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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佳音怎么生气,陈家明都不当回事。他并不解释那一晚他去了哪里,存心要让这个疙瘩在两人心里越结越大。
面对这样的局面,佳音决定破釜沉舟,她收拾好行李,准备暂时离家出走,给陈家明的理由是她要参加公司的一个课程集训。陈家明没有说什么,甚至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佳音提着旅行包出了门,心里忽然想着,自己会不会从此就不再回来?
父母都已经再婚,她没处可去,只好挤到同学家。好在那同学是自己租房子住,多她一个不多,有人分担房租反而很高兴。
晚上,同住的同学出去约会了,佳音下了班没地方可去,窝在家里看电视。电影频道演的是《熊猫大侠》,很娱乐很闹的一个片子,佳音对这种故意粗制滥造出来的笑料没有免疫力,笑个不停。
电视里那个女人被抓进天牢,当初和她一夕缠绵的男人没来救她,她对婢女说:我们爱的是男人,不是超人,不要责怪他,给他点时间,我相信他一定会担心的,对他来讲,这种担心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扯淡!”佳音往嘴里塞了块薯片,这几天她有意不给陈家明打电话,探探他的反应,结果陈家明居然真就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闲着没事的时候,佳音开始胡思乱想。陈家明会不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带女人回家?会不会在家里开多人派对玩医生护士的游戏?他那次一夜未归会不会是那啥去了?那个总跟他抛媚眼儿的小姑娘,会不会趁虚而入?
佳音越想越不忿,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打电话给爸爸诉诉苦?爸爸一定和继母以及继母生的儿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打电话给妈妈?万一接电话的是继父,他一定又要给妈妈摆脸子。佳音倦缩在沙发上,心痛似刀绞、寂寞如抽疯。
佳音爸爸叶霜天过生日,继母王咏霞打电话给佳音,让她回家一起吃顿饭。佳音正愁没处打抽丰,接了王咏霞的电话非常高兴,恨不得插翅飞到爸爸家。
到了叶家,佳音看到叶霜天,一如既往奔过去撒娇。“爸爸,我亲爱的老爸,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佳音热情搂住老爸的脖子,仿佛八百年没见到他。年纪越大,佳音跟叶霜天越亲,十几岁的时候,她几乎不理这个老爸。
叶霜天对女儿大咧咧的脾气司空见惯,疼爱的摸摸她脑袋,笑道:“疯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见到亲人,佳音多日来的委屈在心里升温、发酵,一发而不可收拾,差点就在老爸面前哭出来,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出了问题不能让父母替她解决,只得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饭,王咏霞去厨房切水果。佳音和叶霜天在客厅闲聊。“佳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叶霜天察觉到佳音有些不对劲。知女莫若父,父母和儿女不仅血脉相通,就连心意也是相通的。
“爸爸,要是我现在想去美国留学,你还给不给我赞助?”佳音试探的问,其实她并没有出国的想法。叶霜天有些诧异,不知道佳音忽然提出这件事是什么用意:“怎么,一年前不想出去,现在想出去了?”“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没劲透了。”佳音叹口气。
“是不是工作的不顺心?”叶霜天见佳音有点蔫儿,以为她是工作太忙累的。佳音摇头:“工作还好,程太太对我不错。”“那是为什么,是不是和陈家明吵架了?”叶霜天皱着眉。
“吵架倒好了,他现在根本不和我说话,我说我要外出学习一个月,他也无动于衷。”佳音终于忍不住把这事告诉老爸。“怎么会这样,我看陈家明那小伙子不错呀。要不,老爸找他谈谈?”叶霜天见女儿心情不佳,急着替她出头。
佳音连忙摇头:“算了吧,要不是我妈……”看到王咏霞端着果盘走进客厅,佳音知趣的咽下了想说的话,改口道:“这事儿还得我自己解决,您要是找他,没准会引发他逆反心理,他倔着呢。”叶霜天摇摇头,无可奈何。
“佳音,吃菠萝。”王咏霞笑眯眯的把一快切好的菠萝递到佳音手里,佳音接过去道了声谢。她对继母印象不坏,尽管和她不亲,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毕竟将来她爸爸要靠继母照顾。
夜风很清凉,佳音独自开车回家,升起跑车顶棚,月亮就在不远处,照耀着几家欢乐几家愁。人行天桥上有个卖唱的瞎子,佳音看过他好几次,却从不知他唱的是什么。
