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这话问起来好暧昧!什么叫“里面”?什么叫“硬邦邦”?难道她以前是软绵绵的吗?想到这儿,如初不禁心头一惊。这小子不会知道她的本尊是女人了吧?偷眼瞧他,却见他一脸纯真无辜,貌似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想太多了。
“快问答我,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第三次问。
戚继光知道躲不过了,含含糊糊的道,“那个谁……说你被严世蕃带走了,我看天色不好,这不是来接你嘛。”
“你说什么?”尽管戚继光想蒙混过关,如初还是意识到主语是指谁,怒道,“黑人个大嘴巴,我明明叫他不要多事的。”
“不能怪他。”戚继光辩护道,“我们两年来日夜在一起,彼此间太熟悉了,况且他又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人,很容易让人看透心思。你想啊,他买了驴打滚和凉果来,可是却不吃,摆明有心事。其实他已经很顽强了,我审他到晚饭后,他才说漏了嘴,不然我怎么会来得这么晚?”
“你打算要做什么?”
戚继光无所谓的扯动下唇角,“还能怎么做?进去救你呗。我刚才正在绕严府转悠,寻找合适的潜入点。”
“天哪,你真乱来。”如初忽然有点后怕,幸好黑人坚持了一段时间,也幸好她从角门出来得及时,不然小光肯定会闹出什么事。只是……在深夜寒雨中有人等你,有人为你撑着一把伞,心里多少有点悸动和甜蜜吧?特别是这个人还打算为了“营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我要你答应以后不要招惹严世蕃,他不会伤害我的,你放心。”说完这话,如初又觉得古怪。
真是的,她让小光放心什么呢,简直莫名其妙。都怪天气不好,白天闷死,这会儿又冷死,温差太大导致人的大脑失去活力。
“跟我说说刺客的事。”戚继光巧妙的没答应如初关于不招惹严世蕃的话,伸手拉了她便走。
他当然也不愿意和那个权臣发生冲突,可如果姓严的要抢走如初,那就另当别论。他不喜欢如初和严世蕃太亲近,连她站在严府的院墙下都觉得不舒服。妒忌,像是一只恶劣的刺猬,滚过他心上每一寸柔软之地,令他连哪里疼痛也分不清,只刺激得他更明白自己有多喜欢如初。
分别这么久,他真想她呀,每天都想,只可惜她面临危险的时候他不在。也曾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本计划要装乖学生的,因为那会让她高兴,可见了她却想也不想地就把她抱在怀里。千言万语只化为她的名字:如初。念一句,就感觉心里好受些。
不过这不是旖旎缠绵的时候,耳边听着如初吞吞吐吐讲起许晓峰的事,他慢慢皱紧眉头,劝解道,“如初你不用自责,不管医术多高明的医生,也只是救的了病,救不了命。许晓峰的心地人品早就坏透了,不会回头的。”
“可是,他做了错事后,我并没有关照好他的后续情况不是吗?”如初展开自我检讨和批评,可却被戚继光打断了。
“照说,我才是该承担责任的那个。”戚继光眼神中有着真诚的痛悔,“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许晓峰会找到你吗?全是因为我的过错。我让白圭排值事表,让大家轮流去接你,却忽略了这样大张旗鼓会让别有用心的人盯上,这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知你的行踪,想要害你的话就容易多了。这是我的错。”
“是这样吗?”如初愣了愣,“你劝我不要自责,如今我倒要劝你了。”
“不,错误并非完全是坏事,它能让你记住疼痛,下次就不会再犯。如初,我不会再让你因我而遇险的。”戚继光忽尔一笑,寒雨之夜,却让如初感到有一缕淡金色的阳光穿越云层,洒落在她身上似的。
