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yan,思虞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早在从英国转至巴黎认识宋碧菡时,她就听宋碧菡提起过,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Lance.yan是时装界少见的天才设计师,还在留学期间便自创以自己英文名命名的品牌,并迅速打入英国时装界,旗下创作的成衣短短时间便成为众多名流的心头好,之后一毕业便转至意大利,在那年的米兰时装周上大出风头,成为时装界的神话。
那时她除了对Lance.yan的创作设计风格感到好奇外,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因此她甚至不知道Lance.yan和自己一样是中国人,而且近在咫尺。
“不要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我,我会害羞。”
淡淡的一句让思虞对眼前男人好不容易滋生的那抹震撼和崇拜瞬间幻灭。
通常说自己会害羞的人,脸皮都厚如城墙。
“有没有兴趣合作?”迟晋延忽然冒出一句。
思虞以为自己听错,瞪着他看了许久。
“你不是说刚毕业?只要不是想在巴黎定居,和我合作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98设计(二更)
能够和时装界的神话Lance.ya合作,这大概是所有同行新秀梦寐以求的大馅饼。
而她除外。
“我不想在这一行扬名立万,也没有要赚很多很多钱的野心,所以……”她没继续说下去,但拒绝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迟晋延并不意外自己会遭到拒绝。
如果说这个小女人爱上的男人是片云,那么她就是一缕飘忽不定的风,云不会为谁停留,风亦是馇。
上次同一趟航班从巴黎飞回国内,登机时第一眼见她他就有这种感觉。
“冷小姐,拒绝和我家少爷合作那是你的损失。”周贤惋惜的口吻。
思虞笑笑,“绝对是我的损失。”
但她未必会惋惜。
她所憧憬的未来其实再简单不过,有体贴的老公,乖巧的孩子,还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完全凭兴趣而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工作,一家人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但她想,她或许这辈子是没办法过上这样的幸福小生活了。
她爱的人不可能会和她结婚,所以她不会有体贴的老公。
而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结婚了,也不可能会有乖巧的孩子。
至亲的血缘近亲,她没有那个勇气去跨越这道障碍。
“我的承诺随时有效,你若想合作,随时可以来找我。”
迟晋延在她眼眶转红时开口,挽救了她有可能会流眼泪的失态一面。
她看向窗外深呼吸。
“谢谢。”
汽车在酒店前停下,思虞下车时周贤已经从后备箱里给她把行李箱拎了出来。
她再次道谢。
“冷小姐,你明天要去看秀吗?”
周贤上车前忽然问。
思虞忖了忖,有些为难的表情,最终摇头,目光自车窗半降的窗口望向车内的男人,“迟先生,一路多谢你的开导和陪伴,虽然好几次都被你气得险些抓狂,但我仍感激。”
迟晋延目光定定的凝视她一会,随后朝坐进驾驶座的周贤挥挥手。
车窗缓缓关上,那张好看的脸消失在思虞的视野中,而后汽车呼啸而去,很快连车影都无迹可寻。
Lance.yan,她轻念,心想那个yan应该是他名字里那个延吧?
我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想起这句,她下意识去抚胸口,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而因为这个抚胸口的动作,她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黑色大衣。
楞了楞,有些懊恼自己的记性竟然差到这种地步。
现在人已走远,她如何还他衣服?
脑海里闪现明天时装周的事,但她别说没有请柬,就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估计就算去了秀场也无法见到他本人。
而他应该不会在乎少了一件外套吧?
这样一想,她索性打消还他衣服的念头,拖着行李箱走向酒店。
夜色阑珊,远处的灯火辉煌,光华盖过天边的星辰。
冷锡云倚在卧室外的露天阳台上,黑眸盯着掌心里微微有些发烫的手机,沉吟半晌,按下一组号码。
电话刚响就被接通,那端传来惊喜的女声:“锡云哥?”
冷锡云调整了一个站姿才开口:“是我。”
“好意外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寒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是想问你,她有没有和你联系?”
“呃?”
“你不是说有给她发邮件,她没回你?”
