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将袍子脱了,丢在地平上,抬手就下了静漪的枪。

“既然还没胆子对我动手,就先乖乖地做我的太太。今晚在这张床上,我绝不碰你。除非,”陶骧伸手将静漪的手腕拉住,低低地道:“你主动宽衣解怀。要还是得借着酒劲儿,外面有的是。”

“陶骧!”静漪几乎恼羞成怒。她夺手,却被陶骧拉的更近,她几乎贴在他身上。

“别动怒,陶太太。”陶骧略弯了身,同静漪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他红润饱满的唇,轻啄了下静漪的唇,“记着从今天开始,你已是我太太。做戏也好,真心也罢,陶家门内门外,你都必须做好你的本分。有半分差池,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女儿。陶骧两个字,从来都是翻脸不认六亲的意思。懂了?”

陶骧的面颊蹭着静漪的脸。

他腮边已经有新生的胡茬,扎的她痛痒交加。

而他的手渐渐用上了力气。

“你放开…放心,我一定做好陶太太…不会干涉你半分…”静漪就觉得手被陶骧捏的更疼,说话就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她抬眼看着陶骧黑沉沉的眸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好好配合你演好戏给人看就是了。只是你也不能硬是…硬是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包括…包括…”

她咬牙切齿,还是难以把那句“包括同房”宣之于口。

陶骧那黑沉沉的眸子在他们彼此的沉默中变的更黑。

“你自诩新女性,观念新颖,做派新颖,就该无话不可说出口,看来也不过如此。”陶骧也知道她的意思。

陶骧猛的打横将静漪抱起,手臂一屈一伸,已经将她抛上床。他已经不打算跟她啰嗦下去。

“闭嘴。睡觉。”他说。

静漪头晕目眩间,手臂碰到那柄刀。

陶骧看到,抽手拔了出来。刀一入鞘,同那把勃朗宁手枪一道,被他并放在两个枕头中间。

他利落地上了床,拉开锦被躺下。

静漪往旁边挪了一下,抱着腿,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静漪就听到了他匀净而沉着的呼吸声。

她还僵直的坐在那里。看看他,似乎是睡着了。她又挪了下身子,坐在床边那叠锦被上。她看看自己:裙褂勉强齐整,只是纽扣被他解了几颗…她掩了领口。头上的钗忽的滑落下来一支。她慢慢地将发间的金钗绒花都摘了。一只手拿不了,她起身膝行两步,放在床头柜上。

屋子里静的出奇,只有外面座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发出些微声响。

忽然的,座钟响起来。

十二下…她看了看这张婚床,床尾那么宽大的空间,她应该能下去而不惊动他吧…她转头看看陶骧。

陶骧仍闭着眼睛,说:“程静漪,这会儿我对你半点邪念都没有,你且安心睡吧。”他翻了个身,一气按下床头那排按钮。床头灯熄了,外面的灯也熄了。

过了好久,静漪终于和衣躺下。

烛火仍亮着,透过帐子投进来淡淡暖暖的红光。

她盯着床尾橱顶摆着的那尊欢喜佛,许久,她忽然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静漪这一宿都没有合眼。

虽然身旁的陶骧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打扰不到她。

天蒙蒙亮,陶骧就起身了。

静漪闭上眼睛,听着他下床、穿衣…她本想等下自己也该起床的,只是这一宿坚持到现在实在是困倦至极,眼皮沉的很,再睁开眼就变的甚为困难。

混沌间仿佛听得座钟敲响,也不知几下。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座钟再响,她猛然惊醒,就眼前红色暖洋洋地膨胀着,急忙从床上爬起来。

床头嵌了一只小巧的钟表,她凑近一看,已经过了八点。

“秋薇!乔妈!”静漪叫起来。外面立即有回应。门一开,鬓边簪着一朵红绒花的乔妈先进来。蓬着头的静漪一跺脚,云鬓越发松散。她指着座钟上的时刻,问:“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起来啊?”

乔妈一边忙着给静漪打点,一边看了看打洗脸水的秋薇,说:“姑爷出去的时候吩咐不让我们叫你的。”

静漪抿着唇。

“姑爷说赶得及午宴就可以了,家里没有要问安的长辈,二少奶奶那里又不用去。”乔妈还在说。

静漪洗着脸,看一眼地上的碎瓷片。

乔妈让秋薇去叫人来清扫,趁这会儿工夫,她边替静漪梳头,悄悄的问了静漪几句话。

静漪摇头。

乔妈沉默片刻,说:“想必是昨儿晚上姑爷酒喝多了…夜里听到枪响,倒把我吓的心里直哆嗦。七上八下一晚也没能睡。还好今儿一早瞧见姑爷,姑爷说是他一时兴起教小姐用枪,不小心走了火。”

