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沈璃睁开眼,眼前仍旧一片漆黑,手脚上的玄铁让她动弹不得,此时她便是个废人,只能躺在床上由人伺候,这个事情让她感觉极为颓败,甚至心想,待她走时,定要将这渔夫杀了,绝不让此事再有别人知晓。

有细微的声响传来,这个人动作很轻,倒不像那些粗鲁的山野莽夫,沈璃嗅到食物的味道,应该是要吃饭了:“也不知中午还是晚上”她无意识的嘀咕,本来没打算让人回答,但那边的鼓捣东西的声音却是一顿,一个稍显沙哑的男声道:“午时。”

这个声音陌生得紧,沈璃愣了一瞬,恰逢今日能说能听,便继续问道:“这是哪儿?”

“海边。”他一顿,又补了几个字,“东海边上。”

墨方竟是把她送到了东海边上,他难不成在指望有谁还能将她捡回去么魔族的行事作风墨方和她都清楚,一旦确认了的事便不会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失踪已这般久,魔君定是认为她死了,哪还会派人来寻她,至于天界约莫没人会来寻她吧。沈璃不由自主的想到行止。

虽说她遇见行止之后,好似每次战斗都会受伤,但每次行止也都恰恰救了她的命,而这次

一勺米羹放在沈璃嘴边,其味清香,沈璃顿觉腹中饿极,觉着,这羹虽没行止的手艺好,但一个凡人能做成这样也相当不错了。她动了动手指,道:“我自己来。”可她肩头一动,刚要起身,身体便已痉挛,四肢像石头一样将她拉拽回石板床,令她动弹不得。她今天感觉不到痛,只有一股无力和颓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碧苍王沈璃何时有过这般狼狈。

一声轻叹,渔夫将米羹喂进了她嘴里,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沈璃静静喝完渔夫喂来的米羹,一碗罢,对方道:“还吃么?”

沈璃默了许久,答非所问道:“这四根玄铁,是内外契合而成,由外面的玄铁将里面的铁芯包裹住,当时他们是先以内部铁芯穿过骨肉,而后再将外部玄铁旋合而上,将两者扭紧,一头一根铁链,方可致我无法挣脱。”她语气淡漠,声调几乎没有起伏,说得就像被穿骨而过的人不是自己一样,“这几日外逃颠簸,旋扭已有所松动,我欲求你帮我将这四个玄铁拧开,其间或许场面有些难看,但若事成,本王愿承你一愿,以为报答。”

对方半天也没有应声,沈璃在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不知对方要如何回答,便觉时间等得更久。

“好。”他短短应了一个字,却像是下了比她更大的决心一样。

“如是,趁着我今日察觉不到疼痛,你便帮我拧了吧。”

渔夫将别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先在沈璃床边放了一盆热水,而后才将手放到她手腕之上。沈璃笑道:“没想到你做事倒是细致,你可有修道的念头?若想成仙,待我伤好,还是可以给你寻点门路。”

对方一声轻笑:“我却认为,仙道却不如如今自在。”

沈璃似有所感:“仙人们是极自在,那天界最不自在的怕仅仅是那一人”

放在沈璃手腕上的指尖微微一颤,那人没再说话,握住沈璃手腕两头的突出的玄铁试着拧了拧,那旋扭果然有所松动,若再使点力,便是凡人也应当轻松拧开。

渔夫鼓捣的这两下已让沈璃额上渗出了薄汗,她闭上眼,调整气息:“尽快。”她不会痛,但身体却有个极限。

对方用了劲儿,拧松了玄铁与其中铁芯,沈璃已青白手腕间微微渗出几滴血,像血液都快干涸了一样,若再晚点时间取这东西,她的手脚怕是再也无法用了吧。

一个手腕上的玄铁抽出,重重的砸在地上,玄铁似极热,落在地上只听“哧”的一声轻响,白气升腾,而后又迅速凉了下来。那人却似毫无感觉一般,继续空手拧开沈璃另一只手腕上的玄铁。

