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搂了遂心,亲了亲她,没有说话。

小梅也不笑了,回头望着这母女俩,活脱脱的是一对绝代佳人…她叹口气,才转回身去开车。

天色已暗,尔安看到高高兴兴从车上下来的遂心和静漪,也微笑。

“大姑姑。”遂心下车叫人。

尔安伸手,拉着遂心的手,问道:“看样子今天玩的很高兴?”

“嗯。”遂心答应尔安。

“进来喝杯茶吧。”尔安对静漪说。

“时候不早了,老太太都已经歇着了吧?我还是不进去了。”静漪轻声说。她从心里希望能和遂心多呆一会儿,可是也从心里明白胡氏到现在仍是不太能接受她和遂心接触的。

“老太太不在家。”尔安解释道,“进来吧,我也有话和你说。”

静漪让小梅等她一下,随着尔安进了门。

尔安让福妈妈来带遂心去洗澡,自己同静漪到了小书房里去。

她亲自去给静漪泡了茶端来,说:“我想你也知道,这次我陪老太太回来,有两件事要办的。因为局势不稳,老七自己也有打算,我们就没有把这两件事办成。”

静漪清楚尔安说的两件事里其中有一件是想促成陶骧和苏美珍的婚事。

“老太太的意思是老来从子。跟着老七也好,回兰州老家跟着辔之也好,总之是不想离开故土。可是眼下战事迫在眉睫,我征得辔之和老七的同意,带老太太下南洋。老太太是拗不过他们,勉强答应,但是她提出个条件。这条件让我觉得很为难。”尔安说着,眉头果然皱了起来。

静漪问:“老太太想带遂心一起走?”

尔安点头道:“我觉得为难并不是不想照顾遂心的意思。是老七不赞成。这几天老七和老太太几封电报往来,都不让步。老太太说如果不让她带遂心走,她也不走。她可以带遂心回兰州。我劝老太太,这个关头不要因为私事给老七添乱,她才勉强忍着的。静漪,你也应该能想到。老太太是把囡囡从一点点大就带在身边的,她对囡囡的感情很深。”

“这我知道。”静漪有点儿发木。

尔安沉默片刻,说:“老太太是舍不得囡囡,希望给囡囡最好的照顾。”

“大小姐,老太太的心情我理解。如果你们能说服囡囡跟你们走,去更安全的地方,我不会硬拦着。可我会在上海停留一段时间,也答应了囡囡在这陪她等她爸爸回来。我保证,如果她留下来跟着我,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静漪说。她看看书房门。还记得偷听到她和陶骧对话的遂心那反应之强烈。“但是让我对囡囡完全放手,我做不到。我担心再离开她,以后她都不会认我这个母亲。”

陶尔安看着她,说:“你既然与老七有默契,我也相信你能照顾好囡囡。只不过你工作也着实忙碌。忙起来,也许不会时时顾得上囡囡。这是我担心的地方。这几日我再劝劝老太太,让她安心跟我走。我疑心她这也只是借口,老七在这里为国杀敌,她轻易不会愿意离开中国的。静漪,老七虽非母亲亲生,其实倾注了母亲最多的心血,她想同老七共进退。这个我想你也知道的很清楚。如果可以,不要太伤老太太的心。她对你至今不肯谅解,也因为当初,她同奶奶和姑奶奶她们一样,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静漪点头。不期然的尔安提到老祖母和陶因泽,让她心里难过。没能跟她们做最后的告别,也是此生很大的遗憾了。她问:“大哥回去了,家里是不是都好?三姑奶奶她们还好?”

