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他死了：
“我会伤心。”
听了玉儿的话，鬼面却再笑不出来，甚至于到了最后，只是挤出淡淡的苦笑。
轻轻的闭上眼，不再说话。
就在刚才，他还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拉她一起去阴间陪他。
谁让，在这个世上，她是唯一在让他感兴趣的女子，更是…唯一，让他不小心感动的人。
可是，错过那一刻，他便是想要动手，也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更别说，现在，他已经一点都不想动手了。
只为了，她没有在他受伤时，乘机杀他，反而傻傻的问他，现在找他比试，他会不会同意。
多傻的女子啊，她居然不乘那个时机杀他逃跑，反而隐露关心，还带着他逃跑。
难道，她竟然忘记她面前的，是一个杀人恶魔吗？
不，她没有忘记，她只是…她说，他是她的朋友，他说，他死，她会伤心…
又苦笑，心中露出涩意。
这一生，终于有人会当他是朋友了，终于有人，会为他死而伤心，而不会找他索命！
“喂，你别死啊！”看到他闭了眼，玉儿突然慌乱起来。
她看过死人，尤其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更是看过无数。
可是，她无法想像，自己怀里现在抱的这个人，也死去。
该不该弃（十八）
“药。”过了许久，在玉儿以为，这个人真的就此逝去之时，他居然又轻轻动了动唇，很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
玉儿一顿随即又欢喜起来。
“药，在哪里？”
也不等鬼面开口，手便在他的身上摸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总喜欢将一些小东西装在自己身上。就像玉儿自己也是一样，在身上藏了许多小东西。
也因此，她知道，哪些地方可以放东西。
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没有。
又到他腰间，果然，有个暗袋。立刻，她一伸手，将他的腰带取下。
又一摸，她又掀开他的衣襟，看到里面另一根腰带。那东西，便是藏在那腰带里。
“睁开眼，是不是这个？”将里面一个极小的玉盒取出来，放在鬼面的面前。
又是好一会儿，鬼面终于睁开眼，然而，却已经说不出声音来，只是眨了下眼。
玉儿立刻将玉盒打开，里面仅有一粒，鸽蛋大小的朱红色的药丸。
没有任何犹豫，一手捏着鬼面的下巴，强行打开他的嘴，另一只手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她看到那药丸一入他的口，立刻化为一道红色液体，直淌进他的喉里。
轻轻的呼出口气。她便靠在山壁上，慢慢的等着。
突然，一阵惊鸟从下方直冲云宵，边飞还边尖锐的鸣叫着。
“那两个女真凶，好大的杀气！”
玉儿心惊，立刻明白是那两个女子，想来，必是到了上面寻不到他们，又不死心到下面来寻他们。
暗呼一声，真是运气，还好她临时决定落在这里，不然…
该不该弃（十九）
低头又看向鬼面。却惊见，他居然再次睁开眼，且眼里，居然是炯炯有神，一点都没有刚才那将死的样子…
“那是什么药，居然这么神？”
说完，玉儿自己先闭了下眼，暗骂自己神精。
随即睁开，看向鬼面，“你怎么样了？”
鬼面微微一笑，“替我把面具拿下。”
玉儿惊咦了一声，尴尬笑道：“还是不要吧？”前一次小青云拿下他的面具时，他的反映她可还记着呢！
笑容立敛，“你嫌我的脸丑？”
玉儿立刻哑然，“不是…只是，你不是…”
“替我拿下。”
玉儿叹息，无奈的应道：“哦。”
随即抬手，慢慢的将那面具拿下。看着那张脸，微微一叹，随即轻轻皱起眉。
“很丑？”
玉儿摇头，“你明明不喜欢让人看到…”
鬼面微微抬手，玉儿立刻将面具放到他的手里。
“扶我起来。”
玉儿立刻扶他坐起。
他立刻借势盘起腿，以打坐的姿势坐好。
看向玉儿，轻轻一笑，“你后悔了么？”
玉儿一愣，随即摇头，“我不知道。”
“现在，其实你还是可以杀了我的。我现在，只有平时一成不到的实力，你要杀我，还是可以的。”
玉儿看着他，然后，慢慢垂下头：
“如果，我现在要求…以后，我们只做朋友，以前所谈的那些…都不作数…你可愿意？”
想着，自已怎么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自己也说了，现在，她还有能力杀死他…那么，他应该会同意吧。
毕竟，他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呢！天大地大，没自己的小命大。
该不该弃（二十）
“…”
没有任何声音？
玉儿疑惑的抬头，不由暗暗郁闷，那个鬼面，已经入定，运功去了。
微微一叹，她若是稍微卑鄙一点，便可以趁着现在一掌打死他了。
可惜，她不够卑鄙。
何况，如果现在她要杀他，之前又何苦救他。只要不救他，将他丢在山顶…一切就搞定了。
泄气的垂下头，转开，看向遥远的远方，蓝蓝的天，白白的去，青葱的群山…还有不时传来的各种生物的私语声。
又长长的出一口气。
“原来，江湖，就等于杀戮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从一开始，她跟着那什么武林盟主一起上路，便看着无数的死亡。
跟鬼面在一起，看到的，也只是死亡。
“江湖，只是杀人，和被人杀么？”
