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剑同时收回。
卫洛爬上了马车。
马车中有一女子,约三十来岁,面目普通之极,一张扁平黄脸,与路上见到的普通庸妇没有半点区别。真看不出是一个刺客。
卫洛颤抖着退到马车已角,蹲下。这时,车帘一晃,两侍婢先后跳上。她们一入马车,便抽出了长剑。
顿时,马车中便又三柄黄澄澄地剑在卫洛的眼前晃动。
马车慢慢驶动。
不一会,马车便驶出了府中,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百姓的说话声,看着飘摇的灯笼,卫洛双手按着胳膊,又向角落里缩了缩。她低着头,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浑然一副胆小如老鼠的模样。
三女瞟了她几眼后,便不再时时盯着她。
卫洛侧耳倾听起来,马车外,那两个剑客也在,他们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便来到了新田城西角。这处角落十分荒凉,大片大片的原始树林外,便是偶尔冒出的几幢茅草屋。不过乞丐和尸体倒时时可见。
当然,车帘遮得紧紧地,卫洛看不到自己到了哪里。
她白着脸悄悄地望了三女一会,终于,颤抖着结结巴巴地问道:“十三公主,何事唤我?”
一个十八九岁的侍婢看向她。
她打量着卫洛,冷哼一声,说道:“你令公主很好奇。”
好奇?
那侍婢继续说道:“你又令她厌恶,掳你至此,是想问一问事。”
卫洛惨白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也不那么结巴了,她讷讷地露出一个谄媚地笑,连忙说道:“小人知无不言!”
“哼!”
那侍婢丢给了她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马车渐渐驶离官道,顺着一林间小路来到一树林中的空阔处。
随着马车一停,这十八九岁的侍婢黄铜剑一指,喝道:“出去!”
“然,然。”
卫洛从善如流,连忙掀开车帘,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跳下了马车。
她刚一下马车,三女便也跟着跳了下来,然后那两个剑客也是。
五人慢慢地向她围拢。
那十八九岁的侍婢向她走近两步,黄铜剑一伸,轻轻地在卫洛的脸上拍了拍,吓得她直哆嗦后,她不屑地一笑,冷冷地问道:“公主有两问。”
卫洛向后小小地退出一步,哈着笑脸颤抖着声音连忙说道:“然,然......”
侍婢低喝一声,“休得再退!”
卫洛吓得一哆嗦,连忙停步一动不动。
侍婢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公主第一问是,你是何人!”
卫洛一怔。
这时,那侍婢冷声说道:“公主第二问是,你是不是一妇人?”
这第二问一出,卫洛小脸真的一白了。她心中大惊,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公主,三年前就那么一嗅一碰,就真怀疑到自己的性别了?要知道优等童男也有做女儿养的。少年期间,只要不触及性特征,从外面一眼看去,还真有难以分清雌雄的。
这时刻,卫洛心如电转:十三公主这两问,分明是因为妒忌泾陵公子与我走得近才问出的。其实,不管我是男是女,她今天既诳我出来了,便不会轻易把我原样不动地放回。
现在我最大的优势便是,我也有杀人之技。只是他们乃是公主所派,又有五人。这两侍婢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宗的剑客。可是那妇人和那两丈夫却是剑客啊。我以一敌三,不知能不能侥幸逃脱?
大家提到了四公主七公主的错误,我好像早就改回来了,都统一改成四公主了。
第九十八章大摇大摆归来
卫洛寻思间,那侍婢哧笑道:“在此野外,你说不说却也一样,只需脱了你衣裳,一切自明。至于你是何人,我家公主未必真在意!”
她说到这里,朝卫洛上下打量片刻,咄了一声,“一卑贱小儿,百般手段取媚于太子。公子怜你之才,还能忍你,我们可忍不得!”
她说到这里,直直地退后一步,可是,这五人分明就没有容她开口的意思。那两个剑客手中铜剑一扬,已是步步逼来。
卫洛又向后退出两步。
她脑中电转,百般思量,想来想去都觉得目前的处境只有拿出木剑反击一途。只是这样一来,她将要尽自己的全力了!她面对的是三个剑师,就算尽了全力,也未必便可以脱身!而且那本来不想泄露的剑技,是一定会暴露了。
她不再存着侥幸心理后,心神便是一静。整个人,全神心神,开始注意着那缓步逼近的两剑客。
这时刻,她的呼吸缓慢、平静、沉稳,一呼一吸之间切合着某种玄奥的规律。在她的视野中,两剑客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已缓慢无比,处处可击。
卫洛又退后一步。
这时刻,她的双眼已经清净得仿佛没有波澜的潭水,深而寒,冷而静,她本来便绞着左袖的右手开始向袖套里摸去。
她的手摸到了木剑了。
就在这时,卫洛的双耳一竖!