“好的很。你也知道姑奶奶们的性子,真是宁折不弯。若有一日战火燃到那里,让她们离家恐怕都是难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还好有辔之在。”尔安说。

静漪点头,说:“我们也该对牧之他们有足够的信心。”

“当然。为了打跑侵略者,我已经赔上了一个弟弟,失去了那么好的家人,真不希望还有亲人牺牲。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到了这个时候,凡有血性的人,都会为抗战出力的。”尔安说。

静漪总算是知道,尔安此言不虚。

“时候不早了,我知道你也很忙,快回去休息吧。”尔安送静漪出来,“自己多保重。我看你身体是没有保养好的样子。你工作繁重,日后再照顾囡囡,没有好身体不行。”

静漪笑笑,点头。

遂心已经换好衣服,跑下来送她。

静漪抱抱遂心。

一身清爽温暖味道的遂心,头发湿湿的。

她亲了亲遂心的额头,上车离去。

小梅见她不似这些日子来见完遂心之后总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大小姐说了什么让您不痛快的话?”

静漪摇头。

“把我放在大门口,你快些回家去吧。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不知道陈师傅什么时候痊愈。”静漪说。

“我这点哪还能叫辛苦?”小梅微笑着说。

车停下,静漪下了车,催着小梅快些离开。

她按着门铃。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轰鸣。大门一开,老李正问她好呢,她忽然反应过来在,这越来越近的轰鸣声,是飞机。她忙催着老李进去,仰头看着天上,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轰鸣声渐渐变成尖利的鸣响,接着才响起了防空警报。

虽然她也听到过防空警报,但在这夜晚里响起来,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防空警报响了很久,飞机的轰鸣声也响了很久,但是没有爆炸声。

静漪倒了一杯酒,往窗外看了看。

警报响起的同时,这一片的电源也切断了,连月光都没有,外头黑乎乎的。

有人按门铃,老李去开门,回来禀报,是程僖来了。

程僖进来,说是九少爷让他来看看十小姐这里怎么样了。并且要他带人今晚就守在这里的,十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她原本是想让程僖这就回去的,此时犹豫了一下,说:“有几间空房间,让李婶给你们开门去休息吧,明天再回。”

“九少爷和少奶奶是担心十小姐安全。九少爷本来想亲自来,可是市政厅有个紧急会议,他要列席的。明天一早他又要去南京…”

“又去南京?”静漪问。这阵子总听说之慎去南京。她虽不甚关心,倒也听了些。

“是,老爷病了。”程僖说。程僖没敢露出别的语气来,生怕惹恼了静漪。

静漪听了,倒发了怔。

“你下去吧。”静漪说。

程僖下去了。

静漪心里的不安在加重。

尔安的话,突然飞临这个城市上空的战机,漆黑的夜,响起的防空警报,还有这城市里莫名紧张的空气…这曾经是全亚洲最发达活跃的城市,此时却面临着和半个中国一样的灭顶之灾。

静漪喝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后来干脆把整瓶的葡萄酒都喝光了。

第二天一早她刚起床,之慎还是亲自来了。

之慎说自己马上要动身去南京,慧安和孩子们一道去。

静漪等着他说,果然他说:“父亲病了。我们要赶回去探望。”

他也在等静漪的回应。

静漪没有马上说话。

之慎说:“我希望你能考虑带遂心回去看望父亲。小十,当年同陶家的恩怨,责任都在我和三哥。父亲为了弥补我们的过失,在当时和之后,都尽力周全。几乎倾一半身家,来挽救两家关系。这在虽是应当的,也是顾及到你。而且父亲极疼爱遂心,你不回去,至少让遂心回去见见父亲。也许是最后一面,谁说的准。”

静漪看得出来之慎忧心忡忡。

“那日和敦煌说的,我细想没错。程家是虎穴,陶家也是狼窝…虎穴狼窝都闯过来了,才有了今天的你。当年恩怨,让你放下是勉强你了。但是至少别再留下更多的遗憾。你总说父亲和我们不尊重你的意思,迫着你做这个、迫着你做那个。总归我们心里都还是认你、为了你好的。如今你也不妨凡是想管遂心的地方,先问问遂心的意思。看她愿意不愿意见姥爷。”之慎说着,自觉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我该走了,要不会误了火车。小十,九哥还是那句话,我们在家等你。”

静漪看着之慎。

之慎仿佛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说:“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前阵子看你四处筹钱,我得承认我是想看看你那狼狈样子。这些年你倔强地谁的帮助都不乐意接受,我们的面你都不肯见。我是想等着你来求我们的。谁知道你真是打算倔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得我们拿着钱上门求你收下。”

“九哥,这些话就别说了。”静漪说。

之慎摆手,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刚才说的,父亲倾一半家财补偿陶家损失。陶家其实未必需要这笔钱。但是牧之当时收下了。这当然是对的。只是其中也有些周折,牧之和父亲有共识。后来程氏的股份、那些现金和债券,牧之全转在了你的名下。”

静漪呆了下,问:“什么?”

