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黯然地说:“没事……只是认错人了。”

“在下有幸,竟会像公子的意中人。”

“你、你在胡说什么?!谁说是我的意中人了!”说罢,又咳了一阵子。这下是给南宫月气的,而不是生病了。

“啊,原来不是,恕在下无礼。”南宫月说道。

“他只是我的仇人罢了……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咳咳,罢了,我回房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宫月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身影和同样飘逸的衣袂,不由赞叹:有个性!

第9章

次日清晨,阳光从漫天云朵的罅隙中透露出一丝清亮的光。

原是准备睡一次大懒觉的,但是却给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南宫月用最慢的速度爬了起来,再用最慢的速度打开了窗子

只见窗外的小庭院里,尚书夫人正在站一个婢女面前,那婢女在她面前跪着,哭天喊地叫道:“呜呜~~夫人,雪梅真的是没有法子了~呜~~请夫人替雪梅做主啊——”

尚书夫人却是暴怒道:“你这丫头真是太无理取闹了!当初是谁给我提出要去伺候少爷的?”

雪梅依然落泪不止:“夫人!!天地良心啊,雪梅当时是看少爷的身子太差了,又想到翠竹喜好偷懒,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只是没想到少爷……少爷……他……”

“哼!翠竹爱偷懒?!就算她偷懒也比你这样好!”尚书夫人冷笑道,“恐怕你的目的不是这么单纯吧——”

雪梅原本梨花带雨的脸立刻变得如死灰一样白。

尚书夫人继续说:“我看——你是看上了少奶奶这个位置才会想去照顾他的吧?结果去照顾了少爷,发现他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不仅不温柔,不体贴女子,不同你说一句话,甚至做一点小事都要给他骂出来,而且还天天摔东西!”

雪梅的脸这下是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雪梅!我告诉你,你别仗着我宠你就放肆!就这么说吧,我一直认为你知书达理,同别的丫鬟不一样,若是少爷真要对你有意思,我二话不说让你们拜堂!可是你现在这种表现……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雪梅一惊,立刻开始给尚书夫人磕头:“夫人!夫人——雪梅错了,雪梅在这给您磕头,给您磕头了……您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心安理得地伺候少爷,再也不抱怨了,雪梅错了!!”

南宫月看到雪梅那种吊胆惊心的神态,觉得纳闷:这尚书夫人是想做什么?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尚书夫人立刻露出了残酷的表情:“你还想伺候少爷?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杖刑一百!执刑之后送到劳力部工作!”

一百杖?!打完人都归西了,哪有体力再干活?

南宫月立刻手忙脚乱地穿上衣物,往门外冲出去。

“夫人,使不得!”他快速走到尚书夫人身旁,“这丫头年纪尚轻,身子骨差,估计一百杖以后小命都不保了!”

还在磕头的雪梅突然停了下来,抬起了已经被弄得紊乱不堪的头,眼神迷茫地看着他。

“说得也是……我是太急了。”尚书夫人想了想,说,“那打50杖好了!”

这不等于没说啊。南宫月又说道:“夫人为何不给她一个将功补罪的机会呢?我看这丫头也算冰雪聪明,她既然会耍手段去勾引少爷,那就表示她还不是普通的傻丫头对吧?”

这样又褒又贬地说着,别说雪梅了,连尚书夫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

南宫月又说道:“但是她再聪明也比不过尚书夫人您的睿智对吧?”

尚书夫人略有一丝得意地点点头。

“她既然没您聪明,做什么事也不会逃过您的慧眼,那何不留在您的身边,让她偶尔为您分担一些事务呢?”

尚书夫人立即喜笑颜开,道:“哈哈,我看还是南宫公子厉害,三句两句就把我给说服了。可是呢,我不习惯留太聪明的丫头在身边,既然南宫公子喜欢,这丫头就代替秋菊伺候你好了!”

南宫月倒抽一口气——他还没和秋菊好好沟通感情,便要和她分开了?!

