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七彩云霓草?”柳梢忍不住赞叹。

月站在她身后:“美丽的东西总是伴随危机。”

很危险?柳梢回过神:“里面有什么?”

“食髓蜂,”月拉起她的手,指向旁边,“你看。”

一头白角鹿大概是被草坪的美丽色彩吸引,呆呆地走了进去,刚靠近草坪边缘,草叶中突然升起许多紫色光点,光点迅速凝聚成一团紫雾,将鹿头包裹住,那鹿登时蹦跳着想要逃离,谁知在蜂群笼罩之下,它竟连逃出草坪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就倒下了。

柳梢倒吸了口冷气,试探着朝那团紫雾发了一掌,果不其然,蜂群丝毫不受影响。

“这片草坪限制术法。”

“七彩云霓草生长的环境为食髓蜂提供保护,食髓蜂吸食脑髓,剩余的躯体便成为它们的养料。”

柳梢转脸:“你能不能对付食髓蜂?”

“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他不会保护她。对于这个答案,柳梢没有失望也没生气,只是朝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顺便刺他一句:“你是不是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

柳梢索性不理他了,开始解衣带。

“这种事不需要证实吧,”他轻声咳嗽,将斗篷帽往下拉了拉,“小孩学坏可不好。”

“你想什么!想什么!”柳梢暴跳,“你想的美!”

“哦?”他立即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继续。”

柳梢脱下外衫罩住脑袋,接着扎裤腿袖口,将自己从头到脚包得严实,最后才往草坪走。

既然草坪可以吞噬法力,那食髓蜂同样没有法力,不过寻常凶蜂而已,柳梢在人间生活多年,见过养蜂人,所以立即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些食髓蜂的蜂针奇长,且极为坚硬,能刺透猎物的头骨,吸食脑髓。”他在背后说道。

它们连头骨都能刺透,何况衣衫?柳梢听出话中问题,慌忙退回来,扯掉外衫,坐在地上重新思索。

“过了今晚,就要再等一个月。”

柳梢冷哼。

“对付它们也不难,”他好心地问道,“是不是没有好办法?”

柳梢“忽”地站起来:“没有好办法,我也不稀罕你帮!”

她飞身掠向高原之下的森林,没多久就抱着一堆树皮回来了。那是须蛇树褪下的皮,触手柔软,实则坚韧无比,寻常刀剑难以刺穿。柳梢将树皮一圈圈地往身上缠,直到整个人都被裹得奇形怪状。

月失笑:“一个笨办法用到底。”

“我是笨人,我就用笨办法。”柳梢还嘴。

办法虽笨,却很有效,柳梢走入草坪就被食髓蜂围住,面对坚硬的树皮,那些食髓蜂完全找不到下口之处,柳梢护着眼睛前行,用手里的宝瓶莲采集露水——宝瓶莲只有一片花瓣,呈细颈瓶状,坚硬如玉,且本身属木类,乃是盛仙露的最好容器,路上遇到一株,柳梢就顺手采了下来。

食髓蜂发出“嗡嗡”的声音,透过树皮缝隙,小指长的蜂针依稀可见。柳梢心惊胆战地在草丛间穿行,云霓草的露水比寻常露水粘稠,十分稀少,柳梢用了三个时辰才采到几滴,尽数装入宝瓶莲内。

天色渐明,草坪的光芒逐渐暗淡,柳梢打算收工,直起身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草坪另一端。

前方地势较低,绵延的森林一望无际。

层叠的绿浪间竟有一片突兀的黄,那里的树木品种与别处并无不同,偏就早早地呈现了枯萎迹象,透着死气。

此等场景似曾相识,柳梢吃惊:“鬼尸?”

这里的情况与石兰村完全相同,浅层地气被吸走,草木则是最先受到影响的,难道尸魔石兰也来到大荒了?

