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大昌从口袋里拿出刚才程之慎给他的条子,看了一眼,拈成一条儿,放在烟锅子上,吸一口,烟丝红火些,纸条儿被点燃,一会儿,纸笺便化为灰烬。

“摩的倒有九分相似,可惜啊,就少了那点儿几十年的老辣。”

“哪儿露了马脚呢?”程之慎出了坎院,懊恼的嘟哝着。

他冒着险,想把静漪先弄出来再说。

难不成,把静漪带出来了,父亲还真的就再给扔地牢去?不能吧…

“少爷,您且得快些个,不然被老爷发觉,就不好办了。”程僖小声说。

之慎回手便给了程僖一下子,骂道:“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看我正琢磨事儿呢?”

程僖一低头,躲过去,说:“可少爷,您真的得快点儿。不然,您不但没救成十小姐,弄不好,老爷连您一块儿…少爷您就别再添乱了,已经够乱的了…”

“闭嘴!”之慎嘴上不承认,心却被程僖这几句话说的咚咚跳的急了起来——他抬眼看看,这条狭窄的路,青砖铺地,前面一盏灯,照着短短的一点光亮,可再远些,黑漆漆的一片,再远些,能看到灯光…那是西花园的侧门。他们刚才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之慎皱着眉头,手里掂着两把铜钥匙。

他费尽心思的偷来了两把钥匙…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陶家那…陶家说好是好,可是十小姐不乐意啊。强扭的瓜不甜…”程僖小声的说。

“啪”。

程之慎又给了程僖一巴掌,这回真打上了。

“少爷,我又说错了?”程僖摸着后脑勺,委屈的看了走在后面打着伞的程倚一眼。程倚白他。程僖忙走前面去,叩了叩东花园大门。半晌,里面才有人敲了敲木门,程僖也敲了敲。门开了,是个老妈子。开门也不说话,只往旁边一闪,程僖进了园门,便把手里的灯给灭了。

出了东花园,之慎脚步越来越快。眼见着前方已经看到父母亲居住的正院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去把手里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别送到父亲和母亲的钥匙匣子里头去,就听到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九少爷…少爷!”来人提着灯,抬手挥着,大老远就开始叫。

之慎一看是二管家程大贵,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可找着您了。老爷遣人来传少爷,说有要事。老爷眼下在书房,让少爷快些去。”程大贵说。

之慎一听“要事”二字,忍不住一哆嗦。想来不是“钥匙”,而是“要事”——可这“要事”,千万别事关“钥匙”。

之慎心里却有点儿发瘮。

此时他正在路口,往前走几步就进母亲那院了。母亲房里,这会儿怕是姑母她们都在她那里呢。

他叹口气,去见父亲,要不要给母亲通个气儿,也好…

“少爷!这边。”程僖见之慎发愣,提醒他该拐弯了。

之慎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背着程大贵,塞给给程僖,对着上房努了努嘴。

程僖会意,“少爷…那您…”

之慎一瞪眼。

程僖不再说话,只是担心的站在那里,看着程之慎跟着程大贵拐进了那个狭小的胡同。

之慎走着走着,招了一下手,叫紧跟着他的程倚过来。

“要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好了。”他吩咐道。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五)

程倚不做声。

之慎笑了下,说:“老爷要是发作我,立时三刻就得有人抬着我出来了;半个时辰那么久,当然是没事儿了,你傻站在这里挨着?”

程倚抽了抽鼻子。憨笑。

“阿倚在这儿等少爷出来。”

“笨!”之慎看着他,无奈的说,“那你寻个遮雨的地方。去!”

之慎一进园子,只听得雨打枝叶的声音,极是密集,他走在小径上,心有点儿发冷。

雨下了两日,树林子被雨浸的湿气慎重,有一股叶子的味道。

这儿的梧桐叶,大约是从来不扫的。

听说前阵子,家里新来的粗使仆人,勤快了些,将陈年落叶清理了个干净,害父亲大发雷霆,不但要那人将那些烂叶污泥重新铺回去,还罚那人,日后谁要是敢动这儿的桐叶一片,就让那人罚工钱三个月…谁见过这样的主子,干活儿还带罚钱的?

父亲有时候,也真是古怪。

搬进来也不过月余,至于连这陈年的规矩都守着吗?

