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却见已经要出了梨花树林,拨开花枝放眼看去,却见眼前,果然是一条玉带似的洢水河,阳光下波光粼粼地,流水潺潺。
河畔正有一匹白马,缰绳落在地上,马儿垂着头吃草似的,不时摇动马尾,很是闲适之态。
怀真忙停了步子,只是躲在花树之后,便往那边张望,心中着急想瞧瞧小唐在何处,究竟如何。
如此瞧了一会儿,才见在白马之后,有个人从河堤边上缓缓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正是小唐无疑。
怀真见了,忙又往树后挪了挪,生怕给他看见自己,却自花丛里细看他在做什么,只见小唐起身,抬手擦了一把脸,就回过头来,脸上有些许惘然之色。
日光之下,他的脸上水淋淋地,方才竟像是在掬水洗脸,只是未免太不仔细,连脖子上都是水渍,那银红色最不经沾水的,往下胸前也暗湿了一大片,连同袍袖各处,都是湿了的。
小唐举手又抹了一把脸,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
怀真见他虽然脸色微红,却并不似有什么大碍的,也略微放心,又见那眉目沾水,越发显得五官润泽清俊了,比素日的端庄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怀真自觉不好多看,便要悄悄地回去找李霍,心里不免又想着,必要狠狠地骂上李霍一顿才好。
不料脚下一动,忽然听到“哼”地一声,把怀真吓得“啊”地一声,差点儿往后跌倒。
定睛看去,却才看见,原来是那匹健壮的白马,也不知何时竟悄悄地走到近前来,瞪大两只眼睛盯着怀真,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来。
怀真惊魂未定,也看着那白马,不知它想做什么。
正在这会儿,却听脚步声响,却是小唐快步走来。口中唿哨一声,那马儿便又喷哼了几声,打量怀真两眼,就扭开头去,在地上又薅了一嘴草,慢慢地嚼着吃。
这会儿小唐已经赶到近前,看怀真脸色发白,便笑道:“别怕,它并不伤人的。”说话间,就抬手攥住怀真的手腕,将她轻轻地拉出花树林。
怀真本想悄悄回去,不料被马儿一惊,却露了形迹,身不由己地跟着出了树林,便抽回手去。
小唐也不勉强,背对着她,又深深呼吸,调息了片刻,才道:“我今儿托李霍请你出来相见,其实并不是方才那个意思……”
怀真蓦地听了这句,仍是不言语。
小唐低头,地上绿草葱茏,此刻心跳仍急,便一笑,有些窘然,道:“本是想向你致歉的,不料又冒犯了。”
怀真便问道:“致什么歉?”
小唐便道:“自然是因我先前冒犯了你……我知道你心里恼我,只是……想同你说明白,我其实并不是那种急色之人……大概是,每每见了你,便……”说到这里,小唐心中忽地一动,飞快地思忖片刻,便停了口。
怀真听了这两句话,已经转身过去,正想离开,小唐忽地唤道:“怀真!”
怀真脚下一停,低着头想了会子,哼道:“口中这般说,方才却……”
小唐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神变了又变,过了会儿,才柔声说道:“我知道错了……然而,你可还记得上回我中那迷药么?自那之后,我时常觉着身上不好……我之前从不如此,因此想来,大概是跟那个有关的。”
怀真听了这个,才回过头来,双眸微睁看着小唐,半晌说道:“却是胡说,都过去这样久了,怎么还……”
小唐道:“起初我也觉着不是,先前倒是还好,但是自从……”说到这里,便叹了一声,流露出几分悒郁惆怅之色,且伸手在胸口轻轻地抓了一把。
怀真本不理会这话,见他长叹,又看神色不对,再见了他的举止,不由一震,试着问道:“可是那伤处有碍?”
小唐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怀真双眉微蹙,想了一想,便又道:“唐叔叔自回来后……我总觉着你……比先前有些不同,后来想起来,却是觉着你身上……我曾送你的那香,气息竟极淡了,是唐叔叔不喜欢,故而不戴了么?”