把车停在路边,佳音趴在天桥栏杆上吹风,望着脚下一辆辆汽车驶过,心里淡淡感伤。她有什么不知足的,父母健在,家境富裕,受过良好教育,开跑车拿高薪,有个相处几年的还算忠诚的男朋友,她的前途一片灿烂。
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可炫耀的,父母离异,各自已婚有子女,和男朋友冷战,有家不能回,每天带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战战兢兢捧着瓷饭碗,说不准哪天就能步入失业大军。
从六岁开始,她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母亲是浪漫的小资女人,经常世界各地的飞,对她疏于照顾,生父难得一见,继父一张冷脸,上高中后她就开始住校,开始自力更生,直到遇到陈家明,她才发现,原来生活里还有一些明朗的东西。
卖唱的瞎子拉着胡琴,歌声透着凄凉。佳音往他面前的盘子里放了十块钱,那瞎子忽然道:“你想听什么歌,我单独为你唱一首。”“原来你不瞎呀。”佳音诧异的看着他。大晚上的戴着墨镜,怎么看怎么像个瞎子。
“谁说我瞎,我只是弱视。你给我十块钱,我不会当成五块。”瞎子还挺贫嘴。佳音笑了,想想道:“那你给我唱首《青花瓷》?”“周杰伦的歌我不爱唱,饶舌。”瞎子不仅贫嘴还很个性。
“那你唱谁的歌?”佳音好笑的问。“齐秦的,《无情的雨无情的你》怎么样?”瞎子把胡琴换成吉他,敢情他吃饭的家伙是全套的。
“不好,这首歌太悲凉,我听了没准能哭出来。”佳音摇摇头。“那就换一首好了。”瞎子拨了拨吉他的弦,唱起来。
你的柔情似水
几度让我爱得沉醉
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
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
没有余力伤悲
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长长来路走的太憔悴
你只留下我收拾这一切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著余味
忘了曾经爱过谁
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爱的潮水已经退
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瞎子的声音不错,比齐秦不差。佳音听着听着,一脸的泪。瞎子似乎知道她心情不佳,唱了一首又一首。
“你唱的不错,我介绍你去一个酒吧唱,我爸爸开的。”佳音擦干眼泪,低头看瞎子。瞎子淡然一笑:“多谢,我宁愿在这里唱,自由自在,想唱就唱,不想唱就回家。”瞎子站起来,收拾好东西走了。佳音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叹,连他都是有家的。她自己呢,该去哪里……
想起那时陈家明说,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我的佳音环游世界。“我的佳音”,多么美妙的词汇,佳音虽不曾感动的眼泪汪汪,也是幸福的一塌糊涂。
“我们啃着巴黎,喝着横滨酒,锅上炖着清蒸乌拉圭,吃一口香酥洛杉矶,鸡肉黎巴嫩啊,吃的我俩肚子蒙古蒙古的。”陈家明学相声里的话,把佳音逗得满床打滚。可现在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一回头,看到有个交警正在往自己车上贴罚单,佳音蹭蹭窜下天桥,一路狂奔着跑过去:“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我这就撤,您老别开罚单……我这就把车开走……”
番外一:静候佳音(4)
总在同学家住着也不是个事,佳音此时才感觉到,离开了陈家明,她连个家也没有。于是,在离家出走半个月之后,她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不是非在一棵树上吊死,而是找另外一棵年貌相当、学历相当、性情相投的树,耗青春耗美貌没准还耗金钱,叶佳音懒惰、自负、爆脾气,被陈家明惯坏了,短时间内她对别的树提不起兴趣。
对此,陈家明表现的很平静,既没有对她的回归表示出喜出望外,也没有冷若冰霜。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哦,课程结束了。”佳音还能说什么,他这种态度。
又是夜晚,她加班到十点才回家,洗完澡到厨房找东西吃,冰箱依旧是空的、炉灶依旧是冷的,微波炉她也没忘了检查,空空如也。
佳音下了一碗泡面,吃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是什么日子,这日子还不如从前呢。从前她还可以发泄发泄,现在她只能发呆。
陈家明走进厨房倒水喝,佳音见他进来,控制住情绪,神态自若的吃面。就算是哭,她也不会再当着他的面哭,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这里的房租她也有份,她当房客还不行?
