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这是什么怪名字?我还十五咧。马荆棘郁闷的回教室,完全没理会杜非凡在后面鬼叫:“棘棘,我们周末去不去看电影~~”

白初一,白初一…名字没听过,可那模样却萦绕不去,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若是仔细想去,却又不是那张脸,脑子里想的人,梦里见到的人,都像是蒙着一层白雾,飘渺的,甚至是不分男女,但落到了实处,却又是偏偏是白初一的样子,甚至连那种阴沉的表情,都是具体的。

人世间真的有那种,前世的花又盛开在今生的路边,这么诗情画意的相见吗?

假如有,这个白初一又和她是什么关系?亲戚?朋友?仇人?…还是,恋人?

她一整个下午都没好好听课。前世的恋人?这个念头有够文艺够旖旎的,连带着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五班的教室就在花坛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因此每次看到白初一,她的眼神也就情不自禁的追随而去了。

只是头还是痛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类似于系列剧的故事,影子是打算每一篇用一个音乐的,因此本章和前一章一样,背景音乐用的是范宗沛的《杨柳》。

请大家多多支持影子:)~~点击正文名字下方的“收藏此文章”就ok啦~~

芭比小碎

当天晚上,马荆棘连数学模考的卷子都没做完就爬上床睡觉。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脚下是虚无的大地,房舍和道路都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她就这样漫无目的,一缕孤魂般的随风轻飞,直到看见工业园区的地标建筑水上摩天轮,巨大的骨架在深蓝的天幕下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遗骸。

她认得湖边那片高层楼房是高档小区湖滨一号。她就这样在千万个黑洞洞的窗口之间游移,最后不由自主的顺着其中某个阳台飘进去,居高临下的停在某张床的上空。

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微微侧了侧身。果然,清秀的脸,睫毛轻覆,是白初一!

怎么又是他??

即使是梦,她也很不高兴,极有拎着他领子质问的冲动。就在心念一动之际,他却睁开了眼睛,焦距准确无误的对准了她所在的虚无,仿佛穿过了时空距离,捕捉到了一个切实存在的质点。

马荆棘看清楚他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瞳孔…竟然是暗金色的瞳孔!

…她突然间醒过来,一身冷汗。窗外天色昏黑,只不过是凌晨三四点的模样。

辗转反侧间,她依旧对方才那个梦心有余悸,再也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马荆棘连早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的赶去学校。她想赶在上课之前找到白初一,可是五班的人说此人迟到是习惯。因此第一节语文课结束,她就趁着下课十分钟,连招呼也不打的就闯进五班的教室,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那个规规矩矩穿着白衬衫的男生面前。

他拿着课本,半挑着眉毛看她——眉毛很好看,长长的,刀裁一样。

“你叫白初一对吗?我叫马荆棘。”

她开门见山的介绍,落落大方,立刻吸引了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体育委员杜非凡。他一边赶小鸡似得把闲杂人等赶回座位,一边忍不住偷瞄,一副十分欠扁的八卦样。

白初一这回终于拿正眼看她了,语气沉沉:“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她抓了抓长发,皱眉道:“只是有些疑问而已——白同学,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

马荆棘恍惚的在他唇角捕捉到一丝笑意,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乱哄哄的人声里传来一个很细很柔,还很傲慢的声音:“白白,你就直接告诉她活不长了,反正她也不会相信你,你也算提醒过了。”

谁?…她转头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再回头,白初一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连方才幽微的笑意也不见了。

“白同学,刚才是你在讲话?”

“你听到有人讲话?”他很惊讶,眼中有流光一闪而过。

“刚才是不是有人叫你白白?”

他低头沉吟,然后语出惊人:“马荆棘同学,请问你妈妈…是不是妖怪?”

马荆棘只觉得脑子里逆血上冲,连掐死他的心都有。她恶狠狠的回过去:

“你妈才是妖怪。”

白初一居然并不生气,抿了抿嘴,继续提问:“那么,马荆棘同学一定有爷爷或者奶奶是妖怪了…”

@#¥#%…

马荆棘很明智的决定立刻结束这场对话。她及其郁闷的发现,这个让自己一见面就“朝思暮想”的男生,竟然是一个神经病!