在她所有的心神都进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在她开始浮起杀意时。她的耳朵中,突然听到了两个微弱的动静声。
那动静声极微弱,极微弱,卫洛都分不清到底是人的呼吸声,还是人移动时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那声音,就从众人身后的百米外的树林中传来!
有人在跟踪!
而且跟踪的人是高手,是绝对的高手!
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他们。要不是卫洛的呼吸之道,还在她所练的剑术都极特别,对这些自然界的声响和气息以及动静敏感得出奇,她是断然不会发现。
那两人的剑术,绝对在这三人之上!
是了,除了泾陵府的人,还有谁会来跟踪?一直以来,自己的动静都已经被泾陵公子注意了。十三公主派人把自己接出府的这么大事,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这两人一路跟踪,却潜伏不出,说不定就是奉了泾陵公子之令,想顺水推舟借他人之手探一探自己的底细的。不然的话,以这区区伎俩,怎能混出戒备森严的泾陵公子府?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突然间,卫洛向后大步连退,她这个动作十分突然,本来,她一直的表现都是胆小如老鼠的,一直都是畏缩怯怯,与寻常童男小儿无异的。
因此卫洛这一退,向她逼来的两剑客都是一愣。
在几人的不解中,卫洛一连向后急退了六七步。那十八九岁的侍婢哧地一笑,正要出言嘲讽。却听得卫洛嘴一张,厉声喝道:“公子派你两护我,便是这般护的么?”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突然,声高而亢,远远传出,震得树叶簌簌作响,惊起归鸟好一片。
这一下,卫洛对面的五人都目瞪口呆了,他们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卫洛。真是不明白她怎么莫名其妙地说出这等话来。
卫洛头一昂,盯视着声息传来处的那片树林。她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再次纵声大喝道:“我卫洛乃公子中意之人,他都不曾碰过我,你两人身为剑客,难道容这两贱夫凌辱于我不成?你们早在其侧,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真不知这剑客两字,竟是如此不堪矣!”
卫洛的喝声凌厉,语气讥嘲中带着不屑,说什么自己是‘公子中意之人......容这两贱夫凌辱于我’的话,而且,她目光灼灼,竟是直直地盯着那一处。
瞬时间,五人都怔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脸色大变。
那两剑客还不怎么相信,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回头张望了一下,还是什么也发现不了,便转过头来瞬也不瞬地盯着卫洛,眉头微皱。
可是,卫洛显然真不是在狂言,她的双眼还是盯着那片树林处,偶有所动,也仿佛是随着什么人在移动而移动。
不知不觉中,五人再次转过头去,顺着卫洛的眼光看向那片树林中。
风吹树叶,落叶翩飞,鸟惊蛙啼,虫鸣人息。
处处都有声音,可是明明没有外人啊!难不成,这小儿疯了不成?
正当五人又是面面相觑时,只听得嗖嗖两声轻响,两个人影从浓密的树叶丛中飘然落下。
这是两个中年人。
这两人麻衣赤足,面目苍黑中透着古朴,初初看去,那沟壑横生的老脸,浑黄无光的双眼,仿佛只是一乡野农夫。
他们的背后负着铜剑,他们的麻衣大袖翩飞。
他们理也不理惊呆了,脸色灰白的五人,只是定定地好奇地打量着卫洛,向她大步走来。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卫洛身前十米处。
这两人面目颇有点相似,年纪也相差不过三岁,应该是两兄弟。
两人又径直向卫洛走来,直走到她面前三米处,那年长者才移动浑黄的眼球,干嘠地开了口,“小儿,你怎知我两人在?”
年少者也在同时干嘎着发问道:“小儿,我兄弟之静息吐纳之法独到,你从何可知我们在?”
