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陪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南阮便上楼洗澡了,从浴室出来,见贺宪半躺在床上,南阮记起之前在婴儿店里买的娃娃,走到衣柜前,在包里找出那只粉白色的小兔,把它放到了兔子和熊的中间。
贺宪见状问:“这是什么?”
“是他们的宝宝啊,可不可爱?”
贺宪嗤地一笑,把南阮拉入怀中,吻着她的鬓角说:“没你可爱。”
南阮打了一下贺宪不安分的手,蹙眉说:“你臭死了,去洗澡。”
贺宪起了兴致,不想打断,笑着说:“我昨天洗过了。”
“那这件事你昨天也做了呢!”
贺宪拗不过南阮,只好去洗澡,他刚一进洗手间,南阮就跳下床,把包里的验孕棒翻了出来,把它放到了贺宪的抽屉上方。
彻底住到一个房间后,南阮发了无数次脾气,贺宪却依旧时常忘记把干净的衣裤带进洗手间,也记不住离开淋浴间要换拖鞋,每次裹着浴巾出来找衣服都会把地板踏湿。
洗过澡走出浴室后,见南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贺宪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拖鞋,见地板又被自己弄湿了,赶紧折回洗手间找了块干抹布蹭干净。
他从抽屉里拉出干净衣服正要换,一抬眼发现南阮还在看自己,想了片刻,把手里的衣服放到抽屉上,再次回到洗手间,把顺手扔到马桶上的脏衣服脏袜子捡回来放进卧室的洗衣篮里。
贺宪重新拿起干净衣服的时候,刚好把验孕棒拂掉了,见他把验孕棒从地上捡起来,南阮有些紧张,不料他把验孕棒放回原处后,浑然不觉地回过头问:“你为什么总看我?地板上的水擦干净了,脏衣服也全部拿出来了。”
“……”南阮简直疑心他在装傻,没好气地说,“因为你讨厌!”
贺宪怔了半秒,随即笑着扑了上去:“我讨厌没关系,你可爱就行。我明明和你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为什么只有你香香的?”
算起来宝宝才六十几天,贺宪紧紧箍住自己不放,南阮怕出危险,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气恼地问:“你真没发现我……”
话说了一半她又改口了:“我发烧了,你不知道吗?”
贺宪闻言立刻放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比平时烫了一点,难怪让自己去接她下班。
“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说?明天请假吧,我下楼替你找感冒药。”
“感冒而已,不用吃药。”南阮有些不高兴,钻进被子里,说,“我要睡了。”
有些感冒药是孕妇慎用的,普通感冒多喝水多休息就能抗过去,抵抗力反而会变好。见贺宪也准备一起躺下,南阮又说:“你帮我倒杯柠檬水,不要加太多蜂蜜。”
婚礼过后,为了方便小两口,奶奶让人把书房里的床和部分书柜撤了,装了电视机、换了三人沙发,把书房改成了起居室。除此之外,二楼原本堆杂物的小房间也收拾了出来,放上小冰箱和桌椅,作为茶水间。这样小两口要吃东西要喝水就不用下楼了。
怕打扰到孙女孙女婿的二人世界,让贺宪觉得不方便,奶奶还特地交待保姆不可以不打招呼直接上楼,她和爷爷也轻易不会上来。
于是,听到南阮的指示,贺宪去了二楼的茶水间,翻出南阮冻在冰箱里的柠檬蜂蜜,给她冲了杯温水。
南阮不舒服,喝过柠檬水就睡觉了,习惯晚睡的贺宪虽然完全没有困意,也不可以对着病人做想做的事,却还是跟她一起躺下了,哪怕只能牵着手吻吻额头,他也乐意。
南阮生小病很少吃药,习惯自己抗过去,然而这天半夜她却渴醒了,她怕吵到贺宪,自己去隔壁喝过水,翻出体温计量了一下,38.5℃,怕高烧影响宝宝,她只好推醒贺宪。
“我发高烧了,得吃药。”
听到这句,贺宪立马醒了神,说:“我下楼给你找。”
“家里的感冒药我都不能吃,你去24小时药店给我买中成药,我把药名写给你。”
“你为什么不能吃?过期了吗?”