然而沈璃此时浑身痉挛,哪还有时间注意这些细节。

她只觉身体里的血液在极快的流动,心跳快得仿似要炸掉,肺部的呼吸极为困难,大脑也渐渐混沌,在本就漆黑的世界里,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她好似看见极小的时候魔君教她枪法与术法,而在他们旁边有一只眼阴森森的将她们看着,沈璃莫名的心慌,她退了两步,竟起了转身就跑的冲动,然而她一转头,却见墨方却已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在墨方的背后,那只独眼阴魂不散的飘在那儿,与墨方一同冷冷的看着她。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墨方的眼神渐渐变得与初始有些不同,但那只眼中透出来的光却越来越冷。

沈璃心头一紧,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前方的路像是没有尽头,只是无尽的黑暗,在她身后,一道诡谲的笑声不断传来,像是要将她逼入绝境一般。沈璃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她索性站住脚步,手一挥,欲抓住银枪与来人一战,但只听“咯当”两声,两截断枪落在身前,沈璃一愣,身后的笑声越发逼近,沈璃一咬牙,回过头,待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

但笑声骤停,周围气息一静,仿似一瞬间,什么东西也没有了一样,但是她跟前却有一道细缝,里面有风轻轻的吹出。

沈璃慢慢向上仰头一望,却发现,这里竟是墟天渊的大门,与她那天晚上,独自寻去墟天渊时看见的一样,没有瘴气渗出,只有一条细缝。

忽然之间,缝隙之中那只独眼猛的飘了过来,目光森冷的盯着沈璃。骇得沈璃倒抽一口冷气。

“吾必弑神”

他阴森森的开口:“吾必弑神!吾必弑神!”其声越来越大,震得沈璃心神难宁:“闭嘴。”她难受的挤出两个字,却见有黑色的瘴气从墟天渊的大门缝隙中流露出来,沈璃被瘴气迫得向后一退,那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沈璃大喝:“闭嘴!”她双眼一红,周身升腾出赤红烈焰,仿似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燃尽。

“沈璃。”一声微带清冷的轻唤从另一方传来,她赤红着双目往旁边看去,还是那个葡萄藤架下的小院,青衣白裳的男子躺在竹制摇椅上对她伸出了手,“来,晒晒太阳。”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就像没看到她这边的混乱一样。

沈璃愣愣的望着他,然后侧头看了看自己周身的烈火,她摇了摇头:“我不过去,我会害了你。”

那边的人脸上笑容未减,但果然收回了手。

沈璃静静垂下头。

赤焰灼身之中,她忽觉一丝凉爽之意覆上周身,她呆怔着抬头,那人却已换了一身白裳走到她跟前,然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她:“我很厉害,没事。”

沈璃眼中的赤红慢慢褪去,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这个怀抱,她的责任和他的责任都逼迫着两人应该渐行渐远,但是愿上天仁慈,原谅她这一刻的无法挣脱和不管不顾。

就让她做完这一场梦。

她放松身体,任由行止抱着,在这一片空无的漆黑当中,仿似要融进他的身体

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眼,沈璃看见一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他只手撑着脑袋正沉沉的睡着,宽大的白袍拖曳一地,青玉簪松松的挽着几缕青丝,披散下来的发丝遮了一半的脸颊,逆光之中,他美得不像话。

有哪个渔夫能长得如此惨绝人寰的好看

沈璃心绪一动,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表情,而长久的呆怔之后,她竟默不作声的咧嘴笑了出来:

行止啊行止,我还真的又被你捡到了啊,上天当真不仁,竟许咱俩如此孽缘!

四肢的玄铁已被尽数取出,伤后裹着白色的布条,不是人间的布料,看样子,这布料当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四肢伤口皆有凉凉的感觉,是已经被他治疗过了。

