今霍成君是君,云歌是臣,云歌该给成君行礼。云歌却连身子弯都没弯地直直走到了霍成君面前,“我有话和你说。”霍成君冷哼一声,脚步未停地从云歌身侧走过。
云歌道:“娘娘应该是为了孟珏的婚事回府的吧!”
霍成君停住了脚步,看了眼小青,小青立即命所有人都退下。霍成君笑对云歌说:“的确是!皇上想让孟珏和许家联姻,父亲却想让他和霍家联姻,刚才正和我们商量族中哪个年龄适当的女子可靠。”云歌笑笑地问:“娘娘看我如何?”
霍成君愣住,一瞬后,盯着云歌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
云歌说道:“娘娘甘心让孟珏就这么娶妻生子、前程锦绣、子孙满堂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娘娘心里很清楚,一般的女子到了他身边,只怕很快就会忘了自己姓谁,到时候不要跟他一起倒打娘娘一耙就是好的,娘娘还指望她能帮娘娘?”霍成君铁青着脸说:“那也轮不到你。”
云歌笑着摇头,似乎感叹霍成君怎地这么愚蠢,“你若真恨他,又真恨我,就该让我嫁给他。不费你吹灰之力,就能看着两个你恨的人互相折磨,有什么比这更快乐呢?”霍成君怒气全去,愣愣地看着云歌。
云歌淡淡地看着她说:“他真以为他做了那些事情后,还可以一个转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他的锦绣前程?我绝不会让他娶妻生子、子孙满堂的。”还是盛夏,霍成君却觉得全身寒意嗖嗖。一会后,才冷笑道:“好!本宫如你所愿!”
小青看霍成君在走回头路,匆匆赶上来问:“娘娘,不是回宫吗?”
霍成君寒着脸说:“本宫还有事情和父亲说,你在府门口等着。”
小青打了个寒战,忙退了下去。
霍成君再次出府时,看云歌倚在她的马车上,笑赏着街上景致,很是惬意的样子,小青垂手站在一边,一脸愤怒,却不敢发作。她走到马车旁,喝斥:“下来!”
云歌未动,只问道:“如何了?”
霍成君上车坐到她身边,压着声音说:“父亲倒是挺疼你,我刚提议时,他坚决不同意,后来我说是你自己的意思,他才不反对了。霍云歌,我只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血管里面流的是霍氏的血!你和我的怨恨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你若做了对不起整个家族的事情,霍氏的列祖列宗不会原谅你!”云歌笑看了她一眼,跳下了马车。
霍成君寒着脸吩咐:“回宫!”
马蹄的“得得”声渐去渐远,云歌的笑意尽数消失,眺望着远方,神情迷茫。夕阳余辉将整条长街晕染成绯红色。温暖的光晕中,她的身影显得十分轻薄。一辆马车踩着青石路而来,她闻声回头,看到马车上的于安,迷茫的眼中绽放出喜悦,却在看清楚马车的刹那,喜悦的光芒熄灭,一种透骨的哀伤漫上了眉头。一瞬间,于安竟不忍睹,低着头说:“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您想去哪里?”
云歌呆了一下,才似完全清醒,微微笑着,跳上了马车,“去给太子太傅大人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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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来给孟珏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孟府门前的整条街上停的都是马车,道路十分难行,常会有马车挤在路中央动弹不得。幸亏于安驭马技术高超,马车上又印着“霍”字,所有的马车看到他们,都会主动让道,所以一路畅通地到了孟府。几个家丁正守在门前迎客、挡客,其中一个看到云歌,忙转头对身旁的人吩咐了两句,又赶着跑上来,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云姑娘…”云歌笑着纠正道:“我姓霍,云只是名。”
家丁立即改口,“霍姑娘,奴才已经命人去通知弄影姐姐了。”
正说着,三月已经跑了过来,笑道:“他们和我说,我还不信,竟真是姑娘!”
云歌笑道了声好,问:“孟大人方便见客吗?”
