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吃过晚饭,南阮其实挺饱的,知道贺妈妈是为自己好,便端起燕窝吃了起来, 听到贺妈妈问下次要不要加别的食材一起炖, 南阮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就挺好。”

贺妈妈从包里翻出一本孕期指南, 翻到第十一周的那页给南阮念禁忌,更提醒南阮要提前预防妊娠纹,其实南阮自己就是妇产科医生,书上说的也未必全对,可见到贺妈妈边和说风凉话的贺宪斗嘴,边耐着性子提醒自己这个那个,忽而满心感动。

贺妈妈怕惹儿子儿媳烦,只待了二十分钟就起身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使唤贺宪干。”

南阮“嗯”了一声,说:“谢谢妈妈。”

这句“妈妈”一出,贺妈妈和贺宪都怔了怔,这个词对南阮来说太特殊,除了结婚那天,这几个月来她总是下意识回避。

贺妈妈虽不计较这些细节,突然听到南阮叫“妈妈”,却也觉得高兴。

她和贺爸爸刚离开,南阮的爸爸和继母就过来了。南爸爸没上楼,只让继母上来旁敲侧击地问南阮突然先兆流产是不是和早晨的事有关。

“怎么会?这事儿完全是误会。”

“你爸爸也知道是误会,下午贺宪的爸爸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担心你是因为他多事,情绪不稳才突然见红的,自责了好半天,晚饭都没吃。”

“他又没跟我说什么,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贺宪没生气吧?”

“他生什么气。”

“那就好,你爸爸要面子,知道自己弄错了也不好意思跟他道歉,你帮忙跟贺宪说一说……孕早期妈妈的情绪对宝宝影响很大,得保持好心情才行。”

贺宪推门进来,听到最后一句,怔了怔,打消了立刻跟南阮说实话的想法。

南阮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待满了孕三月才回去上班,主任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不再给她安排夜班。这个乌龙事件让疏远已久的父女俩关系缓和了不少,发现爸爸也会关心自己,爸爸一家过来吃饭时,南阮不再别扭,更主动坐过去跟他和继母弟弟聊天。

孕五月的时候,南阮查出肚子里的是女宝宝,她和贺宪都更喜欢女孩子,可惜从四维照片上看,宝宝长得跟贺宪一模一样。贺宪是典型的单眼皮,南阮为此噘了好多天嘴,接连几日一下班就对着四维照片伤心。

贺宪嘴上说“女孩像我得多难看”,心里却骄傲得不得了——南阮生的女儿和他长得一样,还姓他的姓。

宝宝有了胎动后,南阮经常给她讲故事,隔着肚子跟她聊天,贺宪一直笑话南阮傻,这天傍晚看到南阮又对着照片噘嘴,他却主动凑过去俯身亲了亲她的肚子,语气温和地说:“贺小阮,我是爸爸,你妈妈成天嫌你丑,爸爸觉得你漂亮着呢。”

南阮推开他的头,不满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贺宪揽住她的肩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成天不高兴,我不说她也知道你嫌弃她。晚饭吃多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六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气温刚刚好,最适合散步,两人就没开车,牵着手从东门走出了Z大,街边恰好有间母婴店,路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橱窗里的粉蓝连衣裙上。

宝宝的预产期在九月底,隔年夏天宝宝差不多一周岁,南阮算了算,便按一岁宝宝的尺寸买了下来。她看什么都喜欢,买了一堆粉色的婴儿服,又去拿适合女宝宝的玩具。

看到婴儿服上印着的棉花糖,贺宪突然说:“女儿的小名就叫棉花糖吧。”

南阮闻言一怔,问:“为什么叫棉花糖。”

贺宪笑着舔了下嘴唇,对南阮耳语道:“因为她妈妈又甜又软。”

南阮白了他一眼,却低下头对肚子里的宝宝说:“爸爸妈妈给棉花糖买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你高不高兴?”

话音刚落,原本安安静静的宝宝突然翻滚了起来,南阮抓起贺宪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就是能听到、能和我们交流的!你还总笑话我。”

贺宪也觉得神奇,笑着说:“五个多月就能听懂我们讲话,看来智商也像我。”

南阮正想让贺学渣呸呸呸,手机忽而响了,是爸爸打来的。南越准备出国交流一年,南爸爸问南阮周末要不要和贺宪过去吃饭。

南阮只犹豫了片刻,就说了“好”。放下电话,她对贺宪说:“把宝宝的衣服送回家,我们去百货公司给南越买礼物吧。”

“又不急,明天吧。”

“万一我明天加班呢?后天就周末了,今天就去吧。”

“嗯。”

