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芸汐不经意转头,发现龙非夜正在看她。

“看什么?”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龙非夜微微一愣,轻咳了两声,看向天空,此时,天已经黑了。

他淡淡道,“时间刚刚好,你可以回去了。”

“哦。”韩芸汐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皇后那边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天徽皇帝知道了这事会是什么反应,反正这家伙说可她以走了,那就走吧。

原本以为龙非夜要她自己回去的,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跟她一起走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龙非夜呀龙非夜,你确定你得罪天徽皇帝得罪得还不够吗?

不管皇后和太后是什么反应,至少韩芸汐知道,打从李氏死后,天徽皇帝就有杀她的心了,看样子,她日后还是小心为上,别留下什么小辫子。

上了马车,一坐下来韩芸汐就感觉到疲惫,被关了五天五夜,没得吃,睡不好,又折腾了这一回,如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真心都快虚脱掉。

原本想小憩一会儿的,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和某块大冰块在一起,她就是睡不着。

她懒懒靠在一旁,迟疑了许久,才道,“这次…多谢了!”

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唤他殿下,暴怒的时候会很冲动直接喊他龙非夜,反倒是认真说话的时候,基本没有称呼。

龙非夜慵懒懒倚坐在正位上,王者的霸气尊贵浑然天成,他冷眼看来,丢了一句,“日后少给本王惹麻烦。”

惹麻烦?

“麻烦自己找上门的好不好?”韩芸汐悻悻的嘀咕。

龙非夜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冷冷问,“你说什么?”

“特权令不用我还吧。”韩芸汐故作开玩笑,其实,真正让她震惊是不是真相,而是特权令牌的事情。

这家伙在她身上下了这么重的本,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企图吧?

然而,龙非夜冷漠的表情微微一僵,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阴晴不定的家伙,韩芸汐在心里嘀咕,看向了另一边。

当龙非夜和韩芸汐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宜太妃早就听到宫里的消息了,不得不说,这消息传得真快。

韩芸汐这也算是大难不死,从太后和皇后手里逃生,她原以为宜太妃会为她庆幸,会欢迎她回去的,可谁知道,她和龙非夜才刚刚进门呢,宜太妃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揪着龙非夜怒声质问,“非夜,你把特权令用了?”

“是。”龙非夜淡淡回答,继续往前走。

“就为了她你居然用了特权令?”宜太妃至今不可思议。

韩芸汐向来光彩熠熠的眼睛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她悻悻地低下头,唇畔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可谁知道,龙非夜却回答了一句,“本王的东西,本王乐意。”

“你!”宜太妃气结,却也无话反驳。

韩芸汐偷偷地瞄了龙非夜一眼,见他虽然冷漠却也认真侧脸,刹那间,她下垂的嘴角就上扬了起来,甜甜的笑了。

龙非夜,你这份“乐意”,我韩芸汐记下了!

见龙非夜走,宜太妃又追上,倒也没有再提起特赦令的事情,而是反问道,“瑶瑶今早就回西周了,你知道这事吗?”

一听这话,韩芸汐才想起除夕家宴上的事情,那天晚上天徽皇帝把龙非夜叫过去闭门密谈,都谈了什么呀?

荣乐公主并非轻易服输之人,怎么就回去了?

荣乐公主回去了,是不是说明年后和亲的事情泡汤了呢?思及此,韩芸汐嘴角的窃笑更浓了。

“不知道。”龙非夜淡淡回答,并没有停下脚步。

宜太妃紧随其后,怒声,“非夜!母妃跟你说话呢!”

龙非夜这才止步,“母妃,荣乐公主和亲的事情和秦王府没关系,你日后还是少操心吧。”

“你!”宜太妃气结,“你…你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伤了瑶瑶了?”

龙非夜没有再回答,大步往芙蓉院去,韩芸汐很识相的快步跟上,夫妻俩人很快就消失在宜太妃的视线里了。

宜太妃气得满脸通红,然而,冷静下来一想,不自觉蹙紧眉头,喃喃自语,“非夜他…他不会真是为了韩芸汐那丫头吧?”

此时,皇后的坤宁宫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片,宫女嬷嬷们慌忙地收拾东西,连顾北月都确诊了,皇后疯了,必须精心调养,不再受刺激,否则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天徽皇帝连夜做了决定,将皇后送到西山别宫去静养,连长平公主的丧事都不让她参加。

天徽皇帝坐在院子里,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女儿死了,皇后疯了,好端端的年节居然过成这样,他能不怒吗?

而且,居然还让韩芸汐给脱罪了,如果他不答应龙非夜放韩芸汐出来,或许,皇后还不至于失心疯!

