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三恨不得将他再拖回来,可看着柴靖的神色,终将满腔忿然压了下去。

谢朗一步步走向薛蘅,快要脱离六虎将的攻击范围,却听柴靖说了声,“慢着!”

薛蘅目中锐意剧增,“大小姐想反悔不成?!”

柴靖道:“阁主误会了,我怎会反悔。只是我今日与阁主一见如故,恨不能促膝夜谈。咱们既换了人,也不再是敌人。阁主乃当世第一巾帼英雄,不知阁主可否答应,与我比试比试?”

薛蘅怔了怔,再仔细打量了柴靖一眼,道:“不知大小姐要如何比法?”

“论武功,我肯定不是阁主的对手。我想和阁主比三场,前两场是棋道和兵法,第三场嘛,我到时再定,就怕阁主不敢接招。”柴靖笑得云淡风轻,连她眼中隐隐的锋芒都似被这笑容悉数融化。

谢朗本能地回头,怒目而视,“随你要比什么,我蘅姐岂会怕你!”

柴靖抚掌大笑,“痛快!”

谢朗跃回薛蘅身边,薛蘅将乞丐运力一推,“丁素娥”忙将他接住,却被一股大力撞得连退几步。他心中啧啧称赞,难怪大小姐要定下劫谢朗、胁迫薛蘅的计策。似薛蘅这等内力和武功,她若不顾及谢朗,强行突围逃逸,便是几兄弟齐上,也不一定能够将她拦下,即使拦下了,只怕也会伤亡惨重。

乞丐却怒哼一声,显是想起因自己被薛蘅生擒,令大伙的行动功亏一篑,又羞又怒,不禁愤愤然地盯了柴靖一眼。

那边七哥等人却迅速扶起了桌子,摆好了棋盘。

柴靖将手一引,“阁主,请!”

薛蘅端然入坐,柴靖也不慌不忙地坐下。薛蘅先行,她应势落子。

薛蘅行棋很慢,丝丝入扣、前后相应,柴靖却接得很快,杀气隐露、步步紧逼。如同吱呀慢拉的二胡,和着慷慨激昂的燕山大板。不管大板如何铿锵有力,二胡却总能在它落拍的间隙,溢出一丝绵长的曲音。

棋过中路,薛蘅反而越下越快,柴靖却越下越慢了。

再下十数手,薛蘅在西北角落下一子,柴靖本安静放在桌上的左手手指,控制不住地轻点了数下。

她再凝眉想了片刻,笑着推手,“阁主高明!”

薛蘅颔首,道:“大小姐过奖。大小姐若能单独在山洞中修行半年,薛蘅将再也不是你的对手。”

柴靖若有所悟,回头道:“三哥,你帮我记下这话,下次穆帅要关谁的禁闭,我便去代劳。”

白十三嘀咕了句,“老大舍得吗?”

兵法一试,却无现成的沙盘地图,二人便开始了“舌战”。

有别于谢朗素日与陆元贞或裴无忌等人常议的兵法之道,柴靖一上来只拉起了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

谢朗不禁在心中嘀咕:一百人,对于边境来说,不过是支巡逻小分队而已,再打也成不了气候啊。

但薛蘅却神色郑重,总是要思忖良久,才定下应对之数。

柴靖手中的兵数逐渐增多,谢朗也慢慢听出了名堂。她手中兵数虽一直少于薛军,但打得灵活至极,不与强敌正面交锋,待强敌疲累了,她再时不时来几次偷袭烧粮之举。且经常在深山老林中神出鬼没,比丹国的骑兵还要来无影去无踪。

想起薛蘅曾经和自己讨论过的,谢朗醒悟,柴靖竟是在以穆燕山这些年的战争实例,来与薛蘅交锋。

他站在薛蘅身后,越听越心痒难熬,实在忍不住时,便要插上几句。白十三被他骂了白痴,极不甘心,反唇相讥。薛柴二人斗法,这二人间或斗嘴,听得“丁素娥”等人连连摇头。

柴靖嗓音极清澈,却又含着一丝刀锋般的锐气;薛蘅声音不高,但也隐隐有股浩然的气势。二人本针锋相对,刀光剑影,但说到后来,薛蘅却屡次迟疑不决。

再战数个回合,薛蘅已沉吟不语。柴靖唤了声,“薛阁主!”

薛蘅盯了她一眼,道:“穆帅果然乃不世出的兵家奇才,薛某甘拜下风。”

柴靖嫣然一笑,“看来阁主对我们穆帅挺了解的。只不过正因为阁主太过了解,不知不觉中,便把坐在对面的人当成了穆帅,而非我柴靖。”

薛蘅恍然,道:“穆帅有柴大小姐辅助,真是如虎添翼。”

柴靖落落大方地拱手,“阁主过奖了。”

前两场打成平手,大家便都目不转瞬地盯着柴靖,看她第三场要划下什么道来。观战之人一生中都从未见过两个女子这般交锋,俱在心中既啧啧称奇,又大呼过瘾。

柴靖微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展开推了过来,道:“这是第三场比试的题目,只要阁主能答对这一百道题目中的五十道,就算我输。”

众人大奇,不知这纸上写的是何题目,难道竟有一半能难倒这位以博学才智著称的天清阁阁主不成?