贺宪结过账,一手拎大包小包一手牵南阮,走回去太累,他正想让南阮等在附近的奶茶店,自己回去送东西拿车,就听到她说:“我以前从没去过我爸爸家,阿姨一直叫我去,可因为爸爸没说过,我就觉得他不喜欢我,不愿意我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其实我一直不肯跟他讲话,他也觉得我在生他的气。现在想想,我以前真的不应该,阿姨跟他都是挺好的人,何况我根本没资格闹脾气。”

“你怎么没资格了,”听到这话,怕影响她情绪,一直忍着没讲的贺宪脱口说道,“不准你再说这种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哪儿都是,你是他亲生的,本来就是他对不住你。”

见南阮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贺宪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你奶奶亲口跟我说的,你是你爸爸亲生的,千真万确。你妈妈出事后,你爸爸颓废了好多年,失眠、自责、抑郁症,精神特别差、工作也一直出错,后来你生病验血被护士弄错了血型,你奶奶一时糊涂,想让你爸爸走出来,不要再自责,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顺势弄了份假的DNA报告,跟你爸爸说你不是他的女儿。”

看到南阮怔着不说话,贺宪立刻后悔一时口快,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你奶奶特别后悔,她瞒着这事儿不说,先是怕影响你爸爸的情绪和婚姻,后来又怕你恨她,这么多年一直挺难受的,这事她连你爷爷都瞒着,也没想到你爸爸会告诉你伯伯,弄到一家子都知道……她会告诉我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我刚听完其实挺生她的气,怎么能只考虑儿子,不管你呢?后来想想,她虽然不对,但是也挺疼你……”

“阮阮,你想什么呢,说句话……”

见南阮一直愣着,贺宪满心忐忑,正不知所措,突然听到她说:“我不想回去,今天住小公寓吧。”

南阮满心烦乱,就没进屋,让贺宪进去收拾东西,贺宪心烦意乱,直后悔不该不做准备就跟她说,他就是受不了她把自己放得那么低。然而和他想象中一样,真把这事儿说出来,平静的生活和南阮的好心情立马就被搅乱了。

贺宪收拾好东西走出后院的时候,南爸爸又打了通电话过来,南阮迟迟都没有理会,待电话再次打过来,才终于按下了接听。

南爸爸打来是想问南阮贺宪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南阮沉默良久,冷声说:“不用麻烦,我们不去了。”

第58章

从坐进车子, 到进了小公寓, 南阮一路都没讲过话, 见贺宪一脸忐忑地盯着自己看,南阮勉强扯出了一个笑:“你总看我干什么?”

贺宪后悔极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逛着街,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隔了半晌才说:“你生气对棉花糖不好。”

听到这句, 南阮才发觉这会儿的胎动的确很明显,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贺宪说的话, 隔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宪像做错了事一般, 小心翼翼地观察过她的表情才说:“结婚前你奶奶要给你房子,你不肯要, 就那时候。”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难受。”

“那今天为什么要说?”

“你总把自己放得那么低, 好像你家人对你好是恩赐一样, 你太委屈了, 我看了心疼。”

“我宁愿你不告诉我。”

如果不知道实情, 对于家人的关爱、现在的生活和这些年所得到的一切, 她只会充满感激,只想好好回报爷爷奶奶, 努力和爸爸一家的关系融洽起来。而现在她满心怨怼, 气奶奶自私地改变了她童年的轨迹, 恨爸爸真的听信奶奶的话。

她没见过妈妈,不知道她的为人,当初南黛说的时候,联系家人的反应和爸爸的转变她才会信以为真,而爸爸呢,竟然猜忌朝夕相处过的妻子,竟然将她就那么丢在奶奶家不闻不问。

哪怕奶奶从小就溺爱她,哪怕爸爸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仍旧关心她,可立场变了,过去有多感激,此刻就有多怨怼,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妈妈和自己感到不平。

南阮在小公寓连住了半个多月,期间没有回过南家,也没接过家人的电话,奶奶问缘由,贺宪没有隐瞒,只说南阮一时接受不了,等想通了再回来。

至于南爸爸,南阮气他把自己丢在奶奶家,一想起日日期盼爸爸回来的那个小小的自己就难过,完全不想上演父女相认的戏码,负气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让贺宪不要告诉他。

这天南阮坐门诊,傍晚她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忽然听到门外的护士问:“老奶奶,您怎么还坐在这儿?这是妇产科,您是在等人还是找错地方了?”