乔妈边说,眼睛瞅着静漪。

静漪也不说话。

心想陶骧那么沉稳的人,编个瞎话也就有人信了…她等乔妈给她梳好了头,看着镜子中那个梳起发髻的少妇,不禁怔了半晌,起身走出了卧室。

秋薇见静漪脸色不佳,也不敢打扰她。

外面送来两盅参汤,秋薇端了一盅参汤放在静漪面前,说厨房问小姐什么时候用早点,已经预备好了。

静漪摆摆手让撤了参汤,说:“早点先等等。”

看样子陶骧没有交代他去了哪,少不得等他一起的。

“小姐,还是喝口参汤吧。夜里没睡好,中午宴席上又未必能吃好,这可怎么好呢。”乔妈在一边看她如此,提醒她。

静漪呆站了片刻,回到卧房里去。

转眼看到原本是一对的联珠瓶,只剩了一个。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她又发了一会儿愣,起身走到床边去。秋薇早已将床铺收拾停当。

她伸手一摸,枪在,刀却不在了。

她一回头看到乔妈秋薇都站在身后,不待她开口,乔妈就说:“姑爷回来了,小姐。”

乔妈说着便和秋薇一道出去了。

静漪紧抿着唇,看了眼那把乌黑铮亮的小手枪,刚离开床前两步,陶骧已经进门了。

他穿着运动服,满头是汗,看样子是早起运动去了。

进来看了静漪一眼,便直奔了后面的盥洗室,丢下一句话道:“给我准备好今天的衣服。谢谢。”

乔妈正端着那盅参汤进来,听到这句话不禁莞尔,好似放下了什么心事似的,对着静漪笑笑,悄悄地指了指瓷盅,又指指里面,悄然退出去了。

静漪呆了片刻,才过去打开专门放着陶骧衣服的大衣橱。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十)

她敞开橱门一看,里面整齐的挂着一套套的礼服。中式西式都有,大礼服常礼服具备,鞋子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下面的格子里。再打开一个大衣橱,是各色的大衣,从毛呢到裘皮的一字排开,蔚为壮观。静漪从未见过男人的衣橱,何况比起女人的来也毫不逊色的…静漪用眼睛清点着这些衣服。最终她翘着脚,拿下挂在最左边的那套黑色西装来,回身挂到衣架上,再挑了件黑色的大衣,领结围巾帽子都选好,想一想,又去挑出一对合适的靴子来。

不想陶骧从盥洗室出来,扫了一眼衣架上准备好的衣服,又看看她——静漪早起便换了一套裙褂。上身是翠色的褂子,下身是大红色的马面裙。脚上的红色绸子绣花棉鞋是坡跟的,让她的身材显得高挑修长。

陶骧脱下运动服。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有着纠结肌肉的臂膀来,静漪顿时面红耳赤。

陶骧不理她,自己打开衣橱取出一套长袍马褂来,看了眼静漪挑的那对皮靴,倒没说什么,当着她的面就换起了衣服。

静漪想要避出去,偏偏外面马行健又来禀报,说段参谋长请七少上午过去一下司令部,有要事相商。她不便此时出去,索性退回来。

陶骧行动甚为迅速,很快便已系到马褂颈下的纽扣,看了眼坐到床沿上的静漪,略微高声道:“知道了。”说着话,他也撩了一下床帐子进来,站在地平上,把藏在枕头下的那把勃朗宁手枪取出来。

静漪默然。

陶骧将手枪放到静漪手中。

静漪抬头看他。

“子弹随时同阿图要。”他转身走开,去拿了那碗参汤喝了一口放下,说:“出去吃早饭。”

静漪将手枪重新放在了枕下。

临出门,陶骧抬起手臂来,示意她挽上。静漪抬手,手腕虚虚地搭在他手臂上,被陶骧拉了一下,牢牢地贴在手臂上,说:“笑一笑,咱们是新婚夫妇。”

静漪看着两人若连环扣一样扣在一起的手臂,同昨晚喝那杯合卺酒时的姿势相仿。他此时是和颜悦色的。一旦走出去,大约谁都会觉得,这位新婚的陶七爷是意气风发的吧…她得好好配合,方不会落了下风。