“也就是说,钱虽然是还了,也还是姓程的。牧之这些年为国为家出力不少,西北王的家底子要没给他散尽了,我看也差不多。我佩服他,也在于此。其他的不论,这一样我不如他。今天和你说了,我也放下一段心事。我看他是不会轻易和你说的。这些钱既都是你的,怎么用你看着办。”之慎说着,戴上帽子。

仿佛真的是放下了很重的东西,他轻松的笑了笑。

静漪呆住了。

当时陶骧给过她一些文契,还被她撕碎了。

他说过那是给她的补偿。

但她没打算要。除了补偿,陶骧可完全没提这些…谁都没有提。

之慎道:“若是不动用,你也大可以放心。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大有可为的…”

“九哥你别贪得无厌。当年牧之给你教训,不过让你消沉一阵子,之后你可又疯狂敛财。别当我不知道。牧之散尽家财为抗战,你别落在他后头。挣钱的时候有的是,别让人戳程家人的脊梁骨。”静漪说。

之慎咳了咳,眉也抖了抖,说:“你等我把话说完行吗?瞧你说的这个难听劲儿的!你九哥我是那样的人?我还想更有作为。但是这国家要是亡了,亡国奴谈什么作为?所以为抗战出力,这是义不容辞的。我总不想达仁他们将来和遂心一处聊天,遂心能说她爹爹杀过多少日本鬼子,达仁说他爹爹数过多少钱吧?”

他说完,撇了下嘴,戴好他的帽子就走了。

静漪没送之慎出去,仍是呆站在那里。

好久,她才想起来,九哥刚刚那撇嘴的模样,竟还是从前,他跟她吵架,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儿…

这天她去上班都比平时提早了半个钟头,但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医院开门之前,完成她的巡视。

她独自走在慈济的园子里,看着平静地散着步的病人们,也听到他们在议论时局。

显然昨天晚上的防空警报,让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刚上去,小梅就会客室里有人在等她。

正想着,忽然间又听到飞机轰鸣声。

她仰头看着,一群战机低空掠过…她心里安定些。还好,并不是敌机。

她赶忙回到她的办公室去。

这个时候她在她的位子上,才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刚上去,小梅就会客室里有人在等她。

 

第二十六章 风轻云净的石 (二)

“是个空军的孩子。”小梅补充道。

静漪对小梅的说法略觉纳闷。她一进门,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少年,马上站了起来,给她敬了个礼,叫道:“小婶婶。”

清秀至极的一个小伙子,身量并不算高,因为还没长成,但是脸上清楚地印着陶家直系子孙的眉眼特征。

“麒麟儿?”静漪几乎失声叫道。“陶宗麒!”

“是我,小婶婶。”陶宗麒摘了帽子攴。

静漪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她看着陶宗麒身上的军装,“麟儿,你这是…”

“我父亲支持我考进了空军飞行学校。七叔也同意了。小婶婶,我会成为飞行员的。”陶宗麒微笑着说。这个清秀的少年,神态间满是自豪和喜悦逄。

“可是你才…”她顿时有些急了,“你父亲和七叔怎么能同意!你才几岁?你还在读书的年纪…而且你是陶家唯一的男孩子,他们是…他们怎么能!”

陶宗麒笑着,有点腼腆。

还依稀是那个伏在她膝头跟她玩笑的幼儿,已经长的细瘦高挑,非常像陶骏,也有几分符黎贞的影子。

“麟儿,你…”静漪心里有些乱。

头脑中因为见到麒麟的惊喜,和被这消息带来的冲击混在一起,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看这样子,这孩子被陶骏教养的极好;可会不会就是太好了,所以他才会十几岁,便要去参军上战场?