可她才转身,那个细细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的语气不光傲慢,还带了一点不屑:“不识好歹的女人,白白别理她!”

她倏然回身,只见一个只有知了那么大的虫子正趴在白初一的手指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有一双乳白色的翅膀。

她揉了揉眼睛,但那点柔和美丽的光晕只是一眨眼便消失了,白初一的手指修长光洁,什么也没有。

她失声尖叫起来:“那…那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就被白初一一把捂住嘴拖出了教室,上课钟适时的响了起来,留下一室各式各样猜疑的目光。

白初一看起来不太强壮,但毕竟是男生,一口气把她这么大个子的女生也拽了好远,才在转角的楼梯间放手。

马荆棘有些回不过神,方才他的手掌和她的脸接触的一瞬间,眼前似乎闪过了很多不甚清晰的影像,白茫茫的雪原,长发迤地的人,绿莹莹的兽目散发冷光…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你能看见?”他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很安静的眼神看着她。

她倏然回神:“看见什么?”

“这个。”

他举起手掌,掌中竟然坐着一个知了那么大的女孩子——真的是个女孩子!留着黑色的长头发,穿着改良型的小旗袍,露着两条白白的腿儿,抬着尖尖的小下巴,她还长着一双白翅膀,那翅膀很漂亮,白羽上面缀着惊人妖娆的花纹。

马荆棘觉得她很像微缩版的芭比,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可那拇指姑娘在下一秒,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只是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芭比扇着美丽的翅膀飞了起来,姿态优雅,最后落在白初一的肩头,瞪着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又是好奇又是戒备的盯着她。

“这是小碎。”白初一说,“她的先祖是上古神兽毕方,羽禽类,属木系。既然你能看见她,那你的三代直系血亲里,多半也有相同属性的妖。”

所以他才会问她的家人是不是妖怪?…他以为现在是神话时代吗?

可他的声音如此安静,平板的就像在说一个普通的生物常识。马荆棘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白…白同学,这是个仿真模型吧?”

“你可以摸摸看。”

她伸出手指头,小芭比无比戒备,还没等她的手指伸过来,就伸出两条小胳膊抱住,狠狠的咬了一口。

马荆棘又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一边甩着手一边哼哼:“白同学,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

“我不看漫画。”

“那一定是网络小说看多了…”

“我不看网络小说。”

“那…那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有点语无伦次,芭比小碎哼了一声,倏然一下振翅飞起,又狠狠的在她脑门上踢了一脚。

马荆棘“啊”了一声捂着额头,作垂死挣扎状:“太荒谬了!我一定是疯了!”

白初一无语,弹了弹指尖,小碎美丽的翅膀在空气里隐去,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他也不多解释,皱着眉转身就走,面无表情又死气沉沉,留下马荆棘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楼道里隐隐传来低语。

“小碎,这件事我不想管,招惹来这种东西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那女人不相信你!白白,我忍不下这口气。大不了是个上了封印的土兽,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

“事情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只要对方不来找我,我就不想多管闲事。”

“白白…”

“别说了,快走吧。”

马荆棘像梦游一样的回到教室,政治课已经上了十分钟。马列主义老太太正在复习唯物主义辩证法。见她晃进来,嘟嘟囔囔的唠叨了几句。继续解说风动幡动仁者心动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论调。马荆棘听了几句,开始神游,心想道,六祖慧能说的不对,也许那时候只是一个长翅膀的小妖怪戏弄了他一下而已…

她嘤唔一声,又趴到了桌子上。

马列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提起笔就在座位表上马荆棘的那个位置画了个红叉叉。

等当事人好不容易稍稍打起了点精神,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点了点她的肩膀 ,递过来一张小纸条。马荆棘打开一看,是苏香第一时间八卦来的关于白初一的背景资料。