救洛宁要紧,柳梢强行打消了下去查看的念头,带着满腹疑问穿过草坪。

月还是站在原地,身旁多了个小孩。

柳梢对那小孩有点印象:“是你儿子?”

月勾了勾唇,没有回答。

“当然不是,”小孩拉了拉小黑斗篷,发出沉闷沙哑的声音,“我叫蓝叱,很高兴又见面了。”

柳梢“哦”了声,侧身除去身上的树皮。

蓝叱看了半晌,突然对月道:“不怎么样,比你老婆差远了。”

柳梢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月莫名:“我老婆?”

“还有你那四十二个美妾爱姬,你忘记她们了?”

“爱姬?”

“虽然都是过去了,但抵赖始终是不良习惯,”蓝叱慢吞吞地道,“这是你的教导啊。”

月沉默半晌,微笑:“你的胆量好像越来越大了。”

“威胁不能改变事实,我选择坚持正义。”蓝叱说完,立即化作蓝光消失。

看不出遁法,这小孩修为不在自己之下!柳梢惊疑地望着月。

“看什么,”月叹气,“他根本是胡说的。”

“是不是胡说,跟我又没关系。”柳梢满不在乎,扭头就走。

等她走远,月开口唤道:“蓝叱。”

“在。”半空传来蓝叱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老婆,还有那么多姬妾?”

“或许传言有误,主人。”

“你会破坏我的计划。”

“你还打算利用这个小孩的感情?”

“当然不是。”

“那你怕什么,装什么清白,”蓝叱颇有些幸灾乐祸,“你那些破事我早听得多了,有女儿有姐妹的都不敢招惹你,神皇之妹你也调戏,水神族那个…”

“你的话太多了,”他截断话题,“水神族那个真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了他们老族长一次,不知道谁就编出个水神美人,我冤不冤枉?”

“总之,传言就是那样。”

“这是你胡说的理由?”

“我有跟人聊传言的习惯。”

成功取得七彩云霓草的露水,柳梢按照地图上的路径赶往登天道,月很快也跟了上来,不过同行半个月里,两人几乎没说过话。

大荒时辰混乱,难以准确判断。柳梢抵达登天道时,恰好是个阴天。灰白的阴云布满天空,一座陡峻山峰笔直地插入云霄,山崖上有道石梯,不知道是谁开凿出来的,宽仅二尺,顺着石梯往上望,上方布满混乱的气流,更有险处,人必须倒悬攀登。

路险不成问题,危险的是那些不知来历的强气流,倘若魔力不继闯不过,掉下来就是粉身碎骨,此路果真是难于登天。

柳梢仰脸观察半日,打算尝试攀登。

“还不够呢。”他在背后说。

柳梢转身,只见他含笑站在一丈外,手里拿着支宝瓶莲。柳梢摸摸腰间,盛着露水的宝瓶莲果然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手的。

“走吧。”他转身。

柳梢连忙跟上。

登天道四周都是山谷野地,黑斗篷在草地上摩擦拖曳,银纹靴在草丛间若隐若现,他漫步在山谷内,偶尔弯腰采来几朵奇花,或伸手摘下几只浆果,紫水精戒指在枝叶间闪烁。

柳梢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将宝瓶莲浸入一汪泉水中,她才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我的露水!我好容易采到的呀!”

他也不解释,将宝瓶莲送到她鼻子旁:“尝尝,多甜的水。”

露水和泉水混合,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柳梢吸了吸鼻子,别过脸:“我不管,弄坏了你得赔!”

