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高声答:“是恬墨!上神当心着,别被他偷袭了。”

“什、什么?墨墨?”领仙玉郎一个激灵,踩着祥云在林子上空飞快地盘旋着,“在哪里?臭小子在哪里?等我一道圣符召来援兵,你就死定了!”话音未落,忽见林子中央一道蓝紫的光喷涌而出,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怪异的符号,接着如烟花一样四射散开。玉郎疾速冲过去,不料一道黑影从光影的中心冲破而出,玉郎一闪身,转眼便找不到那黑影的踪迹了,只能跺着脚气急道:“竟然让他逃了!”

封印解除了,玉郎落到院子里,一见玉衡就数落:“真是没用,连个墨墨都对付不了…”

玉衡拱手道:“多亏上神相助,不然若荪和小天就危险了。”

玉郎眉毛一挑,眼睛一眯,“难道他是为若荪而来?”

玉衡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

“此事须尽早向天庭回报…”

小天荪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问:“娘亲,我怎么听见玉郎爷爷的声音?”

若荪赶过去抱他起来,一面说:“小天,穿好衣裳,玉郎爷爷来看我们了。”

“哦。”小天荪打着呵欠,将衣裳胡乱穿了一通。

若荪从屋里探出头,打断两人的谈话问:“上神,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玉郎这才想起正事儿来,紧张兮兮地跑到窗前仰着头告诉她:“我跟你说,觅风和沉锦不见了。”

若荪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见了?”

玉郎踮起脚,两手在空中比划着,“就是突然不见了。起先我想去听沉锦唱戏,寻来寻去也不见人,于是去归心阁找觅风,结果觅风也找不见了。我就念咒算了一算,竟然算不出他们俩在何处,你说这事怪不怪?”

“他们会去哪里呢?”若荪没多想,第一反应就脱口而出,“昆仑?或许是想清净一阵子,设了结界。”

玉郎满腹牢骚,抱怨道:“这会都流行下凡体验人间烟火么?一个个不老实呆着都往凡间跑,也难怪天界越来越冷清。”

若荪把仍然在犯困的小天荪抱起来,笑道:“凡间自由天上没有的好东西,我们一道去昆仑看看罢,让沉锦给大家唱戏。”

玉衡一手搭上若荪的肩,“我担心恬墨尚未走远,还是先向天帝回报此事以防万一。”

“好。”若荪将孩子交给他,拿上神荼灯,“我们提高戒备,尽早回天界作打算。”

恬墨与梵心在人间的消息惊动了天界,天帝为此召集众神议事,派了几拨兵将下凡侦查他们的行踪。各路神仙难免议论纷纷,揣测恬墨当年如何死里逃生,如今回来是否为报仇。

小天荪在莲池边跑来跑去捉蝴蝶,若荪静静地坐在一边。玉衡从昆仑回来,告诉若荪还是没有觅风和沉锦的消息。如此越发离奇了,一声招呼都没有,他们会去哪里?

玉衡担忧地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们的失踪不会和恬墨有关吧?”

小天荪蹲在母亲身边,仰头问:“恬墨是上次那个奇怪的叔叔吗?为何大家都如此害怕他?”

若荪摸着他的头,淡淡说:“是啊,听说是很厉害的魔界至尊。”

“那他是坏人吗?”

若荪目光里有些迷茫,“应该是吧。”

玉衡牵起小天荪的手,说:“他是大魔头,百年前曾经兵犯瑶池,杀了很多神仙。”

小天荪瞪着大眼睛问:“爹爹你早就知道么?为什么在杏林的时候不告诉我?”

玉衡有些失神,忽然发现若荪也侧目望着自己,他强笑解释道:“爹爹担心你和娘会害怕,因此没有如实相告。”说着,他坚定地看着若荪的眼睛,“而且我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们。”

若荪抿唇而笑,微微垂下头,“小天,你听见了吗?爹爹永远会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所以无论遇到什么都不用害怕。”

天荪连连点头,将小小的手摊开,掌心呈着一片洁白的花瓣,他将花瓣拈起来,伸长胳膊够到若荪的发髻。那花瓣有灵性,轻飘飘回到了原来掉落的地方,一起都完美无暇。小天认认真真说道:“白莲花就像爹爹,爹爹就像白莲花,守着娘和小天。”

玉衡暗自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笑着。

琼瑶飘然落在莲华宫门前,没有见着小童子,连一尊看门的石像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她便拉高嗓音唤道:“玉衡星君在家吗?”