之慎抬头,书房灯光明亮,匾额上墨绿的字迹嵌着,隶书“桐荫书屋”四个字,古朴稚拙。书房玻璃窗子都垂着白纱帘,他看不到里面。他正想定定神,就见门“呼啦”一下开了,林之忓出来了。

之慎此时是特别想抽之忓几下子。

那天,就是之忓把静漪给押回来的。

他虽说不赞成静漪私自离家,可也不愿意看到她回来受这份儿罪。

可他再想想,之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父亲要他带静漪回来的嘛?难道还能指望之忓背离父亲的意思吗?这么一想,他就更想抽自己俩嘴巴子,要不是他多嘴,可能静漪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行踪…谁知道下了学,父亲忽然会叫他去书房问话,谁知道他只说了句“小十今天一天的课”,父亲就立即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他才知道,十妹这个学期根本就没有哪天,是全天上课的!

他不知道,偏父亲知道…

父亲于是只对之忓说了句:“照我之前说的办。”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之忓出门了——他既不知道父亲之前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之忓要怎么办,只知道坏了事…然后,果然就坏了事。他硬生生的只觉得胆寒。这几日总想着父亲那淡然的表情和语气,似乎是早等着什么事发生似的,胜券在握。

越想,越觉得胆寒…

之慎看看林之忓。

之忓眼神则淡淡的。九少爷目光不善,他看的出来。他也不解释。不管之慎对他什么态度,嬉笑也好,怒骂也罢,他总泰然处之,从不多话。

他禀报:“老爷,九少爷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低沉威严的一声。

之慎眼皮一跳。他心一横,迈步进了书房。

门在身后被林之忓关上了。之慎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上的水渍,还有灰绸长袍上洇湿的半尺多长的一片儿;青砖地上,有一个灰色的影子,一动不动…之慎觉得背上的潮气侵入了肌肤里。

“父亲。”之慎叫道。

父亲没应他,他也没敢抬头张望。

就是不看,他也觉得,在这阴暗的书房里,坐在书桌后面的父亲,像一尊眼珠子会动的雕像,正用冷森森的目光瞅着他呢。

“之忓。”程世运开口。

“在,老爷。”林之忓往前几步,走到之慎身前。之慎这才抬头,看着林之忓,有些吃惊的,又转而看着父亲——坐在书桌后的程世运,正低头写着什么。

“搜。”程世运说。

“九少爷,冒犯了。”林之忓说。

之慎一愣,下意识的就要挡开之忓的手。平日里和之忓也常有过招的时候,彼此的套路倒也熟悉。但他也知道之忓平时与他过招也都留着几分,真动起手来,比如眼下,他都没有来得及进一步的反应,就见林之忓伸过他那双巨大的手掌,在他肩膀以下,一抹一溜,便探手入内,将他私藏的那把钥匙从衣襟的口袋内抽出来,收入手中。

之慎急忙去夺,他哪儿夺得过身手敏捷的林之忓?

之忓将钥匙双手递过去,见程老爷没有任何表示,便放置在了砚台旁边。

之慎额头的汗冒的噌噌的。

“父亲…”

“你好大的胆子。”程世运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都不看之慎。

他语气依然淡淡的,好似没什么重量。

之慎却知道父亲的性子。就是想杀人,那也是不动声色的。

他脑中急转,忽然撩袍子跪了下去,“父亲,您可能听儿子几句话?”

程世运看着之慎跪了下去,慢慢的打开雪茄盒子,抽出雪茄条,撕下细细的一条来,之忓上前,划火柴替他点了雪茄条。

“说吧。”程世运捻着雪茄条,凑近了雪茄,慢慢的吸着。一股淡淡的烟雾升腾起来。之忓就在这淡淡的烟雾中退到一旁,又成了一个更深的影子。

“姑父和姑母都能赞成三表姐的主张,父亲为什么不能成全静漪呢?”之慎问。

程世运看着小儿子,说:“说下去。”

“父亲,戴孟元曾是我的同窗好友。论人品,我能打包票,孟元是一等一的;论学问,孟元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论家世…父亲,戴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戴家祖上…”之慎还要说下去,但看着父亲望向他的眼神,他舌尖儿就仿佛舔到了冰,一阵的麻木。可是接下来的话,他自觉不能不说,于是转而道:“父亲,您平日里也说,最敬重读书人,孟元就是这样的读书人。年年在圣约翰医科是拿一等奖学金的。不论是教育部、还是圣约翰的留美生,他参考,都名列前茅…父亲,这样有志气、有才华的人,正堪与十妹相配。况且又是十妹真心所爱,父亲怎么就不能成全?连大字不识几个的下人都议论,陶家再好,陶骧再合您的心意,毕竟不是十妹心之所向。您再看十妹的态度,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父亲,请您…再斟酌…”

