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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不过是双方都退一步。对于路来说,沈墨翎的皇位已经不会改变了,所以,他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他可以放我们离开,可我们也不能干扰他们。而且,他也同意放那些士兵一马。”
“……”
注意到我的沉默,遥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我古怪的神情。他只是看着我,目光中含有恳求的意味,“玥儿,或者你还想报仇?”
我沉默,遥虽然是在询问我,可语气中的担忧却显而易见。报仇吗?为清涣报仇?那么,这个仇又应该向谁报呢?害死他的人实在太多,我应该也算上一份。倘若我没有赶过去,或许他还活着吧?而且,现在的局势,继续留着报仇只会害自己脱不了身。
我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眨去眼中的湿润,我轻声道:“不了,遥,我们还是走吧,我真的不想留在这个地方,我现在只想离开,然后永远都不再回来。”
遥久久地望着我,然后低头继续整理行李,“嗯,我们马上就离开。”
我踱步走到院子里,清涣替我种的那些梨花仍在,白色的花瓣飘袅绽放,可是,人却已经不在了,真正的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到头来,我什么都没留住,什么都没挽回。
我把他的尸体平放在梨花林中,柔嫩的花瓣落在他的脸上,地上是青翠的草地,生命力旺盛,周围的树干雄壮稳固,清风徐来,吹起清涣的黑发,拂起枝上的白花,然后相互纠缠到一起,那种美,绝望得惊心动魄,也瑰丽得惨绝人寰。
这里是他布置的,就和他一起消亡吧!
我在院中放火,整片梨树林立刻燃起熊熊烈焰,席卷狂扫眼中的一切。赤红的火苗,明晃晃地吞噬着树木,绿草,还有清涣。
林中黑烟袅袅,把我的眼泪又呛出来。这一次,我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他了,尸骨无存。空气中没有他的呼吸,瞳孔中没有他的笑颜。以前是他找不到我,因果报应,现在轮到我找不到他,而且,是永远,没有任何希望的永远。
清涣曾经跟我说过,他想留在这个和我有共同回忆的西厢。既然不能带他一起走,那还是将他留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我和他共有的地方。
他被火苗吞噬的模样我实在不敢看,闭上眼却徒劳无功,那番景象挥之不去。泪水狂涌而下,我不想要,不要清涣消失,不要把他烧成灰烬。
我不要!我不要!
疯狂地冲进火海之中,我想把他拉出来,腰际却被人揽住,身体中的力气在接触到遥的时候就瞬间抽空,双脚虚软,目光黯淡。
“玥儿,不要哭,这只是又一次的分别,百年之后,我们又可以见到他的。”遥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只不过,这次分别得比较久。”
分别吗?我泪眼婆娑,“那清涣一个人不是很寂寞,而且,还要寂寞这么长时间?”
“我相信清涣,他的耐心一向很好,尤其是等你的时候。”遥温柔道,“放心,会再见的,见到你的时候,他一定会对你笑,然后再叫你一声‘姐姐’。”
第一次见面,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姐姐好。”
我闭上眼站在遥身旁,一动不动。
火焰仍在狂乱,直至吞尽周围的一切。我睁开眼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什么都没剩下,只有那一片焦黑,以及,清涣的骨灰。
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我慢慢走近,拿出一个小瓶子,装了很少量的骨灰,然后盖好塞入衣襟。
抬头的时候,泪水已尽,泪迹未干,“遥,我们走吧。”
熟悉的将军府,可是,我应该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顺着小道往门外走去,在经过厅堂的时候略微停了下脚步。不远处,我知道有个人影静静躲在柱子后面,容色转冷,我声调如冰,“麻烦你不要偷偷摸摸的,我实在很反感。展翼翔,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你就一个人死在这里,病死老死。”
话一说完便走出府邸,府外已经准备好两匹马,我和遥跨了上去,策马奔腾,心里只想快点离开。马蹄扬起的尘埃蒙面,京城街道的景象不断地从眼前扫过。在行到城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相似的身影静静等着,夏晓梦神情庄重。我拉住缰绳,真是稀客,“等我吗?”