陈家明喝完水以后,磨蹭了几秒钟,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佳音瞥他一眼,他才慢吞吞道:“我明天出差,去深圳。”“嗯。”佳音应了一声,表示她听到了他的话。
“我妈住院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医院看看她。”陈家明真正想说的还是这话。佳音心里一惊,他妈妈什么时候住院的,他怎么一个字没提过?“哦,你怎么不早说?”佳音嗔怪的问。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说是更年期综合症,住两天就可以回家。”陈家明目光漂移,有点心不在焉似地。“知道了,明天我一下班就去。”佳音吞了一大口面条,慢慢的嚼着。
陈家明在书房上网,佳音在客厅里熨衣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穿牛仔裤的次数越来越少,倒是买了不少通勤装,衬衣的品质、裙子的样式,花样丰富起来。不管未来如何,她正努力学着适应社会,学着把自己变得和大多数白领丽人一样,尽量不让自己在写字楼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陈家明抱着一大摞衣服出来,往佳音面前一放。“反正你也在熨衣服,帮我把衣服熨了吧。你不在家这些天,积攒了不少,我都快没衬衣换了。”就在佳音睁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一大堆衣服时,陈家明已经转身回卧室去了。
“当我是佣人啊。”佳音对着空气翻白眼,扒拉了一下那堆衣服。衬衣若干件、西裤两三条,手一碰,那小山丘顿时塌陷,袖子裤腿纠缠不休。佳音叹了口气,把衣服一件件理开,捋顺了,放到烫衣板上,“过堂”、“审问”“上夹板”,一翻劳动改造之后,衣服们全都服帖了,没有再敢造反的。
忙活半天,佳音肩膀都酸了,打着呵欠把熨好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陈家明从卧室出来,看到佳音趴在烫衣板上,走过去碰了碰她肩膀,却发现她睡着了。他默默地看着她,轻抚她的脸,把她抱起来回卧室。
第二天,佳音一下班就赶到医院探望家明妈。家明妈正坐在病房的床上拿手扇风,跟家明爸发火。
“让你去你就去,磨叽什么?”家明妈更年期综合症犯了,觉得病房里热,非嚷嚷着开空调。家明爸满脸难色:“这都九月里了,又是晚上,你热人家不热,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住。”
家明妈不依不饶,说自己热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家明爸正不知怎么跟老婆说,看到佳音来了,如遇救星,喜道:“佳音来了,快坐快坐。来就来吧,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家明爸没女儿,一向喜欢佳音,看到她手里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忙上前接着。
家明妈看不惯自己老伴儿见了准儿媳的得瑟样子,嘲讽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找护士开空调去。”佳音猜到情形,陪着笑:“阿姨,医院都是中央空调,一开就得全开,如今医院抠门着呢,天气不热的时候他们舍不得贴空调费。”
家明妈不满的瞪了佳音一眼,心想我还不知道是中央空调,要你说,哼。家明爸向佳音眨眨眼,佳音会意,没有理会家明妈的白眼。
“阿姨,您现在是不是整天觉得烦躁心慌、四肢麻木、潮热,还老觉得有汗?跟我妈那会儿差不多,我妈更年期比您还早呢。不过现在天气转凉了,您就是再热,也不能吹空调,容易感冒。”佳音想说点好话消除家明妈的敌意,同时也替家明爸解围。
“谁更年期啊?”家明妈忽然爆发,她最烦别人说她更年期,那等于就是说她老了,她才五十有二,她觉得自己还能为国家奉献二十年。
佳音被噎了一句,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她神经还算大条,也不怎么在意。家明爸剥了一个猕猴桃给她吃,她接过去啃着。
“家明呢,我儿子去哪儿了?”家明妈一脸气苦,差点就要说,你把我儿子藏哪儿了。家明那倒霉孩子自从他妈住院,统共才来过两次,坐了不到俩小时就走了,这会子不知道颠到哪儿玩去了。
“您儿子出差去深圳了,他没跟您说?”佳音诧异的看着家明妈。家明爸插话道:“说过的,你忘了,前天儿子不是告诉你,他要去深圳评估一个项目,要一礼拜才能回来。”“我知道。”家明妈冷哼一声,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儿子好像是说过这话,又好像没说过,到底说过还是没说过?更年期的另一个重要症状就是记忆力严重衰退。
“佳音啊,我想喝木瓜雪蛤银耳粥,你去给我买一碗。”家明妈脑筋一转,突发奇想。“哦,好。叔叔,给您带一碗莲子薏米粥好不好?”佳音知道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不把她伺候好了,回来准跟她儿子报怨。家明爸可不愿麻烦佳音,忙推辞,佳音向他眨眨眼睛,拎着包包走了。
“大晚上的,干嘛让人孩子大老远去给你买木瓜粥?”佳音走后,家明爸悄悄报怨老伴儿。家明妈眉眼一立,数落不开眼的老头子:“怎么了,反正她开的是保时捷小跑,不过耗点汽油钱。我儿子颠颠儿的满世界买草莓给她吃那事难道你忘了?”
