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邢唐和唐开蒙坐在一边聊天,俞火则和倪妩一起,为外婆按摩。

也不知道外婆是真感觉到俞火的专业,还是太喜欢俞火了,故意哄着自己的孙媳妇儿,俞火才一上手,她居然说:“还是火火按的舒服。”

向来温婉的倪妩都忍不住打趣:“妈,你是有了孙媳妇,就嫌弃儿媳妇了是吧?”

唐开蒙前一秒还在和邢唐说着话,闻言迅速补了一句:“妈你这样不好。”

邢唐和俞火相视一笑。

外婆精神特别好,翻出相册,给俞火看邢唐小时候的照片。这个时候她似乎又不糊涂了,居然能指着某一张照片把当时拍摄的情形回忆出来,一张张地解释:“这是百天的,上幼儿园的,小学一年级入少先队的……”

俞火看到了邢唐妈妈的照片,是个很美的女人,明明是纤瘦柔美的模样,可即便笑着,也难掩眉宇间那股英气和倔强。邢唐的五官,更像她一些。

俞火翻着相册,仿佛看到了邢唐的成长。那个才几岁就有了现在邢唐影子的小男孩,从幼时的稚嫩可爱,到少年时的清俊帅气,再到而立之年的成熟稳重。走的是和别人一样的成长之路,却步步不同。除了应有的,以及加倍的努力,还有谨慎和谋算。

他说,他并不想那样。是啊,谁不愿意轻松地活。可身处其中,他有摆脱不了的负累。可他那么忙碌,那么辛苦,俞火有留意到,他窗前的灯总是很晚才熄。她知道,他在工作。可他从没和她抱怨过一句。甚至是她问起,他都说,睡不着,看会电视。俞火根本不信。

莫名地感同身受到他一路走过来的艰辛和孤独。俞火不自觉地靠向邢唐,把手搭在了他腿上。

“嗯?”邢唐却以为她叫他,见她没别的话,只是在和外婆翻着相册,他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边用拇指轻轻按着她的虎口,边继续和唐开蒙聊天。

外婆一直不肯休息。到了她这个年纪,每日所需的睡眠时间远不及年轻人。但睡觉是最养精神的,未免累到她,俞火还是给她按了安眠穴,哄着她睡下。

唐开蒙和倪妩也回了东边的房间,俞火再磨蹭不下去,跟着邢唐回了西边他的房间。她抢着先洗了澡,趁邢唐洗澡的空档,钻进了被窝。

想通是一回事,可真刀实枪地同床共枕又是另一回事,说一点都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

邢唐出来见她躺下了,问:“头发吹了吗?”

她背对他躺着:“不用吹了。”

“不能湿着睡。”他随便擦了两下头发,从浴室翻出吹风机,“起来我给你吹。”

俞火转过身,见他头发也湿着,身上穿了件宽松的纯棉T恤和短裤,露出肌理流畅的手臂和小腿线条。她偷瞅了两眼,不自觉联想到T恤里面那迷人的腹肌,神色不太自然地爬起来。

邢唐哪里知道她在觊觎自己的身材。他坐在床边,给她吹头发,专心又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

伴随风机的嗡嗡声,俞火问:“赫饶也来过家里吗?我没有别的意思,纯好奇。”

“我知道。”邢唐把风机调小了一档,让声音没那么大,方便和她说话:“她读警校期间,我回来看外婆,她过来吃过两次饭。见到楠楠实属巧合。一老一小同时病了,住同一家医院。听见楠楠叫赫饶妈妈,外婆就单方面地把楠楠认成了曾孙女。但也是时而记得,时而不记得。”

和俞火猜的差不多,她没再问下去。

等头发吹完,邢唐才问:“那时候假装不认识我,是因为她?”

“也不是。”俞火打了个哈欠:“我看你也不像是记得我的样子,那我也不能追着你说,我给你前女友……”

邢唐皱眉,把手中的风机重重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俞火立即改口:“就赫饶……我给她输过血这事,没必要再提。”

邢唐微微嗔道:“小醋坛子。”

“我可不是一般的醋坛子,而是绑着一吨炸药的醋坛子。”俞火挑了挑眉:“那时候你单独带着楠楠,外婆又找赫饶,孩子还口口声声叫你爸爸,看见赫饶接机时,我瞬间脑补出一幕离异夫妻交接孩子的大戏。明知道你单身,还是忍不住气了一下。”

邢唐不禁笑了,“那个时候就对我有感觉了?”