“是的,我只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
几日不见,她似乎又有了些变化,目光坚毅起来,面目也有些沧桑,只有那柔弱的气质依旧不变,小鸟依人。人的改变,果然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吗?在沈墨翎身边待着,为了能更好地适应生活,这种改变也是必然的吧?至少,现在的她,已经不必我担心了。
“想说什么?”
“现在我有新的生活,当年的抛弃,当年的一切就可以不计较,但是,请你答应我,请不要再回到这里,永远都别回来。”
我沉静的面容中若有所思,并不说话。
“那天的问题不用你回答,我已经有了答案。”夏晓梦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得相当好,只是眸光中仍有一闪而过的恨意和嫉妒,“只要没有你,我有自信能站在锊王身边。”
我望着她,突然迸出一句,“你有想过杀了我吗?”
“想过。”夏晓梦很诚实,“想过很多次,不同的方法都想过,毒杀,暗杀……可是,最后得出结论,我没有势力没有实力,所以,杀不了你。”
“我答应。”本来就没想过要回来。夏晓梦有些错愕,怕是没想到我会答应这么干脆,只是,她很快收敛情绪,低声道,“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从头到尾,你都没必要担心我和沈墨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最后朝他笑笑,“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可以在后宫生活了,提醒一句,那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只能说,祝你平安。”
夏晓梦的神色很复杂。
“姐姐。”见她身体猛然一震,我又笑了,“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但是,我只想告诉你,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毕竟是你先出生,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请记住,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再怎么像也只是两个人。”的d3
所以,你无须在那个人面前模仿我。想了想,这句话我终究没说出口。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仰头望天,和遥对望一眼,然后再面向夏晓梦,“或许应该说,永别了。”
“……”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我和遥已经胯下用力,继续骑马奔腾,只留下那一片激起的尘埃。
一路上的行程,遥都已经安排妥当,而且,没有了沈墨翎的阻挠,我们的行动就更加方便。三天过去,已经远远地离开京城,再加上我们是刻意加快速度,再不用两天就应该能出关了。根据遥的说法,一旦到了这几个城镇,沈墨翎真追上来,他也有办法躲过盘查。他埋在这里的几个人虽然干预不了朝政,却在民间藏得很深,别的做不了,包庇两个人还是能做到的。心里稍稍安稳些,也不像前两日那样日夜赶路了,我和遥在晚上找了家客栈,打算稍作休息。
京城里现在是怎样的局势,我们并不清楚。或许沈墨翎已经醒了吧,正在雷厉风行地做着善后工作,虽然他登基的消息还没传来,但应该快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结帐完毕后正欲离开,却见门口走进一个不速之客,正是敖炔。
遥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在孜祁?”
敖炔没有回答,他一步一步走到遥的面前,站定后望住他,“我是特意折回来的。放心,这次只有我一个人。”顿了一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递交给遥,“皇兄,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父皇命人传来的。”的fc“这是什么?”
“传位诏书。”简单的四个字,却成功地把遥震住。敖炔苦笑道,“父皇说了,你也应该知道他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垮了,现在也不过是强撑,只要你愿意回去,那么,他立刻退居太上皇,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何必呢?”沉默良久后,遥无奈叹气。最初的震惊已慢慢归于平静,他低头扫了一眼那卷轴,闭上眼,连打开看也省下了,催动内力,那纸诏书便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对上敖炔不可置信的目光,遥坦然道,“我说过,既然已经离开,就决计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炔,你要知道,我的心思已经不在那里了。皇位也罢,诏书也好,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果然,”敖炔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已经决定的事通常不会再改变,你做事一向都很有魄力,如果说,当初你回到荻桑所做的一切让我敬佩,那么,如今你以更大的魄力和决心来处理眼前的事,这却让我无法理解。”他停下声音,直直望去,“无论怎样,都不过是一个女人。”
“在你眼里是一个女人,在我眼里却是整个人生的幸福。”遥最后望他一眼,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去,“炔,你还是快回荻桑吧,我说过很多次,我不会回去,那个位子于我已经不具有意义了。”
“……你会后悔的。”
遥拉着我走到马匹旁,回头一笑,“我不会。”
话音一落,便跨上马背,奔腾离去。
“呵呵。”一直都没有插嘴的我突然笑出声,见遥探询的目光,我轻声调侃道,“传位诏书都下来了,这下子看来,我拐带的人不是储君,而是荻桑的皇帝啊。”
“呵呵,”遥也笑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啊。”
又赶了两天路,简略估计一下,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完全离开孜祁了。我放慢了马速,留恋地回头望着这片江山,这片土地,心中顿时感慨无限。
藏青色的山脉,透蓝的苍穹,安居乐业的百姓……在这个国家,我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幸福的。虽然失去很多,可也得到很多。
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我怔了怔,望了遥一眼,他的面色也有些凝重,看来,不是我的错觉,是真的有人追上来了会是谁呢?我望声源,不多久,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和遥的身体同时一僵,是沈墨翎。
他怎么会赶过来?现在的京城应该是最繁忙的时候吧?
