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文卿结结巴巴的问。她心里始终同情赵丽,无法对这个定位为可怜的女人有恶意。
“什么我不知道!扫毒,在酒吧,她也在。还是我去保出来的。”
“没看出来啊?”文卿小心翼翼,不知道王律师究竟是哪一派的。
“哼!你当然看不出来!”王律师喝了口汤,“告密的是裴融。赵丽和米倍明最后没离婚,但是米倍明却把裴融甩了。赵丽这一次算是看开了,拿着米倍明的钱胡天胡地的花,不知怎么就扯上了吸毒。说是这东西能减肥,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她才说自己都不知道是吸毒。”
文卿默默的听,谁说生活平淡,多少曲折都在分分秒秒中发生。
“我就觉得奇怪,赵丽怎么会把这事儿跟减肥扯到一起。后来我一查才知道,感情!那个赵丽新交的姐们儿是个职业狐狸精,裴融花钱请她和赵丽交朋友,为的就是带坏她。”
文卿脑子一阵阵的晕:“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告诉米倍明?”
“我傻啊!”王律师嗤之以鼻,“让她们斗去好了。这次吸毒,米倍明非常吃惊,已经断了赵丽的资金,而且送到戒毒中心去了。我想那个裴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肯定还会生事儿。等着吧。”
“那、那你和米倍明……”
“傻丫头!男人得到了就不新鲜了,你以为我那么傻啊!”王律师得意,“总要掉一掉胃口,要是找个床伴,我也不选那个老头子!”
文卿频频点头,第一次感到与王律师有共鸣。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赵丽的代价太惨,可是谁让她自己不明目,识人不清落入圈套,就是伸手相救还怕她反咬一口,说你狗拿耗子。这种人,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走出饭店,文卿想起那个职业狐狸精。
王律师心情好,知无不言:“我也是才知道。就是有些年轻女孩子,仗着美貌聪明,专门收人钱财去勾引男人,然后提供证据,让女方离婚时落得好处。还有别的目的,像赵丽这样的也有,但是很少。”
“连这个都专业化了,真稀奇!”
“可不!”王律师话锋一转,“我见过这女的,你猜,是谁?”
“呵呵,我怎么知道?”
“你跟宋沙那么熟,不会不认识她吧?俞露,泉韵的老板娘。”
“啊!这、这、不可能吧?她不缺钱啊!”
“我也是不相信,后来我明白了。”王律师颇有感慨,“不缺钱缺刺激!”
文卿想起伍兵说过,俞露那里搜出过毒品,现在她又引诱赵丽下水,固然是寻求刺激收了裴融的好处。但是……难道她还在做这门生意?
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低头不语。
王律师消息多:“你记不记得严律范律原来都有泉韵的卡,后来就不去了?”
“嗯,是,还有好多钱呢。”
“我听说她有一些包房里有摄像头!”王律师压低了声音,“好像背后有人。严律无意中知道的,赶紧撤出来了。老狐狸!”
“这、这你都知道?太、太神奇了!”文卿干巴巴的说,心里害怕起来。
“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律师摁了电梯,周围没人,接着说,“她们那里抄了一次,怎么就没事儿?傻妹妹,好好想想吧!”
晚上回家,文卿问伍兵,泉韵怎么没被扫掉?
伍兵反问她为什么关心这个?文卿说刚想起来,不愿说算了。伍兵笑,没什么不愿说的,的确不知道。
他看着她笑。
仔细琢磨才发现是坏笑!
文卿扑上去捶他,却被抱了个满怀。伍兵没有说什么,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很长的舒了口气,良久才说:“你也会为我吃醋!”
蓦地酸了鼻子,湿漉漉的水染湿了他的衣服她的睫。爱情里,合二为一如此容易,只要一滴泪便可将我们融化。但是,若没有了爱情,这滴泪怕白流了!
“你知道什么是职业狐狸精么?”抬起头,伍兵正看她。笑眉笑眼,柔和了男人的五官。大丈夫多情,粗粗的手指在细嫩的眼角一划,泪干了,情浓了,便千难万险也不顾了。
“不知道。”干脆利落是男人的风格,狐狸精是什么当然明白,不明白的是“职业”。
“就是收人钱财,去勾引男人,介入别人家庭,最后提供证据,让女人在离婚时获得更多的好处的女人。一般,年轻貌美。”
“哦,怎么了?”
