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聚灵咒,但不包括她要为此搭上性命!”对着凌霜,他也不必隐瞒:“我待她好,是我真心想待她好。不是因为其它!这次我去,能治最好。若能不伤她性命又能取得聚灵咒当然更好!若是不能治,而她聚灵咒也无法离体!那么我死了以后….”
“王爷!”凌霜忍不住低呼,他受不了这种交待遗言的方式!
“人总是会死,就算拥有聚灵咒也是一样!它能护你心脉,不能令你长生不老!”倾绝轻轻笑着:“现在昭平有驻军六十余万,加上再调配各地,约可聚齐百万。若实在无法,到时我会强突缀锦,与他生死相搏!若我命丧,我把小白,托给你!”
凌霜一下跪倒在地,眼底有泪光而现:“王爷,若要战,凌霜自当同生共死!”
“缀锦有制驭法阵,我的驭灵之术会受到制肘。到时胜败无可计量,我要你带着小白,离开凌佩!”他继续说着:“我一直没有动缀锦,正是因为,一是忌惮墨虚。二是因为制驭之阵!本想着用聚灵护体,破其罡阵,以图缀锦!不过,就算没有必胜把握,我也要在身死之前,一偿所愿!唯一牵挂的,只有小白。唯一可以托负的,便只有你!”
凌霜颤抖,十指深曲:“王爷所说,凌霜记下了!王爷小心,凌霜,在昭平等着您!”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 凌波谷,云宁扬—
小白看着凌霜带着人远远的走了,连灿菊跟明霜都跟着一起走了。来的时候只有一大一小二驾马车,几十口子人。但走的时候,车都排成长龙了,一驾挨着一驾。还有好多大官来送行,皇上赏了好多东西跟好些个人,他们都跟着凌霜一起走了。院子一下子空荡了,只剩下一个管家,还有,他!小白没出去,只在东院里头怔怔的站着。
“我们也该走了!”他揽过她,往西院去:“骆驼我让他们放到昭平东郊围场去,等我们回去了,我带你去骑!”
“好!”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只是任他揽着。
“东西明霜她们都给你收拾好了么?”他低下头看她。
“收拾好了!”她点头,那些小玩艺灿菊说都给她带回去,等她回去玩。那,她现在要跟他去哪?不回昭平吗?
“我带你去爬山!”他知道她想什么:“就咱们两个!”
“爬山?”她怔了,不由的仰起脸来看他:“京外的山吗?”
“不是,很远的,要走两三天!”他说着,已经到了西院马厩,那里停着一匹黑马,是他的灼光!这马已经与他通了性,见他来,便慢慢的从厩里行了出来。一身黑,黑得发亮,长鬃如黑发一般垂顺。微微的抖着尾,小小的嘶着!
管家已经把包袱送了过来,忙着装鞍配,将包袱挂上马侧。小白仰头看着它,它也有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四腿长而有力,大腿的肌肉纠结出强烈的线条!
她还在发怔,他已经一托她的腰,直接把她给送上去了!她小小的一声低呼,手紧紧的拉着马鞍的边缘,身体七扭八歪,根本没办法在上面坐稳。她还不及开口,倾绝已经一跃而上,坐在她的身后。手指一引僵,那马便倏得四蹄一转,向着院门而去!她吓得不行,手指加力已经发了颤,倾绝身形一躬,那马速度不减,直出了院门,几下便穿了堂室,直接便冲出大门!
也只有他,骑着马就在屋里跑!那马院里屋里疾穿,身形虽然很高,但却有如神引,屋里凳桌依旧如故,根本没有丝毫歪倚倾倒!出了大门,灼光四蹄大展,有如脚踏飞燕,前蹄还在高扬,后蹄已经掠起,长鬃随风而舞,身形有如黑云!街上人只觉掠过一道黑光,根本都看不清马上所负何人!
若不是他伸手勒着她的腰身,她早就跌飞出去!她只觉得臀都要离了座,驾雾一般的飘摇。两边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掠去,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
“好玩吗?”他伸手给她头上罩了一个纱笼,挡住了飞起的微尘。他单手执着僵,催马狂奔,那马儿也因久未开蹄,一时有如动了野性一般。风驰电掣般的便向着城门而奔!守成的禁军一见远远一道黑光,早知是谁。早早清了道等他过!小白两条腿搭在马侧,两下一颠,都快飞起腿来。倾绝索性提起她的腰来,直接把她打横抱坐在自己的怀里。她紧紧抓着他的前胸衣襟,头都不敢抬,更说不出半个字来!好玩?好怕才是吧!