沈墨翎似乎也看到了我们,顿时又大喊一声“驾!”
我们急忙掉转了马头,继续向关口奔去。拼命地奔腾,风“呼呼”地吹,刮得耳朵都疼了。我又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追来的人只有他一个,“遥,只有他一个人吗?”
遥凝思侧耳,听了会儿后摇头,“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不止他一个,隐约还听到很多马蹄声,只不过距离很远,可能是沈墨翎赶在最前面吧?毕竟他骑的那匹马是最上等的,日行千里。”
我又回头,的确是好马,他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只有他一个,即使真追上了他恐怕也无计可施。但是,望着他糟糕的脸色和不加修饰的面容,我却直觉不想被追上。恐怕他是一醒过来就不顾阻拦地赶来吧?的4e见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我几乎可以看见沈墨翎脸上的狂热,他的目光格外炽热,跨下一用力,马匹的速度顿时更快。
我一咬牙,动作隐蔽,从袖口中摸出一柄短剑,破风雷霆之速,直接刺到沈墨翎的坐骑上。那匹马本就没日没夜地赶路,被这样一刺,鲜血汩汩而流,立刻发了狂,嘶鸣翻腾。
沈墨翎被翻下了马背,跌在地面上。
我最后望了他一眼,正巧遇上他复杂的目光,然后回过头,继续策马前行。
这样子,他是绝对追不上了。
“展玥——”背后传来沈墨翎的高声喊叫,久久回旋于上空。
我不加理会,在耳边的风声呼啸中,终于和遥一同离开了孜祁。
孜祁,这次,真的永别了。
我不想再回来。
旧的,就留在这里;新的,我会寄托在未来。
神州历757年6月2日,沈墨翎登基为帝,而皇后之位一直空缺,后宫最高位者是一位民间孤女夏晓梦,被封为贵妃。她与皇上的姻缘被传为美谈,民坊间将此事传成各种版本。
朝廷官员的调动并不算大,军权由卢彰掌控,于路依然居于丞相之位,他与梁鸿鸣分别为左右丞相。然后,沈墨翎对沈畅烙和展家的势力进行肃清,部分死刑,部分流放。不多时,孜祁又回归了太平。
神州历757年9月6日,展翼翔逝世。
神州历762年5月7日,于路逝世,孜祁全国悲痛不已,沈墨翎为他举行浩大葬礼。
这个时候,我和遥正在玲心湖上游船,精致的画舫雕栏玉砌,阳光和煦,遥仰躺在我的膝盖上,“听说,于路死了。”
“你想去祭拜?”
“不了。我怕去了又会有麻烦。”遥闭着眼,“当初展翼翔死的时候没去,现在自然也不会去。”
“呵呵。”我低笑,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将自己的脑袋凑近去,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对啊,如果你去了,那我待产的时候谁来陪啊?”
“待产?”遥先是一愣,尔后狂喜,“你有了?”
“是啊。”我摸摸自己的肚子,“但愿这次能生个男孩,念清不是一直嚷着想要个弟弟吗?而且还跟我说,一定要个漂亮的弟弟,长得丑她可不要。”
“说到念清,你长期把她扔在秦嬷嬷那里,那疯丫头早心生不满了,说等她翅膀长硬了,就来个离家出走,学着我们游山玩水。”遥把耳朵贴近我的腹部,“我们也该回去看看她,正好让你休养身体。”
“……遥。”我满头黑线,是不是和他说得太早了?