玉衡挥袖打开了门,起身相迎,“哦,是琼瑶仙子。”

琼瑶见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池边其乐融融,忙道:“打扰了。”

若荪也站起来相迎,笑道:“无妨,仙子不远而来定有要事。”

“对,我听闻你们在寻找觅风和沉锦,于是特来相告,他们已经隐居了。”

“隐居?”若荪诧异,“我父王那边…”

“此事由我在其中周旋,总算是办成了,天帝最终同意放他们走。是我送他们到东边神树下,亲眼看着他们出了神界。未免天帝事后反悔,我将一道天后娘娘的符咒给了他们,可以躲避天界的寻找。”

若荪忐忑不安,喃喃道:“那他们会去哪里?昆仑是觅风的家,他竟没有回家。”

琼瑶道:“一定是个很美很宁静的地方。因事出紧急,他们来不及向你们告别。有句话是觅风留给你的,他说,他虽然已不在天界,但是会一直注视着你、守护你。”

“如此…”若荪将思绪从深思中拉出来,对琼瑶道,“多谢仙子。”

“举手之劳,我先告辞了。”琼瑶转身离去之前特地多看了几眼在池边玩耍的小天荪,眸中掠过一抹怜惜之情。待送走了琼瑶,若荪蹙起了眉,小声说:“为何我还是不放心?”

玉衡便安慰她:“虽然你失忆了,但毕竟和觅风相依为命几千年,忽然不见了他,牵肠挂肚是难免的。”

若荪细细一想,“沉锦和觅风走了…那我是不是该去看望父王?”

玉衡内心犹豫,却还是点了头:“去罢。”这些年她明确知道自己的身世,知晓自己的父母,于是自然而然开口叫天帝父王,对沉锦也很有心。玉衡从未与她多说什么上一辈的恩怨往事,只是与她在一起时尽少提及天帝。

天帝站在宝塔顶端远眺,衣袖临风而扬。周围的云雾变幻着各异的形状,气象万千。

若荪乘云而上,轻落在他身后,唤:“父王。”

天帝纹丝不动,口中应道:“嗯,你来了。”

“我刚刚得知沉锦随觅风走了,父王为何不告诉我?”

天帝缓缓摇头,“告诉你有何用?她也不会因你而留下,毕竟已经不是前世的她了。”

若荪道:“父王明白就好,她不是我母亲,不是父王多年前深爱的沉锦。所以,就让她走好了。想念的时候,去看她一眼也好。”

“去看她…”天帝喃喃念着,“恐怕是看不到了。”

若荪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追问:“他们躲起来了,连父王都找不到吗?”

“罢了,她如此伤我心,还找她做什么?”天帝转过身,睥睨众生的眼里并未有丝毫的柔情,仍是冰冰凉凉。似乎世界一切都无法打动他的心。

“既然父王这样想,我也不担心了。”若荪垂下眸子,静静站在天帝一旁,脚底下便是整座青宫,远处是天河,而她突然发现,望夫台与这宝塔遥遥相对。

朝九晚五,日复一日,清晨东边的朝霞升起,到了日暮西边的晚霞落下。

自上次恬墨出现在凡间的消息传开后,天兵天将日夜巡逻,神魔井也严密看守着。神仙们回想起百年前的那场恶战还有些心惊,也不得不戒备起来,白天黑夜轮流值守,入夜后尽少出去走动。爱串门的领仙玉郎很是寂寞,索性在纤云宫住下了,倒不是他有多喜欢纤云宫,而是对面的纺云阁里织女众多,十分热闹。

纤云宫平日里无人居住,只是云锦快用完的时候,若荪便会去待上几日,织出备用的云锦云霞。这一日若荪带着小天荪刚到纤云宫上空,便听见玉郎嘻嘻哈哈的笑声,估摸又在逗织女们玩。守门的小仙童原本也在纺云阁玩闹,见若荪从天而降,赶忙跑过来,吐着舌头小声唤:“天孙大人。”

若荪牵着小天走入宫门,一面问:“玉郎上神何时来的?”