“听说泉韵里有人在做这种事。”文卿咬紧嘴唇。
“跟你有关?”伍兵皱起眉头,扶着她轻轻坐下,神色严肃。
“我的一个以前的客户,吸毒被抓,后来发现是泉韵里的人引诱的。我担心……”
“那个地方鱼龙混杂,这种事不会少。你的客户是男的?”
“女的。害她的是她家男人在外面胡搞的女人,找了这种职业狐狸精,装作好朋友接近,然后骗她吸毒!”
“太坏了!”伍兵一拳砸在桌子上,“嘭”的一声,吓了文卿一跳。
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是气的不轻。还以为他回来性子收敛,其实依旧嫉恶如仇。
“算了,我跟你说是要你小心。泉韵和你在的天城都是宋沙的公司,彼此若有什么交流时,小心一些。”文卿抓着他的袖子,轻轻的摇了摇。
伍兵渐缓下来,低头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受惊的兔子,一身的戾气顿时消失无踪:“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抱进怀里,许多事需要仔细想想。
兔子带枪就不是兔子,而是猎人。
进了办公室,文卿就是红眼的带枪兔子,彪悍凌厉,但也仅限于工作。对同事,依然温婉。哪里没有人事斗争,端看你自己的态度。所求不高,容易满足,钱来钱去,当做不知。看芮律师从王律师办公室里气哼哼的走出来,文卿如是安慰自己。
“说好五五分,到了划账就变成四六。我四她六,凭什么!”芮律师嗓音高,整个办公室都听得见,“大家都凭本事信用吃饭,有本事自己去开所,跑到这里摘别人的桃子算什么!”
“算啦算啦!”
有人安抚,两位大佬的房门一动不动。
“当然算了,我又不能跟客户上床,不算了怎么办!这年头,我看透了,不要脸才能挣大钱!”
没人劝,都瞅着王律师的办公室,等着老虎冲出来。
文卿隔着毛沙玻璃的缝隙向里瞅,人家正打电话,没工夫理外面。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不一会儿,王律师拎着包出来,瞪了一眼芮律师,袅袅走出办公室。一干男人鸦雀无声,服或不服,由不得你,这才是气派
电话响了,是手机。
宋沙的声音依旧平静:“文律师,到泉韵来一下。有点事。”
“什么事?”
“急事,需要你处理一下。”
他不肯说,总不能继续追问。
收拾东西正要出发,严律师的门开了:“去哪?”
“泉韵!”
“一起。”
老头严肃至极,好像有大事发生。文卿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捏紧书包跟在后面,竟连问个为什么都忘了。
泉韵门口人来人往,繁华依旧。
他们从后门直接坐电梯上四层,会议室的红木桌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气,文卿扫了一眼,伍兵也在!
“哟,什么风把严大律师吹来了?”宋沙满面堆笑,俞露也跟着站起来。
“哼,小宋!死了人都不肯说,还让小文自己来。你怎么想的?”严律师不客气,教训宋沙像教训孙子。这已不是普通的客户关系。
“呵呵,我不是怕您忙么!再说了,您这不是也来了么!陈局——知道啦?”宋沙侧身给严律师点烟,被严律师拒绝,“戒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其他的人僵了僵,陆续把手里的烟掐灭。文卿一直看着伍兵,见他随着大家掐灭烟,却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虽然应该被漠视,但感觉不好。
“你想瞒着?”严律反问,姜是老的辣。不仅因为老道,还因为可以倚老卖老。
“看您说的!瞒谁也不能瞒陈局!更不敢瞒您!”
“这次是米倍明的老婆死了,死在你这儿,你想怎么瞒?!”
文卿倒吸一口冷气!
赵丽死了!