白初一,本市人,之前一直在西安上学,一个月前才转来一中。学习成绩一般,所有科目名次都在中游水平,没有特长,不爱和人交谈,几乎没有朋友。家里似乎是单亲,但具体是母亲还是父亲,目前还没人知道。

末了,苏八卦还附赠一句:“分数在本二水平,性格差,建议不做考虑。”看得马荆棘差点一口喷出来。

敢情她真会看上一个脸色阴沉的好像人人都欠他一千块的人?更何况那个怪人身边还跟着一只会飞会讲话的芭比。

她的理想是做一个穿着漂亮套装坐在有镶嵌着透明大玻璃的办公室里工作的高级白领,周末和古董圈子里的朋友喝咖啡聊天,或者开车去不同的地方淘货——一个有理想有品位又有钱的中产阶级。和那种人根本不对路嘛。

苏香还自称她的姐妹呢,这么不了解她,该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摩天轮、湖滨一号和一中:

月哭世界中有的时候会出现一些地名和标志建筑,大多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就是我的家乡和母校~~怀念过去的时光,怀念高三生活和青春的少年…叹

开满梨花的村庄

这一夜,马荆棘睡得意外的安稳。

没有梦见白初一,也没有梦见任何奇怪的东西,只是醒来时候浑身酸痛不已,好像半夜三更跟人打了一架似的。偏偏今天的公交又特别挤,连个座位都没有,等她一路站到学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第一节是物理,复习电力学公式的应用,马荆棘却不停的想着那只会飞会说话的奇异生物,一百遍说服自己那是幻觉又一百零一遍把自己推翻,因此这堂课上的乱七八糟,眼看周围一群眼圈发黑依然表情狂热落笔飞快的同学,突然觉得高三的生活其实和某种邪教组织殊途同归。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突然看到方才正苦苦困扰她的芭比,正扇着翅膀悠哉游哉的飞过去,那模样就像是骄傲的女王在散步。小碎路过她的玻璃窗,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龇牙咧嘴的把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弹回座位上,下课钟就在这时候适时的响了起来。

“马荆棘,外头有人找。”

靠门的男同学朝她贼兮兮的挤了挤眼睛。

她以为又是来找她借课本的杜非凡,却没想到居然是白初一。

“怎么是你?”她惊讶的瞪着他。他还是穿着统一的校服,每一颗扣子都扣的一丝不苟,完全不像其他男同学会在领带上,袖口上添加小细节来显示与众不同,唯一的装饰是左手腕上的手表,可即使是这只表,马荆棘也不记得昨天有看他戴过。

白初一的表情基本上就是没有表情,只是皱着眉指了指她的头发:“你头上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注意到他的手上贴了好几个创可贴,袖口里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也有细细的伤痕,她的脑子一抽,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偏又想不起来的样子,只是瞪着眼睛发愣。

他瞥了她一眼,猜她也许是根本没听到刚才那句问话,因此又问了一遍:“你这支累丝镶碧玺的银簪起码是一百年的老货了,是从哪儿来的。”

一说到专长,她就得意了,谁知刚开口说了一句“这是在月溪镇的树山村里找到的”,就被白初一很没礼貌的打断,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放学了在东门等我,我们一起去月溪镇。”

她一惊:“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

他脸上明摆着“不能说”的神情,顿时气得马荆棘鄙视不已。

×××××

“约会?”

苏香瞪大了眼睛,声音大的可以传到前排。

马荆棘赶忙捂上她的嘴,拼命摇手:“大小姐,你轻点声!”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啥优点的人,行动力倒是值得表扬?”苏香乍舌,“你去吗?”