他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丫头,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第10章

看事情解决了,尚书夫人就随着一群丫头离开了,顿时花园里只留下了雪梅和南宫月。

看着那个“长跪不起”的丫鬟,南宫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雪梅热泪盈眶地说道,也不知是余惊未定还是感激涕零。说罢,还给南宫月磕了几个响头。头上的珠花和银簪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别别,难道雪梅姑娘是想折煞在下不成?”他扶起哭得稀里哗啦的雪梅,同情地看着她——好个漂亮的丫头,就是头发乱七八糟,脸上的胭脂都给哭花了,依然如此迷人!真是、真是——好像嫦娥姐姐啊!(长期下来想必各位也总结出一个经验了吧——只要是美女,月老都会觉得像嫦娥……)这寒清莫非是脑袋有问题?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如果是我,一定娶了她!就算不是正房,至少也该纳个妾嘛!哎,真是暴殄天物

“雪梅的命是公子救的,以后雪梅的人也就是公子的了……”雪梅继续说道,眼泪依然哗啦啦地流着。

南宫月一把推开她,赶紧捂住鼻子——大姐,麻烦你不要说这样让人喷鼻血的话好不好?他说:“雪梅姑娘如此温柔体贴,而且又长得美若天仙(嫦娥=_=),你们那呆瓜少爷怎么会看不上你?真是没眼光!”

雪梅的眼睛立刻由感激哀怨变成了恐慌万状:“公、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少、少爷他、他是……他……”

“你们少爷怎么啦?你看你吓得!看来他还真是魑魅魍魉一类的大恶人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说啊,他的脑袋定是发烧时烧坏了——”

还未说完,一个虚浮的身影就从他俩身边飘了过去。

依然穿着一身家居白衫,行走时衣带翩飘,恍若一缕转眼既逝的轻纱。

正是寒清。

“不过呢,我想来想去觉得也不应这样。每个人的欣赏水平都有所不同对吧?寒公子他不喜欢你这样可爱的姑娘是他的爱好不同,或许他喜欢妖艳的呢?或许,他喜欢成熟的呢……总之,你们俩都没错,错就错在无缘分吧……”南宫月补充道。

可是寒清却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们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身后跟着的翠竹倒是转过身来看了看他们。她先是瞪了雪梅一大眼——好像在指责她刚才打小报告一样,接着,又用手在脖子上一抹——

白痴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们完了。

南宫月吞吞口水,和雪梅对视了一下,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翠竹看他们笑得这样醒脾,心想这两人还真是临危不惧——清少爷这厢便是去找夫人,叫她给南宫公子下逐客令的。

待他们走远了,南宫月才说道:“雪梅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哭成这样的?”

“公子太见外了,叫我雪梅就可以了。”雪梅见他点头答应了以后,才缓缓说道,“少爷的脾气怪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我准备去伺候他之前也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发脾气,可是最多是给我们当丫鬟的一点脸色或是说一两句刻薄的话。其他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坐着,看书或者赏花。我就不大明白了,少爷为什么对任何女子都不感兴趣呢——”

第11章

南宫月问道:“你说——是他对其他女子没兴趣?不是人家不要他?”

“是啊,我们少爷是江南出名的俊美才子,又是尚书府的第一公子,怎么可能会没人要?”说到这儿,脸上又是一阵子红润,“开始我以为他是喜欢男子,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是任何人都不喜欢——包括他自己。他不关心自己身体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喜欢自残!”

“自残?!”南宫月想,寒清还真不是普通的变态,竟有自虐倾向

“不知什么时候他摘了一堆玫瑰放到屋子里,趁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他竟用玫瑰的刺在手臂上刻字——至于刻的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的,他看到我以后,竟大声吼着叫我滚出去……我从未见他这么凶过,当场就哭出来了。没想到他看见我哭,更加愤怒,把桌子上的膳食全部砸在了地上……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少爷的脸上悲伤比愤怒要多得多……”

“不行。”

果决断然的回答。

寒清立刻僵硬在那里了。

“清儿,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别家的男子在你这么大连孩子都好几岁了,可是你呢?至今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尚书夫人说道,“如今上天赐予我们这样好的机缘,让我遇上了南宫月公子,他就是我们的福星,你怎么可以赶他走?”