小唐听她如此说,便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怀真一怔,却见他手中拿着的是那香囊,心里一跳,就道:“原来竟戴着?可为何……没有香气了?”说话间,便上前一步,不由接了过去。
谁知拿在手中,竟又愣住,原来香囊里空空的,竟是没了香了。
怀真正有些疑惑,忽然又见那香囊上,不知何故,半边已经变了色,她不由地举起来微微闻一闻,却透出一股血腥之气,杂着透骨玲珑留下的香气,两者交杂,便形成一股奇异的清厉气息,让怀真心底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时之间,怀真竟不知先问什么好了,就看小唐。
小唐点点头,道:“那日我受了伤,血染了这香囊。”
怀真的手一抖,才信了这上面的果然是血。一时手儿微颤,便忍着心中不安,因又问道:“那里头的东西呢?”
小唐道:“说了你必然怪我,我……将那块香送了人了。”
怀真果然诧异,便问:“送人?”
小唐点了点头,见日影渐高,怕晒着她,就将她拉到梨树底下,才将缘故同她说了一番。
原来小唐在灭了大日王之后,自忖沙罗此刻没有个可靠的新王,倘若以后再不知从哪里出了第二个大日王,只怕对中国仍是心腹大患。
多亏了清弦公主先前见势不妙,便带了心腹,在细作帮衬之下藏了,小唐进了沙摩之后,才将公主跟秀儿请出。
因商议起此后种种,便问清弦公主的意思,毕竟她在沙罗有些年岁,对沙罗国内各个派系争端也自了解。
却听公主道:“如今有六王叔之子伽罗,年方四岁,却因是正统皇室,所以众人必然信服,不如扶持他为新王,且伽罗年纪尚小,若慢慢加以教养,将来他必然亲我中华,不至于生反叛之心。”
小唐点头,又道:“只怕新王年纪太小,我们撤了之后,将来变数太多。”
清弦公主听罢,便笑了笑,道:“唐大人可是想带我跟秀儿妹妹回国么?”
小唐道:“这是自然,帝女在沙罗这许多年,忍辱负重,劳苦功高……”
清弦公主不等他说完,便笑道:“我在此虽是‘忍辱负重’,但若回国,似我这般有过数个夫君的女子,虽贵为公主,又能如何?在父皇的荫庇之下,纵然仍保身份尊贵,然后再得一个驸马,也不过是宅门之中苟且罢了,何况男子多薄幸迂腐,父皇赐婚他们不敢违逆,心中难保轻视于我,这一辈子,守着个有异心的庸碌俗男子,却又有什么乐趣呢?”
秀儿在旁听着,眼神之中也有波光隐隐。
小唐便微微蹙眉,道:“公主的意思是……”
清弦公主道:“我在沙罗这数年,也习惯了此地的日子,如今举国才平,我倒是想留在此地,教导新王长大,辅佐朝政,让他一心向我中华,如此,才能把今日唐大人这场绝世大胜延续下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小唐对上清弦公主双眸,不由微微一笑,道:“公主的胸襟,让微臣钦佩,只是沙罗虽臣服,但国内仍是危机重重,只怕……”
清弦公主笑了笑,便道:“你所忧心的,自然也是我所想到的,我身边的亲信虽有一些,可毕竟是少,如今沙罗人虽被唐大人打怕了,但你若走后,仍不免有些居心叵测之徒,只怕他们不会彻底信服于我。”
小唐想了会子,便道:“大日王那条神蛇可在?”
清弦公主道:“那条畜生,被他养在宫苑之中,那些无知的奴人,竟真当是神物一般拜奉呢……”说到这里,忽然心有所动,便看小唐,忽地问道:“为何唐大人问起它来?莫非……”
清弦公主知道小唐不会无端发问,忽然想起昔日小唐驯服神蛇之事,目光相对,果然小唐道:“我心中怀疑一事,只不知是不是真,公主且领我再去,我欲一试。”
日影越发明亮,微风徐徐,吹得梨花阵阵抖动。
怀真并不曾听过这一节,如今听小唐说起来,不由惊心动魄,又因她生平最怕这般虫蛇等物,此刻纵然只是听着,面上却仍透出些慌惧之色。
怀真便催小唐说:“竟是怎么样呢?我不要听那些怕人的,你只同我说后来如何。”
小唐听她相求,怦然心动,笑道:“后来,那神蛇见了我,果然仍是不敢来袭,我因选了个仆人,叫他拿着那香囊,不料神蛇迟疑之后,竟仍攻击他……我原本以为是香囊的效用,见了这般情形,倒是不确定起来。”
当时小唐束手无策,倒是清弦公主问:“我早听人说,你这香囊,能令仙鹤起舞,可是真的?”