“之慎。”程世运看着儿子,沉沉的语气。“是,父亲。”程之慎仰头看着父亲。

“戴孟元已经启程去美国了,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程世运说。

之慎听到父亲这么说,垂下眼帘,干脆的承认:“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日后他若学成归国,最不缺的就是好前途。”

戴孟元当然启程了…不然,静漪怎么会铤而走险的离开北平,要奔上海去呢?那是因为从上海到纽约的船上,中国号,有戴孟元。她要追随他的脚步而去的。

之慎忍不住就想说的再明白些。他是个男儿身,都未必有静漪这样的决心。对抗父亲的权威,换了他,也要斟酌万千。毕竟太多牵绊和利益,他没有办法全都抛开。

于是他就觉得这简直让他体味到前所未有的触动。

程世运望着之慎。

之慎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

他声色自不必动,静待之慎说下去。

就像多日前小女儿静漪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一样…

之慎看着父亲那平静的表情,眼前耳边,竟渐渐浮上来的,全是那天父亲毒打静漪时,静漪那倔强的模样——他因预感到要坏事,就赶着去通知了母亲。帔姨也在母亲那里,被这消息惊的险些晕过去。帔姨立时就要见父亲,被母亲拦住了。说等一等,事情也许没有那么坏。

他们都知道,母亲说的不过是个希望。

都看着帔姨,帔姨只是不说话。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其实只有一瞬,他觉得,其实帔姨是希望静漪能成功的吧…这话他绝不敢说出口来。就像他在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毒打静漪的时候,也有过这个念头。

静漪被带回来的时候,穿的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旧衣服,头发都散了,直接被之忓带着去见父亲。他听到信儿第一个奔过去,静漪正跪在地上。

父亲问:“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为父的?”

静漪不回答。

父亲阴沉着脸,回身从之忓身上抽出他随身携带的鞭子来,照着静漪身上就抽了过去。

下手真狠。

静漪一声不吭,不辩解,也不服软。

越是这样,父亲越生气。

鞭子抽在静漪身上,很快抽裂了衣衫、抽走了皮肉…静漪依旧不喊不叫,也不哭,只是死死的咬着牙。母亲和三太太她们都来了,起初全被拦在外面。他见打的实在是太狠了,就要冲进去。之忓拦着他。母亲不管,命之忓让开。之忓可以拦他,却不太敢拦母亲,于是母亲到底哆哆嗦嗦的进去,硬是夺了父亲手里的鞭子,静漪的小丫头秋薇趁乱钻进去,护着她的主子,父亲竟夺回鞭子继续又抽了几下…仿佛真的是对静漪恨到了极处,恨不得把她一鞭子抽死。

帔姨是最后一个赶到的,那时静漪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

母亲和帔姨把静漪抱起来,才知道她已经晕过去了。

父亲冷着脸,说,关起来。谁也不准去看她。在她认错之前,就在里面吧。

母亲气极,怪父亲下手狠,说虎毒不食子,竟然下这样的毒手,这是要打死这孩子吗?

父亲不顾众人阻拦,愣是让之忓带人就那么把静漪关到了坎院去…已经过了四天。

静漪粒米不进。

倔,也真是倔到了极点。

这么倔,不如就成全她吧…之慎看着父亲,说:“虽然戴孟元,并未十全十美。我也觉得…但是父亲,他有志气,一定能行的。”

此时他也不知是在说服父亲,还是在说服自己。

“慎儿,”程世运端坐在他那把圈椅上,一手擎着雪茄,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光可鉴人的椅子扶手,“像你说的,一个有志气的年轻人,肯轻易的放弃志向么?”

之慎细细品味着父亲话中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把细长的钥匙上。心里顿时一丝寒凉。

“您是说,他…”之慎抬眼,看着父亲。

程世运冷冷的说:“你口口声声说戴孟元有志气、有才华,说到他的志气和才华,也罢了。倒是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做事,还这么倒三不着两。就凭你这点儿伎俩,还想骗过宝爷?”