她说的是佳音大二那一年,大冬天的想吃草莓,陈家明顶着寒风跑遍了大学附近的超市,好不容易买到一盒看起来还不错的,回到宿舍时冻的青头紫脸,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家明妈知道这事以后,心疼儿子心疼坏了,一直怀恨在心,寻着机会替他儿子报仇。说老太太记性差,这事儿她可记得门儿清。
“行了行了,车轱辘话来回说,都说了好几年了。谈恋爱的时候,谁没做过点傻事儿。”家明爸对家明妈的唠叨很不满。家明妈没好气的躺到枕头上养神。
躺了一会儿,家明妈还是觉得热,又坐起来扇风,数落老伴儿:“我是替我儿子试探她,难道不该?将来家明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不好好看准了,万一看走眼,我儿子怎么办?”家明爸无奈一笑:“人家现在还不是你儿媳妇呢。”
“我看也快了,家明都二十七了,那天他跟我说……”家明妈顿了顿。家明爸听她话说一半藏一半,有点着急:“说啥呀?”“儿子说啦,要好好为将来考虑考虑了,什么叫为将来考虑,不就是结婚嘛。”家明妈总算有点笑意。儿子结婚对她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抱孙子。
佳音回来以后,把木瓜雪蛤银耳粥端给家明妈。粥还是热的,家明妈喝不下,非要放凉了再喝。“阿姨,放凉了喝对胃不好。”佳音劝道。“没事儿,我正好想喝凉的。”家明妈不和人别扭着不舒服。佳音只好由得她。
佳音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要走,家明爸送她到门口,有点抱歉的说:“你阿姨更年期,脾气坏极了,有点倒三不着两,你体谅她一点儿,她没坏心。”“叔叔,我知道,我不会怪阿姨的。”佳音和家明爸客气。
“家明回来以后,一起回家吃顿饭,我亲自下厨做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给你吃。”家明爸知道佳音爱吃川菜。佳音一听就来劲了,笑道:“叔叔,一言为定,您可别忘了。”“不忘不忘。”家明爸和准儿媳勾手指。
回到病房里,家明爸听到老伴儿和同病房的一个大妈闲聊。那大妈满脸羡慕的恭维家明妈:“你真有福气,儿媳妇这么孝顺,我儿媳妇上回来看我,扔下一袋水果就跑了,连坐也没坐。”
家明妈对这番恭维很是受用,嘴上却不轻易说佳音的好,撇着嘴:“还不是儿媳妇呢。”见隔壁床的大妈有点诧异,家明妈忙又补充一句:“不过也快了,孩子们的事儿说办就办,我们当父母也只能由他们去。”
“我看你儿媳妇不错,长得漂亮,又听话。”隔壁床大妈羡慕的眼睛发亮。家明妈干笑一声:“一般,现在的小姑娘赶上好时候了,会收拾自个儿,长相未必出众,会穿戴就行。说一千道一万,我儿子喜欢就行。”
“你也知道你儿子喜欢,刚才还逞什么威风。”家明爸对家明妈对待佳音的态度很是不满。家明妈瞅他一眼,不屑和他争辩。
医院走廊上,佳音往电梯口走,电梯人满为患,她不愿和人挤,便从另一边走楼梯。经过某一层,无意中看到程太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打电话。她怎么会在医院里?佳音走过去,想和她打个招呼,无意中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像是带着哭腔。
“咪,儿子病了……嗯嗯,医生看过了,院长、儿科专家都看过了,下午我去幼儿园接他时就有点发烧,这会儿烧的更厉害了,怎么办呀,我快急死了,没敢跟爸妈说。”孩子发烧了,程太太急得不得了,打电话给出差在外的老公。
“正打针呢,那么大一吊瓶的药水,我看着都怕,咱儿子能受得了么。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布拉格回来呀?”程太太往日的镇定劲儿都没了,像个小女人似地跟老公撒娇。
“我知道了,现在只能等等看,要是挂完水烧还不退,我就跟爸妈说,找协和的专家。我还没吃呢……放心,饿不着,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乖着呢。”程太太轻抚着腹部,幸福的表情洋溢于外。