卫洛扁了扁嘴,哼了一声,说道:“我从小耳聪,五十米外的落叶飞花都能听闻。”
她这话一说出,两人居然同时露出羡慕之色,同时干嘎地叹道:“好福。”
他们打量着卫洛,那灼灼的目光直有点灼热,一种看到了珍宝的灼热。
对上他们的目光,卫洛连忙胸脯一挺,下巴一抬,努力地想把自己显得高大威武些,好让这两人看中。这两人一看就是墨家高手,如能被他们收为徒弟,她便离自由又近些了。
哪里知道,两人瞅了几眼后,同时叹道:“惜乎手无缚鸡之力!”“纵有百里之耳,奈何体小力弱,非我辈中人!”
又是这么一句话。
卫洛直是想翻白眼了,她无力地扁了扁嘴,暗暗想道:手无缚鸡之力便不是你辈中人?哼,我明明已经有一身剑术了,我早就是一个合格的剑客了。
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来。说出来是透露了自己的底牌,而且这两人善意不明,来历不清,很可能在自己坦白后把自己卖给了他们的主子。
卫洛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相互交换着眼色,却不知如何是好的五人。这五人眼光还是有的,他们只是一眼,便知道这两兄弟是高人,是真正的高人。他们的剑术,已达到了自己望之不可及的高度。
再则,事情已泄,他们不管是逃跑,还是怎么的,都逃不过泾陵公子的手段。想来想去,五人发现无计可施。
卫洛对上脸白如纸的五人,心中很是高兴,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歪着头,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后,转头对向两兄弟,手指着五人施施然地说道:“此五贼欲辱我,你等还不速速擒之,送由公子发落?”
两兄弟同时朝卫洛盯了一眼,目光颇为傲慢无礼。然后,他们还是转过身去,对着五人喝道:“自行上车,会泾陵府!”
于是,这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架着卫洛出来,现在卫洛反架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开了回去。当然,她的反架,便是坐在那来自十三公主府的驭夫之侧,吆喝连声,大呼小叫。
第九十九章卫洛是美少年了
马车从侧门驶入泾陵府时,几个守在门边的剑客向两个麻衣剑师瞟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他们转头向卫洛打量而来。
卫洛冷眼旁观,是这些人对刻有十三公主印记的车这般入府,表情中没有半点不解,反而是对这两个剑师与卫洛随行有所不明白。顿时确定自己所想不错。马车是被他们有意放行的。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不一会到了主院外面。卫洛也不二话,径自跳下马车。看到两个麻衣剑师向自己望来,她双手一叉,一脸羞愧地说道:“惊恐太甚,衣襟儿湿,如此形状不堪去见公子。请容回房更衣。”
她说得到也有理。
。
两个剑师瞟了她一眼,一人挥手招来院中走动的两剑客,向卫洛一指命令道:“护送他回房。”
“诺。”
卫洛走得很快,一点也不需要他人催促。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然后在两剑客地盯视中,回到了房中。
吩咐两侍婢打水寻衣后,卫洛冲进自己的寝房,双眼骨碌碌地转动起来。
她熟知泾陵公子为人,这次他借十三公主之手视自己的底细,便代表了他的耐心真头了.
