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下看他怎么办?这可是她从戏文中学的。杨家将为了保卫国家,家里的男人差不多死光了,那没良心的皇上还来求娶杨八姐,结果杨八姐就是要了这种聘礼,把那昏君吓走的。
再看严世蕃,果然愣住了,还不甘心地皱眉道,“如此看得到却摸不到的物事如何能取得?你是故意刁难我,此赌诚意不够。”
“喂,刚才你才说自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现在要耍赖不成?”如初大玩文字游戏,“你说只要这世间有的就行呀,难道我说的四样东西不是世间所有?难道不是你每天看得到的?”
严世蕃语结,虽然明白这是如初耍的心机,他自己又上了当,终究还是不愿意就此放手,皱眉道,“所谓赌约,双方拼的是运气与能力,不能用手段,你这算是什么?”
“是小相爷自己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我也没逼你,若要公平,你刚才怎么不提?”如初反驳道,但她也真怕严世蕃恼羞成怒之下要推倒此约重赌,因此说出自己的B计划,给他来个退身步,不至于逼得太急,让他那个啥跳墙,“不然我退一步好了,你要么送给我以上所说的四样聘礼,要么做到另一件事。只要你两个条件中完成任意一项,就算我输。”
“说来听听。”严世蕃在略怒中听到还有第二个条件,连忙问。
“让我爱上你。”如初直视着严世蕃的眼睛,认真地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是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让我爱上你,那么我自然就会嫁你。就算你那时对我没了兴趣,不肯娶我,我也会死赖活捱的要待在你身边,只要你能让我爱上你,真正的,从心眼里爱上你。让我感觉没有了你,人生就没有意义,甚至就活不下去,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就是你的。”
严世蕃看着如初,不知道眼前的女子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奇。爱上他吗?那感觉一定不错。他从未在意过女人是否爱他,属于他就好。可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尝尝真心被爱着的滋味。而且,他很自信可以得到一切女人的心,包括这个让他心一直痒痒的胡如初。
“成交!”他下定了决心。
【第八计 擒贼擒王】
第一回 抢劫
(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龙战于野,其道穷也。本卦是同卦相叠,坤下坤上,为纯阴之卦。
出自杜甫的诗: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就是说要摧毁敌人主力,如果抓住了敌人的首领,就可以瓦解敌军力量,使其群龙无首,自然自乱阵脚。本书指,彻底收服某小马王。)
……
解决了严世番求娶的事件,如初算是暂时放松了些,继续投身到紧张而热烈的教学生活中。
令她意外的是,她本以为以严世蕃那样狂傲不服输的性格,应该立即着手追求她,想方设法让她爱上他才对,但他竟然没采取任何行动,也没一丁点儿动静。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回京师去了。
他临走时也不知道和安公公说了什么,这个变态的老太监居然一直没找过如初的麻烦,倒给她去了一桩心病。
“是不是他觉得讨女人喜欢太麻烦,又明知道拿不到那四样‘常见’的东西,所以就放弃了呀。”如初很高兴能有这样的结局,但也有点失落感,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让“顶级四有男人”追求的,“当初他嘴硬,那么锱铢必较,只不过为了遮羞脸罢了,现在落荒而逃了吧?”
“师妹想得美。”虚海听完如初的唠叨道,“以小僧对严世蕃的了解来看,他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以后才有你受的。至于现在,他既然被称为小丞相,就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师妹以为他是某些纨绔子弟,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泡妞吗?说不定这还是他耍的手段,先让师妹从紧张中放松下来,之后再来点出其不意的招数。”
泡妞这个词汇是虚海和如初学的,同时还学习了“我靠”一词,如初解释说是表达愤怒与无奈的。但这两个字从这表面圣洁的和尚嘴里说来,还语调平缓,那喜感,还真不是一般的震撼。
“师兄说的是。”如初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反正那两个条件,他一个也办不到,我也不必烦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咦,你说对他的了解,你和严世蕃很熟悉吗?”
“师妹忘了,小僧在僧录司多年。”虚海单手揖首,避开了话题。
如初也就没往下追问,否则就会想到,严世蕃怎么会和僧录司的人有来往,而且还能谈得上互相了解?