还有,龙非夜执意不接受和亲,把荣乐公主气得今早就不告而别,他还指望着年后能和西周在北疆战备上有合作呢,如今看来,事情悬了!

想到这些,天徽皇帝握紧了拳头,在石桌上重重捶了好几下,这个时候,太后一脸沉重地走了过来,淡淡道,“皇帝,明日就出丧吧,免得哀家看了难过…”

天徽皇帝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太后坐下来,冷冷而笑,“皇帝呀,依哀家看,这个秦王妃…呵呵,真真了不得呀。”

天徽皇帝这才抬头看去,“母后放心,儿臣心中有数!”

第170章 变故,欺人太甚

韩芸汐心情愉快,屁颠屁颠跟着在龙非夜身后,往芙蓉院走。

一路上龙非夜都很安静,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花园里的岔路口,往右是通往寝宫的长廊,往左则通往云闲阁的小道。

韩芸汐总觉就刚刚宜太妃那事情,这个大冰块应该会说点什么的吧,她隐隐怀疑着,是不是龙非夜和天徽皇帝因为和亲的事情吵凶了,所以,她入狱的事情,天徽皇帝死咬不放,逼得龙非夜不得不拿出特权令牌来呢?

要不,天徽皇帝虽然有杀她的心,可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至于一点机会都不给龙非夜,不是?

眼看就到岔路口了,韩芸汐是越走越慢,可是,龙非夜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自就右拐了。

好吧,她果然是想多了,看着龙非夜的背影模糊在昏暗的长廊里,韩芸汐才乖乖回她的云闲阁去。

终于回家喽!

在赵嬷嬷各种关切照顾下,韩芸汐洗去了一身疲惫,吃得饱饱的,一上阁楼立马就看到上锁的窗户。

韩芸汐突然就傻笑起来,在场也没人看,不知道她尴尬什么呢?她轻咳了几声,捋了锊刘海,顺了顺长发,各种小动作之后,总算是走过去,利索地开锁开窗!

一开窗,夜色就闯了进来,不远处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在昏暗夜色里显得格外显眼,却也格外神秘。

韩芸汐慵懒懒趴着在窗台上,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入了神。

龙非夜,你拿特权令救我,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呀?

此时,龙非夜正在寝宫中的温泉池里泡澡。

他靠在池边,三千墨发随意披散下来,修长精炼的双臂张开落在岸边,古铜色的胸膛肌理分明,身材好得令人喷血,让人无法控制去想象水下那半截身子。

他仰着头,哪怕双眸已经闭上了,却依旧散发出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来,他好似在思考问题,至于思考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翌日,长平公主就出殡了,至于公主之死的真相并没有传出来,对外只宣称公主染了恶疾,不治身亡。

毕竟公开真相让皇室太丢面子了,影响也不好。

韩芸汐和龙非夜一同出席了丧礼,在丧礼上,韩芸汐明显感觉到太后的敌意。

虽然韩芸汐不是凶手,但是,她对这份敌意并不意外,即使她是太后指给龙非夜的,但是,没有效忠太后之心,即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和太后之间迟早也会势不两立。

反倒是天徽皇帝,除了一脸沉重,缄默不语之外,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皇帝,终究是皇帝。

接连几日,韩芸汐都在府上休息,宜太妃倒也没有因为荣乐公主的事情找她什么麻烦,除夕家宴上的事情没有传开,荣乐公主的婚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很快,韩芸汐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十五元宵佳节,天宁西北疆传来噩耗,西周皇帝调走了驻守三途战场的三分之一兵力!

云空大陆三国,天宁国、西周国和北厉国,三国相互接壤,天宁以北是北历,以西为西周,而就在天宁的西北方,西周的东北方,北厉的西南方,也就是三国的交界之处,有一个战场,就是三途战场。

三途战场不算大却也不小,约莫有三座城池的大小,没有高山,都是平地和丘陵,这是三国历代争夺之地,也是至今归属权仍有争议的土地。

正因为归属权存在争议,哪国都管不了,所以导致了那个地方成了三不管地带,在那里没有君主,没有王法。

没有战事的时候,那里便充斥了各种黑暗的勾当,拳头就是王法,实力强者就是王者。

三国都在三途战场边缘筑城屯兵,严格控制边关的一切往来,防守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很不巧,在三国各自的边关防守中,天宁国吃了地势上的大亏。

北厉的边关是最易守难攻的“三山关”,要越过三途之地攻陷北历国边关,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西周的边关也是山地,虽然不如北历国的地势好,却也不是易容攻击的边关,偏偏天宁国的边关一马平川。

这里,可以说是天宁国所有边界线中,最不好防守,最薄弱之地。虽然在天宁国历代君王的努力下,这里建筑起了一座平地长城“南途长城”,然而,真正打起仗来,这区区城墙也不敌北厉的虎狼之军呀!

