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与他在空中厮杀了一秒,夏初七的心跳便加速了。

这位爷不好惹,脸色要是难看呢,还好一点,可他要是面色平静,半丝情绪都没有,那才叫要剜肉刺骨呢。

为了不出卖郑二宝,她没好直接问赵绵泽的事儿,只装着乖巧地坐在他案几对面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桌面儿,身体前倾半趴着,懒洋洋托了腮盯着他看。

“左手赢了,还是右手赢了?”

赵樽下棋,惯常自个儿一个人,左右手对决。

对此,夏初七其实时常纳闷。一个人的思维,怎么好分成两个人来使唤呢?左手赢还是右手赢,是不是一般都取决于他更爱左手,还是更爱右手?

“没下完。”他淡淡说。

“喂。”夏初七盯着清朗俊气的面孔,笑道,“不如您教教我啊?往后您就不用这么寂寞了,有我陪着你下,如何?”

“你?”赵樽眼神儿散漫地看了过来,眼睛里写着分明写着“智商着急”几个字,瞧得夏初七嘟了一下嘴巴,便瞪了回去。

“好金出在泥沙里,您还就甭小瞧了我,来日说不定我就能在棋面儿上赢了你。”

“要赢爷?”沉默了一下,他连眼皮儿都没有抬,只一本正经地又补充了一句,“床上吧,爷总会先倒在你前头。”

“你”

夏初七的脸“刷刷刷”就臊红了起来。

丫怎么能在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面前说这种十八岁不宜呢?

对!他是古人,封建王爷。

在他的眼睛里,十五岁肯定已经可以吃了。

她在这头嗤他,嗔他,他却再不吭声儿,继续琢磨他的棋局。就好像他刚才根本就没有耍过流氓,只不过就事论事地说了一句很是平常的话一般。

去!

夏初七忍不住又暗笑了一笑。

大概这就是代沟?

人说三岁一个代沟,他俩跨越了几百年,得多少个沟啊?

继续托腮,她想着要出府去办的事儿,不由有些着急。可她这头越是着急,那位爷却越是慢慢悠悠,时不时品一口茶,一步棋思考半天,就是不瞧他…

她突然恍然大悟,丫在作呢?

作嘛呢?

再一次,她又恍然大悟赵梓月。

赵樽向来与他爹不亲,与他娘也不亲,听说就对那妹子挺疼爱的。人家父母和哥哥都当宝儿疼爱的闺女,泡在蜜糖里长了十四岁,上上下下都哄着宠着,从来没有受过气,突然间就被人给掌抠了,那不得是天大的事儿啊?是不是有人来向他告了状,这厮便故意来整她,为他妹子报仇?

“你妹的…”

脱口出了这话,她差点儿呛住。

想笑又没有笑出来,咳了一下,她才正经起来。

“你妹的脸没事吧?”

赵樽没有抬头,“小丫头,不必理会她。”

果然是知道了赵梓月挨打的事儿了。

别的人能糊弄过去,这位爷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他肯定知道是她干的。

可这厮表情越是云淡风轻,问题就越严重。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气场太不相合了,她是有脾气就得发,他是越有气越往心窝子里藏。想了想,她突然掐了一下大腿,痛得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起来。

“你生气了是吧?我算看出来了,我在这府里头,就是多余的,吃闲饭的,你那些小老婆恨不得掐死我,现在你妹儿的又来了,你不了解我,难不成还不了解她吗?她是一个轻易肯吃亏的人么,我哪里敢欺负了她去?她如今来府里头,不就是处心积虑要拿我开刀吗?我这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卧薪尝胆…不,卧薪尝胆不对啊。重新来说,我这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是为了什么?看来是我错了,是我的脑智商严重不足,天真的以为,你还会护着我呢,谁知道你青白不管,就来指责我的不是…”

她觉得自个儿演得很好啊。

那完全就是苦情剧里的恶毒女配形象,掌抠了人家的妹子,还要在人家面前来诉苦。可没有想到,她说了这么长的话,那位爷却不动声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抿紧了嘴唇,看她。

“爷看你,就是脑子太足。”

“是脑智商,智商懂不懂?”

又趴前面了一些,她眼里水波汪汪的看着他。

“爷,我真的很难过…”

一肚子的委屈顿时把眼圈儿惹得更红。她突然发现了演员们表演的决窍,果然自个儿觉得委屈,便真就委屈上来了。她的委屈可多着呢,一个人遁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周围全是敌人,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了解她的经历,谁也不会明白她的难过…心里一酸,情绪泛滥,这一回,便是真的难过了,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里,顷刻便蒙上了一层雾气。

赵樽怔了下,隔了案几伸出手来。

“坐爷这来。”

他哄孩子似的表情和无奈,让她有些想笑。

当然,这个时候不能笑。她可怜巴巴的起身,绕过案几站在他的面前,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一只手又揽了她的腰去,拉一下,便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绵泽有给你送东西过来。”

赵樽淡淡的,终于开了口,可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大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了又想,夏初七寻思他肯定是看她难过了,不想再继续为了他妹儿的事责怪她,所以才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于是便顺着他的意思,咧了咧嘴,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的呀,太好了,那东西呢?”

“等一会儿你自会见到。”赵樽蹙了下眉,仍是不动声色。

夏初七纳了闷儿了。

奇奇怪怪的家伙!什么东西还要等一会儿才见到?

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等。事到如今,再瞧着外头的天色,她心知再与他耗下去,今儿只怕已经出不得府了。有那么一瞬,她真心怀疑这厮是故意的,诚心不想她出府去调查那事儿。

会不会是…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会不会那件刺杀的事儿是东方阿木尔干的?那天她在水阁里见到赵樽与她两个好,心里便过不去了,所以派了人想来砍她,如果真的是东方阿木尔,这也能解释东方青玄那句“做哥哥的也为难”的话,同时也能解释赵樽为什么要在现场灭口,因为他不想扯出阿木尔来?