马荆棘想也没想:“去啊。”

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直叫人鬼使神差,不由自己。她的手不自觉的朝头顶摸去,手指碰到冰凉的簪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放学的时候遇上蔡老师留堂,小模考迫在眉睫,蔡老师第一次带毕业班,难免紧张。等马荆棘赶到东门,天色已经暗了,白初一正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等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校服外面穿了黑色的外套,外套的扣子还是扣得很好,只露出白衬衫领子和暗红条纹的校服领带,不仔细看几乎要和周围的树木花草融成一体。

东门连接着外操场,有一群打球的男生正往回走。杜非凡也在里头,满头大汗的穿着背心,远远的就喊她小名,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急匆匆的走过白初一身边,说话跟接头暗号似的:“我在地铁站等你。”

耳边似乎听到芭比小碎嘲弄的笑声。

她在地铁的自动售票机前没等几分钟,白初一就过来了,两个人买了一号线去天灵路的车票,出了站又打的,开了二十分钟之后下车换镇上的三轮摩的,等到了树山村,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四月里的梨花开得正盛,黯淡微红的天光下,一片雪白的花田从村口铺开,一路铺到山脚下,空气里暗香浮动。山不高,隐约的一道深色轮廓分界了雪白的人间和幽蓝的天幕,群鸟无踪,灯火阑珊。

这一幕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惜马荆棘没时间欣赏,正借着村口的简易路灯辨认方向。也许应为光线的关系,白初一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朦胧,但肩膀上的小碎却分外清晰,这一人还有一不知是兽是妖的芭比,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白初一腕上的手表。

马荆棘凑了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轮金色圆盘状的光晕正在表盘上方慢慢的散开。

她挠了挠头:“我答应爸爸要九点之前回去,行动要快些。穿过前面的田埂有一小片池塘,看到没?池塘边上住着一位婆婆…”

还不等她说完,他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田埂的尽头是一条稍大一些的石子路,路的一边是池塘,另一边则是几户两层楼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种着枣树和枇杷,窗户里透出模糊的光。路上没有人,只有散养的鸡和狗在悠闲的散步。

马荆棘指着不远处一幢墙泥剥落的小屋:“喏,我的簪子就是问那里的婆婆收来的。”

“是个什么样的婆婆?”

“嗯,大概七十多岁,眼睛不大好,家里也挺穷的,感觉没有家人在照顾,很可怜哪。”

她想起那天看到的家徒四壁的模样,忍不住叹气。白初一上前去敲门,心里却在纳闷,天都这么黑了,屋里的人怎么不开灯?

可是才敲了一下,那门就咿呀一声打开了。里面很暗,散发出一股霉味儿,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白初一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拧开,只见面前堆着一些破旧不堪的木质工具,角落里摆放着成捆的柴枝,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他用质疑的眼神看她,马荆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大概记错了。”

正要退出去,屋子外头有个声音问:“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干啥?”

只见一个当地的村民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只装鱼的篓子。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两个穿着城里中学校服的少年。

马荆棘急忙问道:“大叔,我跟你打听一下,这儿有位姓谭的婆婆吗?”

“姓谭的婆婆?”拿着鱼篓的大叔满脸疑惑,“这家人原本倒是姓谭的,不过最后住家的是个老头,谭老头三年前已经死了,这房子现在给村里放旧货,很久都没人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相见”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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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入土多年,为何非要让我再入尘世?

这个尘世,滚滚红尘的背后,又有多少道不完的遗憾,说不尽的悲伤?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面对了,百年前的纠缠,早已把我的灵魂消耗殆尽。

佛说,所谓缘起,是因为未了。既然未了,为何不给我一个完美的结局?

佛说,而不能回头,是因为缘浅。既然缘浅,为何还要相见?

还要一次次的相见,纠缠我的生生世世?

人说,因为心中有牵挂,所以会生生世世的相逢。

我真的牵挂你么?

在从地底出来的那一刻,我有见到了身边的你,你依旧和我是一对,尘土掩埋多年,依旧不改风采,我想,我也一样,我们从出生就是一起的了。在那一刻,我还是欢喜的,看到你,如同看到另一个自己,我想,我还是挂记你的,我想,你也还是挂记我的,所以老天,让我在这一世里,睁眼见到的,依旧是你。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