谢朗接过题目,一扫而过,见那上面写着的,尽是些“梧州去岁九月米价几何?”、“房山府胥吏私加给百姓的戥头几何?”、“景安六年,海州遇海啸,海啸后,海州户籍人数减为几何?朝廷迁民,人数又几何?”之类的问题。

谢朗愣了顷刻,再想了想,才递给薛蘅,道:“蘅姐,你看!”

薛蘅接过细看,眉尖一挑,望回谢朗,“远弟,这局由你来答。”

柴靖含笑看着二人,道:“也行,谢将军若答出五十道来了,我一样认输。”

谢朗却紧闭双唇,最后下定决心,硬梆梆道:“我一道题也不会!”

薛蘅并不惊讶,也不言语,只是略带赞许地看了谢朗一眼。白十三等人一阵欢呼,柴靖面上却无太大欢喜,反而有着淡淡的失望,道:“倒是我小瞧了谢将军。阁主和谢将军都乃大智大勇之人,这局仍算我们平手罢!”

七虎将大为不解,不明柴靖为何要将明定的胜局说为平手,今日虽然夺书不成,但若能胜了天清阁阁主,回去向老大也好有个交待。

谢朗斜睨了柴靖一眼,冷哼道:“小小女子,野心不小,竟敢与七尺男儿一比高低。”

柴靖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却又盈盈笑道:“薛姐姐也是女子,谢将军莫非瞧不起你的蘅姐不成?”

谢朗噎了一下,终道:“你怎能与蘅姐相比?!”

柴靖叹了口气,向薛蘅道:“此番与阁主交手,实乃生平快事,只恨不能与阁主长谈。山高水远,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说罢她拱了拱手,又瞄了一眼窗下的虬髯大汉,带着七虎将,飘然出了酒肆。

白十三出门之时,忍不住向谢朗瞪了一眼,谢朗自然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二人眼睛越瞪越大,直到那三哥怒喝,白十三才悻悻转头,却还是往地上“呸”地吐了口水,才扬长而去。

薛蘅望着柴靖远去的身影,面上神情似赞叹又似不舍。她忽然踏前两步,大声道:“柴大小姐若是有意,薛蘅在孤山随时扫榻相候!”

春风扑入酒肆,也带来柴靖悠长的回音,“多谢阁主!若有机会,柴靖定来讨杯水酒!”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白石渡山峰间,一道七彩长虹将东北面的天空映得灿烂绚丽。

柴靖站在山腰处,望着这彩虹,忽道:“九哥,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已丢掉乞丐装、换回一身青色长衫的九哥一直怏怏不乐,低声回道:“神仙一说太过缥缈,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相信有天意吗?”

九哥沉吟不语,柴靖已自己答了出来,“天意是什么?天意即是人心,先有人,才有天意。”

她转过身来,宁静地看着九哥,道:“九哥,阿靖知道你不开心。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答应薛蘅的条件,以谢朗换你,而放弃《寰宇志》?”

九哥低头道:“若是我在战场上被敌人生擒了,用来威胁老大,老大虽然心痛,却仍会以大局为重的。”

柴靖摇头,微笑道:“不,九哥,你错了。我相信,今日若是穆帅在此,他也一定会答应薛蘅的条件。”

其余虎将都凝神想着,老大若是当此情境,又会作何决断?九哥问了出来,“为何?”

柴靖微微一笑,诚声道:“九哥,再珍贵的书,也比不上人珍贵,若人死了,要书又有何用?穆帅当年拉起大旗,为的就是弟兄们能够活得好一些,如若弟兄都不在了,他即使夺了《寰宇志》,夺了这天下,又有何用?”

她再环顾四周山野,傲然道:“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什么天书,不管再珍贵的书,总是人写出来的。他殷国有人能写出来,我就不信我们写不出来!”