三月一叠声地说:“方便!方便!”她领着云歌向花圃行去,“这会子,堂屋、书房都是人,闹得不得了。我看花圃倒是还清静,好多花也开得正好,姑娘就在那里等等吧!我已经让师弟去禀告公子了,他肯定很快就到。”云歌笑点点头,“多谢你。”
三月问云歌想坐在哪里,云歌说“随便”。三月就在紫藤花架下铺了湘妃竹席、设了楠木几案,烹了云雾山茶,确定云歌一切都方便舒适后,才退了下去。云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不远处,几丛芍药花开得正好。望着花,云歌脑海中忽地滑过一个人“懒卧芍药”的不羁样子。于安见孟珏到了,向他行了个礼后,悄悄地离去。
孟珏立在花影中,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紫藤花架下的人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一时唇畔含笑,一时又在无声叹气,可不管笑还是叹气,眉梢眼角却总是挽着无数哀愁。好半晌后,他才提步向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脸上带起了惯常的微笑。
云歌正望着芍药花出神,孟珏一直走到她身旁,她都没有发觉。
视线内红红白白的芍药花,忽地被一截蓝袍挡住,云歌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
无限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云歌心中一声长叹,缓缓抬头,和孟珏视线相触时,也已是笑若春风,“恭喜孟大人。”孟珏坐到她面前,微笑着将手中的一个小木盒递给她,“你应该是专程为此物而来。”
盒子内放着一块锦帕,帕上压着一个小陶瓶。云歌将瓶子打开,倒了一粒药丸到手中,一边看,一边问:“如何使用?”“锦帕上有具体用法。此物遇水就化,小心收存。”
云歌立即将一粒药丸丢进茶杯中,端起轻抿了口,“有异味!我要的是无味无色,人不知鬼不觉的药。”
“时间有限,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你若不满意,就还给我。”
云歌把陶瓶收到了荷包里,“我要。”
孟珏说:“你要我做的东西,我已经给你,现在该你告诉我,你和霍光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云歌凑到他眼前,下巴微扬,笑睨着他说:“我告诉你了,你肯定要后悔得晚上睡不着觉。”
孟珏往后退了一退,拉远了与云歌的距离,淡淡说:“洗耳恭听。”
云歌坐回了原位,“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我和霍光的关系,我爹爹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叫‘霍去病’。”孟珏的笑在脸上僵了好一会儿后,才又恢复正常。
云歌慢悠悠地说:“你别想着用这个对付霍光。一则,年代久远,既无人证,也没物证,你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二则,霍光和病已大哥没什么关系,我爹和病已大哥却都是卫家的血脉,大哥心里究竟会怎么想,你可猜不准。”她拍了拍裙上的落花,站了起来,“这次合作十分愉快,谢谢你了。”说完,转身欲走,却又突地回了头,侧眸笑道:“几日内,你会收到我的一份大礼,不要表现得不开心哦!”一阵轻笑,步履轻快地走出了花圃。~
为了庆贺太子册立,未央宫的前殿装饰一新,比起刘询登基的时候都丝毫不差。刘询、许平君并肩坐于金銮殿上,霍婕妤、公孙长使、还有新近入宫的张良人也依各人身份列席。百官、命妇依照品级而坐。孟珏是将来的天子师,座位自然在最前面,和霍光同席。刘询今天晚上是真的开心,笑声不断。底下的官员们有真开心的,也有假开心的,可不管真假,笑声却是一点不能吝啬,不停地陪着刘询笑了又笑。孟珏总觉得心里有丝不安,刘询和霍光的笑都别有意蕴。仔细想想,却又实在想不出来,今天晚上这样的日子他们能做什么。歌舞声中,众人纷纷恭贺太子殿下,向太子殿下道完了喜,又向孟珏道喜。恭贺太子殿下是假,给孟珏道喜才是真。太子殿下还是个小不点,什么都不懂,要巴结奉承也是日后的事情,和孟珏搞好关系才是现在的关键。席间张安世一句笑问“孟太傅可定了亲事”让几个正在敬酒的人一下竖起了耳朵,心中唉叹“完了!晚了!要被张家抢先了!”,直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一耳光。难怪人家是正一品,自己只能是个副二品,这就是差距!孟珏心中明白过来,拱了拱手,正想用话语避开这个问题,刘询已经笑道:“朕与孟爱卿是微时故交,这事朕倒是很清楚,他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张爱卿若有好人选,赶紧告诉朕。”张贺站了起来,朗笑道:“臣最爱做媒,皇上和皇后娘娘就是臣给说到一起的,想当初许家婆子还不乐意,看如今这和和美美的!许夫人,你不再埋怨我了吧?”许母臊得直想找个地洞去钻,许父唯唯诺诺地赔着笑说:“不敢,不敢!”大殿上一片笑声,张贺笑说:“今日,臣给孟大人也说个媒,仍是许家的姑娘,皇后娘娘的堂妹,论模样、论相貌都是出挑的,性子也好,绝不会委屈孟大人。”刘询赶在孟珏开口前,笑着说:“朕见过她,确是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