天宁和西周结好,姻亲联盟,正是借助西周的兵力,共同防守北历的侵犯。

如今西周皇帝居然撤了驻守三途战场三分之一的兵力,而且是在荣乐公主回国之后没多久做出这种决定,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是吃果果的威胁!

天徽皇帝狠狠地将折子丢出去,御书房里几位大臣立马全给跪下去,包括穆大将军和穆清武。

“可恶!实在可恶!”

天徽皇帝脾气大作,原本算盘打得好好的,年后和亲的事情一订下来,他立马提出和西周皇帝会晤,共同商讨三途边界的军事合作,在兵械上互通有无,在战略上兼顾两国,做长远规划。

可谁知,年都还不算过去,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

战争,是考验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最佳手段。

天徽皇帝继位十多年以来,三国局势还算稳定,虽有几场战事,却都不算大的战役,所以天宁国这些年来国库亏空,军备落后等问题还不至于彰显出来。

天徽皇帝最怕的,便是大战役,确切的说,最怕的就是三途战场出事。

北厉本就对天宁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一直想通过三途战场,在天宁国北疆防守线上打破一个口子。北厉皇帝一旦得到这个消息,能轻易错过这个大好时机?能不有所行动吗?

寂静中,穆清武拱手作揖,认真道,“皇上,西周欺人太甚!末将愿即刻赶赴三途战场,调派兵力和粮草,誓死守疆!”

穆清武一直以来对三途战场的防守战略都颇有意见,天宁太过于依赖西周,最后只会沦落到受制于人的境地,最根本的还是自己兵马强壮。

然而,穆清武毕竟太年轻了,怎么摸得透天徽皇帝真正的担忧呢,即便是老将军,也未必摸得透天徽皇帝的底呀!

天徽皇帝瞥了穆清武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许久,他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皇上,西周此举分明是…”

穆清武还要上谏,天徽皇帝却怒声打断了,“出去!”

穆清武竟还不死心,然而,穆大将军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拉走。

“父亲,这一回皇上若是妥协了,将来还得了?何况,秦王未必会答应!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秦王的脸往哪里搁?我天宁国的尊严何在?”

穆清武愤怒至极,他知道,西周皇帝此举,就是冲着和亲的事情来的,就为了荣乐公主一己之私,西周皇帝将两国长久以往的合作都当作儿戏了吗?

又或者,西周皇帝在两国合作上有了其他的想法,这一回不过是借题发挥?

穆清武无暇考虑那么多,这些是那些谋臣考虑的范围,他只知道,这一回皇上如果妥协,无疑是向西周示弱!

“嘘!够了够了!”大将军蹙着眉头,拉着穆清武远离御书房,这才开口,“清武,你要记住为人臣子的本分!还有,以后少在皇上面前提秦王!”

谁都知道皇上既重视秦王,更提防着秦王,将军府手握兵权,最使不得的就是和秦王走太近。

“父亲,怎么连你呀…”

穆清武这话还未说完,急突然停住了,只见秦王殿下从一旁而来朝御书房走去。

穆清武正要过去,穆大将军却道,“皇上心中早就有决定,多劝无益,回去!”

说罢,他就将穆清武硬拉走了。

龙非夜瞥了不远处拉扯的穆氏父子一眼,一切心中有数,他面无表情,走入御书房。

御书房里,边陲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还躺在地上,天徽皇帝面对墙上的疆域图,双手负在背后,十指交缠在了一起。

龙非夜拾起奏折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桌上,淡淡道,“皇兄急召臣弟来,有何要事?”

“你看看那折子。”天徽皇帝冷冷说。

“看了。”龙非夜立马回答。

“你怎么看的?”天徽皇帝问道。

“军机大事,皇兄应该找穆大将军和兵部商议才是,臣弟向来不懂这些事务。”龙非夜还是很平静。

然而,天徽皇帝却突然笑了,“也是,朕怎么就忘了,秦王向来不参与兵事。”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臣弟先行告退。”龙非夜还真敢说。

可谁知道,天徽皇帝却淡淡道,“薛公公,宣旨!”

宣旨?

这句话是何等熟悉,早在半年多前,也是在御书房里,也就他们兄弟俩,天徽皇帝也是让薛公公宣读圣旨,替他择了婚期,迎娶韩芸汐。

今日,历史又重演了。

薛公公怯怯地走出来,宣读了一卷圣旨,这一回,天徽皇帝要龙非夜娶的是西周荣乐公主,不仅仅要龙非夜娶,而且要龙非夜亲自率和亲队伍,赶赴西周去求娶!

皇命不可违,圣旨更不可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