不过,生活是很辛苦的,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就像按下葫芦起了瓢一样,一件事暂时搁下,就会有新的烦恼发生。
比如,学生。
如初就奇怪了,因为比武会的事,她和土队的学子们已经打成一片,为什么前几天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又出现问题了呢?
其实别人倒没什么,主要是戚继光,虽然表面上对如初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但她感觉得出,他似乎又与她疏远了,那种深深的不信任感,大概只有女人的敏感才能感觉得出。
不是因为赌约输了的事,肯定是对她又有什么误会了。但,是什么呢?她猜不透,套话的话又基本没有效果,这死小子警觉得很,除非他真正敞开心扉,不然别人很难走近他的心一步。
真难搞啊!如初不禁有点气馁,但这不过是短暂的现象,天生乐观的她马上就燃起斗志,打算采用跟踪法,看看他平常都去哪些地方,遇到了什么人和事。说不定能从这些琐事上,有了解到他突然变化的原因。
一连好几天,如初冒着倒春寒的天气,悄悄尾行于戚继光身后,看他放学后都干些什么。结果令她有些失望,因为他与李成粱、张居正和赵三红等人总是统一行动,所去的地方也不过是码头或者河边,所做的事除了打架就是泡妞,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一天,她照例不死心的跟踪,看他们到娘娘宫那边玩了一圈,然后蹲在码头的某个食肆吃板面,看小妞,和平常所做的一样。正当她百无聊赖的准备放弃时,忽然见李成粱先离开了。
这下子,她大为好奇,连忙远远跟上,见李成粱回了卫城,但并没有回学里,而是绕到卫学后面一条小路上去。
如初不禁有点奇怪,因为那条路是很偏僻的,基本没什么住户,但因为离河边比较近,有时候学子们从这里穿行。
他去那儿干什么?
因为没什么遮挡,她不敢跟得太近,远远见李成粱窝在一处隐蔽的拐角处,好像等待着什么,连忙躲在一处砖垛后面,过不多久就看到让她气愤不已的场面。
这混球,居然抢劫同学!
这种情况在现代太常见了,恶霸学生抢劫普通同学的钱物,这在他们看来或许很酷,甚至是体现男人力量和地盘感的雄性行为,但其实却是恃强凌弱的可耻勾当,如初简直无法容忍。
这从另一方面也证明,她的教育太失败了。
“你还不良得真彻底啊!”如初压抑着怒火,溜达了过来,看到被抢同学盼到救星一样的眼神和李成粱的尴尬与紧张。
“小一一,你怎么在这儿?”李成粱搔了搔了头,勉强说出一句话。
“我不来这儿,怎么会看到你这么英勇呀?”如初咬着后牙笑,使劲控制自己不被气得哆嗦,“是嘛,你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普通人三两个近不了你的身,在比武会上仅输给小光一招,多厉害、多了不起呀。可是呢,你这本事没打北虏南倭,却用在了自己同胞同学身上,还真是了不起呢。”
李成粱说不出话,只把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刚抢来的一两多碎银子。
以为他死不悔改,如初怒了,伸出手道,“把钱还给人家!”
“我不。”没想到听到这么可恶的回答,声音还很倔强似的。
“快还!不然我打得你还!”
“我不!”
嗬!这孩子,想气死她是怎么着?抢东西都给人抓到手了,居然还强横到如此地步,还有理了怎么的?
“你还不还?不还的话,我打到你还!”这死小子怎么就不明白,把抢来的钱还回去,就不算犯下太大的过错,以后改了就是了,但执迷不悟,那可是往歪路上走呀。
第二回 哭吧
“算了算了,胡教习,钱也不是很多,就当我们请李兄喝酒了。”看到如初和李成粱杠上了,那两个被抢的人倒来说情了。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如初看出,这两个软弱的富家子弟并不是同情李成粱,而是鄙视他,把他当要饭的一样打发。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学生被别人这样轻贱,特别是他自己还不自尊?