之慎咬了牙。

程世运看着小儿子,眉头略微一皱,“妇人之仁。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要是净干这种阴谋算盘的事情,我宁可不成事!”之慎忽然顶撞父亲。

“放肆。”程世运沉声喝道。

“父亲!”之慎叫道,“那,您把戴孟元怎样了?孟元可不是…”

“是走是留,可都是他自己选的。”程世运说。

“那十妹呢?十妹可是迫不得已。您还把她打成那样,父亲,您怎么忍心啊!”之慎说。

程世运半晌没有说话。

之慎看到身边的一个黑色的影子晃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之忓。

“父亲,十妹文弱,真经不起这么折腾。”之慎说着,望着父亲。

他真希望父亲能够心软。

“之忓。”程世运显然不愿意对儿子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之忓上前,请之慎出去。之慎瞪了之忓一眼,之忓不为所动。之慎跪的腿都麻了,一时也站不起来,之忓明白,于是伸手略扶了一下之慎,之慎推开他的手臂,“父亲,人说的一点不假,陶家那就是个狼窝子!您看看这回,陶驷在段家的事情上,使出的手段是多么的狠辣,就知道了。您就为了那点子私心,把十妹往火坑里推…您就让人说你,庶出的就…”

“九少爷!”之忓急忙阻拦他,“过分了,九少爷。”

“什么过分!十妹这次有什么事,你,我,这家里所有的人,都是帮凶!父亲,您迟早会后悔的!”之慎拖着他酸麻的腿,就要往外走。

“站住。”程世运声线下沉。

声音不大,都不算呼喝,之慎还是站住了。

沉默良久,程世运才开口道:“从下个月开始,你每个礼拜抽出两天,正式去银行上班。既是学校功课也没有几节,闲的你整日招猫逗狗的,成什么样子!”

“父亲,您要是答应这就放十妹出来,别说让我每个礼拜去银行上两天班,就是让我退学上工,我也即刻便去办。”之慎说。

程世运倒给气的笑了。

“父亲!”

“你退学上工,会做什么?要你去炒股票,你会呢?要你去操盘期货,你会呢?还是要你去谈大宗商品交易,你会?怕是让你去当铺里看账本,你都看不懂!”程世运的语气逐渐严厉,“你也要和我提条件。你可知道,和我提条件,须有提条件的资本——你有么?静漪的事,从此不准你多嘴一句。”

“父亲!”之慎被父亲骂的脸都臊紫了,心里还是有气,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跺脚。

程世运停了一停,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三哥不在家,该你做的事,一样不准推脱。况且你也不小了,过两年,等慧安毕了业,你也该成家立业。”

之慎听父亲提到他的婚事,紫涨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出去。”程世运始终没有动怒。他一向如此。说出来,就一定算话。

之慎再清楚不过,和父亲争论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愤愤的后退几步,转身出门。

之慎走后,程世运默默的坐在那里,听着窗外雨疾风骤。

之忓看看程世运的脸色,问道:“老爷,您是歇在这儿,还是…”

程世运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之忓静静的退到门边,听到响动,开门一瞧,只一眼,不由得呆住——二太太冯宛帔正撑着伞,刚刚穿过梧桐树林,已走到廊下。

凄风冷雨之中,宛帔着一袭银灰色裙褂,随着她缓慢的步子,衣裙飘然。

之忓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正不知该先给二太太施礼,还是该先去通报给老爷的时候,他见二太太停住脚步,望向他的身后,他也一回头。看到老爷已经走了出来,他忙闪到一边去。

“老爷。”宛帔看着程世运。

她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眼神却清透而坚定。

此时在杜氏的上房里,她正与这些日子客居程家的娘家妹子田夫人、程世运的长姐赵太太程芳云、还有三太太那映红一处摸着骨牌闲话。她的大女儿、程家出嫁多年的大小姐程之畋新近也从天津归宁,正坐在她身旁,帮她看牌。

她这几日心绪不佳。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六)

在座的人也都和杜氏一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三太太今晚手气好。”沉默了许久之后,随着三太太一句“和了”,田夫人笑眯眯的说。

哗啦啦的洗着牌,算筹码,热闹了一会儿。

“是呀,数红姨手气好了。妈的手气最差。”之畋也说。因为十妹要出嫁,她特地从天津家里赶过来的。本来想帮帮母亲和帔姨的忙,没想到她前脚进家门,后脚就是十妹逃婚被抓紧回来。这几日父亲仍在气头上,谁劝也不听。

三太太瞅着面前的牌,笑道:“哪儿啊,姑太太手气才好。”

程芳云抿嘴一笑,说:“我不是手气好,我是得强打精神,不然被你们这起子鬼灵精赢得我,怕是连裙子都得当了才能走的了。”

之畋看看姑母。

原本姑母说句话,父亲还是肯听的。这回姑母都住过来两日了,父亲竟然连内宅都不进。

这真是没办法…

三太太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杜氏,“太太?”

程芳云便说杜氏:“九筒也能当白板打出来…你这分明六神未归位。”

杜氏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惦记着十丫头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众人沉默片刻,三太太说:“再让人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