沈璃转过头,闭上眼,不再看行止,她怎么会不知道行止在想什么,他笃定,若是沈璃知道照顾她的人是自己以后,必定会立即要求离开。就像那天打开他的手那般决绝。

他们都那么清楚对方身上的责任,也都能猜到对方会做怎样的选择。

但是

行止未曾想过,碧苍王沈璃,并非无心之人,她也会软弱,也会想要沉溺于温暖。

沈璃不睁眼,全当自己现在没看到这样的行止,全当自己方才的梦还在继续,全当上天仁慈,原谅了她这一刻的放下责任,不管不顾。

能不能,在伤好之前,让碧苍王不再是碧苍王,她愿只做一个沈璃,被一个声音沙哑沉默寡言的渔夫从沙滩上捡回了家,然后平平静静的过一段凡间日子。

第一章 58V章

沈璃听着行止缓慢的踏着脚步去屋外烧水,估摸着他水快烧好时,沈璃忽而自言自语道:“今日倒是能视物了,不想你一个渔夫,家倒是布置得挺好。”

白色衣摆在门的一侧一闪而过,那人影倏地往侧边躲去,沈璃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杂乱声响,想是外面的人慌乱之中,打翻了盆又洒完了水,场面当是窘迫得紧。

沈璃等了好一会儿,外面也没个声响,但她却能想象到行止那副皱着眉头,摇头苦笑的模样。

真是令人倍感舒畅。

沈璃侧头向里,弯了嘴角,还没偷乐够,便有脚步踏了进来,她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身粗布麻衣的黝黑青年,当真像是常年在海边劳作的渔民一样,沈璃眨了眨眼,听他用这几日她听惯了的沙哑声音道:“姑娘眼睛好了?”

沈璃上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我这五感,时好时坏,今日味觉嗅觉触觉都坏了,但却能说能听能看,算是幸运的一日。”

青年眉头微皱:“为何会如此?”

“具体缘由我也不大清楚。左右现在也无法,便先如此将就着吧。”沈璃盯着他的眼睛,道,“多谢公子将我四肢玄铁取出,实在劳烦你了,沈璃本不该继续叨扰,但我现今仍旧动弹不得,恐怕还得托你照料几日。”

他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随即坐下来,拿了个茶杯准备喝茶,但仿似恍觉如今自己不该应得如此理所当然,他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琢磨了一会儿,清咳一声道:“我每日要出海劳作,姑娘伤势重,前几日为照顾姑娘,我已耽搁了不少时间,这后几日可不能再耽搁了。”

沈璃微微动了动嘴角:“我给你一笔花销便是。”

“并非钱财的问题,而是逝水光阴,你耽搁的,可是在下的生命啊。”沈璃喉头一噎,心想自己就不该应承他的话,哪想她现在已用沉默相对,行止还是厚颜无耻道,“不如这样,先前姑娘应承了在下一个愿望,然而万事总要成双成对的才好,你不如再应我一个愿望如何?”

“你要什么?”

“在下现在便是说了,姑娘也怕是做不到,便先留着吧。如此我也可以尽心帮你养伤。”

沈璃侧头看了他许久:“公子原是如此话多之人。”

“玄铁未取之前,姑娘便像个多说半句话便能气绝而死的人,我自是不敢多言。而如今”他一顿,终是喝到了手中的茶,茶杯的杯沿掩盖了他唇边的弧度,“这不是为了诓姑娘答应我许愿么。”

便是沈璃不答应,他也不会将她扔出去,沈璃心里清明极了,但她却还是望着他的侧脸应道:“好,我承你双愿。只要沈璃力所能及,便定助你达成。”

他放下茶杯,唇边的弧度还是入往常一般,但只笑了一瞬,他稍稍转过头,背着沈璃的方向,抿了抿唇,改掉唇边的笑,道:“我煮了鱼羹,姑娘可要尝尝?”

沈璃点头,虽然,对今天的她来说,吃鱼羹与喝白水都一样没有感觉

在这小屋里住了些时日,沈璃的四肢伤得太重,好得比往常慢许多,她五感也还是那样没有恢复,她告诉自己不要急,但每每吃饭都要人喂的时候,她便恨极了苻生,更重要的是

“我要如厕”沈璃声音硬邦邦的说出这话。

其实这事他们已经干了很多次了,只是之前不知道行止是行止,沈璃只当是个普通渔民,回头伤好,杀了他便是,但现在知道是行止,其一,她伤好了也杀不了他。其二她好歹也还是会害羞的