柳梢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强行忍住了询问的冲动,跟着他继续朝前走,渐渐地两人越走越远,甚至连登天道也看不见了。他采东西更加挑剔,许久才会有一枚果子,柳梢好奇地拿两个红果子比较,还偷偷咬了两口,实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他怎么选的。他摘了野花浆果就丢给她,到傍晚时,柳梢怀里抱了一大堆花果。

“也只能凑合了,”他有些惋惜,回身道,“过来。”

柳梢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

他清点她怀中的东西,直接指着被咬过的果子道,“哎呀,让野兽咬了,你太不小心了。”

柳梢不好发怒。

“都洗干净了。”他指着一汪泉水。

“凭什么让我去洗!我才不去!”柳梢不悦地嘀咕,半晌还是跑过去把那些花果都洗干净了。

头顶云层悄然散去,露出几点疏星。

他将宝瓶莲递到她手里:“每种汁液放一滴,只能一滴。”

柳梢到底是好奇,照样挤出花汁果液,每种取一滴放进瓶内,然后拿去交给他。

“做的真好。”他赞赏地接过,从斗篷内伸出右手,手上拿着一粒看似寻常的小圆石,隐隐散发着酒香。

他将石头丢入宝瓶莲内,然后重新封住。

柳梢有点明白了:“是酿酒?”

他“嗯”了声,将宝瓶莲还给她:“等待吧。”

他是要利用酒香引出那只百年草灵?柳梢大略猜到几分,于是捧着莲花走到一旁坐下,运功疗伤。

大约两个时辰后,柳梢收功,发现自己被隔绝在无声的结界里。

结界之外,星光影里,他站在漫天风露之中,正横吹着一支笛子。

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到笛声。

第56章草灵之心

过了七日,酒终于酿好,打开宝瓶莲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饶是柳梢并不嗜酒,也难以抗拒这种香味,两人带着酒重新回到登天道下。

“有露酒,你就能引出那只小草灵了,”月提醒她,“但你伤未痊愈,要上登天道不容易。”

柳梢看看手中的酒:“我的魔丹停止运转了。”

“嗯,这样可以减缓魔性发作,但也会影响你疗伤。”

果然是他出手压制了魔丹,难怪这次伤势恢复得格外缓慢。柳梢道:“你说过不会帮我。”

“我在帮你吗?”他笑着,“柳梢儿居然肯承认了。”

“我也不稀罕你帮。”

“那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他很有风度地让到旁边。

柳梢看他两眼,大步走到石梯下,飞身而起。

修行者当然不用一步步地攀爬石梯浪费时间,柳梢如今拥有称霸魔宫的修为,多少有些自傲,很快就飞到石级尽处,冲入强气流。哪知看似寻常的气流团,内部竟还有许多小股气流各自流窜,混乱无比,带来恐怖的撕扯之力,浑身魔力根本不堪一击,柳梢大为惊恐,这才明白天地自然之威绝非修行者能撼动,难怪连洛歌也轻易不入气流团,换做修为浅薄者,定要被当场撕成碎片。

柳梢费尽力气在气流团里挣扎了一柱香工夫,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

这么高,魔体也要重伤。

回气不及,柳梢生生在半空急出冷汗。

“嘭”的一声响,身体似乎砸到了某个软软的东西,与此同时,月的声音响起——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蓝叱。”

柳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掀翻,有个小人从她身下爬起来,赫然是蓝叱。他的模样颇为狼狈,斗篷帽被砸掉了,露出小小圆脸,满是尘土,额头上有个黑色的花纹印记。

想不到他会突然冒出来当自己的肉垫,柳梢爬起来闷闷地问:“你还好吧?”

蓝叱低哼,看样子伤得并不严重。

“原来你还有救人的习惯,”月抬起手,拍拍他的脑袋,“真是值得嘉赏。”

蓝叱拉下斗篷帽盖住小脸,跳上半空消失。

柳梢表情复杂地瞟了瞟月,很快又将视线移开,再次仰望登天道,心有余悸——那层气流实在太强悍,自己这点力量在它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你太性急了。”月显然看出了她的灰心。

柳梢摇头道:“这种地方,根本没人能上去。”

“登天之道,岂会容易,”月停了停,“造化之气,可生万物,也可毁灭一切,关键只在你如何疏导。”

“疏导?”柳梢疑惑地望着他。

他含笑站在石梯旁,也不说话。

杏眼渐渐明亮起来,柳梢突然伸手攀着石梯开始往上爬。刚爬出第一步,便有细细的气流向足下流窜。柳梢大喜,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些石梯就有导气的用途,将造化之气导向大地。

果不其然,柳梢再次试探着进入强气流时,气流团的威力明显变弱了许多,尽管过程还是艰险,但柳梢已经能勉强应付了,撑了大约半个时辰,她终于找到时机冲出气流团。

上方还是气流!

