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去哪儿啊?万一姑娘回来问起,我们也好跟她说!”
谦和温润的男声远远传来,“在下去长庆。”
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的,宛如直送进了人心底。
听见的村民不由相视一眼,这兄妹俩……到底是什么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复工快乐!
☆、救赎
对山外的情况,君微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但亲眼所见还是难免更加心惊。
此地离长庆并不远, 快马不过一日路程, 却已是魔兵天下。
天色刚晚,普通人就已经关门闭户,不敢轻易露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了去,生死不明。
所以这样空荡荡的街道上, 青色小衫的少女显得格外突兀。
天空飘着雨,青石地湿漉漉的,她从巷尾走来,没有打伞, 可是衣服和头发却都是干燥的, 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保护起来, 包括跟在她身侧的机甲小兽。
路边有残破歪倒的摊子,器皿都被砸碎了, 豆腐花和汤汁散了一地, 有红眼睛的鸟雀在啄食,大概是被脚步声所惊动,纷纷抬起脑袋。
少女清澈的眸子与猩红的鸟瞳相对, 很快,鸟瞳中的红色魔气便褪去了,露出黑豆般的小眼睛来。
鸟雀们重新回过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少女也不曾驻足,继续朝前走,直到面前横过硕大的黑影,几乎将她整个罩住了。
君微抬起头,才看清被站在屋檐上的魔将,形容瘦削,一双染着红的瞳仁仿佛看着猎物般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黑色的鸦羽一展,从高处跃了下来,正落在面前不远处。
见小姑娘没转身就逃,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惊骇,那魔将十分意外似的摸了摸下巴,“还不跑?”
“不跑。”君微说。
机甲兽阿壁低下前肢,发出低沉的咆哮,愤怒而防备地盯着对方。
魔将似是才注意到它,瞟了一眼,顿感兴趣,“这玩意儿身上怎么有我族气息?”
阿壁被阎煌改造过,灵力之中确实有阎煌的气息,没先到这魔将倒是比狗鼻子还灵,君微毫不迟疑地顺杆而上,“它本就是你们魔尊所赠,自然有你族气息。”
“尊上所赠?”魔将将信将疑,但适才看猎物的眼神倒是有所收敛,“你认得我们尊上?”
提及那人的名字,他的声音都要轻上三分,显而易见是忌惮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
他哪敢问?阖族上下,如今能离那煞星多远就离多远,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当成进补品被吞噬了,连个渣渣都不会剩。
君微瞧出了对方的迟疑,一歪头,“或者我问也行。”
“你要去见尊上?”
“对啊,”君微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里。”
魔将像是听撞了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还是没看出这小姑娘到底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身份不一般,如今天下众生都对那位大人物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往他面前送的?
“你能带我去吗?”
“……去哪?”
“找他呀。”君微笑了,小脸还有些未退的婴儿肥,所以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边说着,她把两只手朝前一伸,递给对方,“要绑起来吗?”
魔将只觉得今天撞鬼了,遇见个奇奇怪怪的小妮子。
“用不着,你敢乱动我一下就能把你的头给掰了。”说着,他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可君微看都没看一眼,收回嫩白的小手,轻快地说:“那走吧。”
魔将嘴角抽搐,总觉得自己不像捕捉了个战俘,倒像请了位姑奶奶。
眼见着魔族就要把少女带走,躲在暗处的热血侠士忍无可忍,拔剑就要从僻巷里杀出来,可是背对着他们的少女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背过手来,朝他们摆了摆。
仿佛在说,别过来,是我要去的。
一人、一兽、一魔消失在暮色之中,侠士们面面相觑,才发现路边早已枯萎的兰草悄无声息地重新抬起了头,再往远处看,随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被魔骑摧毁的万物,俨然一一复苏。
*** ***
满山枯骨,一河血染。
魔将斜眼看了看同船的少女,本以为怎么也该看到惶恐,谁知从那双眼里竟只能看到……怜悯?
“不怕吗?”他哼了声,“都是你同类。”
君微收回视线,“生死轮回是天命,他们离开了,自然会被地府收去。”
“啧,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微不答。
魔将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拿尖锐的指甲剃着牙缝,盯着她瞧,越瞧越觉得眼熟,依稀仿佛哪里见过,只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弄的小舟疾晃。
“是你!”他指着君微,“当初尊上带回穹窿山的就是你,那会你还是个黄毛丫头!”
君微摸了摸头发,如今已经及腰了,她都快不记得了,跟阎煌去穹窿山的时候她还是毛丫头吗?