俞火用脚轻轻蹬了他一下。

邢唐摸了摸她的小脚丫,又给她拉了拉睡裙。

俞火才意识到自己坐的不老实,睡裙都卷上去了,她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邢唐笑笑,没逗她,他又随便吹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把风机放回去:“躺下睡吧,我睡沙发。”

俞火看见门口那张沙发了。如果非有一个人睡沙发不可,她也不会让他去的。一方面是顾及他的腰,另外,他人高腿长的,肯定睡不舒服。可她心里也明白,他不可能让她睡那里。况且,也没多余的被子。

“被外婆和舅舅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俞火在床里侧蜷成一团:“我小,不占地方,你睡外面够的。”

这样同处一室的机会难得,邢唐确实不想和她分开,可他也没想在外婆家对她怎么样。之前也只是逗她的。然而此刻,目光触及那张有她的床,再回想她睡裙下两条修长的双腿,又心浮气躁起来。

冷静了几秒,邢唐关了灯,掀开被子侧身躺下,搂住了她的腰。

俞火的身体无意识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

黑暗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耳畔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鼻端充斥着同款沐浴液的味道,还有对方特有的气息。邢唐觉得,自己是在重蹈她喝醉那晚的覆辙,面临一场意志力的考验。

等完全适应了房间的黑暗,俞火转过身来。

邢唐手上一揽,把她纳入怀中,拂开她的发,凑过来吻住她。

轻吸吮吻,无限深情。

俞火很快意乱情迷,尤其当他把手伸进她睡衣里,手掌在她身上身下揉抚,再一寸寸探索,她像触了电似的,浑身都麻掉了。要不是理智还在,想到家里是有人的,她险些呜咽出声。

邢唐的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有些情难自控地用舌头在她耳朵上吮舔,手上也愈发地放肆和用力,直到俞火的呼吸和身体一样,不经意轻颤起来。他才克制地停下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邢唐看到她桃花一样的脸颊,还有那双雾气弥漫的湿漉漉的眼睛,觉得自己已沉溺的无法自拔。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如同许下一个承诺般郑重,“睡吧。”

俞火的手自动揽上他的腰。

邢唐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俞火枕着邢唐的胳膊醒过来。他的手还搂着她,阖着双眼,呼吸均匀绵长。褪去了清醒时的冷硬深沉,男人柔软而脆弱的一面展露无疑。俞火盯着他安静俊朗的睡颜好一会,才轻轻动了下。

邢唐也动了,却是把她更紧地揽进怀里,头埋在她发间,半晌才嘟囔了一句:“几点了?”嗓音低低的,是没睡醒的慵懒暗哑。

“六点左右吧。”她的生物钟是这个时间。

他缓了缓:“不用起这么早,没人会说什么。”

俞火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你昨晚没睡好吧,你再睡一会。我反正睡不着了,起来给外婆号个脉,我听见她起来了。”

她软软的蜷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撩在他颈窝,邢唐何止是睡不好,简直是失着眠克制了一晚上。脑袋在她颈窝蹭了下,他松开了手:“……等会叫我。”

“好。”俞火应下,轻手轻脚地起来。

邢唐闭着眼睛,听着她窸窸窣窣地换衣服和洗漱的声响。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她在自己额头亲了一下,他唇角不自觉弯起了孤度,然后就听见外面窗下她和外婆低低的耳语和细碎的脚步声,竟睡得更沉。

作者有话要说:【话唠小剧场】

作者:“之所以没打全垒,不是腰的问题,而是地点不对。”

邢唐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只说:“能别再提腰了吗?”

红包一百个,随机送。

本来这章还有一段内容,但看时间太晚了,怕你们久等,先更了吧。只当是个腻歪撒糖章,下章再走剧情。

PS:看到很多亲问,郑毒妇和苏小姐就这么放过了吗?治未病中心的纠纷是啥意思啊,起什么作用啊?由于时间关系,没有回复大家的留言。这里统一说一下吧:别急,这些我都没忘,也不是随便写的,都是有用意的,后面会一一交代。至于邢总的全垒,必然是要打的,我算了下字数和章节,应该就在这周吧。

第五十八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邢唐睡到九点多才起来。听唐开蒙说, 他每次回来, 都会睡懒觉。外婆他们也不会等他吃早餐, 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他睡到自然醒, 倪妩再给他热饭。

倪妩明明比邢唐大不了几岁, 但对于这个很早就失去母亲的外甥,却很关照疼爱。以至于邢唐再怎么和唐开蒙没大没小, 都格外尊重这位小舅妈。连唐开蒙都说,邢唐是拿倪妩当亲妈孝敬的。