小唐点头,道:“试过几次,的确是真。”
因又把昔日竹先生对这香的批语说了一遍,清弦公主微微眯起眼睛,道:“我明白了,你且把这香给我。”
小唐打量清弦公主的脸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公主不可以身犯险。”
清弦公主决心已定,道:“这香既然有如此妙用,那必然也自有它之灵性,只看我衬不衬得起它罢了。”说着,竟不等小唐发话,从他手中夺了香囊,便往那神蛇前走去。
在场众人目睹此状,都有些战战兢兢,小唐也不由靠前几步,只等见势不妙,立刻起身相救。
怀真听到这里,睁大双眼,手心已经有些冷汗,便握住小唐的衣襟,道:“然后呢?到底是怎么样?”
小唐却偏不回答,口中唿哨一声,那白马便颠颠儿地跑了来。小唐摸了摸它的脖颈,忽然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利落。
怀真见状,不由跟着走前一步,急着问:“你要走了?还不曾跟我说完呢。”
小唐轻轻一笑,忽然俯身过来,在她腰间一抱。怀真只觉得荡荡悠悠,惊叫一声,下一刻便人在马鞍上了。
怀真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来,便着急说:“唐叔叔,你方才说了什么?又要出尔反尔么?”
小唐笑道:“我才跟你说的时候,你看了好几次我这马儿,眼中很有羡慕之意,可是不是?”
怀真因觉着这白马生得膘肥体壮,十分出彩,才多看了几眼,并没想到小唐竟留意到了,一时没有话说。
小唐将她拢在怀中,才又把清弦公主试香之事说了。末了叹道:“我倒是想不到,公主一介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她握着那香上前,神蛇本来一副窜动之态,我在旁且捏着一把汗,然而公主浑然不惧,竟再逼前一步,那神蛇本来似要攻击……谁知两个对峙片刻后,那神蛇才慢慢地俯倒下去。”
怀真听得怔怔地,一时忘了人在马上,便喃喃道:“那香气也是因人而异的,不同之人戴着,自也有不同的效用,弱者自弱,强者更强,果然清弦公主是难得的,所以那香的效用也才能使出来……”
小唐低头瞧着她,道:“可不是呢,此后,清弦公主便请教了些驯蛇人,不知如何,竟给她学了驯服神蛇的口令方法,只要她一声令下,那神蛇便行动自若,竟如一个极忠心的士兵一般,那些沙罗人见状,因都拜服,不敢再生二心。”
怀真此刻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幸好,幸好……”
小唐美人在怀,不由又有几分蠢蠢欲动之意,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一痛之下,才勉强又忍住了。
小唐便咳嗽了声,道:“你不怪我把那香给了人了?”
怀真回头看他一眼,道:“能帮上清弦公主,我心里高兴的很,一块儿香又算什么,何况秀儿也在那里,我只盼她们都好好的……”
小唐道:“公主是个有手段的聪明人,秀儿也跟先前有些不同,跟着公主,必然会学到许多东西,以后只怕……自有造化。”
怀真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拍掌笑道:“太好了,我可放心了。”她一时高兴,只顾说话,身子便微微一晃,小唐忙将她往胸前一带,以手护住。
怀真靠在他的胸口,这会儿才有些不自在起来,就也轻轻咳嗽了声,勉强坐稳了,又左顾右盼,见人高高地坐在马上,两边的花草河流都有些晃动,她便有些心慌,伸手抓住小唐胸前衣襟,本想叫他放自己下去,又觉着十分新奇,竟并没有开口,只是忍着慌张,又四处打量着。
小唐因又说道:“原本你那香在,我倒是觉着好些,自打香没了,每每地就心猿意马。”
怀真回头看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小唐看她双眸黑白明澈盯着自己,却仍似笑非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
怀真便又有些脸红,垂眸道:“那……可怎么是好?我也不知能不能再做出那种香来了……”
小唐忙才道:“不许再乱调香,上回那场病,好不容易得了竹先生相救,还是许了宝贝的,倘若再病了,却不知要给他什么好了。”
怀真听了,便“噗嗤”笑了一声。
小唐见她笑了,心里喜欢,便又说道:“你且放心,总不会一直如此,慢慢地就好了……”
怀真听了,便轻轻“哼”了声,有些信,又有些不信,末了小声说道:“阿弥陀佛,但愿罢了。”
小唐见她如此,不由起了促狭之心,便暗中一夹马肚子,那白马很知他的心意,当下便撒开四蹄,就跑起来。
怀真大惊失色,只觉得身子乱颠,即将掉下马去,便不顾一切,回身张手,用力将小唐抱住,耳畔便听到他大笑之声,只是却顾不得理会了。
且说李霍正躺在马车上悠闲,忽地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不免坐起身来,放眼一看,却惊见是小唐骑马而来,怀中抱着的竟是怀真!