“姑奶奶,救世主,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那面目狰狞的魔将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君微面前,只差没摸着她的膝盖乞求了,“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
这群魔族分明在琅嬛大陆上肆意妄为,怎的说得如此可怜,就像备受欺压的是他们一样。
见君微一言不发,那魔将牙一咬心一横,脑门对着船底就是一通猛磕,“只要姑奶奶你能让尊上别再练那邪门功夫,小的愿意为姑奶奶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的块头起码是君微的两倍,这一磕头带得船身摇摇晃晃,随时要翻倒在河里似的。
君微这才开口,“别磕了。”
“姑奶奶答应了?”
“……他在练什么工夫?”
那长相凶残的魔将这才爬起身,蹲在君微面前,眼巴巴地把事儿和盘托出。
原来自琅山复苏之后,魔神靳熠所向披靡,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琅嬛大陆,除了长庆之外尽收麾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本被放逐西荒的众魔也跟着耀武扬威,横行无忌。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在他们的尊上看来,魔也好、人也好,并无实质性的区别,只要他需要就能信手捏碎。
是以,这些日子葬身在靳熠掌下的魔族,实际可能比人类还要多。
魔族们一边对人类颐指气使,一边在自家老大面前胆战心惊,苦不堪言,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撞见靳熠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末日来临。
“他为什么要吞噬魔族?”
“尊上的事我们哪里知道?”魔将眼巴巴地说,“尊上待你不同,你要不劝劝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别再造杀孽了……”
听听这话,像从一个魔嘴里说出来的么。
君微垂下眼睫,没有表态。
正说着,船身突然激烈地晃动起来,深不见底的河面瞬间波涛汹涌,君微抓住船舷,还没来及去看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魔将已经一股黑色卷起,拎上了半空。
“姑奶奶救我——”
君微抬起头,方才看见云端之上的猎猎的红色斗篷。
她抬起手,浅色的光泽顺着魔将的方向蜿蜒向上,渐渐覆住擒拿他的那股黑气,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渗透,最终完全将黑气稀释。
失去了束缚的魔将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连翅膀都没来及展开就重重跌进河里,灌得满鼻子水,狼狈地浮出水面,心惊胆战地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下一秒他就的心就又悬到了嗓子眼——
那位大人竟从云端如闪电般斜掠而下,转瞬就已突入船舷,单手扼住了少女的颈项,一双暗红的眼死死凝着她的眸子,语声森然,“你还没死?”
君微单薄的青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更显得人十分单薄,在他面前甚至不比一只兔子来得强韧。
她踮起脚,声音有些变形,“……我来找你,有事。”
靳熠冷笑,手劲未松,“伟大的凤神找我这般阴险之徒能有什么事?莫不是,还想采取怀柔之侧,让我归顺不成?”
君微勉强抬起手,指尖堪堪点在他的左胸口。
隔着布料,指尖的冰凉透心。
靳熠身子微僵,长眸眯起,手下的力气加重了,“别碰我!”
明明可以将手中的少女甩开,扔下船,她自然就碰不到他了,可他却只是厉声呵斥,并未松手。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空洞……”君微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脖子被掐得太紧了,以至于呼吸不畅,不由痛苦得变了面色。
靳熠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直到她面色终于缓过来,方才重新恢复厉色,“此事与凤神大人何干?当日若不是答应了慕容氏,你和你那伪君子哥哥早就死在我手里了,也轮不到你此刻来我面前惺惺作态。”
“我可以帮你填补。”君微按着喉咙,声音有些沙哑。
靳熠冷笑,“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的方法就是随时疼了,随时吞噬同族来填补吗?”
靳熠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他们虽然是魔,可也是一条条生命,”君微放下手,让指尖凝起温润的光,“若只是为了疗伤,我就可以,不必以他们的性命为药。”
见靳熠不动,她试探着向前。
眼看着手指就要碰触到暗红色的衣襟,他突然广袖一拂,劲风瞬间卷起千层浪。
靳熠倒是瞬间从风浪之中抽身而出,小船却被浪涛所覆,瞬间连着船只带少女统统不见了踪迹。
浮沉在河中的魔将竟兀地生出同情,这情绪在他不算短暂的魔生里堪称陌生,来得十分突然,大概是因为少女给了他希望?又或者因为她刚刚出手救过自己?总之,他觉得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了,于是奋力在水中划拉,甚至沉入水中找寻那个小小的人类。
可是没找到,他甚至把那头莫名其妙的机甲兽都给捞起来了,也没找人类少女。
抹了把脸上的水,魔将突然察觉箍着的机甲兽低低的咆哮起来,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他才看见那位大人正凭空立在水面之上,而他臂弯之中垂着手臂的……赫然正是衣衫尽湿的人类少女。
“你,”靳熠斜睨了眼还泡在水中的魔将,“把她送我那里,看好了。”
突然被点名的魔将一听,知道小命安稳了,连忙从水里脱出,抖着翅膀上的水,伸出尖锐的爪子打算从魔尊手里接过少女。
可是靳熠看了眼那黑乎乎的爪子,又看了眼湿了衣衫失去意识的少女,浓眉蹙起,最终一转身,半声招呼也没打,就抱着君微消失在乌云笼罩的河面之上。
“怎么又不要我送了?”魔将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的爪子,突然感觉裤管被什么拽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机甲小兽正叼着他的裤子,“干嘛?要我带你去找姑奶奶?”