出了城,便是通官大道,马蹄踩在石道上,清脆作响!倾绝一手抱着她,一手引着缰,从此向西再行千里。过了三州,凌霄渡过去,便是他要去的地方!凌波谷!他以前从未想过要再去,他不想治。狂灵入体,愈深,其力才会愈强。他不想治,即便知道,如此下去。他活不过三十岁!但是现在,他想治。他想试一试!
他们是迎着落日的方向奔跑,红色的巨大轮盘就在他们的前方,黑色的马身罩上一层金釉,也为他们,镀上一层金光!出了官道,便是扬尘小道,尘烟滚滚,马踏生风!他们如同逐日的夸父,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一直不停的奔跑!倾绝的心都飞扬起来,面容璀灿生光。当他骑上这座驾的时候都是在战场,他罩着银铠,他的马,罩着黑甲,他们不论是人是兽,都是蒙着面的杀手。他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一起感受杀戮之后的胜果!而现在不是,他着着锦袍,而它,尽情的感受风裹凉它的肌肤。它的眼,一样也跃动着光,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尽情的展开它矫健四肢,带着他们,奔跑!
天慕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京都明陵,也出了西城蕴达的地界。前面是注云镇,繁华已经远远的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小白的恐惧已经被奔跑带走,她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恣意的感觉。一如,飞翔!他们都没有翅膀,不能像鸟一样展在天空。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飞翔!
马已经慢了下来,开始缓缓的踱着步,他索性放了缰绳,任它自己向镇的方向前行!小道上已经没有人了,他撩开她的纱笼,看着她红通通的脸:“今天晚上睡镇上,明天要走山路了!”
他看看天色:“然后我们乘船去凌波谷!”
“凌波谷!”她轻轻的回应,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里临着月耀国的东境!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去月耀国边境的集上去瞧一瞧!”他轻轻笑着,低垂着眼看她:“那里是骆驼的家!”
她也笑起来,因为他对着她很温和的笑。他抱紧她,因为她的微笑而觉得心情很舒畅:“等我们回昭平的时候,我给你好东西!”他向往着他们的婚礼,他可以想像的到那是怎样的盛大场面!他也要给她一个家,最好的那一种!
好东西?他一直都给她好东西,多的让她的心已经要漾出来了,多的连她的眼睛都装不下。多的让她,总是想哭出来!
“我们,去凌波谷做什么?”她终于向他提问题了,有些怯怯的,却还是问了。她因为奔跑,也绽放了出来!
“去找个人!”他笑着,她能释放出来。他很喜欢!
“是个男人,不过我允许你见他!”他抚着她的发。
“哦!”她安静的点点头,不再多话。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便到达了凌波谷。除了坐船的那一段,基本上都是骑着马翻山越岭。虽然已经是二月,但天气还是很冷,山间也少有碧色。除了有点松柏,其它全是枯败!进了山谷,有一条穿山的涧流,半化半冻,有水从冰层下缓缓的流淌!他们骑着马,缓缓的沿着山涧而行,向着更深的谷中。天一黑,谷里还是很冷。倾绝用自己的氅裹住她,只露出她小小的头颅。不停的赶路,让她很是疲倦,马行山路的时候很颠,让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更何况,她是第一次骑马,就一下骑了这么久!她强撑着睁着眼,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睡觉!他还没睡,她怎么能睡?她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过份了,倒比主子还娇贵起来了!以前她看更,整晚不睡,白天照样能干活。现在连路都不用走了,竟然还总是比主子先睡着!她偷偷的缩着两只手,交替着掐自己,强迫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干什么呢?”他伸手握住她两只手:“别乱动!”他知道她在干什么,故意不去戳穿她!他心里笑着,眼睛却远远的看着前面。漆冷的夜色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终于,要到了!
涧旁空地上,还有旁边略矮的山头上,建了一座庄院。房子错落的分布,皆用桥阁相连,山水之间,一派和谐的景致!
马蹄声刚近,大门已经微微敞开,一个红灯笼飘了出来!确切的说,是一个执着灯笼的小童走了出来,因为天很黑,他的身躯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一时间,只看的到他所执的小小***!