现在事已揭穿,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不依不饶,趁势追击。
事实上从宴会右回来后,自己能当上几天副内事,享受几日的太平日子,那已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了。他一直在要自己坦白,可自己一直装傻。终于,他忍无可忍了。
卫洛咬着唇,暗暗忖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试一试。”
这时,肢步声响起,两侍婢在门外说,已把沐浴所需的东西备好了。
卫洛回去到专供洗浴的房间中,她没有沐浴,只是另换一套深衣后,便开始洗脸。
她把脸洗得很干净。
晃动的水面中,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不过她也不需要看清,这两年半,卫洛除了没日没夜的的练剑,还何等了另外一件事。
她在钻研竹简上的确良易容术很简单,可是她这个肉身却对草药知识有着很不错的了解,而她自己,好对现代化妆之术有所了解,还做过牙齿美容。
洗完了脸的卫洛,把一层薄薄的淡淡的白粉打匀,如涂香粉一样涂在脸上。
粉一脸上的刹那,她那张长年不见天日,没有血色却白嫩得几近晶莹剔透的脸,瞬时黯淡下来。便如一块上等的白玉,突然失去了光泽一般。
光是这一手,卫洛那美丽雍容的面容,便比刚才逊色一筹。
这种粉极薄,极自然,涂在脸上与没涂脂抹粉一般。它,是卫洛这两年潜心易容之术的成功之一。
接着,卫洛掏出另一只竹简,从里面拿出了一丁点的红色粉末。她把这粉末分别点在上排的尖牙和门牙的龈肉处,磨牙的牙龈上也点了少许。
接着,她又在下排牙的智齿,磨牙的龈肉也点了点。
这种粉末是一种可以导致皮肤水肿过敏的药,而且是局部性的。它持续时间,可长达一月,有药可解。
卫洛只这么一下,她那柔美恬然的下颌处,便明显的肿胀起来。
那种肿胀是从牙龈处开始的,肿胀也不明显,纵使卫洛张嘴给人看,谁也看不出她的牙龈处有些许肿胀。只是这肿胀,使得卫洛那美微尖的下巴,瞬时变得刚硬了几分,粗陋了几分。
别看这几分,一个美人与丑人,她们的面部骨头结构通常只有微小到零点几毫米的区别,可就这么一点点区别,便能使得一个美得像天上的明月,一个丑得像地上的蛤蟆。
卫洛又弄了一种粉末,在眉目处抹了两下,遮处眉间那自然流露出的女儿妩媚。
再然后,她对着开始平静下来的水面,稍修了一下眉毛。她的眉毛是那种弯弯的柳叶眉,很黑。卫洛也只是把那柳叶下挑的地方扯去,使得她的眉毛成了直直地一线,略略看去,还有点上挑,类似于剑眉。
这些动作,卫洛早在两年前便练习过。毛绒绒的
相比于常人,卫洛的六识特别敏感。前世时,她只有眼睛常用,看任何事物,都是使用眼睛,鼻子呢,从来都是被动地闻一闻香臭,她的心一样,空灵了,完全不同甘共苦。现在就算是黑暗中,她也能正确无误地把破损的麻衣缝好。
所以卫洛做这些事,连镜子也不需要。
一切准备妥当后,卫洛低头,看向水面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美丽的确良少年的脸,脸白无光显得有点病弱,但是墨眼漆黑有神,又给这脸孔添了三分色,使得那份病弱都显出一分贵气。
这张脸,有着二分女性的娇美,五分男性的刚硬,还有几分,便是少年人没有长成青涩。
这样一张脸,可以说有着不逊色于越嫡公主的美貌,因为这张脸明显是少年的,所以这种美是俊美,有点女儿性的俊美。
卫洛打量了两眼后,开始给手颈和耳后补粉。
当她连衣袍头发也整理好时,卫洛浑身上下再无破绽。
是的,是没有破绽了。早在两年半前,卫洛各泾陵公子坦白自己易了容时,她便想着有这一天。女儿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泄露的,她需要一张没有易过容的少年的面孔。
现在,卫洛相信凡算是易容界的宗师来了,也无法发现自已易容了。自己脸上扑的那层粉极薄,就算流汗淋雨也不会掉下,那么薄,几乎已渗入肌肤内的一层,不可能有人看得出。
再则,她把自己的几个牙龈弄得浮肿而向下收,使得向下收,使得是唇内收,变得薄而稍硬。这一下,她那性感粉嫩的樱唇,便变得普通不起眼了。
下颌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这样的易容法,已不是当世人可以查了一遍后,她道的了。
卫洛再次把自己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后,她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转身出门。
现在,她最大的希望便是,泾陵公子也好,十三公主也好,看到好这张脸,便不再怀疑她是女子身。男生女相的美少年,到处都有,希望他们以为她只是其中之一。
卫洛转过身,向门口去。
门外,两侍婢正侍立一侧,偶尔低声说着什么,院落里,两剑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里,等着她出现。
卫洛毫不犹豫,转身踏出了房门。听到她的脚步声,四人漫不经心地转头看来。
第一百章威慑
四个人先是瞟了一眼,刚要移开视线,却又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卫洛,双眼瞪得牛大,一脸错惊,还有惊艳。
那两侍婢最先反应过来,她们急急地向卫洛身后看去,接着,那两剑客中的一人喝道:“你,你是?”
卫洛双手一叉,脸带淡笑。这样的淡笑,放在她以前的脸容上,显得谄媚,可放在她此时苍白贵气的脸上,却显得优雅。她浅笑道:“我便是卫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