南阮给贺宪发过信息,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坐在诊室外的塑料椅上的竟是自己的奶奶。

见孙女出来了,南奶奶对护士笑了笑:“我等孙女。”

护士回头看到南阮,笑道:“南医生,这是你奶奶啊?她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

南阮看向奶奶,别扭着没说话。

奶奶站起身,拎着手中的纸袋走到南阮面前,说:“明天端午节,我在家包了粽子,给你送点来。”

听到这话,前一刻还生着气的南阮心中莫名的发酸,哼了一声:“您哪会包粽子,还不是刘阿姨包的。”

“她包,我帮她打下手。你爷爷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放暑假,他又糊涂了,以为你还在北京上大学呢。”

南阮没说话,贺宪过来接她回家,见到奶奶,怔了怔,问:“您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粽子,明天过节。”

贺宪接过奶奶手中的纸袋,笑道:“粽子这么沉,您拎过来多累,打个电话叫我们回去吃不就得了!”

“晚饭正做着,你们要回去,我给小刘打电话,让她加菜。”

“好啊,她炖的红烧牛排骨我好久没吃了。”贺宪一手拎着纸袋,一手牵起南阮,招呼着奶奶往停车场走。

南阮虽然不肯说话,却也跟着他们回了爷爷奶奶家。

别别扭扭地吃过一顿饭,南阮被贺宪哄上了二楼的卧室,见她坐到床上瞪自己,贺宪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你是和我奶奶串通好的吧?”

“怎么可能,我要是提前知道,哪忍心让她拎着一包粽子在诊室门口坐一下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你们医院的人还又多又杂,多辛苦。”

“不是串通好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奶奶在我们诊室门口坐了一下午?”

贺宪被噎住了,只好瞪圆了眼睛装无辜。

南阮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头说:“棉花糖,你长得像爸爸已经很可怜了,智商千万别再随他,女孩子可以不漂亮,但是一定要聪明,不能被傻子当傻子骗。”

“……”

这事南阮、贺宪和奶奶都心知肚明,却谁都没再主动提起,南阮别扭了几天,因为不忍心八十多岁的奶奶成天观察自己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终于彻底放下,却仍是不想搭理爸爸。

在她看来,爸爸原本应该是和妈妈、自己最亲密的人。妈妈不在了,爸爸非但没有保护她照顾她,还听信奶奶的话,怀疑妈妈、对她不闻不问。比起虽然自私,却照顾、偏爱自己二十多年的奶奶,南阮更加无法原谅爸爸的缺席。

南阮不肯搭理爸爸,害怕她的情绪再受影响的贺宪和心中有愧、不敢面对儿子责问的奶奶便没立刻同爸爸说。南爸爸一家周末再过来时,南阮像过去那样躲开他们,去陪贺宪爸妈吃饭或去小公寓度周末。

南阮的预产期在九月底,孕后期她和宝宝都挺健康,为了产后能多休息,她便一直上班没请假。

原本打定主意要顺产,哪知她孕期吃了很多东西却没有变胖,营养都被棉花糖吸收了,胎儿体重接近八斤,双顶径过大,南阮又太瘦弱,为了保险,只能选择剖腹产。

南阮没有刻意选日子,想等宝宝瓜熟蒂落、自己发动了再手术。预产期前两天的晚上,贺宪说:“我昨天梦见了一头小老虎,嗷嗷嗷地一直冲我叫,我嫌他烦,想把他拎起来扔出去,他却蹦来跳去,一直到睁开眼睛我都没抓到他。我觉得这梦奇怪,就上网搜了搜,说是生儿子的梦,棉花糖不会是个臭小子吧?”

“怎么会,我做了那么多次B超,同事都说是女孩啊。”

贺宪放下了心来,梦里那头又淘气又臭屁的小老虎实在讨厌得厉害。

当天夜里,向来一觉睡到天亮的南阮来来回回去了数次厕所,最后一次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贺宪终于被吵醒,按着太阳穴问:“你怎么了?”

“我一直有便意,却不是,小腹还有下坠感,大概是要生了。”

听到这话,前一刻还困到睁不开眼的贺宪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要生了?我这就给你们主任打电话。”

“从有感觉到真的要生时间长着呢,我去洗个澡,你准备一下待产包。”作为妇产科医生,南阮非常镇定。

贺宪却紧张到不行,他随手摸了件T恤套上,就去敲爸妈的门了。这天恰好是周末,两人在父母家吃过饭便没走。

南阮看了眼手表,才凌晨两点,她知道一时半刻生不了,想再躺一会儿,贺宪却不敢大意。南阮跟贺宪和贺爸爸贺妈妈解释了半晌却没用,三更半夜就被他们强行带到了医院。

临近预产期,她提前留了单人病房,想住进去休息,等到早晨再叫主任替自己手术,哪知贺宪不愿意等,大半夜就给人家打了电话,把人家折腾了过来。

南阮判断的没错,到了凌晨六点,阵痛就开始了,她疼得并不厉害,进手术室前,交待贺宪别忘记把棉花糖的衣服和小被子带进去,见贺宪一脸紧张,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她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贺宪茫然地问:“你再说一次。”