除了倪妩确实对他很好外, 邢唐更多的是感激她对外婆的照顾。再者,舅舅是母亲娘家最有分量的人,老人常说“娘亲舅大”, 在失去了母亲后, 唐开蒙是邢唐在这世上, 最亲的亲戚。对于舅舅的所爱,他自然也是敬且爱的。而他平时即便是面对邢业,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唯有在外婆和舅舅身边,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俞火都舍不得叫醒他了。尤其觉得会睡懒觉的邢总才是可爱的。

等他睡饱,神清气爽地从房间走出来, 又恢复了平日的精业人设。但这一天,他们没有外出, 只是一家五口人,待在四合院里,和俞火练太极, 学推拿,聊养生。晚饭过后,他们还带着外婆打麻将,以刺激神经细胞活力,延缓大脑老化。这是对抗阿尔茨海默症发展的方法之一。

俞火还给倪妩看了病,通过问诊和观察面容,触及四肢,再根据舌淡,苔白腻,脉缓弱等症状,诊断为:带下,属脾虚湿滞。是并发不孕的疾病之一。治以健脾益气,升阳除湿。

唐开蒙有些忧虑:“火火你给想想办法,能不吃中药最好。你舅妈喝中药喝的现在闻到药味就想吐。”

俞火知他是心疼妻子,说:“先用针刺法看看效果。”

她是带了行医箱过来的,当下就给倪妩施针。弹针速刺带脉穴和气海穴,投针速刺三阴交穴,运推至倪妩感觉到有酸胀感,再由上向下施刮法。投针速刺阴陵泉穴,搓针得气。每刺一穴,留针30分钟。

留针时,俞火还为他们解释:“带脉固摄本经经气,气海通调任脉 ;三阴交、阴陵泉健脾利湿,调理肝脾肾以止带。二诊时加刺白环俞,助膀胱气化以化湿邪。到三诊时,四肢应该能回温,饮食有所增加。如无意外的话,四诊即愈。”她说完,还问唐开蒙:“舅舅可还满意?”

唐开蒙满意的都视她为偶像了。

俞火居然还逗邢唐:“等舅妈调理好身体,和舅舅有了宝宝,你就升级为哥哥了。”

三十几岁的老哥哥,还挺……稀罕的。邢唐憋不住笑:“以后领弟弟妹妹出去,搞不好会被人误会为是我私生子或私生女。”

唐开蒙戏精上身,捂脸道:“都怪舅舅不争气,连累了你。”

随后几天,俞火既没耽误给倪妩施针,给外婆推拿,还带邢唐去了一趟康诚医药的中草药种植基地,和黄药子聊了整个下午。

明明是不太熟的两个人,从事的也是不同行业,却相谈甚至欢。俞火都听的打瞌睡了。她问邢唐:“你要转行啊?”

邢唐笑言:“万一哪天在房地产行业混不下去了,就去医药行业分一杯羹。”

俞火只当他是玩笑,还附和道:“行啊,反正你身边这么多中医人脉,不运用起来也是资源浪费。”

邢唐捏了她小下巴一下。

黄药子很高兴能认识这样一位关注和扶持中医发展的实业家,他说:“我很期待邢总涉足医药领域。”

邢唐朝他伸手:“真有那么一天,免不了要黄药师鼎力相助。”

黄药子与他一握:“一切有助于中成药研发的事业,我都愿倾尽全力。”

俞火总觉得他们好像无声地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共识。可他们先前的话题分明只是中草药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及格了。

随后,两人还去探望了林老师。

经过三个月的康复治疗,林老师已经可以柱着拐杖下地走动了,语言表达也基本无障碍。终于,不用只是邢唐唱独角戏了,他们能够就康养小镇的养老理念进行一番交流了。

对于自己是第一个签约,表示愿意入住康养小镇的人,林老师的想法是:“我在木家村住了一辈子,同事和朋友全都在那。现在退休了,要是还能和他们一起打牌,下棋,也算是一件幸事。”

“住楼房当然很好,可总是缺少了那么点住平房的邻里之情。”他看了看身旁的林木:“儿子媳妇是提过让我过去和他们住,可老年人和年轻人住不到一块去。生活习惯和观念的差异,会产生矛盾。况且,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大都是独生子女,一对小夫妻,要负责赡养四位老人,负担也很重。我若能自己养老,不给儿子添麻烦,是最好的。”

“中国是最重孝道的国家。我们弘扬孝道文化,但不能以此绑架儿女。现在不再是养儿防老的年代了,现实的压力那么大,孩子们能顾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