李霍先是一惊,继而跳下地,此刻小唐已经纵马到了跟前儿,便笑吟吟地说道:“霍儿,你且帮我好生把怀真送回去。”
李霍站的直直的,便忙应了声,一脸凛然。怀真兀自紧紧地抱着小唐不敢放手,听小唐叫李霍,才醒过来,忙撒开手。
小唐并不下马,低头对她说道:“我送你上车,倘若幽县无事,且早些回京,再叙话也是便宜的。”
说话间,将她轻轻一抱,顺势放在车上。
怀真如在梦中,伸手扶住车厢,脸上微红。
小唐深深看她一眼,便同李霍说道:“快些好生地去罢。”
李霍这才行礼罢了,翻身上车,调转车头,自去了。小唐打马追了片刻,才勉强停住,兀自驻马相看许久,一直见那马车滚滚远去,才慢慢拨转马头,也自回城。
且说怀真入了车厢,起初坐着不动,半晌,才略掀起车帘子往后看去,见身后红衣白马,十分醒目,竟也怔怔地目送着这边儿。
怀真忙往后躲了躲,心底一叹,放手撇下帘子。
如此,眼见要进县城了,前头李霍才放慢了马速,又道:“妹妹,先前唐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怀真听了,便也才道:“表哥,我正要问你,你做什么串通唐叔叔来骗我?”
李霍笑道:“唐大人又不是外人,我见他来找,必然是有要紧的大事,自然要相帮了。”
怀真哼了声,道:“什么不是外人……那倘若不是他,是别人叫你如此呢?”
李霍斩钉截铁道:“除了唐大人,我一概不理。”
怀真又气又笑,便问道:“这可奇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唐叔叔的话了?”
李霍闻言,便叹了声,把在沙罗的情形捡了几句说了,道:“妹妹,你当唐大人是如何受伤的,他是为了给我挡箭才性命垂危,我这命已算是他给的。后来我跟孟将军断后,重伤被人带走,也是唐大人没丢了我,一路带着疗养,才渐好了的。——我这辈子最信服的人便是他了。”
这些话,小唐却从未对怀真说起过,只说李霍曾受过伤而已。
怀真听了,不由便蹭到车厢前头,掀开帘子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霍回头看她一眼,此刻眼眶忍不住也红了,道:“妹妹,我骗你做什么?若不是唐大人,这会子你只能给我上坟去了。”
怀真听了最后这句,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就低下头去。
李霍深吸口气,才说道:“我虽不知唐大人特意托我瞒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但……我也瞧出他对你很是不同,他又是那样出色的人物,不管如何,都是绝不会害妹妹的。妹妹,你若要怪,且也只怪我就是了,要打我骂我都使得,可万万别恼唐大人呢?”
怀真听了这些话,心中那隐隐地一丝恼怒却也没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罢了……又怪些什么?只是今儿的事,你可别对其他人说。”
李霍听了,因见了方才小唐抱着怀真、并不避忌的模样,心中隐隐猜到几分,虽然惊愕,却又不敢去细想,就点头说道:“妹妹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当下回到家里,李准早已经伸长脖子等了许久,见李霍回来,便忙不迭缠着玩闹去了。徐姥姥把怀真叫进屋内,就问忙着去做什么……怀真只说是出去看花儿了,徐姥姥也并未多问。
如此又过一日,李贤淑派人来请怀真回府,怀真便辞了徐姥姥,自回京内,来接的还有丫鬟恭喜,因跟吉祥分别多日,便一路说个不停,怀真只不吱声,只闭目养神罢了。
谁知车行半路,恭喜忽然说道:“对了,这些日子姑娘不在家,京内可出了一件大事呢。”
怀真这才问道:“是什么事?”
吉祥也催问,恭喜道:“正是咱们小凌公子的哥哥……大凌公子,出了事了!”
