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堪堪停在她们跟前,然后,车上的人犹如天神驾到,带着希望之光来到她们面前。

林隽的脸是黑的,但看到温绒的刹那立马变白,再看到地上血红的液体,猛地白里透青,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后座,摸了摸她湿透的短发,俯身亲吻她的嘴唇,盯着她惶恐的黑眼睛,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一路上,林隽超了无数的车,闯了所有的红灯,以神速赶到医院。

他们其实早就在医院定了VIP病房,可没想到温绒会早产,医生也是措手不及,匆匆赶来,立即将温绒送进产房。

“绒绒,没事的,深呼吸。”林隽握着温绒的手,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输给她。

“痛……”温绒痛得视线都模糊了,只有死死握住他的手,才确认他就在她身边。

“马上就好了,相信我,我们的宝宝马上就要出世了。如果受不了,就咬我。”

林隽看到温绒这般脆弱崩溃的表情,恨不得自己代她受之,这个年轻的女孩因为他承受了一次不该承受的痛,现在又要为了他承受一次刻骨铭心的痛。

他跟着进了产房,段如碧呆在门外坐立不安地等候。

之后的五个小时,心焦如焚。

温绒的这段记忆混乱又清晰,混乱是她不知道时间地点,清晰是终身难忘的疼痛,林隽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加油,但她真的真的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她发誓她可以掀翻一栋楼,可孩子就是不出来。这种状态不知折腾了多久,医生甚至打算改为破腹产。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天使般清亮的啼哭声响彻房间。

“生出来了!是个儿子!”

“绒绒,是个儿子。”

林隽的声音喜不自禁,带着明显的颤抖,温绒强撑最后一口气,侧过头看向林隽手里的小家伙,啊,真丑……然后,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据说,这件事段如碧被林隽狠狠抓住了小辫子,无奈成为了林家小祖宗的便宜干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最重要的是免费,无怨无悔,但凡有一点反抗,林隽便凉飕飕地抛来一句:“是谁给绒绒吃火锅的?”

当然,温绒也没那么容易逃脱责任,鉴于她刚生完孩子,需要调养,林隽把追究这事的议程延后了一个月,但这老男人记性好得让温绒泣血,等温绒做完月子,他便不客气地一道两道三道……教训得干脆利落。

“知错没!”

“知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吃火锅。”

看来火锅以后绝无可能再进他们家了。

“还有?”

“还有?”温绒迷茫。

林隽桃花眼一眯,危险地靠过来:“你没反省?”

“……什么?”温绒咽了口口水,往后撤。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正好给你送衣服,你和孩子说不定会怎样呢。”

温绒喊冤:“啊,当时痛得方寸大乱,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林隽步步紧逼,把温绒圈在怀里:“不是理由,要惩罚。”

温绒紧张得冒汗:“额……你想干嘛?”

林隽严峻的表情沉沉罩下,忽而迅速在温绒唇上一啃,然后立即加深这个吻,天雷地火之间,温小绒的脑袋晕眩得找不到南北。

林隽稍稍离开些,在她耳边低语:“嫁给我。”

要不是温小绒意志力j□j,差点就中招了,她猛一翻身,滚到一边,匀了会气,笑道:“你这招没用,我不答应。”

加上这次,之前怀孕期间的十九次,一共二十次,林隽几乎一个月要求婚两次,而且每次都出其不意,想要杀其不备,比如压马路时,突然说,今天天气不错,结婚吧,或者清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缠着她说,答应嫁给我,就让你继续睡。好在,温绒都扛住了。

林大叔逼婚手段之多,花样之透,完全可以撰写一部逼婚宝典血泪史。

林隽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温绒以为他还有后招,谁知他走到宝宝的婴儿床前,说:“我想到给我们的儿子娶什么名字了。”

之前他们想过很多名字,林隽都觉得不满意,温绒倒是觉得没必要那么纠结,但孩子他爹太认真,她也没办法。

温绒好奇:“你想到什么了?”