“昨日来的,说要小住。我们正想去通报一声呢,天孙就来了。”

“无妨,他愿意住多久都行。你去让大家把纺好的云丝都放偏殿里,我这几日不出门、不见客,就在殿里纺织。”

小仙童连连点头,冲小天荪挤眉弄眼,然后红着脸跑出去了。

小天荪被那华丽丽的媚眼吓到了,躲在若荪衣裙后面,嗫声说:“娘亲,我不喜欢她。”

若荪不禁掩口笑了,“那么小天喜欢谁?”

他晃头晃脑想了想,诡秘一笑,答:“喜欢娘亲。”

若荪勾起一根食指在他鼻头轻轻刮一下,“狡猾。”

小家伙咯咯笑着往偏殿跑,一头扎进了堆满了云丝的房间里,大叫:“娘亲,我躲好了,你来找我呀!”

若荪正想答话,瞥见玉衡怀里抱着一只木盆、肩上挎着布包走了进来,便迎上去帮他拿着,笑道:“怎么还把他的澡盆带来了?”

“看,一来就玩躲猫猫,难免会满身是汗。”玉衡看着若荪便舍不得移开视线,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收回心思去陪着小天荪玩耍。空荡而冷清的纤云宫里伫立着数根金银大柱,两个身影绕着柱子追逐,欢笑声绕梁不绝。

第八章魂梦问情-7

慵懒的午后,领仙玉郎躺在大树下睡觉睡得欢畅,地面三尺都拢着薄云,恰好将他盖住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他。不过他的呼噜打得响亮,小天荪循声而至,盯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有样学样,但怎么都鼓不出这呼噜声。

若荪在纺织,玉衡也出去了,他一个人晃荡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在后院打盹儿的领仙玉郎。可是玉郎一向贪睡,一时半会也不能醒过来陪他玩。小天荪坐在草地里百无聊赖,于是捉起了虫子。小桃子养了只白色的小鸟,折断了翅膀,他要把天上的虫子捉去喂它,说不定翅膀会重新长出来。

不管什么虫子,逮着了就一股脑往荷包里塞,有时塞进去一只又飞出来一只,小天荪有些措手不及,暗自懊恼,若自己像其他神仙一样有几分法力,做这点小事就不会如此吃力了。

草丛里哧溜一下闪过一道黑影,轻微的风擦过,青草颤动。小天荪瞪大了眼睛,心想是只大虫子,于是屏住呼吸慢慢爬过去,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只见碧绿的草叶上,卧着一条奇怪的小黑蛇。说奇怪,是因为它长了脚,浑身裹满了闪闪发光的蛇鳞,一对黑豆一般的小眼珠子直直望着天荪。

“嗳?这是什么东西?”小天荪自言自语,试探着伸手去摸了一下,它没闪躲,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小天荪壮着胆子捏着它的尾巴拎了起来,它摆了几下身子,然后认命地倒挂着,眼珠子还是直愣愣望着天荪。

小天荪仔细端详着它,觉得似曾相识。他皱着两条稀疏的眉毛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了,是在归心阁见过的那只木匣子里头奇怪的东西,形状就与这小蛇相差无几。小天荪将四脚蛇丢进荷包里,转身跑去玉郎身边蹲着,他不敢扰了玉郎的瞌睡,但又极想叫他起来,于是用意念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玉郎爷爷,醒醒、醒醒!”

不久,玉郎果真醒了,睡眼惺忪晃了晃脑袋,“是谁把我叫醒了,真是扰人清梦。”正抱怨着,忽地看见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眼神颇为无辜。玉郎伸了个懒腰,“小天,你在做什么?”

小天拱手朝他作揖,央道:“玉郎爷爷,你带我去归心阁好不好?”

玉郎懒洋洋瞥了他一眼,说:“觅风走了之后那里空无一人,去做什么?”

“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玉郎顿时来了精神,“那里有宝贝?”