怀真听到“小凌公子”四个字,正有些不受用,猛然听到后一句,便坐直了些,问恭喜道:“出了何事?你且快说。”
恭喜皱着眉道:“奴婢也并不很清楚,只听其他姐姐说,大凌公子似是做错了什么差事,惹得太子大怒,入了狱呢……”
怀真听了,一颗心突突乱跳。
第162章
且说怀真一路回府,打听得应兰风正在书房,也并没有外客在。
怀真便想先去见应兰风,也好询问凌景深之事。谁知才进二门,就给几个丫鬟拦住,纷纷笑道:“先前王妃说要见姑娘,还以为见不着了呢,可巧就回来了,快快随我们去!”
怀真不明所以,几个丫鬟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原来先前熙王妃郭白露来到府内,此刻正跟老太君在说话,说话间提起怀真来,老太君便说了她此刻在幽县,虽然派车去接了,却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因此倒也罢了。
如今丫头们见她回来了,喜出望外,早忙着往里通报。
怀真见里头已经知道了,无法,只好先去拜见老太君跟王妃。
不多时到了老太君房中,果然见郭白露同应夫人也都在座儿,其他李贤淑同谷晏珂、应玉却也在侧陪坐,独陈少奶奶不在,应玉见她进来,眼睛便亮了亮。
怀真上前一一见礼,老太君笑说:“你回来的正好儿,方才王妃还惦念着呢,快快过来罢。”
此刻郭白露已经起身,亲自接了,握着手儿,寒暄了几句。
郭白露又柔声说道:“只上次我做寿,妹妹前去了一次,以后每每想念,只不得见,以后还要常常走动得好。”
因上回在熙王府的事,怀真心有余悸,此那一次后,虽然郭白露也曾邀约过几次,她总是拿各种理由搪塞着推了,因此还惹得老太君有些不喜欢,觉着怀真有些不识大体,只是却不好过于责怪她罢了。
此刻郭白露提起,怀真面上却还是笑说:“多蒙王妃错爱,因我向来多病,便极少出门,老太君跟太太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年下,也竟没有各处去请安,十分失礼……还请王妃恕罪。”
郭白露笑道:“我哪里是责怪你,反是疼惜你罢了,方才也正跟众人说起此事,近来可是好些了?”
怀真点头答道:“近来倒是好了些。”
老太君听到这里,就笑道:“王妃方才还叮嘱我们,说你身子弱,当要仔细调养才好呢,可见关爱之意。”
怀真忙又谢过,只觉得郭白露对自己仿佛太过上心了些,然而仔细看她,却见面色温和,并瞧不出什么异样,只心中暗暗纳罕而已。
此刻,郭白露便握着她的手,温声又道:“既然如此,过两日,便同玉儿妹妹去王府做客可好?也算是咱们私底下聚一聚。”
怀真听了,便又要想借口来辞了,应玉却拍掌笑道:“这样太好了,我必然是要去的。”
原来应玉自回府,因母亲不在了,凭空却多了个谷晏珂,虽然这位新奶奶素来是温柔体贴的性子,对她也是甚好,但不知为何,应玉左看右看,总觉着不顺眼。加上应翠应蕊都嫁了,府内只剩下应怀真一个能说话的,偏这几日又去了幽县。应玉闷得不成,听了郭白露邀请,自然喜欢起来,竟立刻答应了。
老太君见状,也便笑道:“怀真丫头,还不多谢王妃呢?”
怀真见状,只好暂且谢过了,只想着改日再想法子就是了。
郭白露又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派人来接。”
如此,众人又略说了几句话,郭白露才起身出府,众人相送罢了,应老太君便对应夫人道:“王妃真真是和蔼可亲的很,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常来府上,我见她同怀真她们一块玩闹,没想到如今贵为王妃了,竟还如此的念旧情呢。”
应夫人道:“王妃素来便是这样端庄大方的性子,对谁都是如此,是从不失礼于人的。”
应老太君笑道:“怪不得她有这福气,能当王妃呢。”说着又叮嘱李贤淑道:“这两日别叫怀真再乱跑了,好生在家里养着,别又头疼脑热的,拂了王妃的美意呢。”
且说怀真见她们自回房去,因心里有事,就趁人不留意,自己抽空落了后。
不料应玉正等着她说话,便忙拉住了,道:“去哪里?”
怀真只好说:“好姐姐,我有要紧的事儿去见爹,回来了再找姐姐说话。”应玉微觉失望,只好怏怏地先回去了。
怀真撇下众人,忙忙地便去书房。进了门,果然应兰风正在不知看一份什么,见怀真来了,便掩起来,起身笑道:“我想着你是该回来了,若不然,就要派人去叫了。”
怀真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爹,为何我听说凌大人出事了?”