“哦,你说思虞啊?她应该是还没看到我发给她的邮件,手机也一直关机。”
冷锡云闻言皱眉,“你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她?”
“我有让在巴黎的朋友以找思虞定制成衣为由打电话去她的住处询问,和她一起住的那位宋小姐说思虞还在国内,显然是思虞也没和她联系,人还在米兰。”
寒微话落顿了顿,又问:“锡云哥,你知不知道思虞为什么会突然跑去米兰?”
冷锡云没回她,岔开话题道:“如果她和你联系,第一时间通知我。没其他的事了,你休息吧。”
“等等,锡云哥。”寒微急声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明天可不可以过你那边去看看如姨?”
“你不是刚进你爸的公司很忙?”
“我可以等下班再过去,两三天没看到如姨,很想她。”
冷锡云最终应了声,随后挂了电话。
自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根,星火在指间忽明忽暗。
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有能联系到她的人或方法他都试过,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所以他至今仍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
思忖间有电话进来,黑眸掠过显示发小顾筠尧来电的屏幕,接通。
“你要的余政廉的详细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你注意查收。”那端,顾筠尧的声音传来,接着又问,“还是没法联系到思虞么?”
“只知道她还没回巴黎。”不想继续和思虞有关的话题,他话锋一转,“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了?要不要帮我演这出戏?”
那端顾筠尧像是在考虑,沉默了几分钟才又传来他的声音,“冷叔的公司发展不错,你其实不用为了逼他退休而故意收购和他敌对的公司设计引他入局,你这样做倘若日后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幕后搞的鬼,你们的父子关系堪忧。”
“他有多顽固你又不是不知道,几十年如一日坚守那家公司,付诸全部心血,既透支了自己的健康也毁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我不希望他晚年还要因为那家公司而继续毁掉自己的婚姻,只有破釜沉舟让他一无所有,他或许才会意识到家人对他的重要性。”
“既然你已经决定这么做,那我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那我先谢了。”
挂了电话,他转身望着远处的夜空,夜风吹来,耳畔掠过一个轻柔的声音。
冷锡云,我爱你。
犹记得当年她当着齐莘和乔樾擎的面对他告白,那么坚定绝望的眼神,陪伴他度过无数个难眠的夜,让他每想一次,心便空一分。
可既然爱他,为什么又还要离开。即使是误会,又有什么是不可以沟通解释的,为什么消失得这么莫名其妙!让他独自承受这份煎熬?
一星期。
他再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到时候如果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他会亲自去找她。
不论天涯海角。
意大利,米兰。
阴雨绵绵。
思虞站在一家时尚家居馆的橱窗前,望着天空中飘落的绵绵雨死,懊恼出门前明明才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下小雨,却还是忘了带伞。
她除了怕冷还怕淋雨,不论雨势大小,只要一淋雨,每次都会发烧头疼,然后大半个月内视力都会变得模糊不清,十足一个睁眼瞎。
因为讨厌那种睁眼瞎的感觉,所以有过几次那样的经历之后,她再不敢任性去淋雨。
手机响起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直到响了许久她才回神,急急去包里掏手机。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这张电话卡是她新换的,知道的人只有宋碧菡,还是她早上换卡时发信息告诉她的,免得她有急事找不到自己。
“小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宋碧菡的声音传来,夹杂一丝焦虑。
思虞心口一跳,“怎么这样问?”她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找你的人都快找疯了,尤其你那个叫寒微的闺蜜,居然打电话找到我公司去了。”
寒微?
思虞皱眉:“她打电话去你公司问你我在哪?”
“可不是?所以我才想问你,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碧菡姐,你先告诉我,寒微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你爸爸的公司出了很大问题,人都昏迷好几天了还没醒,家里乱得一团糟……”
后面宋碧菡说了什么思虞没听清楚,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99一起沉沦(一)
思虞的电话打过来时,顾筠尧和冷锡云刚换上击剑服,两人修长的身形十分俊挺。
顾筠尧一手拎着头盔,正要关上置物箱的门,手机便响起来。
他拿过,看了眼屏幕后转向一旁的发小,“思虞打来的。”
正整理领口的冷锡云动作一顿,随后一言不发走出去他怕他会忍不住抢过电话对电话那端的女人劈头盖脸吼一通。
那样的话,她或许会立即挂了电话,然后又开始关机。
顾筠尧在他走向门口时接通电话,语气温和:“思虞。”
“筠尧,你现在忙么?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没有。”顾筠尧回她,接着问:“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筠尧,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不要骗我。”
顾筠尧挑眉,“什么事?”