“公子来了?”他远远的招呼,将灯笼提了提,照到他的脸。十四五岁的模样,眉清目秀。
“唔!”倾绝轻轻的回应:“你家主子越来越警醒了!”
“公子一进谷,主子便打发人来迎了。接了半天没接着,才让小的在这候着!”小童走来,帮他们挽了马,倾绝抱着小白跃了下去。由了他拉了马去,自己带着小白向大门走!是,他们慢了。因为他知道她累的很,进来就没再跑,一路缓行过来的!
进了院,是个大前园子,这里依山傍水,所以没有任何人工装点的景观。只是两个大荷花池子,中间一道拱桥直通正堂。这个节气,没有花,根茎也都萎枯着。桥头嵌了灯,有两个梳着环髻的小丫头,执着八宝灯过来相迎:“公子,请这边走!”两人话音低柔,莲步轻移,引着他们一路穿过花池,进了正堂!正堂没有门,像是一个观景台一样,有八根柱,上面皆吊着纱,风起纱飞,迷蒙如云。堂里有明明的***,里头空空无任何繁复的家具,只在地上随意的散了几个坐垫,一方矮桌!纱起纱落间,隐隐见着一个青衣的男子的侧影!
“好久不见了,倾绝!”他的声音忽然轻飘飘的传了过来,渺渺的,有些似幻似真。小白根本还没看清,下一刻,他已经歪倚在柱前,迎着他们笑着。小白简直不知道他是如何走过来的,鬼魅一般的,人便已经在眼前了!他的长发绾着,有长长的发尾随风飞扬。脸颊边有些细细的碎发,在灯光的笼罩之下,光影明灭!他五官很柔媚,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性别错位。若不是他这身男装的打扮,若不是身形很高大,就让人会觉得,他是一个生的很好的女子。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打量着倾绝,还有,他身边的小白!
“是,好久不见了!”倾绝轻轻的回应。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来找他了。但是,还不到七年,他就又站在了这里!这里依旧如故,静静的庭院,轻巧的小童,坐拥山水,清心明目。而他,也依旧如故,眼波如水,浅笑若花。一直,没有变过!
“我内人,小白!”他低了头看着小白说着,小白微颤了一下,垂了头,微福了一下:“小白见过公子!”她的声音低低的,微微打着颤。
“在下云宁扬!”他回礼,笑着:“一路跋涉,不如今天先歇了?”,倾绝此时已经将小白拉进堂来,低头看她:“你先去洗洗,吃点东西。累了就早点睡,我一会去找你,好不好?”他声音低柔,云扬却在一边听得眉尖微扬。
“好!”小白不敢抬头看人,更不敢再说其他的话。云扬微一扬手,早有小丫头过来引她:“夫人,请这边来!”说着,便挽了她向着后面一条向西的俑道阶桥而去!
倾绝一直看她去的远了,这才自矮桌边盘膝而坐。早有人奉了茶点来,夜色已经深浓,在这深山幽谷之中,更显得漆黑异常!倾绝托起茶盏,氲氤的水气令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似是那回忆,又浓浓的包裹而来!
“我还以为,上次之后,你便不会再来!”宁扬执了壶,亲手为他续满:“冷吗?要不,我们去内阁聊吧!”
倾绝微微一笑:“你还是那么会体贴人!”他长的柔美,举止却全无媚态,温文有礼,又体贴入微!
“呵呵,很可惜。我自己却不是人!”宁扬轻轻笑了起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 凌波谷,云宁扬2—
倾绝看他,是啊!他不是人,他是曾祖碧丹伦所驭的八条灵蛇之一!曾祖伦饲育巨蟒,与其通灵。最终得驭八条灵蛇,最强的那一条,便是他!云宁扬!曾祖过世之前,将他放归,许他自行修行。并且让他吞食其它七条灵蛇以助完成形体。但有一个条件,便是要他,为碧丹家后世驭灵嫡系完成七件大事!他答应了,并且一直遵守!第一件,便是帮助他的祖父突破驭关,祖父驭饲蜘蛛,驭关难过,险些丧命。由他相助,突破关口,自此百毒不侵!第二件,是帮助他的父亲…哼,他一想起这件事,心内狂血便会沸腾。他的父亲给了他血肉,却害苦了他!第三件,便是助他逃离缀锦。第四件,便是帮他擒获妖狼刹寒夜哥,令他灵力大增!