“不行。”静漪立即说,“不行,我要同你七叔去说…打仗得我们大人在先,你一个孩子!”

陶宗麒笑了,拉住她说:“小婶婶,都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七叔身先士卒,我怎么能落后?何况我现在只是学生,还摸不到飞机呢。”

“虽然是学生…”静漪皱着眉。

她看到过也听到过战争的残酷。几十年来这个国家战乱不断,娃娃兵从来都不是新鲜事。当前线的大批伤亡,需要后方的新鲜血液往上输送的时候,年龄便已经不是首要问题。更何况就如眼下的麒麟儿这样的热血青年,早已把国家放在个人之上…

陶宗麒笑道:“小婶婶,我只有几个钟头的假,得马上回去。我刚刚回去见过奶奶和小妹妹,才知道您回来了,赶紧来见您。”

静漪多年没见麒麟儿,当然是舍不得他马上离开。

尤其是这么危险的时候,真不知道从此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

看出她担心,陶宗麒说:“日本人叫嚣一举拿下全中国,我们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我想这场仗绝不是几个月内能结束的,恐怕要打上几年。到时候,我也能够排上用场的。小婶婶放心,我不会给陶家丢人的。”

静漪很想说最希望麒麟做的不是他不要给陶家丢人,而是希望他能在战争中也保全自己。可是面对这一腔热血的麒麟,她说不出口。

静漪扶着他的手臂,说:“多保重,麟儿。我为你骄傲。”

陶宗麒起来,给她敬个礼。

告别的时候,他拥抱静漪。

他说:“小婶婶,在我心里,您和我母亲一样。请您多保重。我会平安回来的。”

静漪忍着泪,送他走。

陶宗麒跳上等着他的吉普车。一班同他一样意气风发的年轻的军校学员在车上,其中还有一个英俊少年,对着她吹口哨。

静漪挥手。

她知道这些空军小伙子。

当他们真的在战场上升空,每一次飞行,抱定的是有去无回。

她给了他们一个飞吻,摆摆手,微笑。

他们是孩子,也将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她回到办公室去,在通讯记录中翻了半晌,连日历牌都翻了,也没找到陶骧的电?话号码。

她喊小梅进来,问道:“陶司令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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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梅艳春想了想,说:“我来想办法。”她走过来,拿起话筒来,拨着号码盘。

静漪坐下来,听着她在电?话里左转右转,兜着圈子,终于将电?话要到了第四战区司令部。小梅捂着话筒,听了听,将话筒递给静漪。

静漪接过来时,话筒里有个干练的男声在问:“上校参谋彭正康。请程先生稍等,我请陶司令接电?话。”

梅艳春退了出去。

静漪等着话筒里陶骧的声音响起来,立即说:“是我,程静漪。对不住,这个时候不该因为私事打扰你,但是我实在是不能忍耐——你怎么能允许麟儿参军?而且还是加入最危险的空军序列?牧之,他才十七岁!万一出点事情…你怎么对得起陶家、对得起他父亲和母亲!”

她说完,将电?话重重地扣了。半晌,手都没有挪开。太过于用力,手掌被震的酥麻疼痛。

她也不难想象电?话那端陶骧的脸色,恐怕是好不了的。可她太难受了,心好像被什么挤压着,总要找个人发一顿脾气才好…

“小梅,进来下。”静漪平静些后,让梅艳春进来,“明天的会议,讨论事项里加上一条。我们是教会医院,又是在租界,非常时期,要提前做好到时接收平民和部队伤员的准备。”

“是,院长。”梅艳春点头,“院长,外面有位姓丁的律师先生在等着见您。他没有预约。我请他预约再来,但是他说是有要紧事来见您的。如果您不见他,就让我跟您提一个名字,陈维。”

静漪听了这个名字,猛想起来,说:“请他进来吧。”

片刻,梅艳春将一位身着长衫礼帽的先生带了进来。这位先生一进门,便摘下礼帽来,对静漪深深鞠躬,道:“程院长您好,鄙人丁家成。”

静漪站了起来,说:“丁先生请坐。”

她请这位儒雅的先生坐了,等小梅端茶进来后,才问:“丁先生有何贵干?”