陶骧很满意地看到静漪在走出房门的一瞬,脸上也堆了笑。

*

隔了两日,静漪坐在她的书房里,亲自给各位亲朋好友写回信。

三朝回门,和陶骧在家小住归来,她就在完成这个任务。

她的朋友不多,婚礼又仓促,看到报上登载的启事,写信来道贺的却也颇有几位。首先就有和她最要好的朱东宁。

东宁在信上说着学校里的事,倒颇为有趣。

静漪甚至有种错觉,她们俩还同在学校里念书,这不过是寒假里不能相见,写信来以表示惦念…她将东宁的信读了又读。

东宁在信里说她计划在明年赴美留学。圣约翰没有了程静漪,对她的吸引力也大为减少。

静漪知道这当然是玩笑话。难得的却是东宁的这份体谅,余者一概不提及。

“小姐,图副官过来了,姑爷请您回房。”秋薇进来说。

静漪将写好的信叠整齐,放进信封里。

从程家回来,她就没有见过陶骧。连日来他不知在忙些什么,连他们的卧室他都没有进。凡事交待马图二人来说一声,有时就是拿了衣服便走的。

她戴了观音兜和袖筒出了书房。

回到房里陶骧果然已经在等她。

见她进来,他起身进了里间。

她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我得提前回去。”陶骧说着,将外衣脱了下来。

静漪意外,收了他的大衣,抬眼看他,问道:“哪天?”

他说提前走,只说了他自己。原定的是下个礼拜五先乘火车至太原,再由太原乘飞机去兰州的。

“明天就走。”陶骧在南炕上坐下来。看她将他的衣服拿进去挂好,回来见他只是坐着,没叫人进来伺候,过去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汤泠泠作响,香气四溢。他说:“我让阿图和小马留下来,你和二嫂带着瑟瑟按原定时间返回。”

静漪点头。

“有什么事,和二嫂商议。”陶骧说。

静漪又点头。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异议。

雅媚这两日晚间总是带着瑟瑟来看她。雅媚待她好,瑟瑟也挺喜欢她。这一路,应该是不愁寂寞了。

虽然想到这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心里不免忐忑,不过不用和陶骧一起走,倒也好,免了许多尴尬。

陶骧见她安之若素地答应了,嘴角一翘。

两个人都无话,几乎是同时端了茶杯,又同时望向窗外——窗外一株老腊梅才冒了小小的花骨朵儿,这会儿又下起了雪,枝头嫩黄的花骨朵儿随着风和雪轻轻舞动,煞是好看——静漪见陶骧杯中的茶喝了一多半,给陶骧续了一杯茶。

陶骧清了清喉咙,伸手拿了烟盒和火柴,起身走了出去。

静漪坐着没动,透过窗子看到陶骧沿着廊子慢慢地走着,背对着这边,边走,边划了火柴,遮了风点烟…梅枝遮了他的背影。她刚要转头,就见院门口进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管家程大安带着人来回事儿的。

果然他们看到陶骧先站住了,说了颇有一会儿话,才往里走。

静漪回了下头,示意秋薇。

秋薇出去,一会儿,进来回禀:“程管家说有事跟小姐姑爷回。他刚在外面看见姑爷了,姑爷说这些事儿由小姐裁度着办吧。跟着程管家来的还有南纸铺的先生带着伙计。小姐前些日子说要带点好纸,他们说小姐没有空去店里选,就让先生带着请小姐过目。定了的话,明日就送来的。就是店里没有小姐要的样子,这几日也能备齐了。程管家讨小姐示下,是不是让他们进来回话?”

“让他们进来回话吧。我恰好仔细问问。”静漪穿上一件珍珠皮坎肩,走出去。

程大安带着人请了安,把他要回的几样事和静漪说了个清楚。静漪在椅子上坐了,边听边点头。南纸铺来的先生和伙计还在外面候着。

此时陶骧也进来了。

“…前儿才刚把收的贺礼清点完毕入了库,细账都在这里了,请小姐和姑爷过目。”程大安最后说,把几本账簿放在了桌上。

陶骧点点头坐下来,并不看账簿。倒是静漪似模似样地拿起来看了看,依旧放回去,说:“回头我再去看吧。还有别的事儿?”

“有的。外面是炳记南纸铺的陈先生,带了纸张样品来给小姐和姑爷过目的。”程大安开了门让陈先生进来。陈先生低着头打了个千儿。程大安说:“这是我们小姐、姑爷,快把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小姐姑爷看看,还有什么话你自个儿说。”

“陈先生请坐吧。秋薇,看座。”静漪说。

陈先生忙说:“不敢不敢。还是请小姐看看店里的东西。预备的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小姐的眼…”他让身后的伙计上前。

那伙计背了一个大包袱,放在地上解开,双手将厚厚的纸品样板送上来。

静漪让他摆到桌上。

陈先生趁着她翻看样板,逐一地解释纸品的特点和长处。他是南边的口音,说起话来很柔和,又快,静漪顾了看纸顾不了听他说,倒是觉得纸是样样都好,便说:“只挑这几样各送几刀来,总是用得着的。”

她细巧的手指捻了前面几种纸,陈先生急忙让伙计记了下来,还要说:“小姐是用纸的行家,这几样可是小号看家的宝贝…”

陶骧拿起来,翻了翻,问道:“信纸的样本可带来了?”