“还有三件,你要我做什么?”宁扬看着他出神的样子,知道他又想起过去:“我答应过伦,帮他后世七次。以赎我吞食七位同类的罪孽!如今你已经在凌佩呼风唤雨,业已经找到聚灵咒的寄体,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想要什么?”
“你看的出,她是寄体?”倾绝看着他。
“她气息时缓时继,并不是因为累的。而是因为,她曾经受到数次致命重创!如此还能好好的活着,没有聚灵咒,又怎么可能?”宁扬执了杯,微微笑了眼角:“倾绝,七年不见,你却温和了!“他会关心人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是倾绝,他若是关心起人来,才是奇闻!
“所以我来找你!”倾绝轻声说着:“你有法子吗?”
“让她脱离聚灵咒而不身死?”宁扬低语。
“或者在我突关之后,医治我体内的狂血!”倾绝接着说。
“她若从来没有受过过重的伤害,聚灵咒离体也是无碍!不过现在,很难!”宁扬凝着外头深浓的夜色:“至于你,我当年就说过。你天生有狂血,若是再急于求成,要去驭夜哥。便阳寿不久!”
他微微倾向身向着倾绝:“不如,让我帮你别的事吧?!比如,杀了墨虚坚!如果你不解气的话,可以先杀他的儿子。让他白发送黑发,晚景凄凉,生不如死!”他表情平淡一如。
“我说过,我要亲刃仇敌。”倾绝微微的扬眉:“他儿子前些日子来找我,让我放了!”
“哦?”宁扬淡笑:“为何?”
“他身有法血,其力更胜乃父!只不过,他禁封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倾绝微倪了眼:“他初出茅庐,倒也算的上有智之人。”
“你想逼他重驭,彻底的毁灭他!无论从心智,还是从力量!都要完全的压服他!”宁扬笑起来,媚眼流波,令人痴迷!
“你这么做,是出于报仇的快意,还是,出于男人的妒嫉?!”他笑的更是开怀。
“哼,这么些年。你倒是挺了解人的心的!”倾绝淡淡的笑,微长的眼尾略是飞扬。却是看不出内心所想!
“我看你是二者皆有!你一定是把那个小子狠狠的羞辱了一遍,然后把他毫发无伤的放走!你就不怕他自此一蹶不振?他是墨虚家的独子,一直被人捧在手心。听说现在是朝中的红人,连皇上,都不介意他是驭灵者的后代,而对他多方重用!一个这样的人,定是从小没受过任何雨打风吹的!”宁扬依旧是一脸的淡笑。
“一蹶不振,他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个老子。那老头这些年可从未放下他的鸟!这次能查到我头上,必是他老子从旁相助!他一定会再来!”倾绝的手指,轻轻抚弄着青花瓷杯,低声说着。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再来,或者会保慎重,他会直接让老头子来!”宁扬明知故问,笑意满满。故意要逼他说出来。
“他当然会再来!因为…”倾绝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小小的满足了他一下:“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手指加力,捏碎了那小小的杯盏!
“哦!愁可相同么?”宁扬故意拉长了声音,愉快的说着:“愁也,仇也,更结的深了!”
“我要你治好她,让她离了聚灵咒也能照样好好活着!这样自然最好!”倾绝显然不想将这话题再延深进去,转了话锋言归正传:“你刚才只是说难,但并不是不可以!”
“要想治她,必得遍寻世间奇宝!但你不见得能等!”宁扬收了笑意,凝眼看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下月就满二十五!而你突关,必要在这半年之内完成!突关之后,你便可与夜哥心意通达,他便可随叫随到,成为你一生的忠仆!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先赢他!夜哥是妖狼之首,你要胜他,需要引发狂血才能逼出你最大灵力。我若要医治你,需得等你半年关成之后,但那时,狂血已经浸入骨髓,回天乏术了!”
“那就是说,我连五年都等不了了!”倾绝的指尖有些微微发颤,低声说着。
“照你现在看,还能再等五年!半年之后,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宁扬说着:“我要医治她,就要先寻药引!就要去月耀国寻老参之精,到缀锦龙晋海去找鱼龙之血。这两个东西我没把握能在半年之内找到,况且,这二者皆属强灵,如果已经提前被人驭了。那就更需要时间!”
他微叹了一口气。
“这两样东西,我可以驭夜哥去找!”倾绝低语:“比起你一人找来,可省些时间!”