这时候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不管别的男人给她什么样的感觉,至少小光总会让她觉得总是沐浴在温暖之中,就算他之前桀骜不驯、一脸阳光灿烂、一肚子坏坏点子时也是一样。那是他个人奇异的魅力,也是他无处不在的勇敢所散发的气质。
“好吧,我相信你。”她下意识地盖上他的手,当他反握她时,又突然感觉不自在,抽了回去。
“呀,你别光顾着我呀,你自己都淋湿了。”她转移话题,显得有些心虚。
“男人怕什么。”
“我也……”唉,后半句吞下肚吧,因为她不能理直气壮地撒谎,因为她连半男也不是。
戚继光假装没听见,也没问如初庆善号的地址,就直接把她到了地儿,显然料到如初会住在这里,提前探好路了的,实在是相当细心体贴。
“你路上一定很累,下午又受了惊,不如明天起晚些,我过了中午来接你去我们住的地方。”戚继光嘱咐,令如初感觉很怪异。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啊,怎么感觉倒过来了?好像表面上她主事,实际上她却很娇,事事依赖着他似的。
“然后……”他继续说,“你就先回金陵吧。”
第十一回 移情别恋
耶?什么意思?她刚来就叫她走?难道因为俺答汗大军压境,他感觉京师不安全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京师是不会被攻破的。”她直言不讳,“皇上在这儿,朝廷也还稳,那种事断不会发生,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是不是?”
戚继光意外地看着如初,只觉得她不仅美丽可爱,还聪明得很,孰不知她是从历史书上得来的坚定力量,“我明白。”他点头,“但有一句话叫关心则乱,我不想你面临一点危险。”
“你关心我?”
“你不走是不是?”
“那当然,我千里迢迢的来,就是要看你拿下武状元,怎么会离开?你瞧,皇上并没下令停止武举会试,可见也不太把俺答汗放在眼里,他们顶多在城外闹,绝不会有那么大本事攻城的。不然,他们之前怎么会愿意自动称臣,年年进贡,还讨要封号呢?今天这局面,只怪我们大明太傲慢又太胆怯。”
戚继光轻笑,眼神比雨丝还闪亮,“噤声,你太大胆了。不过你实在不愿意走,我也不逼你,但你要答应我绝不到城外去,尤其东直门附近,听说那边有混入城的奸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不能涉险。因为我……”他没说下去。
如初感觉两人这样对谈的气氛暧昧,也就没往下追问,只承诺绝不出城,也不到东直门去。
“好,那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挂在武状元胸前的那朵御赐红花得来给你。”戚继光着重承诺,同时伸出手,可却没有抚摸如初光滑的面颊,只是碰了碰她的头发,就隐忍地放弃了。
他会为她赢得一切,而到那时,他就要挑明她的身份和自己的心事。当了武状元,他就可以稍微配得上她一点了。至少,他有了一个男人娶妻的最基本条件。
如初不知道戚继光转得什么心思,道了别就从油纸伞下冲进屋里。她选的这个家族企业分号本身就是客栈,所以她在伙计的引领下直接进入最好的一间上房。不过她还没坐稳就心有所感,悄悄跑到窗边去看,只见戚继光若有所思地站在雨里,好久才转身离开。
雨丝轻扬,空气中静幽幽地浮起一丝缠绵的意味。那感觉令如初是夜睡得极不安稳,转天果然在中午才起身,早饭连午饭合成一顿。之后先派人到僧录司和严府送信儿,告知自己的落脚地,随后就跟着戚继光去探望了土队的学子们。
大家见到如初都很高兴,那份真实的欣喜让她感觉之前的辛苦非常值得,这大概就是为人师表的成就感吧。可惜说好晚上一起的聚餐却没能成行,因为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者是一个小太监,神态倨傲无理。本来如初还以为他是安公公的人,没料到自己这小人物居然如此重要,不过是进个京罢了,结果上至一品大员,下至贩夫走卒似乎都知道她来“光临指导”了似的,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