寒清有些愤愤不平,可是表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清:“娘,您有没有想过,无论他介绍什么样的人我认识,我若是不喜欢,都没有用?我成不了亲并不是因为我命中有煞星,而是因为我无心同别人相爱。娘若是替儿子着想,就叫那个南宫月走了吧。”

“不成!”又一次果断地拒绝,“如果你要他走,也可以。不过你要马上给我挑一户好人家去成亲!”

“娘——”

“下去吧!我累了。”

寒清刚一出母亲房间的门,就遇到了那个“福星”。

南宫月笑吟吟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就像会发光一样。寒清瞪了他一眼,准备拂袖离去。没想到南宫月竟说:“嘿嘿,赶不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好不嚣张。

“你这个骗子。”寒清睥睨地看着他,“我总有一天会让你露出真面目的。”

“寒公子别动怒,小心肺病又给气出来了哦——我是不会走的,而且你娘亲也不会赶我走,我会专心地给你找个好夫人的!”

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决绝的神情:“你去找吧,你找一个我甩一个!我娘说了,只要我成亲,你就可以滚蛋了。”

南宫月心一懔,他不会是想随便找个人成亲吧?我那一万两还没还~~人家都知道我住哪了,我命休矣!

但是他还是死撑着面子说:“寒公子身子不大好,还是少出去寻花问柳了,放荡浪子的形象不适合你!还是好好的当闺中怨男好了。”脸上挂满了同情和爱怜。

寒清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他不打算和这个死骗子继续纠缠下去,转身就往大门走去。

第12章

这下所有人的脸都拉下来了——万一出去的时候遇到什么刺激,寒少爷的脾气一发作,挂在外面就惨了。

南宫月立即认识到是自己的不对,冲过去赔笑道:“寒公子,别去了,在下给您赔不是了!当我没说那些话,总成?”

没想到寒清是属于给他阳光他就灿烂的类型,他乜斜了南宫月一眼,理都不理他就冲出了大门。

此时,翠竹才敢冲进屋子大叫:“夫人不好了~少爷跑出去了!”

谁知里面传出了尚书夫人异常平静的声音:“没有关系!他也该出去寻个姑娘回来了!”

“可是少爷的身子……”

“没有关系!你叫南宫公子陪着他不就好了?”

南宫月的脸立刻扭曲到变形:这死老太太,居然把我当佣人使唤!

但是他还是很自觉地、不等翠竹出来“命令”他,便朝着寒清已经快消失在他视线里的身影走去。

江南五月,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水湄处,一片繁花绿叶,正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南宫月看着前方姿姿媚媚步履轻盈长发飘逸的寒清,不由感慨:景色尤美,人更美——

虽然这寒公子是个怪胎,可是迷恋他的姑娘还真有好几个都是绝色美女呢!

只见一群女子用手绢、圆扇一类的东西半掩着玉容,露出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羞看着寒清,桃花面上略带青涩红润,可谓是迷煞人间男子了。

更夸张者,则是低呼“快看,是尚书公子~”“尚书公子来了!”一类的话,往寒清那个方向跑过去。

南宫月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不是吧?这小子这样受宠?我还以为他是没人要成亲才总是失败呢。看来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为了气我,随便找一个美女结了婚,就完了,我的一万两啊

最夸张的还不是那些低呼的女子,而是一些素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泼辣女子,直接是大叫“我的未来相公终于出来了!!”就跑去搭讪寒清。

原想到寒清会左拥右抱着一对女人回家给老夫人挑未来儿媳妇的,但是没想到那些女子围过去以后,寒清竟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把那些女的全部赶跑了。

还有几个苟延残喘的死活不放他,他竟连答理这么简单的事都懒得做了,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南宫月更是觉得纳闷,看样子寒清是很少出门之人,出来却也不勾引女孩子,只是沿河散步?不过尚书夫人的意思就是让他跟着,可没叫他管她的宝贝儿子,他也只能跟着走了。

几个时辰过去了,寒清似乎有些累了,才停下来,坐在河岸边,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华美画舫发呆。

不知不觉已是落日时分,连南宫月这样的大闲人也都觉得累了,想去催他,可是看他发呆正发得起劲,不知道叫了他以后会不会把他的病给吓出来?