眼前多了一杯热水。抬头是伍兵温温的笑脸。
一直觉得他锋芒毕露,此时看去却儒雅斯文。一屋子洪水猛兽,他俯下身,做她的安全岛。
握了热腾腾的杯子,心尖的一点冰凉亦慢慢融化。伍兵坐回自己的座位,文卿才注意严律师面前和她一样多了杯热咖啡。不同的是,她的是茶。
伍兵知她喜好,做的也周全。
“好了,大家都到了。小宋,有什么事赶紧说吧!”严律师面色难看,毫不客气。
宋沙示意俞露,俞露摊开眼前的一个紫绒皮的笔记本,念了起来:
“上午九点,刚开业。赵丽,就是死者,跑到大堂说要找贾艳秋。我们这里没这个人,她就无理取闹。最后,说如果不把这个人交出来,她就死给我们看。没人信她的话,我当时正在往这边赶。还没到,就接到电话说,她口吐白沫像是不行了。当时我们的员工已经打了120,但是120到的时候说她毒瘾发作,没救了。”
俞露合上本子,不再说话。
严律师耷拉的脸皮一动不动。
宋沙看了眼文卿,连这个菜鸟都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只有手下的键盘噼啪的响着。果然什么人带什么鸟。心里骂老严,嘴上却说:“我们也问了,按理说毒瘾发作死不了人,可是120的说,她好像吃多了。是存心找死的。”
“验尸报告什么时候出来?”严律师问。
“呃,下午吧——”
第 27 章
“嘭”,正说着,大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人,细细的身子,停在门口,气势倒是很足。
文卿已经见怪不怪,看着熟人,连招呼都晓得不是打的时候。
王律师。
“宋沙,人都死了,总该把尸体交出来,让家人见一见吧!”王律师根本不理严律师,走到宋沙旁边,居高临下的说。
正黑的西服套裙是她在巴黎定做的,鲜红的丝巾衬的她的脖子愈发修长,高高抬起的下巴,带着天生的傲气。俞露是天生的美女,王律师是天生傲人,她们都是拔尖儿的女人。
文卿突然觉得自己很麻木,有人死了,有人贩毒,自己却一门心思的比较身边的女人。不是狭隘就是冷漠,但是只要能冷静下来,她不介意如此。
高手对决,她只需做好记录。
“什么尸体!”宋沙对王律师并不客气。
“赵丽的尸体!”王律师根本不鸟他。
“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宋沙降低了声调,不再看王律师,“伍兵,送她出去,有事先预约。”
都已经点名,伍兵怏怏的站起来,一副不乐意的表情。
他是被拖来的。
宋沙说这里死了人,怕家属闹事。自己人都没问题,怕来的律师出事。伍兵猜着是文卿,可过来一看还有严律师。老爷子气场足,他已经放心。心里正盘算如何离开,王律师冲进来要尸体。
赶人不难,难的是如何赶走一个不驯服的女人。他不想被抓一脸血花,也不想让她大吵大闹就地撒泼。慢慢站起来,脑子里已经闪过几百种办法。
“你是伍兵?”王律师立刻转头瞪着文卿,“你敢!”
话说的是伍兵,威胁的对象却是文卿。伍兵已经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几百种方法均告作废,这个女人不会对付他,却会对付文卿。他的小白兔,穿上套装就能自保么?
一闪念,伍兵握起拳头,他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打晕王律师扔出去!
宋沙扬起头,眼睛半眯起来,夹着烟的手停在空中。妖娆的青烟下,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倒是严律师,好像倦了一半,在咖啡的馨香里闭目养神。
“王律师。”文卿站起来,好像刚看见,走过去握手,“刚才看你出门,原来是来这里。”
“小文,你老公要把我扔出去呢!”王律师不管不顾,存心让文卿伍兵难堪,顺便扫了一眼宋沙。
宋沙皱紧眉头,王律师方才挑衅的一瞥他亦看到。有文卿在,伍兵很可能缩手缩脚。若是违了自己的意思,今后让他如何在兄弟面前立威?爱才是爱才,但威信不可灭。宋沙索性沉默下来,端看伍兵的反应。
伍兵站着没动,文卿扭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和满屋子的杀气格格不入:“王律,看您说的。您是大律师,谁敢动您!再说,我好歹也是宋总公司的法律顾问,普法工作还是要做的。您要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给个面子,回去说吧!”