说到最后,她豪气勃发,竟有一种令天下折腰、视万物如尘土的气概。

七虎将心中既感动又折服,齐齐应道:“是,大小姐。”

九哥忽然跪下,猛然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柴靖急忙俯身将他扶起,二人相视而笑。

却听“啪”的一声,白十三也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十六已换回了男装,斜目讽道:“十三哥,你皮厚,多抽几下没关系。”

白十三嘿嘿笑了声,虎将们齐齐大笑。

柴靖遥望西南方,那边的风云仍在卷涌,但黑沉的云层中,却似开了个天眼,金光从中缕缕射出。

这奇特的景象,与东北方天空湛蓝如洗、彩虹依稀形成鲜明的对比,众人看着这景象,都心醉神驰。

柴靖微眯着眼,轻声道:“剑南城,只怕又要下暴雨了。”

她又灿然一笑,“该做的事做了,想看的也都看到了。众位哥哥,咱们这就回家吧。”

虎将们齐声笑道:“好!”拥着她下山而去。

雨后的晴光也慢慢地渗入酒肆内。

薛蘅站在门口,看着柴靖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喃喃道:“真乃奇女子也。”

“然也!”粗豪的声音震得酒肆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薛谢二人回头,只见窗下的虬髯大汉振衣而起。

他似是醉眼朦胧,脚步却稳如青松。他大步走到门口,与薛蘅并肩而立,望着柴靖远去的方向,道:“此女面相清贵难言、性格刚毅果决,必非池中之物。他日此女必会名扬天下、四海臣服!”

薛蘅眉尖微挑,虬髯大汉已转头看向她,微笑着拱手道:“在下张若谷,今日得见当世两位巾帼英雄巅峰对决,实乃平生幸事。他日有缘,再向薛阁主请教!”

不待薛蘅说话,他已大步远去。

三五、忽从海外有妖风

直到这虬髯大汉的背影也不见了,薛蘅才回过神来,见谢朗神色复杂地坐在椅中,眉头似是舒展不开的样子,她急忙过来问道:“方才伤得很重吗?”

谢朗仍象是闷闷不乐。薛蘅以为白十三下手狠决,忙蹲下来,一把撕开他胸前衣襟。见鲜血将他心口处染得殷红一片,心中一急,再待细看,谢朗已经将衣襟快速掩上,轻声道:“蘅姐。”

“嗯。”薛蘅抬头望着他。

“你------”谢朗踌躇了好一阵,才终于问道:“蘅姐,若是、若是你没有拿住那个九哥作为要挟,你又不肯拿书换我,他们真的将我杀了,你会怎么办?”

薛蘅站起来,淡淡道:“你若死了,我拿命赔你就是。”

“啊------”谢朗一窒。

只听薛蘅又淡淡道:“只是,你可不一定高兴和我一起死。”

谢朗脱口而出,“我高兴!”

话一出口,二人都呆了,心中俱是一阵不自在,忙忙地把目光挪开,十分尴尬。酒肆内,只闻谢朗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门口酒幡在风中卷舞的飒飒声。

“喀嚓!”

二人惊得齐齐转头,原来是一把椅子先前被使棍者扫得断裂了一条椅腿,摇摇欲坠,这刻终于彻底倾倒。

薛蘅不知为何,竟暗地里松了口气。她往酒肆外走,道:“既无大碍,咱们赶紧走吧,这里打成这样,里长不多久便会过来查看。”

她解下马缰,谢朗跟上,总觉得胸口堵了很多话,偏又无法开口,再仔细一想,又迷糊起来,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驰出数里,凉风过耳,他总算是清醒了些,再将先前之事细想,便又闷闷不乐。

薛蘅侧头看见,拉住马缰,问道:“怎么了?疼就别死撑着。”

“没事,皮肉伤而已。”谢朗忙道。但他一想起今日遭人暗算,被掳为人质,实乃生平大辱,愤懑难平,道:“蘅姐,你为何要对这帮子逆贼这么客气?”

薛蘅目光深刻地盯了他一眼,道:“两百多年前,本朝太祖皇帝刚举事时,也被人称为逆贼、流寇。”

谢朗顿时目瞪口呆。他天天听着“忠君爱国”的话长大,谢峻更是时时教导他要“以君为天,为圣上分忧,以青史留名”。薛蘅这话,他这一辈子闻所未闻,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再说,薛蘅这话大逆不道,不但将太祖皇帝给骂了,连她的祖师爷青云先生都被骂了进来。她怎么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薛蘅叹了口气,道:“你久居京城,自是不知道。朝廷之人口口声声将穆燕山骂为逆贼、山寇、叛军。你可知,跟随穆燕山的那些人,又将朝廷骂为什么?”

谢朗闭紧了嘴巴。

“那些人原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如果真的不是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谁又会去做逆贼呢?”

她看了看谢朗的神情,知“忠君报国”的思想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便也不再和他讨论下去,只淡然道:“你说我对柴靖太客气,先撇开她确实值得尊重不说。你可知,朝廷现在对穆燕山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哄着他,生怕他划地称王。”

这话,谢朗倒和平王等人也谈起过,便微微点头。

薛蘅偏头看了看西南方向,道:“朝廷这三年和丹国交战,想来国库中的银子也耗得差不多了,剑南又隔着天险济江,朝廷现在哪里还拿得出一笔银子,来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军,打过济江、收复南方呢?”