得知父亲要入院康养小镇的初衷,林木那么个大男人,竟然哭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糊涂了,但其实父亲想的比谁都明白。他用一生积蓄操办着让儿子成了家,帮他购置了婚房。临老,他也不希望拖累儿子。他愿意接受新观念,尝试社会养老。

他最后笑着对邢唐说:“我争取多活几年,看看能不能为你的这一养老理念提出什么意见,让这种养老模式更加完善。”

邢唐郑重点头:“我等着您的建议。”

从林家出来,俞火说:“绝大多数父母都希望,自己百年后给儿女留下些什么。像是存款,房子。尤其那些经济条件一般的父母,更是通过缩衣节食为儿女攒遗产。所以木家村那些村民才会在一听说涉及到产权问题时,直接拒绝康养小镇。但其实,养老是一种消费。是需要年轻时积攒,供年老时消费的一种生活方式。”她说:“养老是需要花钱的。而不是一味地考虑终老后留下多少钱。扭转了这一观念,社区式养老的推行或许就没那么难了。”

就养老问题他们交流过很多,从她提出,入住康养小镇的老人应该上交医保卡,便于生病时,小镇工作人员及时出示就医,而医院方面要确保医保用药的广泛使用,使得老人能充分享受到国家的医疗政策优惠等建议。这一次,她又说到了点子上。

邢唐忍不住抱住了她:“我的火火怎么和我这么心有灵犀呢。”

俞火踮脚,仰头靠在他肩膀上:“要不能是你的火火吗?”

邢唐笑了,是那种开怀的笑,笑声在她耳边震荡。在吻住她前,他说:“和我一起做这件事。等我们老了,再一起养老。”

俞火有意去当面感谢一下韩树。毕竟,林老师的康复治疗,是他亲力亲为。

邢唐却说:“我已经和王院长提过,分院建成,副院长从治未病中心的资深医师中提拔一位。凭资历,韩树当仁不让。”那样,韩树将是最年轻的副院长。这份大礼,是他代表女朋友表达的感谢。

俞火望着他笑,“我怎么觉得,邢总是在吃醋啊。”

邢唐笑的坦然:“你乖一点。否则,我醋意会很大。”

俞火扑进他怀里,“我闻闻身上有多酸。”

回G市的前一天,邢唐提出带外婆出去转转。俞火本以为他是要带外婆去哪个公园散步,结果邢唐把车驶向了木家村。

“这里有外婆童年的记忆,尽管她现在并不记得了,还是想在拆迁前,带她再来看一看。”他站在巷口,目光所及那一栋栋紧密排列的老旧房子,“我妈和老邢涉足房地产业时,他们答应外婆,等有了实力,把这里建成A市最好的小区。可直到大唐上市,木家村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是大唐没有开发的实力,是我母亲不在了,老邢忘了曾对岳母许下的承诺。”邢唐拉着外婆的手,慢慢地走进巷子,“如果不是外婆和我提到重建木家村,我也几乎忘了这里。可我还没准备好,郑雪君已经摘了牌,眼看着就要拿下这块地。我不知道老邢在合同上签字时,是否想到了什么,我只知道郑雪君对木家村这个项目没有兴趣,她只是看中了地价,想囤几年再转手。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总,相比掌管财政大权的财务总监,没什么话语权。我的筹码只剩自创的城邦地产。那时城邦恰好拿下一块地,那是一块关乎大唐整体规划,以田忌赛马原则从大唐虎口里抢走的一个项目。”

话至此,他笑了:“有意思吗,我创建新公司,和自己老子打擂。”

俞火挽住他胳膊,“我说过,既便不接管大唐,你也可以再创造一个大唐。”

邢唐伸手搂了搂她:“可城邦已经为了那个项目倾其了所有,没办法再和郑雪君争木家村了。我是可以等一等,等她愿意出手时,再从她手里把木家村接过来。可我见不得她渔翁得利。”

他哪里是见不得郑雪君渔翁得利,他是不愿意与自己父母爱情,与外婆有关的木家村,和郑雪君扯上一丝关系。似乎过了郑雪君的手,某些感情就不纯粹了,是一种玷污。

俞火问:“所以你在那时让城邦被大唐收购了?”