佳音听到这里,心里一乐,悄悄转身走了。不知怎么,心里轻松无比。原以为自己一辈子达不到的境界,这么一看私底下大家都差不多。再聪明能干的女子又如何,居家过日子,还不都一样。程太太能做到的,叶佳音同样能做到。
番外一:静候佳音(5)
家明妈出院不久,陈家明也从深圳出差回来了,两人回父母家吃饭,一家人围坐,气氛还算融洽。唯独佳音觉得不对劲儿,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陈家明像是在演戏,脸上挂着笑,脑子里却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他不正常,她这么觉得,以前吃饭时,他会替她盛饭,而现在他没有,他盛了自己那一碗,就端着饭碗出厨房去了。佳音瞪着他的背影,心想:死刑还是有期徒刑,你倒是痛快着点儿,别给我判死缓,我没那体力和精神头儿。
吃饭的时候,佳音捅捅陈家明,示意他替自己夹菜,他无动于衷,佳音来气了,踩了下他的脚。陈家明呛了一下,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家明,怎么不吃菜呀?”有些日子没见,家明妈见儿子像是瘦了,闷着头只顾吃饭,母爱顿时泛滥如黄河决堤。陈家明笑笑,掩饰道:“我吃了不少呀,我爸的手艺那么好。”家明妈瞥了佳音一眼,嗔怪她为什么不替儿子夹菜。佳音注意到她的眼神,恶作剧的夹了一块大肥肉给陈家明碗上:“猪,吃块五花肉,美容。”
她一得瑟,说溜嘴了,家明妈顿时有点不高兴:“你叫谁是猪?”家明爸正端着饭碗边吃饭边看电视里的球赛,听到他老婆一声吼,震得一激灵,转过脸问:“谁谁,谁是猪?”佳音有点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陈家明见状不妙,怕更年期的老妈狂躁症发,忙赔笑道:“妈,您干嘛呀,看把我爸给吓得。爸,您看您的球赛,我妈不是冲您吼。”“可她叫你什么你听到没有?”家明妈容不得别人给她宝贝儿子起一个和某种家畜同样的名字,外号也不行,昵称也不行。
“有什么呀,您别大惊小怪的。妈,我给您和我爸买了一台按摩器,放在楼下车库了,一会儿给您抬上来。”陈家明试图转移话题,不让他老妈借题发挥。家明妈一听儿子这么孝顺,心里气平了,不再计较,往儿子的碗里夹菜,把他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
眼见他们母子四目相对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佳音忿忿的歪着嘴戳自己碗里的米饭。家明爸见此情形,心里暗笑,夹了一只香辣蟹到佳音面前的盘子里,好脾气的冲她笑笑:“佳音,吃啊,别客气。”佳音凑过去在家明爸耳边道:“还是爸爸好。”一老一少笑的开怀,佳音无意中和陈家明对视,彼此很快移了视线。
佳音装作不在意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握陈佳明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桌子底下两人的手勾在一块儿像在掰腕子,暗中较劲。陈家明忽然把手抽了回去,这让佳音万分委屈。他还没完了他,佳音气得撅着小嘴。
吃完饭和父母告别,两人一起下楼,老式居民楼,楼灯晦暗不明如鬼火,佳音视力一向不佳,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小心翼翼,却还是不留神绊了一下,幸好陈家明及时扶住她胳膊。
就在她盘算着是不是就此装晕往他怀里一倒的时候,他已经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跨步跃下台阶儿,一回头看到她愣着,有点不耐烦的:“你走不走?”“我……”佳音的脑子里蹦出无数个骂人的词汇,到了嘴边却疲软了,硬是溜出一句:“走。你走先,我殿后。”黑暗中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凌厉似飞刀,她暗怪自己没用,耷拉着脑袋,气也颓了、势也没了。