玉儿又开始发起呆来。
江湖中分为白道和黑道。原来，她只以为，只有黑道的人才会随便杀人，白道的人，都是一些仁义的大侠。
可是现在看来，只要是身在江湖的人，都会杀人。
区别只在于，他们到底杀的是什么人。
而所谓白道和黑道…玉儿轻哼，区别就只是，大家杀的多少而已。
又是悠悠一叹，“江湖…果然不是好玩的地方。我一开始的坚持，是对的。”
微微转头，看向鬼面，尤其是那张带着伤疤的脸，暗想着，他的脸是为何所伤，他又为何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爱杀人的吧…
大千山下（一）
直到周围没有一点光亮，漆黑一片时，鬼面才慢慢睁开眼。
而玉儿，正靠着山壁，发呆中。
微微的勾了下嘴角，眼里闪过淡淡的温意。
“小玉儿，在担心我么？”手极快却又极轻的勾上玉儿肩膀。
他的头也顺势枕在玉儿的肩上。
玉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跳，整个身体也猛的一震，可一缓过来，又立刻放松了下来。
快速的转过头，看着鬼面，“你好了？”
“死不了。”
玉儿慢慢坐直，让身体远离他。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陇西吗？”
那里，是他的大本营，是他的总部，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去的吧。
“不行。”鬼面微微摇头，“在我伤未痊愈之前，不能回去。”
玉儿皱眉。未待她问，鬼面又接着说道：
“你以为，我的那些手下，会在我有难的时候做什么？保护我？”
玉儿不知道，只是想到鬼面平时对那些人的冷酷…
“他们会杀了我…报仇，或者是，为了教主之位…”说着，他慢慢的笑了，嘿嘿嘿的，带着浓浓的讽讽，和玉儿几乎无法察觉的悲伤。
“那，接下来要去哪里？”玉儿没有去问他是否还好，直觉得以为，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询问。
“到下面去吧！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可以恢复如初。”
玉儿点了点头，随即沉默。
“怎么？”鬼面慢慢直起身，头也离开玉儿的肩膀。
玉儿皱着眉，她在考虑一件事，考虑着，此时此刻，是否要趁人之危。
好一会，似是已然有了决定，她猛的转头。
大千山下（二）
“你可愿意，将我们之前的约定取消，让我们只做朋友…”
不想给鬼面拒绝的机会，所以，她又连忙说道：“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
“好。”
“啊…”玉儿猛的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他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你说…”
“好，做朋友…你说的，不许反悔。”
玉儿眨眨眼，仍是不敢置信。
“好。”玉儿下意识的点头。“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答应？她都还没有说要趁他之危，跟他比试来获取自己的自由…
“为什么？”看着玉儿，鬼面微微一笑，随即又将身体靠向玉儿。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朋友吧！”
对于这样的答案，玉儿并没有特别的讶异。
没有朋友，其实并不奇怪，就像她自己，她也没有朋友。不过，她有亲人。
“从来没有人敢做我的朋友，也没有人想做我的朋友。”
这玉儿也可以理解，他的那个性格和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更别说，他从来也不给别人机会。
“难得你这么有勇气，我当然要给你个机会…”
玉儿哑然，随即决定，最后这句话，当作没听到。
不过，再一细想，其实是真的，自己真的算是非常有勇气的。
朋友可不是随便一说那么简单，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要有义气，要互通有无，要…同仇敌忾…
而他的敌人，实在不是一般的多。
大千山下（三）
“怎么？后悔了？”一只手悄悄的爬到玉儿脖颈间。
嘴也凑到她的颈上，耳下。幽幽的，慢慢的开口。
“决不允许，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不论生死，这一生，她都别想摆脱他了。
玉儿被他话里的决绝给吓到了。
更是相信，如果她此时说出后悔的话来，那么，她脖子上的手会毫不犹豫的掐下去。
轻轻的打了个冷颤，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将自己带入了另一个深渊，比之前的那一个，更深，更深。
玉儿轻轻摇头，以示，她不会后悔，更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叫梅游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玉儿一愣，失笑，“没有醉？”
鬼面咕哝了一声。随即有些恼羞成怒的叫道：“算了，你还是叫我鬼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