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晨讲过,那时候我就想:一个黑道老大和女警的爱情,一定浪漫极了。”
“浪漫!真TM的浪漫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深切的留恋。
“鱼会游回来的,因为刺猬在等它!”
他自嘲地笑笑:“是啊,抱个小刺猬等着”
“也好啊!鱼说,我依然爱你!
刺猬说,可我已经有了孩子
鱼说:我不介意。
刺猬说:”
安以风一声冷笑:“可我孩子他爸介意!”
我笑了,几天来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也第一次发现安以风比韩濯晨还幽默!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他比韩濯晨话多,又很有趣。
和他聊天,不觉得夜深,也不觉得路长。
“你们这样行吗?”我有点担忧地问:“能瞒过警察吗?”
“能不能瞒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晨哥已经出境。这年头除了贪污犯,你听过几个罪犯从境外引渡回来?”
我摇头,的确没听过。除了一些因为非法入境被人遣送回来。
“你想想,他们耗费那么多财力、物力,满世界去追缉逃犯,搞不好再搭上几个警察的命,千辛万苦把犯人抓回来,不但要放在监狱里供吃供喝,还要严加看管防止越狱,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所以说,除非是为了追回巨额赃款,他们绝对不会动用国际刑警去抓犯人更何况,晨哥根本不是罪犯,严格来说连疑犯都不是。就算那些警察吃饱了没事干,调查出晨哥是诈死,也没权力抓他——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安静的生活又不犯法!”
“可是万一他们查出什么怎么办?”
“你别把警察想得那么有正义感。你当那些警界的高层查晨哥是为了惩恶扬善?他们是看不惯我们的作风,更不想黑道势力继续扩张,让他们颜面无存。现在晨哥‘死’得这么惨,全部财产都卖了,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这种时候,他们想做的不是调查晨哥的死是真是假,是开始收拾我。”
“噢!那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把我的钱分给兄弟们当遣散费,剩下的捐给红十字会。然后,找个风景好的海边跳个海他们估计会说我是畏罪自杀!”
“这么简单?”
“是,因为畏罪潜逃不会不带钱。”
“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活着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就想让你们消失,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整顿黑社会。”
“让他们整顿整顿更好,省着道上那些人闲着没事找我们麻烦。”安以风靠着椅背上,长出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劳心劳力地帮警方管着黑道,维持着黑道的秩序。他们不给我颁个奖,送个警花慰劳慰劳我就算了,还看我不顺眼。那就让们自己管吧,我也退休去国外养老,过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我怎么听着他还挺委屈的。
仔细想想还真是挺委屈,的确该送个警花慰劳慰劳他的劳苦功高。
听他说完,我放下悬着的心,又忽然想起一个早就好奇的问题:“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晨的十八岁是什么样的?”
“他啊”安以风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笑意:“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看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说话一个脏字都没有,很有礼貌。晚上睡觉前,还背英文单词,太TM搞笑了!我问他:这么爱学习,为什么要出来混?他说想寻找点刺激。”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起学的抽烟,一起学喝酒,一起学砍人我们还合租一间公寓,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也包括一起改变,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几年后的一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要出来混?他说:为了一个人,小时候眼看着她受苦无能为力,长大了,以为自己有能力为她做点什么,却做错了!我为她走上一条绝路,到头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以风看一眼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给他一拳,跟他绝交,听见他这么说,我连责怪他背信弃义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混,帮警察做了那么多事,不但一点点回报都没有,还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去帮他继父升职。我觉得人活到他这份上,那才叫可悲!”
“是啊!真可悲。”
“最可悲的是,动了真情,全心全意爱着一个女人,还TM是仇人!”
我望着星空,这一次,我没再去注意某一颗星,而是望着整个天空。
上天已经对他很不公平,很残忍!
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对他公平点,对他好一点?
一切如安以风所料,警方有意对他追究到底,第二天一早,警察就来把他带走,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他还没回来。
我焦虑地看表,坐起来向窗外张望,很担心他会一去不回。
“韩太太。”
我回头,看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女警站在我床边,她看上去有四十岁了,眼神非常锐利,一看就不好应付。
我摸了摸小腹,调整好情绪。“有事吗?”
“我们在调查韩濯晨的案子,请你配合一下。”
“请坐。”我端起桌上刚倒的安胎茶,喝了一口。
她扫视一圈屋里放的补品,语气缓和一些:“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和韩濯晨夫妻感情怎么样?”
“很好!”
“那为什么结婚不到一个月,你就去了国外,整整分居了两年。”
这问题问得比记者还尖锐,但记者的问题一句:“无可奉告!”就够了。
警察的问题,必须回答,还要答得干脆,一点闪烁其词都不可以。
我看了看她的神色,决定如实回答:“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点误会。”
“什么误会?”
“他怀疑我爱的是别的男人,不许我出门。有一天,那个男人想带我走,拉扯的时候,我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去,流产了。”我低头喝了一大口苦茶,用被子盖好小腹。“他不肯原谅我,连家门都不许我进。”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快速写着记录。
写完后,她又问:“你就和那个男人去了英国?”
“我跟他去英国治疗脚伤,伤治好之后,就留在那里上学。不信你可以去查。”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我和娱迅公司签了约,回来录个曲子。我和晨在酒会上遇到,把误会解释清楚,又重归于好。”
她的视线从笔录移到我的脸上,我看得出她在尽量表现出不太鄙视我。“所以你就跟娱迅公司的孟勳结束了暧昧关系?”
“我!”好在我心情不错,要是换作两天前,估计会被她逼疯。我稳定了一下情绪,问她:“这跟本案有关系吗?”