“叶佳音,我恨你!!!!!!你真没用!!!”佳音在心里对自己喊,幻想着自己如女超人般爆发,替月行道,代表月亮消灭陈家明,pia~pia。可一转眼看到夜色中陈家明毫无表情的四分之三侧脸弧线,她的这股子蛮劲儿立刻被打回原形。
以前他俩一起下楼的时候,他会在黑乎乎的楼道里吻她,她则趁机猛揪他耳朵,说要把他的猪耳朵揪下来炸着吃。“陈家明,我爱你。”佳音在心里把这三个字连同他的名字默念的黯然销魂。
夜晚,两人虽没有分床睡,却是各睡各的。睡到半夜,佳音听到客厅里有动静,推了推陈家明,陈家明睡熟了,没有理会。佳音只好撞着胆子自己下床去看个究竟。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赫然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翻箱倒柜,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家明,有小偷。”佳音下意识的尖叫。那个被称为小偷的男人也吓了一跳,佳音的尖叫分贝超出了他的耳朵能承受的范围,他下意识的拔出刀,恐吓佳音:“你……别喊,你你再喊,我就杀了你。”
佳音吓坏了,两腿直哆嗦。陈家明听到声音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惊。小偷见家里有男人,顿时紧张起来,抢步上前,把佳音劫为人质。
“你你你别乱,动一下老老老子就杀了她她。”敢情这哥们儿还是个结巴。佳音心惊胆战,差点就瘫软。陈家明见小偷把刀抵在佳音脖子下,也有点慌,声音颤抖着:“别伤害她,你要什么尽管拿。”
“我要钱钱……还有首饰,快快点。”小偷的紧张不亚于在场的另外两人。“好好,给你钱,你别伤人,我去拿钱。”陈家明转身回卧室去拿钱,把他和佳音的钱包都拿出来,现金全部摆在茶几上。
“首首饰呢?”小偷问陈家明。“钱都在这里,家里没有首饰,我们不是有钱人,你看看这些家具就知道。”陈家明答得干脆,观察小偷的反应,见他脑门上冒汗,心里渐渐镇定下来。
“你你骗人。”小偷见茶几上的现金很少,有些不甘心。一低头看到佳音脖子上带着一条明晃晃的铂金链子,伸手要扯她脖子上的链子。佳音被勒的喘不上气,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小偷手里的刀无意中在她脖子上划出血痕,佳音疼的哇哇叫。
陈家明想上前阻止,又怕激怒小偷、伤到佳音,只得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慢点儿,那链子扯坏了就不值钱了。慢点慢点,别伤到人。”趁着小偷不注意,他慢慢的靠近。趁其不备,终于将小偷拿着刀的手掰到一边。
“快点去喊人,打110。”陈家明向佳音喊道,和小偷扭打在一起。佳音哆哆嗦嗦的拿起电话,想想怕来不及,冲到门口打开门,咣咣的砸邻居的门。
邻居听说了情况后,拨打了110,又叫来保安。三四个人合力,把小偷给制服了。佳音跑进客厅,看到陈家明站在一旁捂着胳膊,睡衣上还有两道血印子,跑过去抱住他:“家明,你没事儿吧。”“别怕,我没事儿,没受伤,血是小偷的。”陈家明抱住佳音,知道她吓坏了。
小偷被110带走了,家里又恢复了平静,佳音心有余悸,瘫坐在沙发上。陈家明端详她脖子:“伤口不深,但是流血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佳音这才哭出来:“吓死我了,我真怕你打不过那小偷。”脖子火辣辣的疼、心里七上八下,佳音抽抽噎噎的哭着。
眼见佳音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陈家明的保护欲极度膨胀,安慰的摸了摸她脸蛋儿,拉她去卧室换衣服,准备开车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医生替佳音处理了伤口,缠上一圈纱布。佳音和所有受伤人士一样,被告之伤口复原前不得沾上水,并且要及时换药、让伤口通风。
楼梯口,佳音坚持说她受惊吓之后走不动了,让陈家明背她上楼。电梯就在旁边,可是她非要走楼梯。陈家明没办法,只得背着她,吃力的一步步上楼梯。