“嗯?”
“这才两个月。”
番外 沈墨翎
我出生的地方,有着世界上最华丽的外表,同时也包含了最腐败的内在。在这个皇宫里,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亦没有朋友。母妃在父皇的后宫中颇为受宠,她的心思几乎全放在该如何讨好父皇,至于我,只是一个犹如摆设般的儿子,在她心血来潮时会偶尔给予一点关心。她的眼里,我是没用的。
因为皇长子是由皇后所生,父皇也早早地立好了储君,所以,母亲更加不会在我身上放下太多心思,与她相比,反而是照顾我的婢女与我更为亲近。
至于我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他的儿子有很多,更是不会希罕我这个存在,偶尔对我笑一笑,偶尔摸摸我的脑袋,昙花一现。
平日里,每当看到太子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我胸中就开始有一股怒气勃发,看到他随意打骂伺候我的下人,我更是敢怒不敢言。有一次,因为我生病,照顾我的那个婢女就急急忙忙去请太医,结果路上走得急了,不小心冲撞到太子,立刻遭来一顿毒打。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那婢女仍被架在御花园中的一张长凳上,有两个太监狠命地用棍子抽打着,而那个我所谓的皇兄——太子则是悠闲地坐在树荫下,身后有奴婢为他轻拍扇子,身旁还放着袅袅香茶,以及各类精致点心。
看着平日最亲近的丫鬟被打得奄奄一息,我的眼登的一下红了,怒气冲冲地跑到皇兄面前,伸手指向那个被打的婢女,“把她还给我!”
“哦?”沈畅烙笑了,冰冷无比的笑容,“墨翎,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我这一天本就在生病,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潮红,此时听了他这话,只感觉到屈辱,同为皇子,他凭什么在我眼前摆出一副装高贵的嘴脸?
可是,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我咬唇,“那么,皇兄,请你把那个奴婢还给我。”
说完这句话,心中的屈辱像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呼啸蓬勃。
“唉,不是做哥哥的不关心你,墨翎,这个奴婢太不识抬举,身为皇兄,自然有义务替你管教一下,这种下贱的人不值得你费心。”说话完,他又对我一笑,“放心,只剩下三十棍了,打完了她若还活着,你就带她走吧。”
嘴角几乎要被我咬出血,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座皇宫中,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可是,在这个人眼前,我跟常人无异,被他视如蝼蚁,不屑一顾。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薄弱,亦如此无力。
我的那个贴身丫鬟,最终没有撑过剩下的那三十棍,香消玉殒。
皇兄拍拍我的肩,说会再送我一个漂亮的丫鬟,然后扬长而去。
只剩下我一个,站在原地。
吹到面颊上的风,很冷,也很疼。
那一年,我五岁,第一次,产生了对权力的贪念。
我想要,做太子。
这一年的孜祁,还发生了另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那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皓月公主——沈琦瑾即将出嫁,嫁给少年得志的展翼翔。
瑾姑姑和我不一样,她在宫中极其受宠,连皇兄看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其实我很喜欢瑾姑姑的,总觉得她身上有母亲的味道,很香也很甜。多少次,她会摸摸我的额头,然后笑道,“墨翎,幸亏你是男孩子,否则,恐怕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就要给你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我才不希罕,我想要的是太子的位子。
但是,这种想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在没有实力前,我只能埋藏在心底。
瑾姑姑在出嫁之前,曾和我聊天,她抱着我,笑若春花,“墨翎,我以后生个漂亮的女孩儿,给你一个漂亮的表妹,然后把她嫁给你,好不好?”
嫁给我?我的眉头皱起来,作为一个皇帝就要有很多人的支持,展翼翔的名声有多大,连我这个小孩子都清楚,那么,若将来的他的女儿嫁给我,他是不是就会站在我这边了?