她气坏了,大脑发热,对着这以武凌人的家伙,干脆以暴制暴。于是,小巷中发出粗豪的呼喝和“我打”的尖啸声,足有半盏茶时间才停。
战果是……李成粱被如初按在地上,握着钱的那只手被反剪。如初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捏得有些变形了的银子挖出来,丢到那两个“被害人”的脚下,“拿去!不过身为男人,你们在被抢的时候连反抗也欠奉,实在让人看不起!虽然你们不在乎那些钱,但你们的荣誉在哪里?我大明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群没有骨头的臣子,才会让小小的北虏南倭打得抬不起头!给我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见一次揍一次,因为你们损害了大明王朝的男性尊严!”
她火大,所以气场很可怕,那两个貌似是木队的小子连声也不敢吭,拿了钱,一溜烟就跑了。因为跑得太急,还撞到了一行人,正是戚继光、张居正和赵三红。
“黑人你怎么啦?”赵三红跑过来,蹲在地上看了看呼呼直喘的李成粱,然后又抬头祈求如初,“小一一你放了他吧。”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如初还在气。
“不过是抢了一点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张居正也跑过来,“你过放开黑人。那两个小子的父亲全是贪官污吏,他们搜刮民脂民膏,黑人不过是帮那些穷苦百姓讨回来一些,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是什么话?抢劫的合法化,还是非官方说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贪官污吏自有国法制裁,轮不到他以这种方式来平衡。你们明明是为他的不良行为找借口。”如初的额头青筋崩出了可怕十字型,可见血压升高得多么厉害,“白龟,倘若你有朝一日成为当朝首辅,要这样治理国家吗?”这还了得!
“说得轻松,这世上贪官污吏多了,你倒指出一个被制裁的来看看。”戚继光边说边走过来,突然伸手一抱,把如初搬开,扶起李成粱,“说到底,你和那群人是一伙儿的,所以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要么放过黑人,我们现在就回卫里,这件事只当没发生过。要么你就报官,把我们一起抓起来,因为刚才抢钱的事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做的。”他说话的语气与往日不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不仅没了那阳光灿烂的笑容,且极之严肃,看如初的眼神还有点轻蔑似的。
如初气结,无意中瞄了一下李成粱,见他半边脸因为摔倒的缘故有大片擦伤,不禁心里一软,觉得自己刚才太没有轻重,虽然是些皮外伤,但总是她不好。
“黑人……你的脸没事吧?我有很好的伤药,待会儿我让八重……”
“不用你管。”戚继光打断如初,还伸手推了一下如初的肩膀,让她闪开。
如初没提防,被推了一个趔趄,往后倒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小巷的墙上,因为有一块突出的尖石,生疼生疼的。
“这是怎么啦?我做错了什么吗?要让你们这样对待?”肉体的疼痛,心灵的打击,教育失败的沮丧感,让她的委屈一股脑涌上了心头,“我费尽心机和权贵们斗,和那些看不起你们的人斗,给你们创造好的成长环境,你们知道要面临多少困难吗?要承担多少风险吗?要绞尽多少脑汁吗?是,我刚才出手重了些,对不起。可我是为了黑人好,我要他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成为威震一方的名臣,我希望只要他在的一天,北虏就不敢入关!不是成为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这有什么错?别人对你们不公,你们就要自暴自弃吗?这只令亲者痛,仇者快。而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我从不欠你们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拿我的真心当烂泥一样践踏,这就是你们的义气和尊严吗?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说到这儿,她突然哽咽了。
在现代的时候多好呀,虽然没那么精彩,但日子过得舒服,因为以写作为生,也不用受老板的气。可现在呢?不知为什么就穿越了,一心投身教育事业,一心想帮这些不良少年们成长为历史上的名将名臣,却面临着巨大的阻挠,还时不时惹来杀身之祸。她努力了,很努力了,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想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就哭了起来,开始还是抽抽搭搭,后来干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把所有的压力全宣泄了出来。而她这一哭,把那四个本来还嚣张的、强词夺理的小子吓着了,他们全部手足无措,包括一向足智多谋的戚继光。
本来觉得小一一也是趋炎附势的人,觉得她也要巴结严党的,但为什么她说这番话时那么真切呢?是自己误会她了吗?那她为什么会和严世蕃在一起,还很巴结的样子?她为人和做事都太古怪,让他根本摸不透,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信任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迷惑罢了。
“唉唉,我没事,你看你们把她惹的。”李成粱毕竟是始作俑者,所以尴尬地先开口,“她哭得像个女人似的,现在可咋整?”