黑暗中,佳音偷笑不已,她终于又可以欺压他、虐待他了。女人要是连这点温情的小伎俩也不会运用,也就不是女人了。
“猪,我发现你还挺英勇,有两下子。”
“是吗,其实我心里也很害怕的。”
“怕也是人之常情,谁想到半夜会遇到小偷光顾。”
“怕归怕,我也不能不顾你安危啊,万一那小偷把你弄伤了,可怎么办,我只好撞着胆子跟他玩儿命。我要是牺牲了,你得为我守节呀。”
“行行,我为你守节,守上一二十年再嫁人。”
“一二十年后你都老了,还有人要你才怪。”
“谁说的,二十年后我四十三,正是风华正茂一半老徐娘,况且你都牺牲了,我总不能去扒坟堆儿吧。”
“就算我牺牲了,你也不许跟别人,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的的的的的的的……”陈家明耍无赖。
“行啦,你当你是郭芙蓉啊,一说话就带回声。”佳音拍了陈家明脑袋一下。
“佳音,你又重了,我都背不动你了。”
“背不动也得背,谁叫你总把好吃的藏在微波炉里。在被我发现你私藏零食的下一据点前,你最好赶快改掉偷吃零食的毛病。”
“那我们一起吃好了。”
佳音把头贴在陈家明背上,心里一片温柔的幸福。
“佳音,你是不是还穿婷美啊,硌的我背疼。”
“没有啊,我早就不穿了。”
“那是什么东西硌我的背?”
“我不知道。”佳音也觉得纳闷。
“回去让我检查一下。”那家伙坏笑。
“医生说我脖子不能动,会影响伤口恢复。”
“我不碰你脖子,你脖子又没硌到我。”
“猪!”佳音捶了陈家明一下。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何方妖孽,待俺老孙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佳音经常扮演神通广大的孙行者,调戏时而猪八戒时而唐僧的陈家明。
“妖,非常妖。”家门口,陈家明把佳音放下来,拿钥匙开门。“那你还不快去卖身投靠,等着女妖把你吃了。救什么师父,师父早就被女妖吃干抹尽了,你甭去坏人家好事。”佳音在他怀里笑得岔气。
“是嘛是嘛,那人家也要吃,人家也饿了。”陈家明又开始撒娇了,抱紧佳音。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只有佳音自己知道不是,于是她很温柔的、很小心翼翼的揪着陈家明的耳朵,大笑道:“猪,你这俩圆耳朵用滚油一炸,肯定很好吃。”
“那我们快点吃吧。”
番外二:遥望(1)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不然,有个坟墓总好过暴尸街头、死无葬身之地。说这话时,格格正和叶佳音一起步入写字楼电梯。佳音的男朋友二十七了,家里催结婚催的急,可他们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婚,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把同居合法化,只怕在长辈人眼里,更重要的是生个孩子传宗接代。
“要么结婚要么分手,恋爱之后无非这两种出路,是和他白头偕老还是分道扬镳,看你自己的选择。”格格点拨佳音。佳音吹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思想起来头痛的很。
“我老公顺道来接我,我先走一步了。”格格向佳音笑笑就走了。佳音还在想,到底什么是幸福?
坐到车上,格格问程铮:“咱爸的生日快到了,今年你准备去哪儿躲清静?”每年程晋衡生日,程家就特别热闹,老朋友、老部下、同僚纷纷登门祝贺,闹哄哄的。程铮不喜欢这种门庭若市的热闹,但凡年节他必要找借口出国去,可这回不同,这一年是他爸爸六十大寿。
“你说是去埃及还是去斯里兰卡?埃及我都去好几回了。”程铮握着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家里有司机,可是他喜欢自己开车,尤其是他们夫妻俩独处的时候,何必多一个外人旁听。有了孩子以后,他们整天围着孩子转,二人世界反而成了稀有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