万万没料到会遭遇双层气流,柳梢乍脱身又陷险境,登时骇然,慌忙运起全身魔力与那股撕扯之力对抗。然而这样一来,她根本没有余力再顶风上行,身体眼看着就要往下坠!

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上来了!柳梢此刻哪里顾得许多,急中生智,索性往他肩头踩了一脚,借力而上,直冲峰顶!

峰顶没有想象中那么险恶,景色居然还不错,简直是别有天地。平坦的草地上长满了野草小花,颜色各异,崖边还有几棵高大翠绿的怪树,几根藤条从树上垂下,十分幽静。

双足落到实地,柳梢长长地吐出口气,等到僵硬的身体完全放松,她才回头察看,发现月也站在旁边。

肩头脚印明显,月微微勾唇:“我顺便上来走走,能帮到你真是不稀罕。”

柳梢被噎得无言以对,惊疑地打量他:“你很容易就能上来?”

他抬手拂去脚印:“谁说我容易了,我魔力不继真气不足,需要调息好几天。”

柳梢低哼,不理他了。

有登天道这样险恶的地势保护,六界没几个人够能力上来,难怪那只百年草灵能幸存至今。确定四周无人,柳梢就动手在草地上设阵,阵图完成,她便取出宝瓶莲插到阵中央,顺手打开塞子,登时酒香四溢。

陷阱和诱饵都准备好了,为防止意外,柳梢仔细地检查了两遍,又在外面加设一层地魔浑天禁阵,然后才飞身掠上远处的大树,收敛气息,隐藏在枝叶间。

“做的很好。”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柳梢差点掉下树。

“真是太冒失了,”他顺手捞回她,又故意凑近,“咦,你在躲什么?”

“谁说我躲了!”柳梢大怒,立刻跳到旁边树杈上,“我用的着躲?别忘了我是你唯一的希望,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笑起来:“小心了,我的希望。”

这种地方格外寂寞,鸟鸣声也听不到,浓郁的酒香在草地上浮动,十分诱人,然而两人在树上等了整整一日,也没见下面有任何动静。

柳梢惦记着洛宁的伤,心浮气躁,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你是不是骗我的?”

月答道:“怎么会。”

柳梢冷笑:“没人骗我,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骗我的都是无耻的王八蛋!”

她开始翻老账,月果然无法反驳,咳嗽了声:“好了柳梢儿,骂人可不好。”

“我骂的又不是人。”

“女孩儿要斯文。”

柳梢“呸”了声:“我就不斯文怎么!”

月似乎也有些头疼,只好叹气,眨眼便站到了树下,俯身从草地上折了两片草叶,略作修裁之后,他将草叶放到薄唇边。

奇妙的乐声自唇间流淌出来,反复的几句,调子极其简单。

可惜柳梢实在没多少音乐天赋,之前学琴都是为了压制魔性,哪里懂得欣赏,她耐着性子听了半晌,除了比较动听,也没什么特别感受,于是她跳下树大声问:“喂,草灵呢!”

月仿若未闻,似乎很入神。

柳梢直接抢过他的草叶丢掉:“吹什么!我问你话呢!”

“柳梢儿,”月沉沉地道,“你懂不懂什么叫知音?”

“谁要当你的知音!”