“驭它找药?大材小用!”宁扬摇头:“况且,你虽与它通灵近八年,但它现在未必事事肯听你的。就是因为,你不曾真正赢过它!在它心中,并未把你当作完全的主人!”宁扬说着,站起身来:“算了,我既应过伦,自然会帮你!既然你执意要我做这件事。我应了你便罢了!明日待我诊了她的脉息再说吧!不行的话,我再想其它办法!”他看出倾绝神色之中有了倦意,便说着。赶来这里,或者不会觉得太累,但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任谁也会觉得疲累了吧!
“行,先这样吧!”倾绝说着,便朝着后面的拱桥而去。这里的房子建在涧边和周围的矮山上,楼阁之间都以拱桥,悬梯相连,将自山顶的山涧围在当中,引进院池。两侧两个悬阁,有观台相延,拱桥相连,穿涧而过。夏日流水潺潺之时,倾桥而下,别有风姿!小白跟倾绝所住的楼阁,在东面的矮峰上,错落着一幢小楼。没有人过来引领他,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虽然很多年没来,但一切都是如故!
倾绝行上楼来,一路的轻纱慢舞。宁扬喜欢纱,遍寻各地的好纱来。软红绡,碾凌罗,翠天青,很多稀有颜色的都能找来,悬在楼廊间,兜起淡淡的光晕!他一路脚步很轻,心里却忖着,她睡了吗?他想她睡,她很累了,第一次骑马,便骑行了数千里。还总是绵延不平的山路!但他,却又希望她没睡。他不缺有人等他,他回府不论多晚,都会有人等他。但是,等的意义,他心里明白。因为怕他,所以等他!但是她呢?会等吗?会因为怕他,而等他吗?或者,因为别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却因她跌落眼底而一下大脑变成空白!一切的猜测,看到她的一霎,全变成一股暖意!
她没睡,正坐在桌边,手里是他的氅,刚才上来的时候,那是裹在她身上的。她正在补衣服!她一向不擅行针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却很认真。光笼在她的脸上,给她添了红晕,让她的眼波,晕着一团团的光!她手里没有绷子,只能用手撑着那破损的一角,努力的填补着那开裂的部份!路上枝茎密布,这袍子太长,很容易会刮到。她下手很慢,每一针,都努力延袭着曾经的纹理,将细细的黑绒线,一点点的填进去!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她倚桌的侧影!一时间,竟不忍心出声去打扰她!他甚至沉迷在这样的景致里,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
她微微低头,正看到他投下的光影。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到他正盯着她看。她有些着慌,手下便飞了针,一下子正戳在她下面托着的指尖,她微抖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的回缩!但下一刻,她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他轻轻啜去那渗出的血珠,抚过那细微的小小伤口,看着她:“不是很累了吗?为什么不睡?”他明明很希望她等他,但是,现在看到她了,又非常希望她去睡觉!因为他很担心她!人呐,真是非常矛盾的生物!
她被他的动作吓着了,但他却做的出其自然,让她的心里,又暖洋洋起来!她微微动了下,看没办法从他手中撤出手来,便乖乖任他握着:“我把衣服都收拾好了,放在床边的柜子里!”这小楼里什么都有,小丫头引她过来,告诉她各屋的用处,便让她自便。这样她反倒自在了多,她轻轻说:“喝茶吗?还是先洗….”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低下头,吻住她略有些颤抖的红唇!他抱紧她纤细的腰身,感觉着她在自己的怀抱里变得温软。
“我去洗澡,你去睡觉!”许久,他放开她,抚过她滚烫的面颊,低声说着。
“那,小白给您更…!”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让他直接给抄起来了:“去睡觉,谁许你只穿一件罩衫就在这晾着了?!你把那点热气全散了,一会怎么给我暖被窝?!”他说着,眼底却有了笑意。他将她丢到床上,拉过被子把她裹严实。他笑着,径自给她下了帐子,说着,便向澡间而去!他的脚步轻快起来,刚刚与宁扬闲谈时候的低落又被她一扫而空!她可以改变他的心情,很轻易的,真的可以!
她是暖不热被窝的,充其量,也只能把自己身下那一小块地方暖的微温。所以,在他回来的时候,被窝里头还是冷冰冰的,他一把将她搂过来,把自己的热力给她。他知道她没睡着,因为她僵着象块小铁板!
“明天让宁扬给你诊诊脉,我们得在这里住几天!”他低头看她。
“给我诊脉?”她睁大眼看他,一时有些不明就里:“他是大夫?”