“林好。”

温绒等了半天,才确定就是林好,什么嘛,很平淡无奇,跟之前那些气势磅礴或意境深远的好名字没法比。

温绒歪着头,给出中肯的回答:“这个,还没林俊好吧。”

可林隽对这个名字满意无比,一锤定音:“就叫林好了。”他戳戳儿子软软的小胖脸,笑道,“既然你不肯说好,那我就给儿子取名好字,总有一天,你会说好的。”

他侧过脸,目光悠远地望向温绒,那是一只狐狸的老谋深算,温绒欲哭无泪。

64

林家小公子的名字算是在满月酒之前定下来了。之前外界就纷纷传言林隽的未婚妻给他生了个儿子,快满月了,但没人收到满月酒的邀请函,所以大家只是猜测,加之也没听说林隽要结婚的消息,有心人士猜测这可能是一出借腹生子的戏码,林隽保持单身这么多年,肆意惯了,绝无可能被一个女人拴住,要不然林隽怎么迟迟不将孩子的母亲迎进门呢?

带着种种疑问,大家争相送礼贺喜,这是巴结林总裁的好机会,只要参加了酒席,就能近距离揣测林隽的用意。只可惜林隽这次低调得令人匪夷所思,按理说以林隽当初席卷林氏的声势和近年来坐于神坛之上的态势,小儿子的满月酒应当办得越隆重越好。

然而,林隽反其道而行,儿子的满月酒没请任何宾客,主动登门的人都被婉拒,能打探到的消息只是林隽只打算办个家宴,温馨点的。大家都以为这是怪事,好不容易有人找到机会见到林隽,拐弯抹角问他为何不大办一次,林隽听后没有不高兴,反倒爽朗一笑,说:“她的意思是家里人庆祝就够了,我也觉得这样很不错。”

她,自然是孩子的母亲,以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哪怕他们订过婚,可林隽若是反悔,就算她有一个孩子当筹码,也未必有胜算。可是,现在她的一句话就影响了林隽的决定,这不得不让人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在林家是怎样的地位?

“孩子都满月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到林总的喜酒?”

于是,有人顺势问下去。

林隽正好挥杆将球推出去,一杆入洞,他回过头略显苦恼地说:“这个嘛,也要看她的意思。”

第二天,就有消息爆出,原来是女方不愿嫁,这消息够劲爆,一时间,温绒的形象被无数人以无数种猜测描绘成无数个版本,当然,很多人都在订婚宴上见到过温绒真容,她绝无可能以貌获胜,于是,最主流的版本是,温绒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奴夫之术玩得很转,连林隽都得栽在她手上。

好吧,温小绒听后表示很苦逼,她就是一个纯正善良的大好青年,怎么就变成别人口中手腕一流的彪悍女人?

问及林隽,他倒是很淡然,漠不关心地说:“有什么要紧。”

温绒气鼓鼓地帮林好同学换尿布:“你当然无所谓。”

“不然,我们把婚事办了,他们就没那么多话了。”林隽见缝插针。

“……我还是做手腕一流的彪悍女人好了。”

料到她会这么说,林隽也是不以为然。求婚是他每天的功课,搞到现在,连林子豪都会调戏一句:爸,你今天求婚了吗?

看看,到底是谁苦逼。

林好同学茁壮成长,抓周仪式上,这位好小伙绕过吃的,玩的,不屑百元大钞,最后喜滋滋地抓起了一支笔。温绒喜不自禁,读书人,好。

其实,从小就能看出这孩子的个性,极少哭闹,文文气气,没什么乖张任性的脾气,温绒松了口气,这应该是随她的,而这孩子的相貌继承了林隽的优点,雪白的皮肤,水灵的眼睛,可爱得有些夸张,按段如碧的说法就是一枚优质的小正太。

林隽对这个儿子的宠溺没有下限,一个玩具房不够,那就两个,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深知宠子不发的道理,温绒很是担忧,好在这小子不太喜欢玩具,倒是很喜欢看杂志、报纸上的图画,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欢乐地大笑,露出两颗没长齐的门牙。

莫非是喜欢画画?