机甲兽嗷了一声。
魔将低头,把小兽捞了起来箍在臂弯里,展开湿漉漉的黑色羽翼追着魔尊的方向飞去,边飞边在心里犯嘀咕——
自打遇见这人类小妮子,他咋感觉自己哪哪儿都跟往常不一样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光是你呀,大黑爪
遇见微微就变了的人,还多呢
☆、靡靡
靳熠出现的时候,群魔全都丢下了手中的差事, 垂首屏息, 恨不得一秒变透明, 以防万一碍着这位的眼,小命不保。
可他却跟阵风似的,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待得人影过去了,众魔方才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位大人怀里抱着的,是女人吗?
不可能!众魔纷纷自我否定。
在这位的眼里, 只有可进补与不可进补的区别,哪来什么男女之分?
可紧接着,就看见一个湿漉漉的魔族抱着个奇怪的东西踉跄落地。
“平翼,你这是失足落水了?”
黑爪魔将扔下竹制机甲兽, 抖了抖浑身的水, 用劫后余生的语气对同僚说:“他姥姥的, 咱们有救了!”
众魔围了过来,打听究竟。
被称作平翼的魔将抹了把脸, “知道尊上带回来的姑奶奶是谁吗?当初在暮河边, 尊上就是为了她入的黄昏之境,还斩了魇魔!……还不明白吗?只要她想要,尊上肯定会答应, 所以……”
“所以只要巴结好她?”
“只要有她护着,就性命无忧了?”
一群已经胆战心惊多日的妖魔差点原地喜极而泣。
而被他们视作为大腿的小姑奶奶,此刻正闭眼依偎在某魔头的怀中。
靳熠拿肩抵开房门,抱着人阔步走了进去, 俯身将她放在榻上,又随手扯了干净衣裳扔在榻边,见平卧的小姑娘依旧合着眼一动不动,便抱起肘来,似笑非笑道:“要我亲自动手替你更衣?”
果不其然,“昏迷”的小姑娘一下睁开眼,环住了胸。
靳熠冷哼,“穿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换掉,出来。”说完,人便离开了,顺手还替她关了门。
君微拾起被他扔在身边的衣裳,干净清爽,绣工精致,一如大狐狸往日的审美,而非靳熠。
大荒时期,靳熠独居西地,住的是茅屋,穿的是粗布,对出穿用度从不讲究,所以眼前的魔神靳熠身体里,阎煌并没有完全消失。
双手揪住衣衫,垫在下巴下,君微对着落在地面的一抹月光怔怔出神。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这世界重归秩序,唯一的出路只能在靳熠身上找,只有他愿意管束妖魔,归还故土,琅嬛百姓才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否则,就只能——
未等她理清思绪,房门突然又开了。
湿漉漉的衣裳被扔在脚边,君微的手还落在襟边未及系好的带子上,一抬眼,眸光中满是惊慌。
推门而入的靳熠有一瞬恍惚,继而才撇过视线,“换个衣裳要这么久?我还当你,逃了。”
最后两个字硬生生断开了。
君微十分疑心,他原本想说的是晕了。
她抿抿嘴,将衣衫扣好,又卷起明显长出一截的袖子,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衣服太大了。”
“是你太小。”他又不是开裁缝铺的,哪儿来合适的女孩衣物给她。
君微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小了,你说过,我长大了。”
准确的说,是阎煌说过。
被这双清澈明晰的眼盯着,靳熠有一瞬的不自在,而后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不耐地一拂衣袖,“既穿好了,就随我来。”
这微妙的眼神变化,都落在君微眼中。
她转了转眼珠,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虽已入夜,可这魔宫倒真是热闹非凡,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漂浮着暗香,君微闻着觉得有些许说不出的熟悉,不由侧目去看香从何来。
一时走神,没有察觉前方的靳熠停下脚步,她就一头撞上了对方的后背。
“嘶……”君微捂着额头,抬眼看见他低头看自己,便问,“怎么啦?”
靳熠不言语,只是仿佛对她的状态有些意外,欲言又止地转身走了。
君微揉了揉额角,不明所以地跟上,心中倒是转了个念头——他如今过得都是这般纸醉金迷的生活吗?