南阮没说话,把药名写到纸上交给了贺宪,她有点好奇,如果她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贺宪什么时候才会自己发现。
贺宪很快就买来了药,南阮吃过药便睡下了。隔天上班后除了结婚没请过一天假的南阮破天荒地没去上班,贺宪有些纳罕,却也只当她是发了大半夜的高烧,难受的厉害。
中成药效果慢,这场感冒拖了一个星期才好,待南阮完全恢复了,一个星期没做某件事的贺宪立刻扑向了她。
南阮踢开他,皱眉说:“最近都不可以。”
贺宪怔了怔:“为什么?”
“身体不方便。”
“生理期?”
“……”南阮懒得同他说话,如果不是过一段时间肚子会显出来,贺宪说不定直到她生了才能发现自己当爹了。
她拉住他的衣领闻了闻,问:“你刚刚到隔壁房间是为了抽烟?”
“嗯。你前几天不是不让我再在卧室里抽了吗?”
“别的地方也不行,你的衣服上有烟味,我闻了想吐,而且对身体也不好。你要忍不住,就睡到隔壁去,平时也不能总抱着我。”
“戒个烟有什么忍不住的。”贺宪仍是没听出不对。
发现自己怀孕后,南阮改变了饮食习惯,不再吃辛辣油腻的东西、奶茶咖啡几乎不喝了,垃圾食品也很少碰,贺宪却迟迟没有发觉。
工作日如果南阮不加班,习惯在晚饭后和贺宪到Z大校园里散散步,吃些路边摊,遇上贺宪有选修课,她便陪着他一起上。周末的时候他们一天到自己的小公寓住,一天去陪贺宪的父母吃饭。只要天气好,也会逛街、看电影、爬山、和朋友们聚餐,玩各种新奇的东西。
然而春季是流感高发期,南阮虽然不是娇气的性格,怀孕没过三个月,却怕感染流感,不肯再去人多的地方,除了上班,便只愿意待在家里。因为工作的地方是医院,每天都能接触到得流感的病人,她还反常的一直戴着口罩。
除此之外,两人原本习惯睡前看一部电影或一起打游戏,最近半个月,之前习惯十二点睡觉的南阮更一到十点半就往床上躺。
贺宪把她的种种反常行为归结为生病一周、生理期一周,身体不舒服。随着时间的推移,见贺宪完全没有察觉到,南阮越想越气,对他的态度也差了不少。贺宪问不出结果,便以为是生理期的女性都暴躁。
这个周日,贺宪和南阮照例回父母家吃饭。家里的阿姨周末休息,贺爸爸贺妈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招呼南阮吃菜之余,贺妈妈随口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等贺宪毕业?”
南阮正犹豫要不要私下告诉婆婆,就听到贺宪说:“我们不要孩子。”
“你们还年轻,晚几年也好,不过也不能太晚,高龄生子对妈妈对宝宝都不好。”
“我们是准备丁克,不生。”
听到这句,贺妈妈贺爸爸都怔住了,当着南阮,作为男性长辈,贺爸爸不好多说话,只皱了皱眉。
一脸震惊的贺妈妈同样顾忌南阮,缓了片刻,压下心中的急躁,笑着问:“你们这辈子都不打算生?因为不喜欢孩子吗?都不喜欢,还是有一个不喜欢?”
知道长辈容易在这个问题上看不开,怕他们对南阮有想法,贺宪说:“这是我的主意,我不想要。”
贺爸爸“呵”了一声:“就知道是你,你从小到大就没消停过,变着花样地想气死我们。”
瞥见贺宪也变了脸色,南阮咳了一声,说:“其实我已经怀孕了,快三个月了,贺宪不知道……”
这句一出,贺家三口一齐愣住了,贺妈妈最先反应过来,问:“都三个月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我也是半个月前才发现的,贺宪不喜欢小孩子,我怕他生气,没敢和他说。”
“啪”地一声,贺宪的筷子掉了,他张了张嘴,隔了半晌才问:“你是开玩笑的吗?”