“嗯,好大夫!”他轻笑:“让他给你瞧瞧!”
“我没有生病啊!”她看着他笑得温和,一时也松软下来。
“但你太瘦了!以后生出的孩子都跟细竹杆一样怎么行?!”他抱着她:“做我的妻子,不能瘦成这样!”
她浑身不由的抖了一下,妻子?她脑子又有些泛木!他看着她一脸愕然,勒紧她:“你不想吗?你已经许给我了,不当我妻子,你想当什么?!”
“可,可…”她怔怔的看着他,却吐不出一句整话来。她想当什么?她从来没想过!她许了他了,但却从没想过要当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该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大家不都这么说吗?比如少爷,他以后就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来当妻子的。像她这样的,能当一个通房的丫头就很好,如果可以有个名份,当个姨娘,就是最好的了!以前嬤嬤就是这样说的啊!
“皇上已经下召,封你为郡主!那些奴才,东西,都是赏你的啊!接旨的时候,你没听到么?”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在京里得的地,比我的行府还大三倍呢!以后建成园子,多精致都有!昭平里头,劲轩把园子给你了,我让人改呢!”
“赏我的?”她晕了,真的完全晕了。那些个车里的东西,那么多的人,给她的?都是给她的?那天那个公公,拿着黄绢说的文绉绉的话,都是说给她的吗?她一句也没听懂,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瞧着他笑,然后她就跟着笑了!
“可不是,都是你的!你不是奴才了,早就不是了!”他抱紧她,吻上她的眉头:“这样,你高不高兴?”
高兴?她何止是高兴,她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她一直都像活在梦里一样,一直都是如此!她是小白,是一个奴才,是一个,为了讨一口饱饭,不惜性命的奴才。她总是被人卖来卖去[奇Qisuu.com书],她总是想,若有一天,有一个小小的窝,不用再挨饿,就已经很好!后来,少爷给她一个梦,让她住在华丽的房子里。她觉着,已经快飘到天上了!再后来,她遇见他了。她的新主人,她的死神!他给她的,不仅仅是彻骨的疼痛,死亡的恐惧,还有,还有一个让她,根本无法再辩析的梦境!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已经无法分辩了,亦或者,她根本也不想分辩了。因为太美好了,美好到,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那条小白狗,与她叫同个名字的小白狗!
“要娶我当正头的吗?”她忍不住开口问他,她觉得头顶上有一道雷,响得她头疼的很。让她的思绪乱成一团,让她,再次去问他!
“当然是正头的!你有当偏房瘾吗?”他笑起来,开始逗她。看她的脸红烫起来,他拈着她的下巴,正色看着她:“回去了,拜了堂。你就是昭平王的王妃!你只能看着我,你的心只能给我,你只能信我!”他抱紧她:“好不好?!”
“好!”她颤抖着,在他的引导下轻轻的低语。她偎紧他,感觉着他给她的热量!
“我以前打过你,你不许怪我!更不能恨我!”他低低的说着,说这些的时候,也有些颤抖起来:“以后,我都不会再打你。而你,也不许怕我了!”
她在他的怀里胡乱的摇头,她从来没怪过他,更不会恨!就算他现在依旧会打她,依旧什么都不给她,她也不恨!她只是觉得,那是她的命!而现在,她更不会怪他,更加的不会!
“睡吧!你看,我本想等回府再告诉你,现在我忍不住都说了。你的惊喜没有了!”他轻轻的拍她的后背:“明天让宁扬给你好好瞧瞧!你要胖一点,再胖一点!”他低低呓语般的说着,闭上了眼睛!她该再胖一点,这样,以后如果没有他。她也能暖热自己的被窝!
其实,他多想一直陪着她,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她学会像一般人那样思考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向她坦诚他的过去,让她知道他那些他一生都不想再碰触的回忆!他还想帮她讨回那些血债,他的,还有她的!让那叫骊儿的怪鸟,把曾经吞食她四年的血,一滴一滴的还给她!当然,在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更多的,他希望能一直与她在一起,过一些平静快活的日子!最好有几个孩子,不用再驭灵,不用再担忧自己的性命。每天都很悠闲,不用再谋算人心,不用再争权夺利!他与她一起结伴老去,一起共渡晨昏,最后,一起死去,睡在同一个墓穴里!那样的生活,让他向往至极!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 凌波谷,云宁扬3—
小白躺在床上,帐子还下着,只是把手腕伸出去。小丫头在上头覆了一层薄纱,让宁扬给她诊脉!