随着二人步入宫殿,众魔皆贴面在地,恭敬异常,君微的目光从一片白花花的肩膀、背脊上瞥过,只觉得仿佛在哪儿见过。
靳熠自是坐在殿上最高位,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君微走过去,被他按在身边,侧腿而坐。
匍匐在地的众魔这才重新起身,顿时香风四起,靡靡之乐纷扬,这场景终于让君微想起是在哪见过了——比起醉风楼来,此地有过之而不无及。
从前阎煌也会去醉风楼,不是因为爱慕里间的婀娜美人,而是鱼龙混杂处渠道错杂,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消息,那如今呢?
君微侧头,正看见一个魔族女婢将剥好的果子递入靳熠口中。
他的眸光落在殿内身姿婀娜的舞姬身上,落在扶手上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原就风流倜傥的长眸更是带了三分迷离,倒是有些陶醉似的。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君微的视线,靳熠抬手,微微动了动手指。
舞姬当中最出挑的那一个,就好似被根无形的丝线一把拉扯,硬生生拽上了高台,落在靳熠面前,他抬臂托起对方的下巴,微微眯起眼。
比起被尊主宠幸关注的兴奋,很显然,此刻在舞姬心里,对于被这位喜怒无常的大人吞噬的恐惧更占上峰,所以她那纤细的肩抖得好像蝴蝶的翅膀。
哐当。
铜器落地,滚出老远。
靳熠斜过眼,正看见下手位置的少女起身,不好意思地拾起打翻的酒盏,像只小兔子似的又跑回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眼里分明写着,就是故意的。
靳熠松开舞姬的下巴,嘴角一勾,“凤神大人还有什么招,要不一次性使出来,让鄙人见识见识。”
君微略一思忖,指着面前的果盘,“这个可以打翻,也可以被呛住,还有那边的帷幔稍微纵一点风可以被烛火点燃……”说着,她莞尔,“法子多着呢。”
靳熠一笑,将刚打算偷偷从他身边溜走的舞姬又拽了回来,“看来为了干扰鄙人寻欢作乐,风神大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可怜的舞姬再一次噤若寒蝉。
“那倒没有,”君微捏紧手中的酒盏,“只是她看起来并不太乐意。”
靳熠睨了一眼满面绝望的舞姬,挑眉,“哦,她说你不乐意。你自己说说,她说得对吗?”
那舞姬现下只怕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哪敢说半个忤逆的字,拼了命地摇头,结结巴巴地说:“能、能侍奉魔尊大人是奴婢万世修来的福分……”
靳熠冷笑,“凤神大人可听清了?人家心甘情愿。我这儿不比琅山清静,阁下若觉得这般奢靡脏了眼,不妨乘早离开,免得污了神明的眼,倒是鄙人的不是了。”
他若不说这句,君微倒还存了三分疑,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心如明镜了——这人,摆明了想法子撵她走呢!
见君微不说话,靳熠嘴角轻勾,“还是说,凤神大人不过是嫉妒她们这身段,求而不得所以才如此失态?”
君微鼓起腮。
虽说比起刚离开琅山那会雌雄莫辨的小身子板来,她如今也算小有曲线,可跟这丰腴的舞姬相比,说她是一马平川也不为过。
无论千年前的少年靳熠,还是琅山初时时的大狐狸阎煌,都是毒舌不饶人,如今二合为一,当真功力不减,打蛇七寸,直戳痛点。
“我不嫉妒,” 君微挺胸抬头道,“皮囊之下不过白骨,说到底都是用来承载魂魄的容器罢了。”
靳熠懒洋洋地抚了抚掌,“说得还真冠冕堂皇,若当真这么想,为何幻化人形的时候,凤神大人不选张歪瓜裂枣的脸,而要变成这般蛊惑人心的模样?”
蛊惑人心?
君微稍怔,靳熠已像是自觉失言,又补刀,“当然,鄙人可没有夸风神大人这张脸的意思。我等粗鄙,不懂欣赏这等清汤寡水之美。”
“尊上何必这么说,让小娘子的颜面往哪儿搁呢?”一个女声穿破鼓乐而来。
君微回头,正看见风烟波穿着一袭黑色薄纱穿过殿上的舞姬,向他们走来。
她眼眶微热,站起身来,可是风烟波却并未多看她,而是双手作揖,在靳熠面前以俯首,“尊上,属下回来了。”
靳熠长眸微眯,像是觉得站在旁边的舞姬碍事似的,挥了挥手。
舞姬如蒙大赦,下台阶时险些被裙裾绊倒,幸好得君微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向君微做了一揖,慌忙逃回人群之中。
风烟波击了击掌,“都散了吧。”
似乎就是她挥衣袖的瞬间,大殿之内的香气倏然散了,鼓乐之声犹存,却没了半点靡靡之气。
君微终于反应过来,先前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原来正是风烟波的媚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