想到这里,我点头,“好啊,墨翎将来要娶瑾姑姑的女儿。”
在这朝廷之中,除了展翼翔外,我最感兴趣的就是丞相于路,甚至连父皇都是他的弟子。所以,我想,若能让他破格收我为弟子,也许我离那个位子就更进了一步。
《治孜祁十策》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才想出来的,我不断地翻阅有关书籍,然后结合自己的思想写出这篇文。
在百官下朝的时候,我偷偷找到于路,然后把这篇心血之作递交给他。
当我看到于路眼中的惊艳之时,我知道,我成功了。
他的眼睛很深,深得望不见底,“老夫听说,九皇子今年才五岁?”
我点头,然后于路笑了,那种很坦诚开心的笑容,“好,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弟子,也许,会是我一生以来最出色的一个。”
然后是卢彰。
当初和鸿鸣一起救起卢彰的时候,我并没有料到他在后来会起那样大的作用。
这一天雪下得很大,我跟着于路一起外出,在路过一个人贩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得不成形的孩子拼命逃跑,我瞥了眼,不知为何想起当初那个被皇兄打死的婢女,心头一热,就丢了锭银子过去,“这个人我买下了。”
那时的卢彰满眼防备,哼,真是个笨蛋,我会救他是本皇子难得善心大发,他居然还不领情,他身上又没什么我可图的,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要把他给吃了一样。但我依然从腰间扯下玉佩,“我现在还有事,我买下你也不用你做什么,自找生路吧。若还是活不下去,这玉佩拿去丞相府,至少会给你一碗饭吃。”
当初的无心之举,也导致了卢彰的死心塌地。他对我的忠心是绝无二话的那种,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若没有他,我后来的路也不会这么好走。
就像于路所说,人生中,最不起眼的事或许常会成为最致命的关键。
不断地收买人心,不断地巩固地位。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下去,冷静自持,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位子。
是的,我是这样想的。直到,遇见她为止。
那个在我人生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女人。
第一次听到“展玥”这个名字,是从于路嘴里。那一年,我正好十岁。
“呵呵,墨翎啊,今天老夫又收了两个弟子,很出色的两个孩子啊,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实在是鬼灵得很。”
我知道今天于路去看了瑾姑姑,却没想到他还真收了两个弟子。脑中突然想起当初和瑾姑姑的戏言,那个女孩子,就是姑姑说要嫁给我的孩子吧。摇了摇头,我晃去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前怎么会认为展翼翔是可收服的呢?那时候还真是天真的想法啊。“会让丞相破格,想必会是将来的栋梁之材。”
“呵呵,大概吧。只可惜玥儿是个女孩子,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于路没有说下去,因为没有必要,因为再怎么赞赏她也只是个女孩。
之后的九年,于路也曾几次跟我提起过展玥,甚至希望我能娶她为妻。“墨翎,在老夫眼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她更适合皇后的位子,她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啊。”
哦?断断续续听到展玥的事,尤其从没听于路会如此赞赏一个人,我倒还真被挑起了几分兴趣。其实,我一直以为,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再漂亮,再温柔,再聪颖,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我对女人的兴趣并不大,家中只娶两房姬妾,每一个都被被誉为是人间尤物,可我仍觉得不过尔尔。所谓的尤物,只是这个样子吗?
但是,这个展玥真引起了我的注意。听于路说来,她倒的确有几份智慧。若是有空的话,就去会会她吧。真不错的话,到时就娶了她。我当时,是那么想的。
可是,再怎么有兴趣,那也不过是对一种少见的小玩意儿的兴趣,过目即忘。
展玥这个名字,真正刻在我脑子里,是在洛郸城那件事之后。
那一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在我听闻这件事的时候,震惊到呆滞。
多年来的心血,居然就这么毁了。
我不断地跟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下一次赢回来就是了,我这样安慰自己。输了没关系,我不是输不起的人,以后的战役还有很多,洛郸虽重要,可不至于是我的所有。
当时,我把鸿鸣招回来后,他跟我说,“墨翎,展玥绝对不简单,你要小心。”
我清楚地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有火苗闪烁。
我点头,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当然会小心她。
于路只是叹气,“墨翎,不要小看任何人啊,尤其是玥儿。那个孩子,你真的应该去会上一会,否则,你哪天说不准就又摔了。”
我一直想抽个机会去见她一见,但是没料到,真正遇见了,却是那一种情况下。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不见,表情如常。果然啊,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至少在情绪控制上就很出色。等我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展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