她策马与谢朗并肩慢行,道:“朝廷现在最怕的,就是穆燕山划地称王。他若称王,打还是不打呢?不打,既失国土,又失体面威严;若是打,又拿什么来打?现在南方诸路势力都看着穆燕山,只要他一称王,其他各方便会有样学样。到时,朝廷又该如何是好?若真的掀起泼天战事,吃苦的还是老百姓。”

谢朗默默听着,低声道:“难怪这个柴靖,如此大摇大摆地带着他们来,竟是有恃无恐。”

薛蘅叹道:“穆燕山从不打没有把握之仗,他若不是有恃无恐,又怎会舍得将手下爱将送入危险的境地。”

谢朗冷哼道:“怕就怕穆燕山野心不小,迟早会划地称王。你看今天柴靖写的那些问题,竟涵盖了当政者所要考虑的绝大部分问题,打死我都不信她只是问着好玩。”

薛蘅淡淡道:“你做得不错,她气度也不差。”

谢朗狠狠道:“不管怎样,迟早我要与他穆燕山会上一会!”

薛蘅用力抽响马鞭,丢下一句,“八年以后吧。你会穆燕山,我还要再会一会柴靖!”

这一日实是惊心动魄,直至子时初,谢朗还没有睡着,在树下翻来覆去。

见薛蘅纳气回谷,睁开双眼,他忙坐了过去,道:“蘅姐,别练了,和我继续说说穆燕山吧。”

薛蘅提起长剑,擦了擦剑身,道:“我还要练剑。”

谢朗央求道:“今天就别练了,和我说说吧。”

薛蘅道:“不行,我夜夜都要如此练功,你先睡吧。”

谢朗叹了声,道:“蘅姐,你为何要这么苦着自己?人生有趣的事情多了,为何要将全部的时间都用在练功上面?”

薛蘅冷笑一声,道:“如果不苦练,怎能学会本领?”

谢朗大笑,道:“我可不这么想。”

“你怎么想?”薛蘅站了起来,摆了起手剑势。

谢朗身子一跃,双手攀上树枝,吊着摇了几下,又跳下地。笑道:“在我看来,不管学什么,都一定要学得开心、练得高兴。喜欢才去学,不要苦着自己、勉强自己。若是学得痛苦,不如不学。”

薛蘅愣了愣,剑势凝住。她若有所思,可瞥见谢朗得意的表情,冷哼一声,道:“笑话!你怎知我不开心,我学得很高兴!”

谢朗只得悻悻让开,坐回树下,看着薛蘅练剑。

她剑势很怪,一时轻灵飘忽,一时凝重如山。谢朗看了一会,渐渐觉得双眼饧涩,喃喃道:“蘅姐,你怎么能一剑挽出二十个剑花?”

薛蘅听了奇怪,自己顶多能一剑挽出十个剑花,他怎么数出二十个来了?她收剑转头,忽觉眼前一暗,似是火堆全部熄灭。她一惊,拔身而起,避过从脚下土里冒出来的凛冽寒光!

“蘅姐,你在哪里------”谢朗焦灼的呼声传来。

薛蘅左手攀住树枝,不敢落地。周遭一团漆黑,谢朗的声音仿似就在耳边,可她不敢应答,方才从地底钻出的寒光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可她凝目细看,再无动静,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蘅姐,没事了,下来吧。”火光亮起,谢朗在树下招手。薛蘅吁了口气,松开左手,飘然落地。

可她刚一落地,四周又是一暗。薛蘅总算保持着几分警惕,双脚如铁钉般钉在地上,上身急往后仰。

可极细微的破空声过后,又再无动静。

薛蘅弯成拱形,双手双脚撑在地上,却丝毫不敢动弹。

谢朗的声音还在四面八方回响,“蘅姐,你在哪?!”他的声音十分焦灼,焦灼得薛蘅忍不住张开了口,“我在------”

“轰!”

薛蘅总算及时将剑尖在地上一点,借这一点之力硬生生将身子挪开数尺,待她再落地,周遭大亮,而她先前仰成拱形的地方,竟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而谢朗,也表情茫然地站在树下,他手持长枪,枪尖上挑着一块黑布。

这番遇袭,实比与柴靖对决时还要令人恐惧。若非谢朗枪尖上的黑布和那个大土坑,二人几乎就要怀疑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究竟是何人暗袭?

这情景太过诡异,二人觉得这山林中危机重重,赶紧上马,乘夜前行。赶到东方发白,谢朗才松了口气,道:“蘅姐,咱们歇歇吧。”

薛蘅也觉神经太过紧张,便点了点头。二人在山路边坐下,谢朗刚仰头喝了口水,忽然怒喝一声,枪尖如巨龙探珠,深深搠入黄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