张居正和赵三红不停的给戚继光使眼色,让他快拿主意。刚才他们是在巷子外听面有打斗的声音才进来看看的,不知道黑人居然抢钱。不过他们一直很团结,这时候当然一致对外,也就是对小一一了。现在……这情况……
戚继光没办法,磨蹭着走过去,才伸手想拍拍如初的肩膀安慰,如初正哭得伤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臂抱住眼前人,继续哭出所有的委屈,只感觉这少年也是值得依靠的。
第三回 上上之人听壁角
戚继光顿时石化,双臂伸在半空中,不知该落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这么尴尬又突兀地举着手,任由如初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淋漓,眼泪全擦在他衣襟上。
小一一为什么那么伤心?难道他真的错怪她了?或者他们是过分了些,总是冷对她的热情,刚才还那样不讲道理,让她哭成这样……
他力图找出如初反常的原因,可大脑却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都断续着,连不起来。在如初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就好像给雷击中了般,全身上下没有感觉,都木了。直到如初哭完收工,他的心脏才突然从几乎静止到狂跳不息,以至于他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心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没被女子抱过,在家乡的时候,凝若……他也心跳过,但绝没有这么强烈。
可是不对,小一一是男的啊,就算她身体残缺,就算她的言行举止像个女子,但毕竟还是男人啊。他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有感觉?他不是沾染上某些达官贵人的坏习气,有了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了吧?
不,不行!他戚继光堂堂男儿,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以后要离小一一远一点,以防再受到她那些有意无意的影响。
身体上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和凶猛,吓得戚继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后背都抵上了墙,却还感觉和如初的距离不够远,似乎空气中都传递着她的气息,让他浑身发烫。还有,她温软的身子倚在他胸膛上的感觉也还清晰的存在。这些本能让他很想再度拥抱她,但却只能逼自己僵硬着身体,手指死死抠住砖缝,一动也不敢动。
而此时,一边的如初抽答着抹干净脸,回头正见到戚继光的表情,简直气到不行,甚至觉得有点受侮辱。他什么意思?这么退避不及的模样,好像她是洪水猛兽,随便倚着他哭了一场却像是强暴了他似的。
心里恼怒,就干脆瞪他,要以眼神杀死这有眼不识金香玉的小子,可她不知道才哭过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害得某些心跳如擂的人不敢多看,只能别过头去。
结果……她更气,而且把火全撒那位受伤的抢劫犯身上。
“你,回去写悔过书,保证以后再不做这种事!”
她一指李成粱,刚才被她突然痛哭吓坏了的后者愣了一下神,然后摇摇头,“不行!”
哎呀这小子疯了是怎么的?为什么就绕不过弯来了,还非要成长为职业劫匪不可吗?如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她现在没心情苦口婆心地劝,所以还是身体做出了反应,跳起来就要飞踹,张居正和赵三红连忙挡在李成粱身前。
而戚继光离她最近,下意识地出手,拦腰抱住跃在半空的她,想把她往后拖,但手臂一揽上她的腰就意识到了什么,又慌忙把她扔在地上。她没留神,直接摔倒,武修教习的颜面全丢光了。
“小光,我和你势不两立!”她弹簧一样跳起来吼。
本来总是沉着冷静、一脸温暖笑容的戚同学神色惊恐、双手连摇、语无伦次地讨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不能……对不住。”
一边解释一边后退,脸色还很为难,对比起步步逼近的如初,感觉就像女色魔要玷污纯洁的小狼,淫笑着说,“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小狼:“求求你放过我吧!”