“夫人不用紧张!”宁扬觉得她脉急的很,便柔声劝慰她。
“怎么样?”倾绝忍不住出声问着,看她手都有些抖,就直想把人都轰出去!
“夫人头疼么?”宁扬淡淡笑着,装作看不到倾绝的眼神。
“不疼的!”小白应着,她没病,好好的。是瘦,比别人都瘦,但多吃两碗饭可以胖起来吧!她现在吃的都很多的,每天都吃好几碗。也不怎么动了,不干活了,连路都不走了。但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肉长的少的可怜!
“哪里都不疼吗?”宁扬收了手,站起身来:“让在下瞧瞧面,行吗?”
“脉都看不出来,还瞧什么瞧!”倾绝呼的站起身来,直拦到他面前:“一会用饭的时候再瞧吧!”一大早就跑了来,比猴还急,害得他们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我只想早些诊了,早些先下药!巴巴的跑来的是你,现在百般阻挠的还是你!也不知你急也不急!”宁扬笑着打趣他,却并不去硬撩帐子:“一会再瞧也行!反正我是不急!”他笑着,便带了人向楼下去!
“你现在无赖的很!”倾绝低哼着,向着床低语着:“你再睡一会,别急着起!”说着,拔脚就追过去!
“她的伤我都跟你讲了,你心里有数!差不多开个方子出来,也好让她及早调治!”倾绝几步便追上他:“你要的那两样东西,你找也好,我找也行。反正尽管去找就是了!”
“现在又燥上了?”宁扬微微倪他:“普通的药,根本对她无效!我就是想瞧瞧她后脑的伤有多大,你现在又不让瞧!”
“外头能瞧出什么来?难不成你钻脑壳里头去?”倾绝低语着:“总之没把握前,我不会动她眼睛里头的东西。也不许你乱来!”
“哎,我就是想钻进去瞧瞧!现在不能治你,只能治她!我既然应了你,当然会尽力!”宁扬转动着手腕。
“你脱体出来,再把她吓出个好歹!不行!”倾绝咬着牙低语,刚才他说想瞧,就想到是用这一招!
“把她眼蒙上,把嘴张开来!我进去她也不知道!”宁扬笑起来:“这样行了吧!”
“不行,你灵罩太强,会弄伤她的!”倾绝摇头。
“那我让云儿进去行了吧!”宁扬无奈,看着身边跟着小丫头说着。
“她?”倾绝盯着一直跟着他们的小丫头,不信任的低语。
“公子,奴才进去瞧瞧,不会弄伤夫人的!”云儿轻笑着:“不用蒙眼睛,一会瞧夫人睡着了。悄悄脱体出去,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
“她灵罩不足百年,身量细小。从鼻孔便可得入!”宁扬看着倾绝:“我保证她无痛无觉,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若是她尙能得治,及早拿了东西。不是两全其美!到时你也可长命百岁,更能助你突关制驭夜哥!夜哥不同一般灵物,你突关之时,我插不得手。不能像当初助你祖父那般帮你!有了聚灵咒,你再引狂血,也与性命无忧!”宁扬收起一脸的笑意。
“你不是说必得那两样灵物当药引,才能治好她么?如今瞧了,不是一样?”倾绝低语着。
“那两样药引,乃是治本之法!我还有一个治标的法子可以拖!”宁扬说着:“我体内有七枚玄丹,是当年七位同类的精元之物。我可以吐出来给她,一枚能撑一年,七枚就能保她七年的命!然后再用这七年的时间,去找所需要的药引!如果顺利,找到了。她便得医,找不到,她也能多活七年!”
倾绝抖了起来,七年!这样做的话,他的性命便无忧,从此再驭强灵也不怕!就算有制驭强阵,也可释放狂血以对!但是,她的命,便上了阎罗王的催命册!七年,若是他找不到那所需的药引,该怎么办?
“不是这样你也不肯吧?你想报仇,就得有所牺牲!”宁扬轻声说着:“再说,能拖七年,对于你我,也更好行事!总比让我半年之内拿到药引要好的多!”"奇+---書-----网-QISuu.cOm"
“若是那两样东西,已经练成强灵,或者被人所驭。我们永远也拿不到了呢!那她,不就只能活七年了吗?”倾绝握紧手指:“与其如此,不如不治!我半年突关之后,便强攻缀锦,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