不过她猜错了,这小太监居然是从宫里出来的,传常安公主懿旨,着胡如初和戚继光即刻入宫。
看到戚继光三分疑惑、七分不愿意的模样,如初拉他到一边,悄声解释道,“上回公主说要见见救命恩人,我是答应了的。你别冷着一张脸嘛,虽然咱们做事是凭自己的本事,但人际关系也很重要,要善于平衡各种势力。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哦,而是为了做正经事不受恶意阻碍,这样才好为国为民呀。”
“我又没说不去。”戚继光笑了起来,似乎是调笑似的又着补了一句,“跟着你,龙潭虎穴也没关系。”
紫禁城当然不是龙潭虎穴,而且还颇有游览价值,虽然如初在现代时参观过此地,但这和亲眼目睹皇城的生活画卷是不一样的。再加上没有那六百年沧桑岁月的侵蚀,此时的一切都那么鲜活生动、那么美轮美奂、看得如初如痴如醉,令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小太监大为鄙夷,暗骂了如初好几声南蛮子、乡巴佬。
而常安公主的住处在坤宁宫以西,院落不大,但精致华美,名为淑景阁。如初和戚继光低首垂目地被引入花厅,都跪下磕完头了,才被假模假式的赐予免礼。
虽然是现代人,但如初对下跪这事并不太反感,礼节么,到哪儿就得说哪儿的事,所谓入乡随俗就是如此。其实这就和外国人见面就亲一样,难道说人家是流氓?
“今日本宫倒是第一次见到救命恩人,对你之前的义举,甚为感激。”公主语意优雅,仪态万方。不过在如初看来,常安公主不装扮时倒真有几分少女的清纯绝美之姿,可一旦盛装,就好像是没有生气的傀儡娃娃般,一点不可爱。
戚继光照例回了几句温良谦恭官方用语,然后公主又详细询问了当日的情形,再然后还关心了一下土队学子备考武举的事,语气和态度越来越和蔼、越来越上亲……呃……亲近,啰里八嗦地说了好久的废话。期间,她还故意只赐戚继光坐,却不理会如初,幸好戚继光够义气,以天地君亲师为借口,如初不坐,他也不坐,不然如初的腿非得站断了不可。
哼,当美男就是有好处,见了她这假太监,公主总是冷嘲热讽,见了英俊帅气的小马王,就像蜜蜂遇到花一样。虽然十四、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可拜托,她好歹是皇家公主,花痴得也得差不多一点呀。
后来如初眼见天色渐黑,生怕公主再出什么么蛾子,于是绕着弯儿地说起戚继光要积极备战武举会试的事,公主这才以“大局”为重,放他们离开。
一路上,戚继光很不高兴,似乎被公主调戏了似的,逗得如初笑个不停。其实这小丫头不过是热情了些,毕竟是养在深闺,天天只能看得到太监的主儿。现在见到真正的男人,健壮挺拔、英气逼人、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气息的年轻男人,自然会有些口水兮兮的,很正常嘛。
“你还没看到他黏着严世蕃呢,你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啦,他才可怜。”如初笑过之后,劝道。
戚继光哼了一声,孰无同情之意,还有点妒忌如初同情某人,冷声道,“那不是正好?娶了公主,严家会更加权势熏天,只希望公主千万不要移情别恋。”
结果,他一语成谶。
而这次的武举会试,其程序相当复杂,用现代的思维来理解,就是考生抽签分上下半区,然后是单循环淘汰,最后由上下半区的优胜者对决,产生冠军,也就是武状元。
如初到达京师的时候,已经产生了三十二强,天津卫学成绩辉煌,占据了全国武学精英的八席,土队的成绩更是出色。要说这都是俞大猷和如初的功劳,俞大猷慧眼识人,胡如初春风化雨。试问,除了卫学中的人外,这年代有谁见过李小龙式的打法,又有谁玩过西洋剑术?