“来了。”

柳梢莫名地扭头看,发现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娃娃,两三岁左右,浑身发绿,头顶一片绿叶帽子,正抱着宝瓶莲贪婪地吸鼻子呢。

小娃娃显然对柳梢打断乐曲很不满,气呼呼地将她推开,然后笑嘻嘻地拉着月的斗篷,竟是一副认识他的模样。

感应到那独特的灵气,柳梢惊喜万分,毫不迟疑地使了个地缚术。

发现上当,小草灵尖叫着跳起来,消失了!

这小东西法力不高,却能摆脱地缚术!柳梢早就防备着意外,挥手隔空一划,隐藏的的法阵运转起来,草灵再次被迫现形,滚回草地中央,望着月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做出类似背叛的行为,月并无半分愧疚:“草灵之心是固魂良药,能彻底治好魂伤。”

洛宁有希望彻底痊愈?这的确是好消息。柳梢迟疑了下,问:“你们认识?”

月答道:“见过一面。”

柳梢闻言放心了,走过去。

小草灵毕竟是天地灵物,感应到杀气,只会瑟瑟发抖,眼眶里竟流出两滴绿色的液体。

“咦,它会哭呢。”月在旁边说道。

柳梢也愣了下,之前知道它是草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它化了婴儿的身形,还做出这般可怜状,的确有些怪怪的。

“它又不是人。”柳梢低哼。

“取走草心,它将枯萎而亡。”

“关我什么事!”

“草灵常被捕杀炼药,难得它存活至今。”

“关我什么事!”柳梢大声道,“我也是为了救洛宁!”

“你会杀了它。”

柳梢将心一横,伸手抓向草灵:“随便你怎么看!”

三个月时间已过半,草灵之心是洛宁的生机。每个人都有必须守护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哪管得了别人呢?

柳梢硬起心肠说服自己,可是面对草灵悲伤的眼睛,那手就犹如被固定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眼角余光里,紫水精光芒闪烁,犹如带着笑意的视线。

“看什么,我又不怕!”柳梢莫名地恼怒,同时将手往下压了压。

“那多残忍啊,”月摸摸小草灵头顶的叶子,“它很可怜不是吗?”

可怜?柳梢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火气完全喷发,“哈”地笑了声:“它可怜,谁来可怜我呢?你当初骗我的时候,有没有可怜过我?”

经历这么多,看多了求饶,能剩多少同情?至少这只草灵快活地生活了几百年,她柳梢却生活在别人的设计里,不断失去,在仙门、魔宫和食心魔的追杀下过着逃亡的日子,她想要留住最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别人口中的对错,有洛宁的命重要吗?

“真可怜它,就别引它出来啊,”柳梢一把抓起哭泣的草灵,语气因为激动而发抖,“你用它讨好我,现在又想我放过它,谁才是残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残忍!”

偏激,固执,残忍…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站在旁边指点评判,又怎能理解局中人的挣扎?

月沉默了。

柳梢愤然将草灵丢到他怀里,转身跳下登天道。

上去困难,下来倒是顺利。大荒天气变幻无常,短短一天功夫,登天道下竟发起了洪水,想是附近刚下过暴雨,周围山谷野地尽成泽国,只露出几块高地。

柳梢坐在树上,看浑黄的水卷起白沫和漩涡。

还是有点后悔的,自己又不是没杀过人,有什么不忍心?那可关系到洛宁的性命!只是,仙者为救无辜的自己,甚至可以放过食心魔,他又怎会同意用别人的性命救妹妹?何况洛宁那么善良,他们会赞同自己的选择吧。

至黄昏,洪水开始下落,月光也跟着撒下来,水光月光皆茫茫。

远处弯弯的月,像极了笑眼。

柳梢艰涩地开口:“还有什么药可以救洛宁?”

等了很久,背后才传来他的回答:“抱歉了,柳梢儿。”

这类治疗魂伤的灵药极为稀少难寻,三个月时间快到了,根本就来不及。柳梢低头:“你知道,就算这次你帮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魔性不除,你迟早会毁灭。”

“因为魔神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