“韩太太,请你如实回答我,你回到韩濯晨身边,有没有不得以的苦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韩濯晨有没有逼迫过你。”
我现在发现不仅记者的想象力丰富,警察的想象力更超乎常人,我愤然说:“没有!我从九岁就在他身边,他对我比亲生的”
我的话因脑海里闪过血腥的一幕而止住。
我捂住脸,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尽量让自己去回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爱护,还有雨天里那透明的伞,他在医院里说过的话,还有我们的重逢,我们美好的第一夜,我们的孩子
我拿过粉色的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缓了口气:“我很爱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她点点头,又问:“这些天安以风为什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你们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忍下把手里的茶泼在她脸上的冲动。“是晨嘱托他好好照顾我,安以风怕我情绪不稳定,想不开,才会寸步不离。”
“那你认识安以风多久?你们很熟吗?”
“认识很多年了。但我们只见过几面,他一向对我没什么好感。”
“他对你没好感?”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问我:“你觉得他和韩濯晨的关系怎么样?”
“当然很好,他们从十几岁就在一起,他们一起学抽烟,一起学喝酒,他们住在一间公寓,形影不离他们二十年同甘共苦,出生入死走到今天,关系怎么可能不好?”
看他们那一身警服,我越来越觉得碍眼:“你们警察到底能干什么?有人目睹全家人惨死,你们问都不问。晨的尸体已经火化,你们还天天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想他死你们是想查凶手?还是想抓安以风?!”
“芊芊!”随着一声温柔的呼唤,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快步走向我,搂着我的肩安抚着我:“芊芊,你别激动。”
“小景哥哥?”我惊讶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景。“你怎么来了?”
“我刚听说他的事,我担心你想不开”
“我没事。”我不自觉摸摸自己的下腹,笑着说:“我有了他的孩子,小景哥哥,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他抓着我的手,温柔地摸摸我的头:“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不”我刚想说不用,余光瞄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女警:“嗯,那你帮我买机票,我想去英国。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让我伤心失望的地方!”
“好的,我带你走!”他转身对女警说:“对不起,我想她需要休息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芊芊从小就这样,心里痛不欲生,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还总笑着告诉别人:她没事。”
她站起来,看看我,又仔细看了一眼景。“你就是穆景?韩濯晨当年领养的那个男孩儿?”
“是!”
“我明白了!我该问的也问完了。对不起,韩太太,打扰你休息了。”
“我希望你该问的都问完了。”我说。
“你放心,不会再打扰你。”
“谢谢”
她离开后,我才留意到景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疲惫,大概是旅途奔波。
他的出现太是时候,他让别人所有的疑虑都变得毋庸置疑。
一个养父,养子和养女的三角恋情,给了人太多臆测和想象的空间,但结局是养父遭遇不幸,青梅竹马的兄妹去另外一个国度继续生活,顺理成章得不能再顺理成章。
我跟着景离开的时候,就连小秋都抱着我说:“芊芊,这是天意!”
“天意”
我想起韩濯晨的话:我们是男人,命运不是掌握在上帝手里,是自己手里!
天意让刺猬和鱼不能相爱,它们就要分开?
天意让我们爱恨纠结,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我还要再试一次
刚到英国不久,我就听到一个不感到意外的消息。
安以风莫名失踪,失踪前散尽万贯家财
不过,安以风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无语,他连消失都消失得够张扬。
对他的失踪有无数种传闻版本。
官方的版本是,警方掌握了安以风谋杀韩濯晨的有力证据,他极有可能是畏罪自杀,生死未明。
民间的版本是,最后一个见安以风的人,目睹他在海边从早上坐到傍晚。但很多人不相信安以风会自杀,认为他肯定是逃了。
比较夸张的版本,惊得我如遭雷劈。
具体情形是这样的,今天身体不适,没去上课。
给小秋打电话,又聊起安以风的失踪。
我问:“最近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芊芊,我听说一个惊人的传闻,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靠着枕头,坐稳。
“有人说安以风是殉情的!”
“殉情!”
“我听一个朋友说,很早以前安以风和算了,我跟你说另一个版本好了。还有人说他和你老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隐居避世,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噢!很美好的幻想。我还是想听前面的那个,他们说安以风和晨怎么回事?”
“你还是别问了。”
“我就是好奇,不会当真的。”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暧昧。你也知道他们的感情很好,自然容易让人误会。而且你们结婚两年,分居两年。那两年韩先生经常出入安以风的家你回来之后,韩先生对你的深情大家有目共睹。据说,韩先生出事那天晚上,跟安以风发生了争执,可能就是和你有关”
“你别跟我说,我是第三者。”
我想起那个女警听我说到安以风对我没好感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对他们感情的形容词,懊恼抓抓头发。
她不去当记者有点屈才了!
小秋以为我受了刺激,忙劝我说:“其实你也别太介意,安以风消失的实在太突然,大家茶余饭后自然免不了胡思乱想。”
“他们以为安以风一怒之下杀了韩濯晨,自己也了无生趣,所以把财产都分给别人,自己跳海自杀。”
“芊芊,你可千万别当真。”
“我怎么会当真?”
我仅仅是觉得在这么多传闻里,这个最合逻辑,最无懈可击。
我在英国的两年,韩濯晨经常出入安以风的家?我又想起他保镖看见我衣衫不整时怪异的表情
“秋姐,我有点事,改天再聊!”
挂了电话,我马上给韩濯晨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传来他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芊芊,有事吗?”
“没事不能打吗?”
“不是,我记得你十分钟前刚挂了电话。”
我看看手表,还不到十分钟。“你在做什么?好像很累。”
“在和安以风打拳,太久没活动了”
打拳?我怎么听着不像呢?
都说怀孕的女人多疑,还真是挺没安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