绵里藏针,扎的不轻。王律纵然气势逼人,被文卿说的既不占情也不占理。宋沙差点没乐出来,伍兵顺手去旁边倒水,好像他本来就没有撵人的意思。
见好就收,文卿赶紧说正事:“对了,刚才我接了米先生的一个电话。本来想回去说,既然您来了——”她看了看周围,不再说下去。
王律师眯起眼:“小文,真的?”显是不信。
“或者您先忙,我回去再跟您讲?”文卿倒是不着急。她已知王律师对米倍明的紧张,攥着底牌,不怕退一步被对方欺负。
伍兵走过去:“王律师,喝茶。”
端茶送客,这是老礼数。宋沙也不能说他违逆了意思。
宋沙放松下来,想不到粗枝大叶的伍兵也懂这个。虽说有点不合适,但是作为台阶,终归是个理由。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了看身边的女子,这个文卿,撒起谎来天衣无缝。从进办公室就没见她的手指离开键盘,哪儿来的时间接电话!
王律师有些犹豫,看文卿正要走回自己的座位,伸手拉住,“好吧,出来讲。”回头瞪了一眼宋沙,“我劝你早点把尸体交出来,不然法庭上见!”
律师的威胁,此时反倒幼稚,宋沙是怕上法庭的人么!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但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文卿推门进来,身后没有任何人。
宋沙看了她一眼,文卿没理他。走到严律师身边,附耳说了两句,严律师点点头。显然,他们已经内部处理了。
宋沙干笑两声:“严律,你们所的律师很厉害啊!”
“年轻人,冲劲儿大。我老了,管不了喽!”
听着谦虚,却是无形的警告。王律师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做主,这次走了,下次来不来不关他的事。宋沙腮帮子的肉抽了一下,没有做声。
“那个赵丽,冲你们喊什么?”严律再开口,话题转到事情上。
俞露道:“我不在现场,我把前台叫来吧!”转头看宋沙,宋沙微微点头。
一会儿上来一个盘着发髻的年轻女孩,样子不过十七八,瘦瘦高高,先看了看俞露,才向宋沙问好:“宋总,您找我。”
“孙霞,你把赵丽当时的情况跟律师说一下。”俞露开口。
“哦。”女孩子局促的抓紧衣角,又放开,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我当班,开门以后,那个女的就冲进来。披头散发的,还穿着精神病院的衣服——”
“你怎么知道是精神病院?”俞露问。
“就是医院的那种蓝白条纹,也许……不是精神病院的。不过,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的确很像精神病。”孙霞小声的辩解。
俞露看严律师不说话,摆手让她继续讲。
“她过来说要找贾艳秋,说是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我说没有,她就急了。神神叨叨的,说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看她进这里来的。我说,我们这里是休闲中心,从这大门里还进过市长,不一定都是工作人员。可她根本不听,说有人告诉她,贾艳秋就是这里的人——”
文卿的心“嗵”的漏跳了一下,一个念头闪过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不可能!一定是自己乱想的!赶紧定下心神继续记录。
她打字快,停顿也只是一下,没人察觉其中的异样。
“我见她神经,就没理她。后来,她好像突然不行的样子,趴到柜台上,说给她些药末——”
“什么药么?”严律师冷不丁开口。
“我也不知道。”孙霞回答的自然,“我也是这样问她的。她说白面儿,我吓坏了。我们这里哪有这东西。然后,她说都是贾艳秋给她的,把她害惨了。如果我不给她,她就揭发我们。我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让保安把她赶出去。然后赶紧给俞总打了电话。后来,外面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就知道没一会儿都说她死了……”
孙霞怯怯的看了眼俞露,停下。
“还有么?”俞露追问。
“没了。”
“先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没人说话,文卿也停下记录的手。
“小宋,效率不低啊!”严律慢慢开口,语带讥讽,“还有几分钟,公安局就来人了。你以为扣住尸体串好词儿就能蒙混过关?”
17.
宋沙自然尴尬,严律师显然知道的比他多。摆手让所有人下去,只留下俞露和伍兵。
文卿看了眼严律师,以为自己也要留下。没想到,严律师说:“你先回去。小宋,你和小俞留下,咱们谈谈。”
伍兵被排除,宋沙有些不高兴。他不在乎谁死了,但是伍兵若能知道许多,便陷身许多。可是,老严比他强,不得不低头。
文卿松了口气,跟在伍兵身边,低眉顺眼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