所以当尖叫声起,首先把对手吓一大跳,把观众和考官也都吓了一跳。所谓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在这种情况下,肺活量大的人很容易占了先手,后手的怪招又层出不穷,于是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见过公主后的第二天,休战五日后的武举会试就开始了,三十二强捉对混战,因为考生们都是筛选出的精英中之精英了,看得如初相当之哈皮,亲眼目睹四强产生。天津卫学仍然势不可挡,拥有三席之多……四强是戚继光、李成粱、严鹄。
唯一一个卫学外四强是福建生员,听说也是严党后裔,名叫车白。
其实在这一天,同时感到很哈皮的还有常安公主。本来她对一群男人打来打去没什么兴趣,但有了戚继光参赛就不同了,特别是在他那么英姿飒飒、俊美无俦、屡战屡胜的情况下。在她眼里,这哪里是山东小地方来的土包子武生员,明明是战神转世、神魔附体嘛。
于是,她迅速移情别恋了。不过她是喜新不厌旧的人,对严世蕃也不想放手。而当天晚上,她以慰问为名,又招了戚继光和如初进宫。其实她不想见如初,可她毕竟是公主,不能随便召见男子,更不能随便召见会试的武生员,只能用暗自答谢救命恩人的借口。同时,被召见者还得有“太监”陪同。
为了出入皇宫方便,公主赐了如初两身做工不错的太监衣服。虽然她明知如初是女的,但她不想在救命恩人面前曝光此事,更不想坏了东楼哥哥的安排。
可是在慰问兼庆功宴间,戚继光始终别别扭扭、举止僵硬礼貌,这里说的礼貌是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难过的是他不能违抗皇命懿旨,只能默默承受皇族阳光。而这番举动却被公主认为是矜持高雅,不幕权贵,是人品高洁的象征,更是喜欢这位俊美的未来武状元。
一边的如初却似什么也没感觉到,则没心没肺地大快朵颐。老人家都说能吃是福,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吃到御厨烧出来的菜的,何况公主为了犒劳转世战神,布置得这一餐极为精致。
就算是她利用了戚继光的美色吧,反正不利用也不能拯救他,不如先捞点实惠的,这就是现代人的容易妥协的思想呀。
第十二回 背后的阴谋
这一次大明公主关怀会又延续了很长时间,他们被恩准离开时已经宫禁了,公主派自己心腹的小太监小团子亲自送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走到何处时,小团子说要和前面的禁卫打声招呼,让如初和戚继光在一片树丛里候着,还说不能给人发现。
“如初你真没良心,我受罪,你却吃得开心。”见小团子的身影消失,戚继光抱怨道,但想起刚才如初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可爱。
“拜托,公主就愿意我这样好不好,免得打断她问你话。我如果不乖一点,让她恨上了我,我以后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如初恶劣地笑,幸好月黑风高,两人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看不到五官表情。
“这全是你惹来的麻烦,不然公主哪会知道我的存在?”戚继光上前一步,借着黑色的暧昧,拉住了如初的小手。
如初扑哧一笑,“我听见公主说,让你叫她小瑛,这位公主还真是有够乱来,不过也证明她对你抱有很大的好感呀。哈哈,小瑛。”
戚继光没回话,心里有些发闷。难道这样,如初一点不吃醋吗?这证明她心里没他吧。
如初见戚继光不吭声,以为他生气了,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这不过是公主的心血来潮罢了。她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控制欲强烈,喜欢什么就可以得到。一旦遇到不能到手的,就觉得那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放心啦,时间会让她淡忘你,对严世蕃,她不也这样吗?再说,听说咱们这位常安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就算你想当驸马,皇上未必看得上你的家世地位哩。把你的心踏踏实实放在肚子里好了,等公主有了自己的驸马,哪还会认识你是谁?”