“嗯!”小天荪点头如捣蒜,拉着玉郎胖乎乎的手抬脚就走,“有个木匣子里装着很多奇怪的东西,随我去看看就晓得了。”

玉郎素来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这下兴致上来了,于是爽快地带着小天荪翻了个筋斗跳上祥云,一路往归心阁飘去。

觅风离开天界才不过几天,但归心阁却比他在的时候还要落寞。

看见熟悉的草木、栏杆,还有院中棋盘上的残局,领仙玉郎感慨良多。昔日他便在这里与罗净品茗下棋,大鹏在屋顶上用尖长的喙梳理羽毛,小若荪淡定地坐在屋檐上,小恬墨攀着柱子往上爬,总是爬到一半就滑下来,怎么也爬不到若荪身边去。玉郎鼻子一酸,瘪着嘴念道:“一个个都走了,丢下我在这穷寂寞。”

“玉郎爷爷,在里边。”小天荪执着地朝屋里走,凭着记忆找到那扇虚掩的门。

木匣子还在老地方,藏在一只木架子底下,若不是他个子小,根本看不见那下面藏了东西。小天荪神秘兮兮地将匣子拉出来,“就在这,玉郎爷爷,你瞧瞧这是什么。”

玉郎拉开闩,打开了盖子,只见满满一盒子石头一样的东西,形状却是差不多的,像四脚蛇。一条条活灵活现的四脚蛇,只可惜成了化石。

“玉郎爷爷,这是什么东西。”

“四脚蛇。”玉郎拎了一只起来在手里把玩,这屋子曾经是若荪的,想必东西也是她留下的。玉郎心里头又是一阵感慨,长四只脚的蛇不仅是四脚蛇,还可以是一条龙。

“四脚蛇啊…”小天荪似懂非懂点点头,俨然一副老成的派头,淡定地从荷包里将方才捉的那条蛇拎了出来,“这个大虫子原来叫四脚蛇。”

玉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这一眼可惊走了他半个魂,脚下打了个趔趄,“噗通”一声趴在小天荪面前瞅着那条四脚蛇,张着嘴大叫:“啊…啊!它从哪儿来的?”

小天荪见玉郎上神这般失态,心想这的确是件宝贝,乐滋滋道:“我在草丛里捉来的。”

那条四脚蛇似乎在闹脾气,身子扭来扭去特别不安分。小天荪便将它放在自己手臂上,四脚蛇才安静下来,安逸地在洁白无尘的衣袖上蹭了蹭,眯起了眼睛。

玉郎愣愣地看着,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天底下四脚蛇多得是,他何必大惊小怪,只是这似曾相识的外形让他失控了。

“玉郎爷爷,四脚蛇不好听,它有别的名字么?”

玉郎摸了摸小天荪的头,“既然是你捉来的,那就归你了,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长得这么黑,就叫小黑好了。”

四脚蛇仰起脑袋,尾巴一甩“啪”地抽在雪白的绸袖上。小天荪一看,这小东西竟然有灵性,能听懂人说话,他高兴极了,凑上去问:“那你喜欢什么名字?小四?”

四脚蛇继续甩尾巴。

“小蛇?”

仍然在甩,甩得更厉害了。

小天荪深沉地仰起头冥思苦想,口里念叨:“黑…乌黑…墨黑,小墨?”

四脚蛇不再甩尾巴,轻轻摇了摇尾巴,乖乖地趴在小天荪胳膊上。

“嗳?它真能听懂我说话!”小天荪蹦了两下,发觉身边的玉郎目瞪口呆魂不守舍,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玉郎爷爷,以后我可以养着它么?”

玉郎从那声小墨里拉回思绪,喃喃道:“可以吧,你喜欢它?”

小天荪随口应着,心思全在那四脚蛇上。

“可能真是缘分…”玉郎平和地笑了笑,左手一旋,变出了一只精致的竹笼子,递到天荪面前,“真要养它,便要全心待它。”

“谢谢玉郎爷爷!”小天荪接下竹笼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玉郎心中更多了几分欣慰,这孩子自小孤僻,性子里透着一股跟他爹一样的孤清和落寞,如今有个伴能陪他,尽管是条四脚蛇,但看着他这样的笑容,玉衡也不会反对罢。

纤云宫的云梯上,小小的人影吃力地爬上去又爬下来,一点也不嫌累。云梯顶端放着小笼子,小天荪蹲在笼子面前将捉来的虫子都倒进去,白衣拖曳在阶梯上。看着四脚蛇很快地又将虫子都吃了个精光,小天荪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小墨你太能吃了,这附近的虫子都被我捉完了,可怎么办呢?”