邢唐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套取大唐大笔的资金,让郑雪君付不出木家村的土地款。而那个牵涉到大唐整体规划的项目,无论是老邢,还是郑雪君都是愿意不惜余力拿到的。”

于是,为了拿回被城邦抢走的项目,大唐与城邦达成了收购协议。应城邦要求,大唐除了支付了城邦部分现金,还向城邦发行了股票。

终于,邢唐如愿让郑雪君放弃了木家村那块地,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掌权大唐所需要的至关重要的几个百分点的股权。而通过那次收购,拿到郑雪君亏空的证据实属意外。

“郑雪君的胃口比我想像的大。”邢唐说:“我料到她会借此赚上一笔,但我没想到她对城邦的估值溢价会高出那么多。城邦明明不值那些钱,她却利用职务之便,以及老邢对她的信任,要从中牟取几个亿的私利。”

俞火接口道:“她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进大唐无望,才疯狂敛财吧。”

“应该是。”邢唐继续:“这送上门的机会,我若还抓不住,显然辜负了她的疯狂。”

就这样,城邦被大唐收购了,而郑雪君在收购过程中违规操作的证据落到了邢唐手里。等郑雪君知道城邦地产真正的创始人根本不是法人曹文浩,而是邢唐时,为时已晚。

是邢政保全了她。他都那么虚弱了,还在替自己的母亲向邢唐求情。

如果邢唐能够非未卜先知,他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候对郑雪君下手。给邢政求情的机会。他挣扎了很久。他甚至想,等邢政走了,再动手。可是不行,他不仅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更希望邢政能活下去。他想,只要能找匹配的骨髓,只要弟弟能活下来,他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惜,他退了一大步,依然不能阻止邢政的术后排斥。

邢唐沉默了片刻,俞火知道他想到了邢政。每一次他与郑雪君交锋,都回避不了那个敬他又怕他的弟弟。他机关算尽,甚至视自己的父亲为对手,却为一份兄弟情妥协。

“我本想以城邦为矛,等它足够锋利再向大唐进攻。我想让老邢知道,我不用他的扶持,也能成功。我想让郑雪君知道,她处心积虑要占有的大唐,我根本不屑一顾。结果……”他笑的无奈,“绕了一大圈,我还是做了大唐总裁,从她手里接过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唐。没错,相比其它房地产企业,大唐还是有实力的。可最近五年,大唐的纳税额却在逐年减少,工程问题也层出不穷。”

“再不抓,不转型,早晚有一天,大唐会被行业淘汰。”邢唐看着俞火:“你家邢总头都快想秃了,才想到把木家村这块地做成养老产业。 ”他说着还撩起额上的头发:“看看,发际线都变高了。”

俞火被他逗笑了,她说:“我们家邢总最辛苦了,所以得多睡点懒觉养一养。”

邢唐旁若无人地凑到她耳边低语:“搂着你睡,懒觉才更香。”

俞火羞赧地推开他:“也不知道是谁整晚都睡不着。”

邢唐一手扶着外婆 ,一手牵着她:“我要是搂着你,什么都不想,你就要哭了。”话音未落,手上被俞火按了一下,他忍不住嘶了一声,服软:“……疼。”

不等俞火说话,先前一直沉默,像是在听他们聊天的外婆忽然说:“活该,谁让你惹火火哭的。”

邢唐闻言逗外婆:“火火不是你孙媳妇儿,而是你失散多年的孙女吧?”

外婆也不理他,只朝俞火伸手:“别跟邢宝一样的,他呀,不会哄媳妇儿。来外婆这边,我们不理他。”等握住了俞火的手,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外婆小时候就住那里,那时候啊,我就和你王奶奶,还有张伯伯他们,在这巷子里来回地跑着玩……”

那个瞬间,邢唐湿了眼眶。

他以为外婆不记得了,甚至是他,都快不记得老人家最初的家在哪条巷子里。糊涂的外婆却记得清清楚楚。她站在院门口,指着左手边的一间屋子说:“那还是你外公和你太爷爷一起盖的呢。那时候穷,家里人又多,不够住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抹着眼泪说:“现在有大房子住了,还吃的好,穿的暖,人却都不在了……”

邢唐背后身去,微微仰头。

曾经,粗茶淡饭饱即休,补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满过即休,不贪不妒老即休。此刻,丰衣足食,安富尊荣,看似什么都不缺了,却独独丢了一份情深。更忘了,三月的纤风,四月的细雨,不落的太阳,和喜欢我的你,才是我拼尽所有,想要实现的最初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这章,心情莫名有点沉重,写不出小剧场了。

我不知道看清雨书的你们都多大,是否到了上有老,下有老,压力最重的时候。反正,你们这位作者,是到了赡养父母和公婆的年龄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