戚继光一想也对,轻舒了一口气。
如初暗笑,但其实,公主对戚继光的“爱慕之情”,她也不是一点妒忌没有的,好像公主要强抢她重要的东西似的,心底最深处有些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不舍。而刚才那番话虽说是安慰戚继光,但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其实,如果你真做驸马,你的未来和人生就会光明一片,想做的事也会容易很多。再说公主长得不错哦,你不考虑下吗?”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越是心里介意的东西,偏偏越是拿出来刺激别人。
黑暗中,她看不到戚继光的脸。半晌,只听他用一种近乎叹息地声音说,“我……有了喜欢的人。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谁呀?谁呀?快告诉我吧,好奇死了。”她下意识地拉住戚继光的衣袖。
夜虫鸣啾,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模模糊糊的暧昧气息,令人躁动不安。戚继光沉吟着,很想立即把如初抱在怀里,告诉她,他喜欢的人就是她,希望她能接受他,武举会试后和他回山东鲁桥镇去,嫁给他为妻。
这虽然违背了他原来设定好的程序,先得到武状元再表白,可是心头却似乎有什么在拱动,令他控制不住,想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看。
他嗫嚅着嘴唇,犹豫着,发觉表白所需要的勇气并不比上阵杀敌小,好不容易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小团子的轻呼,“二位还在吗?快随我来。”
两声呼气声同时响起,如初是叹气,因为她差一点就听到了戚继光的秘密事了,这既满足了她的八卦欲望,也平息了心中小小的不安和慌乱。而戚继光则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对姑娘说喜欢是这样难。他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也许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反正今后还有天长地久的时光。
而当他们前脚离开,曾经藏身的那片树丛后就有什么动了一下,接着有人慢慢踱了出来。
“没想到,小胡居然这么招人儿疼。一个小严相就罢了,现在还加了个年轻有为的戚继光。”他点燃了手中提的灯笼。桔红色的火光映得他脸色苍白,目光阴冷,脸上笑意虽深,但却只浮于表面,面部肌肉似乎根本不动似的。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看起来格外阴森,正是大太监雅意安。
“小严相保着你,你才平安无事,可如今这天大的机会,咱家怎能错过?”他眯着眼睛望着如初离开的方向,一条毒计涌上心头,不禁低低笑了起来,发出咝咝的抽气声,果然像一条毒蛇。
在天津卫学公开比武会上那顿暴打,是他终身的奇耻大辱。虽然那是他“要求”的,可想出这办法捉弄他的,不就是胡如初吗?本来,他还只是怀疑,因为现场的情况都将所有嫌疑都指向她,但后来严世蕃明里暗里表明不许任何人动她,他就完全确定了。
欲盖弥彰固然愚蠢,关心得过了头却是最大的证据。
他恨,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纵然他不惧怕严嵩那个老混蛋,但严世蕃却是他惹不起的。这位小严相的手段他见识过很多次,狠辣凌厉、赶尽杀绝,而这次他又受到了警告,如何能有动作?他只有假装老实、派人暗中监视,等待着机会。
这不,机会来了。
想到这儿,他再不迟疑,快步走到淑景阁。此时,常安公主还没睡,正回忆刚才和“转世战神”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听闻安公公求见,不禁很疑惑。
“这么晚了,安公公怎么到本宫这里?”她问。因为知道这位公公从小就陪伴父皇,而且还救过父皇的命,算是说得上话的老奴,就算她是公主,也要给他有几分薄面。所以,她表面上客客气气,虽然心里很不爽他突然跑来。
雅意安谦卑地笑着,“今天皇上高兴,赐老奴同桌而食,说笑到很晚才放老奴离开。老奴打老远就看到公主的院子里亮着灯,想着好久没见公主了,甚为惦记,也就忘了礼数,冒冒失失就来了,还请公主恕罪。”
“难为安公公想着我,绯罗,请茶吧。”公主虽然讨厌这老家伙,但看他一对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是有事要说,干脆让他坐下,等他说下文。
果然,安公公支支吾吾、拐弯抹角地说起她身为公主,不该随意召见外人,特别还是男子的事。
“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父皇不知,难道连安公公也不知道吗?”公主听到这些,立即板起小脸。
雅意安连忙站起,躬身道,“是老奴僭越了。不过老奴对公主一片忠心,看在皇上的面上,还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公主芳龄青春,风华逼人,只是皇上太过宠爱公主,才舍不得给公主订下亲事。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公主今年十四,虚数已经十五岁了。刚才在席间,老奴也曾听皇上说起要为公主择婿这事。这个时候您……唉,要报答救命恩人,也不急于一时呀。”
常安公主也知道他这话说得对,不禁扬起小脸道,“父皇说过,会让我亲自择婿的。”
雅意安看公主渐渐入套,心中暗喜,口出满含恭敬与关心地道,“唉,老奴又得僭越了……公主可是一直对小严相青眼有加?”