落日沉沉,金辉斜照,天边漫上了晚霞。一袭白衣的若荪如一片云朵悠然飘来,缓步踏上云梯,看着蹲在一旁发愣的小天荪觉得有些奇怪,唤道:“小天,你在做什么?”

小天荪仰起头来,愁眉苦脸道:“我要去哪里才可以捉很多很多虫子?”

“捉虫子做什么?”

小天荪将笼子捧起来,“娘亲,这是我今天得来的宝贝。”

若荪躬下身子去看,待她看清了笼中之物,脸色猝然一变,将笼子夺了去,斥道:“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捉来玩,万一是毒物可怎么办?”

小天荪怔了怔,他还从未见过娘亲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委屈极了,眼里泛出零星的泪花。

若荪缓和了神色,蹲下去抱住他的头,“小天乖,你和其他神仙不一样,你没有护体的法力,娘最怕那些不明之物会伤了你。”

小天荪垂下头不说话,用力吸着鼻子。

若荪将竹笼子的小门打开,想将那四脚蛇放走,不料它愣是不走,呆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她便用法力一弹,将它从笼子里弹了出去。四脚蛇跌出云梯,落入渺渺的云雾里。

天色暗了,纤云宫里各处置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亮如白昼。小天荪闷闷不乐,独自坐在偌大的殿里玩琉璃珠子。若荪在偏殿纺织,时不时探头往大殿里看,她最近眼皮直跳,似是被什么东西扰得心神不宁。

琉璃珠在地上滚动、碰撞,发出声响。有了那点声响,她便知道小天荪的位置。

两只小手抓不稳,一颗珠子咕噜咕噜滚了出去,小天荪忙追着跑,一路追到了一根大柱子底下。裹了金箔的柱子足有一丈粗,根下有道缝,珠子就滚到缝里去了。小天荪用手指抠了一会,没找着,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明亮的光线无孔不入,那缝隙里忽然有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小天荪凝神凑上去看,只见小珠子慢慢地拱了上来。他惊奇地伸手将珠子捡起来,见一条漆黑的四脚蛇从缝隙里慢慢地爬了上来。

“小墨!”他喜出望外,同时听见空旷的殿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于是将四脚蛇飞快地抓起来藏进衣袖里。一转身,便看见若荪面色惊疑地朝自己走来。

“小天,怎么了?”

“没…”小天荪捧着珠子装作若无其事,“琉璃珠滚到地缝里了,我刚拾起来。”

“你爹快回来了,等会叫他陪你玩耍。”

“嗯。”小天荪漫不经心应道,飞快跑回寝殿里去,嘴里喊着,“娘亲,我乏了,先去睡一会。”

天河上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笼罩了纤云宫。窗框镶着银,在月色照映下泛着光。

轻纱帐徐徐拂动,一家三口睡得安详。忽地一声轻呼惊醒了玉衡,他忙起身查看,见身旁的若荪睁着双眼,面色凄惶。

“怎么了?做梦?”他关切问。

若荪喉口紧紧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好真实的梦…我梦见觅风和沉锦,掉下山崖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必太过忧虑。他们不是已经双宿双栖了么,虽然没有消息,但一定在某个地方过平静的生活。”玉衡越过中间的小天荪翻到里侧去将若荪揽住,安慰道,“再说,觅风是神兽,即便掉下山崖也不会有事的。别怕…”他话音未落,忽觉腰上一紧,原来是被若荪的手臂牢牢环住了。

她抱住他,鼻息全喷在他的胸膛。

玉衡一低头,唇落在她额上,渐渐辗转而下,触碰到她的鼻尖。若荪微微仰起头,吻住了他,大胆而奔放,轻易就攻入了他齿间。玉衡情难自禁,深深回吻,四片唇瓣在清凉的夜里厮磨,迸发出隐秘而痛快的激情。

唯恐惊醒了小天荪,两人隐忍不发出任何声响,连喘息都微不可闻。隔着薄若云丝的衣裳,玉衡的手掌覆上她胸前。浑圆而绵软,他轻轻揉捏着,唇也跟着落了下去。若荪浑身绷紧,惊吟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却是从寝殿里传来的小天荪突如其来的哭喊。两个人顿时从意乱情迷中醒过来,飞快赶回寝殿去,只见小天荪在床上翻来滚去,挥着拳头大喊大叫:“啊…不要、快走开!走开!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