“受陈律师所托,来见程院长。”丁家成说着,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来,“这是当时程院长与陈律师签署的委托协议,和交由他保管的东西。陈律师听说程院长归国,本应亲自前来,但他于日前在香港染疾,只好委托我向程院长转交。”

静漪接过信封来打开,里面有已经泛黄的协议书,还有一个丝绒袋子。“当年我出国之前,陈律师已经失踪。回国之后也托人打听过他的下落,只是查找未果。”静漪此时心情波动。

“陈律师遇险后,幸被陶司令派人及时搭救,举家离沪。这是陈律师给您的亲笔信。”丁家成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静漪,“陈律师说,这些年他总算不负程院长当年所托。”

“此事连累他了。请代我转达歉意和问候。日后定当面致谢。”静漪说。

“陈律师再三要我转告程院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是他分内事。都是日本人害的,和您没关系。他得感谢陶司令设法保全。如果没有陶司令,他无论如何完不成您的托付的。”丁家成说完,看看时间,“程院长,陈律师交待给我的,我已全部向您转达。我不耽误您了。”

他说完便起身告辞,静漪亲自送他出门。

她回到办公室时,小梅正在收拾茶杯。见她双目微红,小梅不禁一怔,叫道:“院长?”

静漪点点头,照常办公。待处理完手上诸般事宜,才对小梅说:“陪我去一趟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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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隔天和无瑕一同去吉斯菲尔路六号看望遂心。陶夫人和尔安都在家中。

往日来虽说陶夫人同她也并不热络,看在遂心的份儿上,气氛总算和睦。今日刚刚进门,静漪便觉得不对劲。无瑕也觉察,静等上茶的工夫,不动声色地给静漪递了个眼色,悄声道:“怕是有事。”

果然陶夫人和尔安出来见客,彼此寒暄一番之后,尔安主动问静漪是否见过麒麟儿了。

静漪见问答道:“麟儿来看过我。”

陶夫人听了便说:“都学会了先斩后奏。没有和我商议,就把儿子送去考空

军飞行学校。这下好!”

“牧之怎么会同意…”静漪说。

“他开始当然不同意,可是辔之支持。况且麟儿都已经报名体检过了,才同家里说,哪里还扭的过来?难道真把他关在家里吗?”尔安说着摇头,“我顶佩服辔之,也得佩服老七——陶家这一代,就这一个男娃,他们就能赞成!”

陶夫人说:“要说,麟儿倒真像是陶家的男人,有血性。”

她沉默下来。

静漪她们也沉默。

都想起了陶驷…

很久,尔安才道:“母亲这句话说的极是。那您还生气?您就别气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

静漪听着这话,望着尔安。

尔安端起茶杯,道:“别说麟儿,生在陶家,他从小就没想过不穿上军装,就是我家这几个,如今也闹着要参军呢。延兴在英国的分公司里做事做的好好的,也已经发过电报回来。若是战事再发展下去,他要回国参战的。我让他安心工作,他还同我举例说,石敬昌将军毅然回国效力,连还在英国读大学的长女都一同召回国内了呢。他是这样,延朗延缤更不要说了…金太太别笑话,孩子们大了,做父母的是管不住了。”

无瑕忙说:“不会。正是傅太太教子有方,陶家和傅家也有这个为国效力的传统和先例,这个时候孩子们才会身体力行。”

尔安摇头,喝着茶,同无瑕和静漪细说起来。

此时尔安只有次子幼子在身边,都已经在上海读大学。尔安要他们转学去香港或者美国,他们却打算参军。陶夫人因为唯一的孙子麒麟儿被送进了空军,正在担心,又被这几个外孙的选择弄的心烦不已——她已经失去了次子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和女婿们在为国出力,委实不愿这张令她寝食难安的名单再度拉长。

尔安劝着母亲道:“这个时候,总不能硬是不让他们这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他们有这个爱国心,我是很高兴的。连炤也尊重他们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