公主虽然泼辣,被宠得有点无法无天,此时却仍然面上一红,低头道,“严大人自然是好的,但这几日本宫瞧着戚继光也是前途无量的样子,是我大明的良才呀。”
雅意安心里冷笑,面上却愈发谦恭,“公主的意思如果不方便和皇上说,老奴倒是愿意代为传言,但公主究竟意属哪一位呢?”
“都喜欢。”公主鲁莽地说,看到雅意安惊得面色惨白,像见了鬼似的,不服气地补充道,“我要两个驸马有何不可,父皇还不是有很多妃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是说得的?”雅意安跳上前去,差点去捂公主的嘴,“老奴又得僭越了,还请公主在他们俩人中任选其一。再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公主选了,只怕未必就得到人家的一心一意呢。”
“耶?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一愣,随即脑海中闪现出如初的影子,本来模模糊糊的,但很快便清晰放大,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似的,令她忽然烦躁起来。
东楼钟情于这名下贱女子,她是知道的。那让她很恨、很不甘心,她贵为一朝公主,用尽心力也得不到他一点好颜色,可他却对那贱人百般迁就。而这几天冷眼旁观,也隐约觉得戚继光对那贱人很是关怀爱护,他目光中时而闪现的爱慕,尽管她想忽略,可还是看得到。
为什么,一个下贱的商人之女会让他们动心呢?可恶的是,那贱人并非绝色之姿,比之她,差得远了。
雅意安察言观色,了然道,“公主冰雪聪明,想必已经明白了。其实那贱人易装在天津卫学里做事,老奴实在觉得她可疑,早就派人盯着她了。据老奴属下报告,小严相公务繁忙,不得与她相见,于是日日鸿雁传书,浓情蜜意得很。而这个戚继光,对这贱人更是沉迷。小严相的义侄严鹄曾亲眼看见他们二人在夜晚的小校场抱在一起。刚才,老奴还看到他们在树丛中……”
随着他越说越多,公主的粉拳也越握越紧,最后指甲都陷入了掌心肉中,当听到雅意安极为“痛心”地说,“老天不明人间事,如此奸邪的狐狸精,就这么容她祸乱我大明名将明臣呀。”时,突然松开手掌,轻声道,“天道不仁,不如就由本宫代劳吧。”
“公主,万万不可。”雅意安很“激烈”地阻拦,“国有国法,等我慢慢收集证据……”
“本宫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只要安公公你帮本宫一把,断不会让父皇为难,也能除了这妖孽!”