“……”

手术排在了当天第一台,由Z市技术最好的主任亲自操刀,剖腹产手术南阮给别的产妇做了无数次,可离开贺宪和家人,被推到手术室后,看到过来替自己打麻药的同事,没由来的,她却紧张了起来。

所有的流程她都熟,知道没什么危险,被手术刀划开肚子的时候,她的手却仍旧微微发抖,只好闭上眼睛,想象等下见到棉花糖的场景。

手术进行得很快,宝宝被抱出来的时候,主任“嗬”了一声,说:“是男孩啊。”

听到这句,南阮睁开了眼睛,同事照例把宝宝的腿分开,抱到她眼前问:“男孩还是女孩?”

南阮瞧了一眼,低声说:“男。”

孩子刚被抱走,她就听到助产士说——“子宫收缩乏力,出血量有点大……”

南阮心中一紧,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妈妈。

主任看向她:“宝宝很健康,你不要紧张,我们很顺利。”

南阮知道产妇在分娩时精神过度紧张会造成宫缩乏力,引发大出血,可有妈妈的阴影在,听到之前那句话,她根本没法镇定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主任和在场的同事没有再说类似的话,可身为医生,南阮很清楚时间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剖腹产手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她很想见贺宪,可又没法把他叫进手术室。

等在外面的贺宪及贺妈妈、南奶奶更加焦躁,别的产妇和宝宝半个钟头就出来了,南阮却在手术室超过了一个钟头,中途出来了一个护士,没说具体问题,只说情况不太好,正处理。

听到贺妈妈问怎么不好,贺宪和奶奶皆是愣愣的全无反应。

又过了快一个钟头,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护士把宝宝推了出来,说:“南阮家属,男孩,7斤6两。”

贺宪第一个冲过去,问:“南阮呢?”

“产妇出血量大,暂时不能出来,孩子很健康。”

贺妈妈心中一紧,问:“有危险吗?”

护士摇头:“不清楚,李主任在想办法。”

等在外面的贺宪、贺妈妈和奶奶一齐愣住了,推孩子出来的护士转身往手术室走,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没人管孩子,提醒道:“你们先把孩子送到病房去啊。”

婴儿车孤零零地停在一边,贺妈妈最先回过神儿来,把孩子推进了电梯,送到了楼上病房。因为南阮情况不明,她满心焦躁,把孩子交给等在病房的王阿姨,连看一眼都顾不上,就下楼了。

刚走进电梯,她就给回单位上班的贺爸爸打了通电话,让他赶紧到医院来。奶奶也通知了南阮的爸爸和大伯。

直到贺爸爸、南爸爸、继母、大伯、伯母以及贺宪的姑姑和其他亲属全部赶到医院,南阮也没出来,倒是送了数次血浆进去。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主任终于走了出来,瞥见她衣襟上的血,贺宪立马就受不了了,主任在说什么他一句都没听到。

看到主任往回走,他又追上去问,却被贺妈妈拉住了。

“她刚刚在说什么?”

贺妈妈一脸难色的复述道:“她说南阮太紧张了,子宫完全不收缩,整个子宫都在渗血,找不到出血点,她说这种情况很少见,她用了知道的所有办法都止不住血,出血量超过3000cc,再这样下去要出危险,她再最后试一试,不行就只能摘子宫。”

贺宪问:“摘了人就能没事吗?”

贺妈妈也不知道,就没说话。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听到奶奶哭着跟人说“要是孙女有事她也不活了,省得孙女一个人孤零零的”,贺宪只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他谁也不想看见,谁的话也不想听。

他正要转身下楼,又听到妈妈叫自己。见儿子木木地站着,贺妈妈急到不行,连拖带拽地将他弄到了窗口。

助产士隔着窗子和他们说南阮的情况,血还是止不住,已经超过4000cc了,准备摘子宫,让丈夫签字。

纸和笔一齐递到贺宪手边,他却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字,侧头问妈妈:“上面写的什么?”

贺妈妈焦躁地催他:“你赶紧签吧。”

贺宪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抖了好一会儿才落笔,名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待助产士拿着单子一离开,他就直接坐到了地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主任出来了,笑着对众人说:“子宫没摘,南阮太年轻了,我舍不得,又试了试,血总算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