天哪,停!这是什么场面?如初闭上眼睛。淡定,淡定!不气,不气!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好好跟李成粱讲,他一定会悔改的。
“黑人,你那样做是不对的。”她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因为刚大哭过,笑起来极不自然,像狼外婆一样,“我知道你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可抢劫不是挥洒汗水的方法,而且还害人害己。依我看,你去挠墙怎么样?或者去做义工。将来你要做镇守北界的名将,怎么能在少年时代做出这等龌龊事?那会影响你一生的纪录,成为你抹不去的悔恨过去。这样好了,你不用写悔过书,只和我保证你再不做这种事就行。我充分相信你。”
李成粱一脸深受感动的样子,令如初很为自己的怀柔手腕感到满意,但片刻后她却听到了让她再度暴跳的回话,“不行。”
只两个字,却打击得如初眼前发黑。这小子是不是被什么邪物附体了呀,怎么说怎么说不通。
“我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违背许下的承诺。”李成粱还算有良心,给了如初一个解释,“但这件事我确实做不到,所以不能点头。”
这是什么话?他以后还要抢劫吗?他为什么这样做?
“好啦,小一一,让黑人冷静一下再说好不好?”赵三红走过来,一脸歉意地望着如初,还有点肯求的意思,“他犯起轴劲来,八头牛也拉不回的,不如让他冷静冷静。”
他那不是犯轴劲,是犯混好不好?如初暗骂,但在看看赵三红温润诚恳的眼睛时,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现在逼得那么紧,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不如大家都给对方一点空间,才能有自我检讨的机会。
于是,她点点头,强迫自己无视某人“冷静一百天也还是这话!”的叫嚣,放戚继光等四人离开了。
第二天,她在检讨过自己不该在学生面前哭,以致暴露了软弱,只怕今后难以立威的行为后,带着伤药来到戚继光等人的宿舍。
李成粱虽然是野兽男气质,但长得是很帅的,如果因为脸上的擦伤而留下疤痕,她就是对全体大明怀春少女的严重不负责,所以还是帮他疗伤比较好。再说,这也是重新恢复关系的第一步,昨天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也确实太粗暴了些,失了为人师的风度和品格。
知错就改,上上之人!
不过她还没走到那四人的宿舍门口,就听到李成粱吼了一嗓子,似乎有点焦躁似的。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探听秘密的好机会,于是决定不做上上之人了,而是运起轻功,溜到人家的窗户下,卑鄙无耻地听壁角。这不能怪她,谁让他们大冷的天也不把窗户关严的。
就听李成粱道,“老子服了你们了,跟三个老头子似的,打从昨天晚上就唠叨,还有完没完了?老子是堂堂大男人,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就算你们知道我的难处,放在心里也是块病!”
“看来他还是不肯说。”张居正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对李成粱说的,“那继续念他,我还就不信了,他就能坚持不开口。”
房间内连嗯了好几声,想必是戚继光和赵三红的附和。
“我怕了你们还不行吗?我说。”李成粱无可奈何地道,“但是你们谁也不能帮手,尤其是小红,如果你们还想和我做朋友的话。”
“快说吧,啰里啰嗦,女人似的。”戚继光催促道。
李成粱沉吟了一会才道,“是我在家乡的弟弟找人捎信来说,我娘病了,去年家里收成又不好,不但没钱请大夫抓药,还快断粮了。你们说,我能咋办?我是长子,孝顺母亲,养育弟弟是应该的,可学里供吃用已经不错了,难道还会发银子给我?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家比小光家还穷,小光的爹为送他上京,至少有房子可以卖,但我家连正经的房子也没一间,要不是辽东巡抚赏识我,给我推荐又给我路费,我根本也不可能来天津卫。现在我是没招儿了,只能打家劫舍,不然要我娘病死,让弟弟们饿死吗?难道我连让他们有片瓦遮头也做不到吗?所以我才不能答应小一一的要求。他奶奶的,昨天找那两小子掏的一两多银子还被还回去了。”
“你不早说,我先拿给你啊。”赵三红说。
“我就是不想要你的钱才不说的。”李成粱道,“不是我婆婆妈妈的推辞,可当初咱们四个结拜时说过,你要和我们一起当穷人,结成患难的交情,哪能随便更改誓言?咱们平时手里没钱时,宁愿饿着也没用过你的钱,难道在我这儿就破了例,我成什么了我!”