“有的,七爷。”陈先生见陶骧开口,忙朝他哈腰,挥着手让伙计赶紧取出来样本,“不知道府上需要什么样的,凡小号有的今儿都带来了。七爷要是都瞧不上,小号也可以专门为您制作。”

伙计从随身的布包里又拿出了两叠同样的信纸样本,一本呈给陶骧,一本呈给静漪。

陶骧指着里面的一种,说:“这个,做个样子来给我看。”

“成!七爷您请好儿吧。炳记的纸在京城里是首屈一指的,从前皇上家都用呢。就上个月,还从天津来了个公公,说…”他说到这儿,见陶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一凛,收了话头,“七爷您要什么样的,我们没有不尽力办的。”

陶骧将样本放下,见静漪望着他,点头表示随她的意思。

“那就这些,烦陈先生费心。用的好了,日后我再让人来拿。至于信纸,过两日我让人送样子去店里吧。”静漪温和地说…

“是,小姐。这些样例就搁在您这里吧,您随用随吩咐。”陈先生忙说。不知不觉的他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静漪看他紧张,有些不忍,说了几句话,让程大安带他们出去了。

她起身将这些都归拢在一处,听到陶骧闲闲地问:“从前你在家里,用的也是这家的纸吗?”

静漪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说:“不是。”

“这家的纸倒说的过去。就是这先生也有意思的很。”陶骧说着,也站起来。静漪没有出声。他继续说:“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不用等我。”

静漪正在看着手上的信纸,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屋子里静的只听到炉子里哔哔啵啵的声音。

“这上面…要印什么字?”静漪问。

她把一款信纸拿给他看——象牙色的柔韧轻薄的纸张,丝绸似的,印着银色的梅花——陶骧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却说:“不要花样。”

她收了纸,另选了一款浅灰色的给他看。他却已经走开了,留下一句话说:“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吧。”

她翻着信纸样本,还是觉得浅灰色的这款适合他用。

想起他的定制香烟的筒上,印着简单的几个字:牧之定制…她拿起自来水笔来,在信纸上写下来这几个字。看了看,又觉得不够好,却也不能划掉,就拿着笔,在左下角画了几笔竹叶。自来水笔画出来的,另有几分硬朗的风骨。她看看,将信纸收了,和她选的那银色梅花的款式放在一处…

陶骧换过衣服出来,静漪还在收拾那些纸。

她送他到门边,说:“晚些我去赵家看看无垢姐姐。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明儿她就回南了,我不放心。你既不回来用晚饭,要是姑姑留饭,我就在那边用了。”

到底是参加她的婚礼回来的,无垢的身体不适让她有些挂怀。

她看着陶骧。

陶骧点了下头,说了句替我问候姑母。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礼服,浆的硬挺的白色衬衫领子紧贴着他的颈子,领结打的端正…静漪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就能把领结打的如此端正的男人。

马行健将大衣举起来,陶骧穿上,转身出了门。

静漪站在门边,看着他走远了,说:“咱们也走。”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十一)

“小姐,九少爷说他同太太晚上会过来的。”秋薇提醒静漪。

“我知道。”静漪关了房门。进卧室就开始换衣服,“到时候我就回来了。”

程之慎和母亲杜厚德晚饭后到了怡园。

杜氏听程大安说静漪和陶骧都不在家,皱了皱眉,看了看冷清的上房。

之慎见母亲似有不悦之意,忙打着岔儿,让程大安把吩咐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到上房去,自己陪着母亲进了大厅。

大厅里也冷冰冰的。

杜氏坐下来,见程大安吩咐人一趟一趟地把东西都送到静漪屋里去,又吩咐人一趟一趟地把火盆送进来。好一会儿过去,大厅里才有点暖意,饶是这样,之慎还是跺了跺脚。

杜氏问程大安:“他们俩一起出去的?”

“并没有。姑爷今儿有晚宴,小姐是去姑太太那里了。小姐应该快回来的。”程大安说。

杜氏点头,问:“谁跟着去了?”

“秋薇和四宝。”程大安回答。他是程府的老人,知道杜氏的脾气。此时她显然有些不快,只是他摸不准杜氏究竟为了什么。

“让乔妈来,我有话问她。”杜氏说着,拂了下衣裙。

她的手从水獭袖筒里抽出来,环佩叮当。

片刻乔妈来了,给杜氏和之慎施礼。

“太太,九少爷。”她福了两福。

“老九,你去看看漪儿是不是该回来了。”杜氏说。

之慎眉头一皱,望着母亲。

“漪儿回来,让人来告诉我。”杜氏又说。

“母亲,有什么话不如直接问漪儿。”之慎眉头皱地更紧。

他本来脸就黑,这一来更显得脸色难看。

“你知道什么。”杜氏沉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