应兰风见她问起此事,微微一怔:“你也听说了?这件事……说来有些古怪,原本太子十分器重他,不料前日却忽然闹出来,外头说景深持利刃闯入太子府,意图对太子不利,因此被拿下了,情形十分凶险。”
怀真想到凌景深为人,素来是那样谨慎冷静、深藏不露的性子,“持利刃闯入”这般说法,却是匪夷所思。
怀真皱眉问:“是说凌大人意图行刺太子?这……”
应兰风点头道:“我也不信凌大人竟会做出此事,然而太子府内自有许多人证,且说……”
应兰风略一迟疑,才继续低低地说:“事出之后,我命人速速打听,却有人传言,说凌大人其实是肃王的人,在太子身边儿,实则乃是为了肃王行事罢了。”
怀真听了,如闻雷动:难道此事是太子跟肃王之间角力,所以凌景深夹在中间,成了一枚“死棋”?
其实若是按照上一世来说,此刻凌景深早就殒命……只不知原因罢了。如今怀真听了应兰风这几句话,陡然心跳,莫非这边是上辈子令凌景深致死的原因?
怀真因并不太懂朝政之事,便忙又问应兰风:“爹,这是怎么说的?可是真的?”
应兰风本以为她对这些朝堂上的钩心斗角并无兴趣,如今见她一再追问,心中一动,只以为是因为凌绝的缘故罢了。
应兰风想了想,便才说道:“你可知道前年户部周侍郎被查之事?因此你小表舅才被调了过去的……因为凌绝的原因,我也仔细叫人探听了一番,据说周侍郎之事之所以被泄露了,正是因为凌景深从中行事,肃王知情后,便告了太子……此番太子发难,未必不是报复先前之事。”
怀真见说的如此详细,越发惊心了,垂头想了会儿,说道:“爹可有法子救凌大人?”
应兰风只当她是忧心之意,便安抚道:“我也想过,只不过此事事关太子,只怕难以行事……然而你放心,爹总会尽力而为的。”
怀真本是试探之意,并不是催应兰风,听他如此说,张了张口,却又罢了。
应兰风见怀真心事重重,便不想她因此操心劳神,就笑了笑道:“这些外头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爹会料理的……等有了结果,再同你细说。”
怀真明白其意,就点了点头,因转身欲走,不料应兰风唤住她,道:“是了,还有一件事……”
怀真正有些心不在焉,便只听着,应兰风道:“你唐叔叔……”
怀真听提到小唐,才又抬眸看向应兰风,问:“唐叔叔怎么了?”
应兰风道:“先前你没去幽县之前,他寻我说……你曾有事找他?我瞧他的样子像是甚急,却也不知到底是何事呢?只怕这许多日子,倒是耽搁了。”
怀真咳嗽了声,道:“没什么大事,横竖过去了。”
应兰风摇摇头道:“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你当是无事,唐大人难道也这么想?到底要给他一个交代才好,如今总算回来了,你快告知我是为了何事,我同他说一声儿倒也是好的,实在不成,便再请他前来,两下说开了,免得他挂念着,还当我们有意怠慢,不把他放在眼里呢,他那样的身份,倒是不好总追着我们来问的。”
怀真听应兰风这般说,哪里能提小唐真的是追到幽县去的,瞬间面上薄红,只道:“爹叫我别操心,自个儿倒是爱乱操心,原本不是跟咱们相干,是竹先生找唐叔叔有事……我因去了幽县,多半是竹先生又自寻了唐叔叔……因此已经与我无碍了。”
应兰风闻听此言,才笑起来,道:“原来是这样,如此便好,我也放了心……这连日来见了他,心里都有些虚慌呢!只因你姥姥病着,倒是不好把你揪回来。”
怀真啼笑皆非,道:“爹只管怕他做什么,如今都是一般大小的官儿。”
应兰风不由笑了声,道:“什么一般大小,果然是孩子气的话,满朝文武谁能和他相比?我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对上皓月之辉罢了。”
怀真差点儿笑出来,因看着应兰风认真喟叹之态,又想到小唐的确是功绩非凡,令人尊敬,虽然他曾对自己……有那种种的不可说,但却也不能因此而小觑了他。
因此怀真忙又敛了笑意,又道:“爹又何必妄自菲薄,虽然唐叔叔之功无人能及,但爹也同样是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官儿呢,只要恪尽职守,也同样值得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