“我爸的公司是不是真的出了很大问题,而他住院昏迷好几天了至今未醒?”思虞的声音有些颤抖。
顾筠尧放下手中头盔,习惯性的揉着额一副头疼的表情。
“谁告诉你的?”他问。而那端思虞面色一白,“意思是真有这回事?而不是我哥为了骗我回去故意让寒微这样说的?”
“思虞,你是不是误会锡云什么了?怎么突然不告而别,还断了所有联系?锡云他这些天过得很不好,到处在找你,整个人都很憔悴。”
“我不想提任何和他有关的话题。”思虞语气转冷。
“我以为你们……”顾筠尧轻叹,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我马上去买最快一般的机票,确定时间后会再打电话给你。”
“好,一路小心。”
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置物箱里,重新拿起头盔走出去。
冷锡云听见脚步声回头,黑眸凝着发小,后者道:“如你所料,她打电话来问我冷叔公司出问题和住院几天昏迷不醒是不是真的。”
“要你这个从不对朋友撒谎的人帮忙圆谎真是抱歉。”
顾筠尧抬眉,“我也不算帮你圆谎,我并没回答她说是真的,而冷叔的公司也的确是出了问题,住院也是真,不过没有昏迷那么严重罢了。”
“不说得严重些她不会回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她回来若是知道你骗她,后果或许是你们的关系更加糟糕?”
“不会。”冷锡云回他,语气坚定,“只要她回来,我就有办法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这是冷锡云第一次在顾筠尧面前开口表露他对思虞的感情,后者若有所思的望他一眼,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冷锡云苦笑,何止是陷进去?他现在已经不能再放开她。
“对了,你要余政廉的资料做什么?”顾筠尧忽然想起。
提到那个人,冷锡云神色一敛,黑眸迸出一丝冷意,“二十几年前我爸的公司也出现过一次大问题,他当时被人冤枉行贿有关当局的高层,处处受打压排挤,还险些惹上牢狱之灾,就是拜余政廉所赐,而他那时还只是法院的一个小小检察官,所以我很好奇他背后到底有什么强势的后台给他撑腰,居然可以让他一路坐到市委书记的位置,在政界一手遮天?”
“余政廉是孤儿,自身并没有背景,不过他娶了个有权有势的妻子,靠着曾是省长的岳父这条裙带关系,爬上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并不难,况且他也的确是有这个能力,在政界十分有威望。”
“他再有能力再有威望,我若存心要拉他下马,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冷锡云眸光一凛,“当年他对我爸做过什么,我如今要加倍奉还给他。”
当年若不是因为余政廉,父母的关系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他不只要拉余政廉下马,更要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短期内三次长途飞行,这让思虞明显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俏颜一脸疲惫,连走路脚下都是虚浮的,如同一缕幽魂。
顾筠尧看到她时,一贯镇定的俊容微微一愕,“你怎么比锡云还憔悴?”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思虞下意识皱眉。
“我这一个多星期基本上就没怎么睡过,不憔悴才怪。”
“那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等你”
“送我去医院。”思虞打断他,语气透着困意,“我想先去看看我爸。”
顾筠尧没立即回她,等上了车,见她闭上眼头枕在椅背上假寐,这才道:“思虞,其实冷叔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思虞蓦然睁眼看来,美目眸光微微一闪,难以置信的口吻,“我以为只有樾擎和齐莘才会和冷锡云同流合污联合来骗我,没想到你也……”
苦笑一下,她叹口气,又道:“送我去酒店。”
车子在金沙酒店停下,思虞下了车去拎行李,顾筠尧降下车窗探出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