“可这是救急啊,兄弟一场,有什么关系呀?”赵三红劝道。
“不行。我知道你最恨你爹什么都给你买,功名、前程、上卫学的机会。为了自立,你平时除了仆人们送来的酒肉外,宁愿自己挨苦也不找你爹伸手,发誓要靠自己,现在我怎么能让兄弟为了我的事对家里手背朝下?”
一时,房间内没有声音了。
好半天,张居正才道,“可惜前些日子因为我们去军粮城,把之前找的事由丢了,不然好歹能凑点钱出来。唉,也怪我们平时有了钱就花了,怎么不说存点呢,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如初听到这儿,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钱到用时方恨少?这是未来的大明第一首辅张居正该说的话吗?而原来,李成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去抢劫,怎么听起来像逼上梁山、落草为寇的那众位英雄似的。还原来,他们之前总往卫学外跑,是去打工嫌零花钱呀。更原来,赵三红是个立志要靠自己,而不依靠身为西北首富父亲的有为青年。
这些苦衷为什么不对她说呢?是因为不信任吧。但现在她既然知道了,就要想办法帮他们。
第四回 大明F4
现代人最讲究效率,所以如初在两天之内就解决了李成粱的事。
她先是继续采用跟踪法,找到给李成粱捎信的那个东北商户,以卫学的名义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打发他赶紧走,然后又在自家的商行里给以戚继光为首的大明F4找到了工作。
说来也是她先前铺的路,庆善号借上回比武会之机在天津设立了分号,掌柜的是从京师分号调过来的,目前正在筹备阶段,用人的地方很多。
接着,她安心等李成粱找上门来,然后没等他说话,就把借条丢在他脸上道,“签字画押,等你升官发财后要百倍奉还。”
李成粱本来有一肚子责备如初多管闲事的话,此时硬生生给逼了回去,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家需要钱的事?”
“我偷听了你们说话。”如初直言不讳,“而且我知道你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直接打发送信的人带着钱离开,免得你拒绝我的好意。不过这好意是有代价的,记得以后报答我就行。”
李成粱站在那儿愣了半天,觉得小一一的动作太快,让他没有反对的机会,如今这好意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领了情,何况小一一确实帮了他的大忙。说到底,他心中压着的大石也放了下来,不用再担心家里,要知道他们一大家子过得节省点,每个月不过一两多银子的用度。
“如果我将来一文不名,你可亏大了。”他一边在借据上签字画押一边说,因为如初那么努力地掩饰帮助他的事实,决定以后要信任她。
“我对你很有信心,你一定会成为一方名将,类似东北王啥的,到时候肯定富得流油。”如初道,“所以说,我这不是借钱给你,是投资,是做买卖,将来会获得大利益,懂吗?我胡公公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为了减轻李成粱的心理压力,如初故意这么说。
李成粱心中明了,咧嘴一笑道,“我不明白你。实际上,我们都不明白你。我们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你非要管我们做什么呢?”
“因为你们是我的学生。”如初正色道,“身为教习,这是天命职责,我不能放任你们胡作非为。或者你觉得抢同学的钱花花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或者你到现在也觉得并没有做错什么,毕竟你是为了家才不得已这样,甚至你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意思。可是你要明白,有句话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为了摆脱一时的困境而违背一个正派的男人应该恪守的品格。假如这是在战场上,你会因为敌军强大,因为自己的子弟亲兵面临危险而妥协投降吗?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那么你现在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困窘而污染自己的人格。我希望你不管任何时候都能高昂着你骄傲的头颅,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问心无愧。这就是我所要的,而你现欠了我银子,所以这高贵的品质你要保护好,随时拿给我看!”
一番话,说得无比真诚,连如初自己都有点感动了,更不用说李成粱了。
他沉默片刻,忽地又是一笑道,“我会尽一切力量从正途上升官发财的,也会努力做东北王,不然还不清你了,我可不愿意欠人家。”
这算是收服了这位猛将兄了吧?听他这样说,如初知道是自己的这番话触动了李成粱的内心深处,不禁大喜,趁机把给他们四人找到工作的事也说了,让他们从明天下午开始来庆善号当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