河边的风一直都在拂着寒清单薄的身子,雪白的衣绦亦是如凋零的花瓣一般飘残。

南宫月有些遗憾地摇头:虽说性子这么差,可也是个美人。看样子,他是活不了多久了。

第13章

河边的两个人都在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寒清是看着遥远天水相接处发呆,南宫月是看着寒清发呆。却不知已有好多女子都在偷窥着他们。

不一会儿,一个穿金戴银的丫头跑了过来,她看到了南宫月那种暧昧的眼神,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会吧?竟是在看他们家少爷!难道少爷的魅力大到可以吸引男子了吗?

南宫月还在不断感慨:可惜啊,我这辈子最怕看到美人香消玉殒的,哎,可怜的寒公子。

“南宫公子,夫人叫公子带少爷回家了。”她小声说道,生怕惊着他了。

南宫月先是一怔,然后又一次扭曲了脸孔:竟把我当作保姆了,愤怒啊。

他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雪梅见他的神色这样飘忽不定,想到他大概有心事,于是屈了屈膝,回府去了。

周围的变化似乎对寒清来说都是虚无的,他甚至没看到南宫月向他走去——

倏然,一件浅青色的绣衣轻搭在他的肩上。

他浑身微微一颤,才转过头去,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霁媚瞳孔。

南宫月静静凝视着他,却也未说一句话。只是用自己的外衣将他裹得更紧了。

寒清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陷入迷糊的梦境中

“寒公子,回去歇着吧。”许久,南宫月才说出了这句话。

寒清蓦地一惊,才发现自己竟在发呆!

他有些恼怒地把绣衣从身上扯了下来,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情:“你跟着我做什么?滚开!”

南宫月有些瞢了——他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啊?我也是傻瓜一个,莫名其妙给他盖什么衣服?他又不是女子,我有必要去怜惜他吗?真是奇怪的人!

“只是关心公子罢了,公子若是不习惯,那在下不管了就是。”

寒清却是一脸厌弃和冷漠地说道:“你少跟我‘在下’‘公子’什么的,听了都觉得别扭。”

而南宫月却是会错意了:“咦……寒清少爷难不成是觉得南宫某人这样叫很生疏?那……那我该怎么叫?寒相公……?清儿……?小清清……?”(汗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龌龊,如此恶心的话都说得出口!”寒清已是愤怒至极,转过脸去不想再看他。

看到他的反应,南宫月更是觉得好玩,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他的下颌上划着:“清儿——啧啧,你看看,下巴都可以削葱了,为何不好好吃饭呢……”

说罢,还在寒清的耳边轻呵着气。

他们是未看到,身后的女子全都倒吸一口气。

寒清脸倏地变得通红!

他全身就像僵了一般,竟一时无法动弹。

南宫月越发觉得他的反应有趣,竟比一个大姑娘还要害羞!

他一把扭过寒清的脸,慢慢贴过去,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寒清的理智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只是有些恐慌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双眸。

暮春初夏,温暖和煦的风中夹杂着些湿润柔和的雨露,沾染在两人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

寒清那旺清澈如泉水的眸子却是如梦幻一般,有些缥缈,却又离自己这么近。

南宫月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只相差细微距离处,极度诱惑地说道:“清儿,我要吻你好不好?”

一阵诡异的沉默。

寒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给这妖孽迷惑了!

他一把推开南宫月,愤怒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此时红得已经可以和番茄媲美了!可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他、他——

竟笑得岔气不说,就差没有在地上滚来滚去以表示自己的窃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