这句话刚一出口,贺爸爸就踢了他一脚:“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有人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吗?”
贺妈妈也板下了脸:“你回去要是敢因为这个跟南阮生气,给她气受,我绝不能饶了你。”
开什么玩笑,他哪敢跟南阮生气,等等,南阮怀孕了,就是说他当爸爸了?
贺宪的脸上刚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南阮就噘起了嘴巴,贺宪见状立刻裂开嘴笑了笑:“啊,好高兴。”
看到南阮白了自己一眼,他又补充道:“真的,真高兴。”
第55章
吃过饭, 见南阮起身收拾碗筷,贺妈妈立刻制止道:“你去午休吧,不用管这些。”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贺宪的房间, 南阮怀孕后并没有明显的恶心干呕症状, 只是比孕前容易困倦。她半躺到贺宪的单人床上, 抱着枕头看他。
贺宪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坐到南阮的身边,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片刻,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戳了一下她的肚子:“你真的怀孕了?你的肚子里面有个小孩?”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 简直像被什么烫到了手指, 南阮虽然满心气恼, 看到这个情景却忍不住想笑。她竭力绷住脸, 不让自己笑出来,点头说:“有,他已经五六厘米了, 指甲也长出来了, 会打哈欠和吞口水。我上个星期刚做过B超, 你有兴趣的话, 回家拿给你看。”
“哦, 好。”贺宪简直疑心自己在做梦。他一直没觉得自己老, 南阮在他眼里也依然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 他们怎么一下子就当了爸爸妈妈, 有孩子了?
贺宪已经二十七岁了, 仍有少年感。少年感和年龄并无绝对联系,有人十五六岁就老气横秋,世故油腻,有人到了四十岁气质仍旧干净青涩,在喜欢的人面前依旧天真赤诚,贺宪就是后者。
看出贺宪对宝宝的抗拒,南阮冷着脸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从没吃过避孕药,希望你不要生气。”
贺宪立刻摆出笑脸:“我生什么气,高兴还来不及。”
南阮这声“对不起”道得毫无愧疚感,贺宪同样笑得毫无喜悦之情。
“我困了,要睡觉。”南阮负气躺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贺宪也跟着躺了下来,单人床小,过去他最喜欢和南阮挤在这张小床上,想着她的肚子里有宝宝,不敢再如往常般抱着她压着她,只好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把四分之三张床都留给南阮。
“你再往外就掉下去了。”
“我怕挤到你。”
南阮还生着气,转过身把后背留给贺宪:“这床太小了,睡不开三个人,你到隔壁客房去。”
已经退无可退的贺宪闻言立刻翻身下床,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伸长胳膊去牵南阮的手。
“地方不够就你们睡床我睡地板。”
南阮睁开眼睛看向他,见他一脸无辜地瞪圆了眼睛,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强行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枕头砸向他。
“装可怜也没用,看到你就觉得讨厌。你明明就不想要小孩,还不承认。”
贺宪抱着枕头坐回床上,收起玩笑的态度,正色道:“你之前说你的体质和你妈妈很像,我很担心你……”
贺宪没继续说下去,南阮却立刻平了气,解释道:“那个年代的技术和现在不能比。凝血功能不好的产妇其实挺多,产前就可以预防,而且就算出血量超标,也有应对办法,除非遇上极端情况,一般不会出大问题。”
贺宪稍稍放下了心,又说:“如果不会出危险,孩子当然还是得要的,不过咱们才刚在一起,这么快就有了宝宝,我没什么心理准备。”
“我觉得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在这件事上南阮到底理亏,她没继续使性子,把头靠在了贺宪的肩上,“我就是想有个和自己血脉相通的宝宝,又像你又像我,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多好呀。”