其三,行止,他是神君啊,是该让人供起来的人,他本不该为任何人做这种事

在沈璃的思绪还在复杂争斗的时候,行止却习以为常的将放在墙角的夜壶拿出,他特地为沈璃改了改,方便她现在的身体,让她可以坐在上面。行止探手进沈璃的被子里,将她的腰带松了,然后把裤子往下拉了拉,沈璃的衣摆长,他先在被子里把她的衣摆理了理,然后才将她从被子里打横抱出,放在也夜壶上,让她坐好,最后面不改色的出了门。

沈璃坐着调整了许久了情绪,然后才放松了自己。但最后清理一事,她便是打死也不会让行止来做的。拼着裂开伤口的疼痛,她自行清理好了,然后耷拉这脑袋喊道:“好了。”行止便又从屋外进来,再将刚才的事反着做了一遍。

他给沈璃盖上被子的时候,看见她手腕上有血渍渗出,他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嘴角动了动,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每次这事之后,沈璃总要别扭一段时间。行止将她安置好了之后将空间留给她,自己则去了院子里,其实他没什么事要做,只是看着房间里发呆。

又过了些时日,沈璃勉强能下地走路了,她心头难免有些急功近利的想让自己能跑起来,只是她现在走两步还是会摔倒,碰见没有触觉的时候倒还好,也不痛,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但触觉一旦恢复,她若是摔在地上,摔的地方不同,四肢关节可是钻骨的痛,饶是她再能忍,也要抖着牙在地上缓个好半天。

而她每次在屋子里练习走路的时候,挑的皆是行止不在的时候。她已经够狼狈了,不能在别人面前,尤其是行止面前更狼狈下去

行止不在的时间越来越长,早上吃了早饭便不见人影,沈璃也日日不停的练习着四肢,但筋骨的恢复速度哪是她强迫得来的。

这日沈璃视觉没有恢复,她摸着桌子走,待走得累了,想倒点水喝,摸到了桌上的茶壶但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用尽全力想握紧壶柄,但却始终使不上力。

比恢复走与跑更难的是恢复手指的灵活度,那些细小的筋骨恢复不全,拿一个茶杯,握一双筷子,比走路跑步更加困难百倍。

沈璃此时有些陷入了执着,她拼命的想握住壶柄,但却一直无法成功,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她以后还如何握得住枪,如何护得住族人,手臂一碰,将旁边的茶杯碰到在地,碎裂的声音如此刺耳。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璃心中有怒,一拂手,尽数将桌子上的东西皆拂了出去:“滚!”

门打开的一瞬,茶杯摔在门框上,碎裂的瓷片擦过来人的眉骨,血液立时淌了出来。

而行止却脸眉头都没皱一下,两步迈上前来,一把揽住快要摔倒的沈璃,将她扶到床边坐好,埋头的一瞬,眉间的血落了两滴在沈璃的手背上,看不见的时候,她的触觉总是比往常更灵敏一些。待他转身要去清扫屋里别的碎片时,沈璃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行止回头看她,沈璃嘴角动了动,却一直没说出话来。但拽着他手的手只越来越紧,一丝也不肯放开。行止索性在她面前蹲下,微微仰头看她:“怎么了?”

沈璃默了许久,扭过头,微微耷拉了脑袋:“伤伤到你了抱歉。”

知道今天的沈璃看不见,他在她跟前轻轻笑开:“没事。”

饶是他如此应了,沈璃也没放手:“身体原因我最近有些急躁。”

“嗯。”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不知多久后,沈璃松了一只手,摸到行止的脸,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伤的这里?”

行止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胡来,也不给她指个地方,只笑眯眯的回答:“不是。”

“这里?”

“不对。”

“这里?”

“也不对。”

察觉到他好似在玩自己,沈璃微微一怒,狠狠一戳:“这里!”指尖湿润的感觉传来,但听行止一声闷哼。沈璃收回了手:“抱歉插到你眼睛了”

行止一声叹息,握住了她的手,放在眉骨上:“是这里。”

血好像流了不少沈璃问:“痛吗?”