雅意安垂下眼睛,掩盖心中的喜悦。哼,他得罪不起严世番,由公主出手可没人敢追究了吧?他只要在旁协助得干净利索,必让那独眼龙发多大的疯也查不到他。
哈哈,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胡如初,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第十三计 金蝉脱壳】
第一回 战争期间被绑架
(存其形,完其势;友不疑,敌不动。巽而止蛊。本卦上卦为艮为山为刚,为阳卦;巽为风为柔,为阴势。
是指用计脱身。用此计时,要摆出还在原地的样子,使友军不怀疑,敌军也不敢贸然进犯,然后在敌人迷惑的时候秘密转移,采取“分身法术”脱身而走。本书中指猪脚逃命去也,虽然有点慌不择路,但好歹还是先保小命要紧。)
……
八月围城。人心惶惶。
就连一定、确实以及肯定北元军不会打进京城的如初也感受到了周围人们的恐慌、不安、惊惧、抑或是兴奋,环境的影响甚至令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历史知识来,或者她这只穿越的蝴蝶真有那么大的能量改变了国家命运和重大历史。
倒不是有谁和她讨论这件事,不管是和戚继光、虚海、或者严世蕃在一起,他们也绝口不提俺答汗大军压境的问题。但是,从那无形的气氛和人们的行为上,如初体会得出来。
和现代一样,每遇到什么危机时,百姓们总是先疯抢生活用品。当八月十九日,听说俺答大军已达通州时,街面上一度混乱不堪,最后要劳动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调来一小队官兵才勉强平息“内乱”。
然后,街上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八月骄阳下,只稀稀落落几条人影迅速闪过,和过街老鼠似的。如初还亲眼看到有的百姓用砖把自家的门窗里三层外三层的封上,只留下一个隐蔽的通气孔,防止蒙古兵闯进京城的时候遭受荼毒。
另一方面,几天前她身边的男人就都变得异常忙碌。严世蕃自不必说,身为一品大员,这个时候当然日日在朝堂朝议。而嘉靖帝则下旨,号召前来应试的武举生员保家卫国。这些生员们组成了类似于民兵团的组织,由本身就有武官职位的人带领,戚继光作为武举会试四强之一,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每天带着土队的学子们积极准备守城之战。至于虚海,天天忙于僧兵的事务,如初跑去看他时,他连喝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
不管是为国还是为民,反正大家都有事做,只有如初闲着。她当然也不想当个吃什么,什么没够,做什么,什么不行的废物点心,本来也想帮忙的,可非但没被允许,那三个与她有这样那样瓜葛的、而且都身居要职的男人还三番五次的嘱咐她、甚至威胁她,要她老老实实待在庆善号内,最好连大门也不要出。严世蕃为了不让她感觉闷,还特意送过来不少古玩玉器、书法字画来供她赏玩。
拜托,她可不是那种看一个花瓶就能打发一天的人哪,而且更不是娇弱的普通女子。她本身就有高强的武功,还在天津卫学当过教习,眼界和心胸比这年代的很多男人都强,并不需要特别保护,反而完全够资格上阵……好吧,在后方出谋划策。可是为了避免那三个对大明很重要的男人因她而分心,她偏偏什么也不能做。
当然,武举会试的四强争夺冠军赛也暂停了。
于是她只能每天郁闷地窝在房间里,等着这一历史事件快快结束。她记得,那些蒙古人围了几天城就离开了,反正在城外抢劫个饱。而严党力主坚壁清野的政策,只守不打,就是打算让人家抢完了离开的。
八月二十日这天一早,她正百无聊赖地打算找一个黑暗的地方,试试一串夜明珠的亮度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奇怪的鸟鸣,偷偷一看,一眼瞥见常安公主的心腹太监小团子躲在街角探头探脑,因为街上没什么人,所以他的出现特别明显。
如初很多事地打开窗户,探出半边身子对小团子挥了挥手。
小团子明显也是在向庆善号这边张望的,因此立即发现了如初。他走到街道中央,对着如初比划了几下,然后又迅速消失在角落中。看那意思是说有重要的事找她,要她快点出来,而且不要惊动别人。
如初知道小团子没什么事会找她,折腾她的只能是公主,所以尽管不愿意,却也不敢怠慢,随手把夜明珠塞在怀里,换了一身太监衣服,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没人看到你吧?”小团子拉如初到角落中,紧张兮兮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