贺宪“嗯”了一声,这么说起来,好像是还不错……
“贺宪。”
“嗯?”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差不多。”
男孩淘气女孩娇气,在他看来,都差不多讨厌……
“我喜欢女孩,不过女孩子大多像爸爸,可你是单眼皮。最好是男孩子的话就长得像你,女孩子的话就长得像我。”
咦?像南阮的小女孩?软软的香香的还漂亮,还是他的女儿……贺宪心中一动,改口道:“我也喜欢女孩。”
如果他的女儿能长得和南阮一样,娇气爱哭总要人抱似乎也不算缺点。贺宪总算不再抗拒,心中还浮起了小小的期待。
“再过一两个月就知道是女孩男孩,长得像谁了。”南阮满心柔软,扬起脸对贺宪说,“你赶紧适应,要不了多久,宝宝就能听到我们说话了,等知道他的性别,我们就给他起个小名,有空就和他说话,给他讲故事,这样他就不会无聊了。等有了胎动,我们还可以和他做游戏。”
在贺宪眼里,南阮还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于是他从没想过她做了妈妈会是什么样,瞥见她眼里的温柔,莫名其妙的,他有点羡慕这只只有五厘米大的小东西,小时候他妈妈对他可凶着呢。
见南阮不再生气,贺宪问:“你最近为什么总不理我?怀孕了情绪会变差吗?”
提起这事儿,南阮又不高兴了:“当然不会。我伤心是因为你不关心我。”
“我不关心自己还差不多,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如果我今天不说,是不是等到快生了你才能发现要当爸爸了?”
“你为什么没第一时间告诉我?怕我不喜欢小孩吗?”
“我是想告诉你来着,可都把验孕棒放到你手边了,你也没发现。”
“什么验孕棒?”
南阮闭了闭眼睛,继续说:“就算你没见过验孕棒,不认识,我生病了不敢随便吃药,不再吃路边摊喝奶茶,不再逛街看电影,每天早早就休息,不准你再抽烟……这么多改变,你都没留意到吗?”
“留意到了,我以为你是病了,来例假了……”
南阮无言以对,只好拿眼睛瞪他,贺宪哈哈一笑,说:“像我这种从来不搭理异性的单纯男人,哪懂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验孕棒。”
“你这是没常识,不叫单纯。”
贺宪还没讲话,南阮的手机就响了,发现打来电话的是贺齐光,她很是意外,对贺宪说:“你弟弟的电话,是不是找你的?”
贺宪接过了南阮的手机,刚按下接听,贺齐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阮阮,有件事要求助你。”
一听到堂弟的声音,贺宪就忍不住想揍人,高声呵斥道:“你叫谁阮阮呢!”
贺齐光吓了一跳,隔了半晌才问:“我阮阮嫂子呢?我有急事要找她帮忙。”
“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隔着手机听到贺齐光的话,南阮抢回了自己的手机,问:“怎么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们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们。”
贺齐光常年在香港生活,听到这话,南阮有点意外:“我们在Z市啊。”
“我回来了。你们在家吗?”
“在你大伯家。”
“我半小时就到。”
南阮挂断电话,对贺宪说:“你弟弟等下要过来。”
贺宪没好气儿地说:“他神神经经的,你下次不用搭理。”
贺宪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堂弟大老远的回来,他自然不能不招待,便走出卧室和父母说贺齐光要来,晚饭出去吃。
贺爸爸贺妈妈在房间午休,贺宪走到主卧外面正要敲门,就听到妈妈说:“老贺,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要当爷爷了,高兴吗?”
“高兴。”
“我虽然也高兴,但还有点难受。我怎么就成奶奶了,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挺年轻的,想到马上就有个小孩叫我奶奶,有点接受不了。我才刚五十……当初真不该一毕业就和你结婚,同学的儿子才上大学,我都当奶奶了……”
“嗯。”
见贺爸爸毫无反应,陷入感慨的贺妈妈有点生气:“我说话你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