温绒试验了一下,竟然发现确实如此,小宝贝特别喜欢抓着笔在纸上涂鸦,虽然看不出来他画的是什么,但这孩子天生喜欢画。温绒苦思,她没什么绘画天分,林隽也没有,怎么生出个孩子有这般才艺?

林隽想了想,若有所思地把儿子抱起来,小宝贝瞪着大眼睛,挥着小手要去抓林隽的脸。

“应该是像我爸。”

温绒第一反应是那个林家生病的继父,但转念马上想到林隽说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以前就是学美术的。”

画家,天生具有难以抵挡的浪漫气质,大概林眉就是被他这般才情所吸引。

林隽提起这个父亲时没多少感情,眼神平静,深知是冷漠的,但温绒已经不是那个刚认识他的温绒,她知道,在这个男人心底,有着无人可及的深厚情感。

她摸摸儿子的脸蛋,说:“我有个想法。”

“什么?”

“不如,把好好送到你妈那,让她带吧。”

林隽眉峰微挑,笑道:“绒绒,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我现在工作还不是很忙,可以让阿姨帮忙带,但孩子不能总是让阿姨带,我以后的课会变多,你又忙得三天两头天上飞,碧碧工作也忙,难道让子豪带好好?”温绒认真地看着他,抬手轻轻抚顺他的眉毛:“她不了解你,记恨你,但是,你看,我们现在很好,可她在那个家里,丈夫病了,兄弟姐妹因为她以前的强势不喜欢她,林岩一蹶不振,也跟她不愉快。就当是同情她了,或许,孩子是缓和你们之间关系的纽带。”

林隽还是不为所动:“我为什么要把我儿子送到她膝下,让她虐待吗?”

“或者,有另一种可能。这个孩子能唤起她对你父亲的感情。”

林隽垂眼,睫毛挡住了他的心事,半天没说话。

“我只是想告诉她,她看错你了,你不会像你父亲那般寡情无义。”

“你怎么知道……”林隽惊讶。

温绒不好意思笑笑:“彭锐……跟我说的。”

彭锐说,林隽的亲生父亲是个怀才不遇的画家,遇上政治联姻的林眉,两个人各有伤心事的人立刻坠入爱河,只可惜,画家天生的流浪气质最终还是带走了他,在他的艺术世界里,林眉挽留不住他,只有一人怀着林隽,受尽指责。

林隽出生后,林眉对他是百般厌恶,造成了林隽心理某种程度的不健全。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不是说明,林眉由爱生恨,爱极恨极?

温绒知道林隽不会逆了她的意思,软磨硬泡一晚上后,林隽终于让步:“我不会找她。”

“没事,我去。”

“小心你儿子被她毒死。”

“噗,大叔,你是不是偷看偶像剧了?”

“偶像剧是什么东西?”

温绒自告奋勇地把林好带到林家,林眉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竟是呆了好一会。

“你这么做是什么用意?”林眉倒是很警惕。

温绒坦荡荡:“我们都很忙,想你帮忙带孩子。”

林眉端详她片刻,注意力慢慢被她怀里的小宝贝吸引住,蓦然眼前一亮,但不愿在温绒面前显露过多,她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淡漠些:“他答应你这么做?”

温绒把孩子交到她手上,林眉皱了皱眉头,但当林好眨着大眼睛冲她笑时,温绒看到她的表情一瞬间融化了。

一辈子在尔虞我诈中看尽世态炎凉,但说到底,这只是一个不敢交心的老女人。

当然,林隽不是毫无条件的,林好不能在本家过夜,所以,温绒每天都要将孩子接回家,第二天早上,林眉再派人来接,双方相安无事一段时间,林眉会亲自来接好好,偶尔和林隽撞上,虽然两个人都很冷漠,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退去不少。