行止默了一会儿,点头:“痛。”像被快刀割过一样,凉飕飕的痛之后又是火辣辣的痛。一如心里的感觉。

沈璃沉默下来:“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

“不用控制。”行止轻声道,“在这里,不用控制。”他想让她能肆意妄为。

发了通脾气之后,沈璃冷静下来想想,强求无用,她每天还是坚持练习,但却不再那般急功近利了,如此练下来,身体倒还恢复得快一些,而她的五感时好时坏,在没有触觉的时候,她便着重于视觉听觉,没有听觉的时候她的嗅觉便被锻炼得更加敏锐,不久下来,五感倒出人意料的均有提高,这对沈璃来说,倒是塞翁失马了。

终是有一天,沈璃不用扶着椅子桌子,自己也能稳稳当当的走路的时候,她突然想去外面看看,在毫无预计的情况下,她推开门,一步跨了出去。

便是这一步,让她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行止,他什么也没做,以一个海边青年的模样站在阳光里,静静的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一直用他的方式无声的陪着她。

“我饿了。”沈璃如是说。

“我煮了鱼汤。”

很普通的对话,却让人心窝子也暖了。

自那以后,沈璃生活全能自理了,行止便当真离开了院子,他早上早早的做了早饭放在桌上让沈璃起来吃,自己便收拾收拾当真与附近渔民一同出海打渔去了,中午的时候又独自折返回来,提着早上打的鱼,架柴烧火,给沈璃煮上午饭。

在沈璃嗅觉恢复的时候,总能嗅到他身上有海的腥味,只是与初始那种味道不同,那时他身上尽是海风的味道,不掺杂半点鱼腥,就像是他在海上闲着吹了几月的风一样,而现在身上什么味都有,咸味,鱼腥味,血腥味

他是很认真的在做一个渔民

就像他投胎成凡人一样,虽然带着天界的记忆,但他也只专注着做那一世凡人该做的事。

如此随遇而安的心态,着实让沈璃佩服。

沈璃近来闲得无聊,早上待行止走后,她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实在没意思,索性迈出了院门,想去看看附近渔民素日到底是怎么劳作的,她现在还走不快,所以当她走到最近的一个渔村时,早上出去打渔的人已经回来一拨了,他们各自将船里的鱼往外面卸,唯独行止站在自己的船上,看着一船的东西,似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

沈璃微有些好奇,她走上木栈桥,走到行止停放船位的地方:“没打到鱼么?”话音未落,沈璃一眼便瞅到了他船上的东西,一船的珍珠蚌和奇珍异宝,但没一个玩意儿是能吃的。

沈璃如今法力尚未恢复,所以察觉不出行止身上的神明气息,但龙王可不是什么笨东西,知道神君在自己海面上撒了网,岂会放过这个送礼的好机会,想必是行止网住了鱼也被龙王拽了出去,换了这么一堆东西上来,沈璃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行止本还有些不快,但见沈璃笑了便也弯了眉眼:“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看鱼是怎么打的。”沈璃指着他没有一条鱼的船,道,“不过看来你今天没有打渔啊。”

行止点头:“没错,我今日故意网的这些东西。”

这人说谎还真是连一个嗝也不用打。沈璃在栈桥上坐下:“我看看,这么多宝贝,拿几个去卖钱呗。”

行止摇了摇头,只捡了几个珍珠蚌:“太多了拿来也无用,下午我便扔回海里去。”

“可别!”沈璃唤住他,“我先选几个!”她忙着往渔船里跳,行止来扶她,适时身后来来回回的渔民走得急,有人没注意撞了沈璃一下,沈璃便直直扑了下去,一头栽进行止怀里,被抱了个结实,胸膛贴着胸膛,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这个拥抱,一如那个梦里温暖而令人感到无比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早上阿九起来码字,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糙汉无疑】好不容易赶在十一点前三分钟把稿子写完了,正准备发,尼玛发现学校网连不上啊!这才忙不迭的用手机上了QQ找了基友,终于发了文!所以晚了两分钟有木有!委实抹了一把辛酸泪啊有木有!

然后今天同样脸也没洗,牙没刷的便开始码字了

现在刚写完,新鲜出炉的一章,各位客官笑纳阿九顶着一脸油光笑。

第一章 59V章

太过真实的拥抱,太疯狂的心跳,沈璃被自己的心跳震得惶然回神,她用力推开行止,自己却险些被身后的渔网绊倒,行止探手将她抓住,语带几分叹息:“如此莽撞,若掉进水里,又得仰仗谁去救?”