温绒左看看,右看看,好吧,姑且算是个好的开始,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生活步入正轨,温绒重新回到校园里工作也有两年,还是原来的那所学校,丁叮老师喜极而泣,小秦老师支教回来后,看到她也是高兴不已。温绒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大番后,性子沉淀许多,思考问题的角度更宽了,教育事业得心应手,家里有两个小子,一个混世魔王,一个乖巧灵敏,这么极端的二人都教育得好,学校里的娃娃自不用说。

温绒是个好姑娘,受学生爱戴,受同事喜欢,不过,她身上的八卦有点多,老同事都知道她和林隽的事,但新来的并不清楚。所以,当他们小年轻在KTV唱了通宵,散伙后,走到门外,冬季清晨冷得人发慌,打车的打车,开车的取车,有人问温绒怎么回去。

温绒笑了笑,有人会来接我。

于是,暧昧声四起,年轻的女老师一个劲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恰好这时接她的人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穿过黑暗进入众人视野,那帮爱八卦的女老师们顿时清醒了八分,当看清楚此人样貌之后,所有瞌睡虫一飞而散。

“不是说让鉴非来接我吗?”温绒看到林隽有些吃惊,“你是今早的飞机吧?”

林隽将她的围巾围得更严实些,笑道:“嗯,接你回去后就走。”

温绒愧疚感加重,只好立即回头跟同事道别。她刚走,那边就叽叽喳喳炸开了锅,一个问那个男人是谁,一个说那个人是温老师男朋友?

丁叮听得头痛,只好站出来说话,人家都有孩子了。

一瞬间,场面静了下来,当然这是爆炸前的宁静。

温绒自己不愿多说这方面的事,但阻止不了大家一颗火热的八卦心。于是,她经常偶然间听到不少别人对她的议论。比如,温老师这么年轻就生孩子?或者,那个男人虽然挺帅,但看上去比她大不少,跟老男人在一起不会无聊吗?不会有代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绒心中咯噔,一下午都在思考那些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林好三岁了,林子豪升上了初中,她和林隽在一起也有四年了。竟然四年了,每天在林隽的求婚中嬉笑怒骂中度过,日子过得太悠然,都没发现她已经二十七,那他几岁了呢?

他比她大十二岁,她爱叫他大叔,她喜欢他这个老男人,但并没有真正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还是年轻的,她一直这么以为。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近不惑。

其实,她从未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代沟,或许他是不知道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是什么,也不清楚她喜欢的明星是哪号人物,她也不知道他看的财经新闻都分析了什么,他欣赏的古典音乐又是哪位大师之作。

但他会为她下厨,只要她一声令下,她懂得替他泡茶,每当他熬夜工作。她教他尊重,他给她宠爱。他们都喜欢家的感觉,他们总是带子豪和好好出去玩,在磨合中相互包容。

段如碧说,你家大叔太宠你了,把你又当情人又当女儿的宠。

是吗?是吧。林隽对她的好超乎她的想象,他总是说,他有耐心等她,等她说好,所以,她知道,虽然他总是跟她求婚,但面对外界的压力,是他替她挡住了。又像是他曾许诺,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碰她。他们分房而睡,因为她不愿进他的房间,哪怕是书房都令她不舒服。这种状况直到好好出世后有所好转,可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全部打破,他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履行承诺。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他书房中藏着的一只袋子,她瞅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犹豫了下,将袋子打开,紧接着整个人蒙了。

那里面是一些破了的衣服,是她的,是那晚留下的。

他来到书房,看到呆坐在地板上的她,立刻反应过来,跑上前连忙将袋子藏好。

她脸色发白,问他,为什么要留着那些。

他蹲下来,不靠近,平视她,因为他要牢牢记住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沉默下来,他试着拥抱她,她没拒绝,把头靠在他怀里,闷声说,再给我点时间。

他说,好。

需要多少时间,其实她也不知道。

这天,温绒下班回到家,林隽难得已经在家,她记得他说过,今天下午从法国飞回来。

“累不累?”她哆嗦了下,今天真是够冷的。

他接过她的包,把她拉进屋里,说:“已经睡过一觉了。”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血丝,就这样还不累?

“好好呢?”

“子豪带着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