话一出口,行止自己先愣了一愣,他扭过头,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沈璃却似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垂头看着船里的珍宝道:“我不客气了,自己选咯。”

行止微有些惊异的看着沈璃的侧脸,继而柔和了目光:“嗯,若是看得中,便都给你吧,不还回去了。”

沈璃翻找蚌壳的手一顿,她虽在天界呆的时间不久,但也知道行止是个素来不收礼的人,这龙王送来的东西捡一两个是意思意思,给龙王一个面子,但若全收了,那意味便不大一样了。

沈璃没有应他,只埋头找了一会儿,一船珠光宝气中,就只有一块似玉非玉的白色圆石头看起来稍微质朴一些,沈璃捡了它,道:“看来看去就这石头对我眼,我就要它了,别的都随你吧。”

行止点了点头:“我先拿珠子换几条鱼,咱们便回家吃饭吧。”

两人刚爬上了木栈桥,行止正拿着珠子找人换鱼,可刚与一个老实的渔夫说了两句,旁边便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位小哥又捞的是蚌壳啊。”他走上前来,恶狠狠的瞪了老实渔夫一眼,渔夫手里的鱼都要递给行止了,被他如此一瞪,渔夫手一缩,那人却径直推了渔夫一把,嫌弃道,“去去去,不长眼的东西挡老子的路。”

渔夫忙拿了鱼,抱歉了看了行止一眼,然后赶紧离开。

行止的目光这才慢悠悠的落在那人身上,他不动声色的笑着,又见他提了提裤腰带,道:“你怕是不认识我,我是村长王家的长子王宝,我见小哥日日都拿蚌壳换鱼,想来你是不喜欢蚌壳吧,正巧,我那儿有不少鱼,你与我换便是。这些蚌壳,啊,还有你船上的那些,都给我吧。”

“不换。”行止淡淡道,“我要扔掉。”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是听在王宝耳里却生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他声调微扬:“大胆!我是村长长子!你为何将那些宝物扔掉也不肯给我!你对我有意见?你对我有意见便是对村长有意见!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璃在行止身后微微眯起了眼。她见不得仗势欺人的家伙,刚想出声训斥,行止将她手一拽,似没看见眼前嚣张跋扈的人一样,拉着沈璃便要走。

王宝大怒,一窜身拦到行止面前:“站住!没听见大爷和你说话呢!”他话音一落,目光恰好落在行止身后的沈璃身上,沈璃今日着的是行止给她拿来的棉麻白衣,因着有伤,一身煞气敛了不少,面容憔悴,倒显得几分柔弱,那人登时眸光一亮,上上下下将沈璃打量了一番:“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讨的媳妇倒是不错啊。”

沈璃一声冷笑,若她没有受伤,这出言不逊的家伙怕是已经被她踩在脚下。

“你眼光不错。”行止声音淡淡的,比往常多了几分寒意,沈璃有所察觉,在她看来,行止本是个从不将内心真正情绪流露出来的神,便是偶有流露,也是他选择性的让人知道他的情绪。但此刻,沈璃却敏锐的察觉到,行止的情绪并不是他理智选择之后所出现的表露,“你该感谢你有这么一双眼睛。”

话音未落,行止一拳揍在王宝脸上,径直将他打晕在地上,连挣扎也没有,闭着眼便晕了过去,他脸上被行止揍过的地方肿了老高。行止眼也没斜一下,一脚踩上他的脸,面不改色的踏了过去。

沈璃愣愣的看着行止。这样怔然的注视一直到行止面无表情的牵着沈璃回了院子,他才终是开口道:“我可是也被打肿了脸?你怎么一直如此看我?”

沈璃这才眨了眨眼,愣道:“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行止他不应该是在背后使阴招的那种人么

行止一顿,眼底划过几许复杂的情绪,隐忍了一会儿,转头看沈璃:“他轻薄你。”

沈璃微怔,愣愣道:“呃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