可也不对啊!那些人可是连赵樽也想砍的。

阿木尔就算因爱生恨,也不至于真就这么狠吧?

胡思乱想间,赵樽已然抱着她,又开始下他未完的棋局,自己与自己博弈了起来。而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圈在怀里,却动来动去,始终不得个滋味儿。

“安份点!”他掐了下她的腰。

“去!”她瞪了她一眼。

赵樽下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夏初七却最喜欢在他下棋的时候打扰他。

伸出一个手指头,她捅一下他的胸膛。

等他抬头看来时,她又缩了回来。

可当他再一次落棋的时候,她的手又戳向了他的喉结。

如此来回几次,换了往常他总会逮住她“好好整治”,要么拍下头,要么拍下脸,要么亲一口,可今儿愣是没有别的动作,只突地甩开了棋子,掰了她的脸过来,又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中和节,陛下让你进宫见驾。”

中和节?夏初七晃了晃脑袋,大眼睛看他。

“我只晓得中秋节,中和节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问得满脸诚意,完了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她这头话一说完,那头赵樽的手便僵住了。可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他却没有问“连中和节都不知道”这样儿的问题,而是直接给他解释了。

“二月初一,便是中和节。”

翻了一下眼皮儿,夏初七没有为自己的无知而懊恼,心下寻思着中和节那老皇帝要见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面儿上却哈哈大笑。

“一不小心,又长了知识。”

照常,他没有表现出半点奇怪。可夏初七却是知道的,一个“博学多才”的小姑娘,如今连大晏小孩子都知道的节日都不明白,肯定是有悖于常理的。要说赵樽不怀疑她肯定是假的。

所以她也猜测,在赵樽的心理,一方面觉得她是夏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怀疑她不是夏楚。而这个事情,她想,也是两个人之间不能捅破的窗户纸。一旦捅破,那她的身份便是赵绵泽的御赐嫡妻,这份尴尬便不好收场。

这事儿她听李邈说过,当今老皇帝为了纠正前朝留下来的“胡风”,对婚姻制度有相当严苛的规定。按《大晏律》中《户律》所载,同姓(同宗)为婚、尊卑为婚、良贱为婚、娶亲属之妻妾等八种情况都属于违律为婚,除了应予以解除之外,当事人还得处以相应的刑罚。

故此,她只能是楚七,不能是夏楚。

可她如果是楚七,也最多不过能做他的侍妾。

千丝万缕,夹缠不清。

突然之间,她心里有些蜇得慌,小脸儿便沉了下来。

赵樽目光一沉,撩了她一眼,又拍拍她的脸。

“那边儿有给你的东西。”

给她的东西?

她心思一觉,“你给我的?”

他轻‘嗯’一声,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放她下地,又垂下眸子一个人下起棋来。夏初七便去那张金丝檀木的小圆桌上翻找了起来。只见上头放了一个嗅上去带着点儿清香的锦绒盒子,里头放了两个银盒子,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的玩意儿。她把玩了一下,闻了闻,又奇怪的回头。

“这是什么?”

“洗牙的香膏子。”

“啊哦!”

这个时代已经有牙刷了,牙刷又称为“牙刷子”,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件儿,可普通人一般不刷牙,或者用柳枝将就中草药研制的牙粉儿使用。牙刷子这东西也就上层人物才有,据说是用马尾一类的东西植入的,夏初七有一个牙刷子,平素刷牙要么醮着青盐,要么就用牙粉儿,像这一种基本上可以称为“牙膏”的东西,在现在简直可以称为奢侈品了。

现代的姑娘,要哪个男人送她一管牙膏,准得骂娘。

可换了古代,送牙膏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却足够打动夏初七这种打小儿就缺少父母关爱的姑娘了。

飞瞄了他一眼,她心里偷偷一乐。

那货还板着脸,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可实则上想想,其实他待她真的是挺好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优先给她,就连那特供给他的厕纸,也有她的份儿,虽说要给银子,可对于一个已经欠上了五百两黄金的人来说,真是半点心理压力就没有。

笑眯眯拿着香膏子坐过去,她又趴在桌上,瞧他。

“喂,谢了啊,这个不收银子的吧?”

“不收。”

“哈”

她一个笑声儿刚出口,又被他活生生给呛了回去。

“你嘴臭,得多洗洗。”

“我…”

捂了下嘴巴,小脸儿腾的一红,夏初七冰刺刺的目光一转,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冰窟窿出来。有这样埋汰姑娘家人的男人么?一句狮子吼,铺天盖地的往他身上罩了过去。

“我嘴臭怎么了,谁让你来亲我?”

不冷不热地瞄她一下,赵樽把面前的茶水递到她面前。

“润润喉再骂,嗓子都哑了。”

这样儿的人,真是和他生上不气来。

夏初七气咻咻地拿过那青瓷茶盏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嘴里送,却听见他又说,“小心烫。”

果然那水滚汤。

先人板板的,丫真没有安过好心,故意整她,整得心情肯定都好死了。一张脸儿苦憋着,夏初七哼了一声儿,把那青瓷茶盏放案几上重重一放。

“老子不喝别人喝过的,难得吃口水。”

赵樽眉头一蹙,瞄她,“爷的口水,你吃的少吗?”

脸颊一烫,夏初七气得直磨牙,“我那是被迫的,是你逼我的,是非人道的,是你”

不等她叨叨完,书房外头便敲起了郑二宝的咳声儿,接着听见他说。

“主子,晚膳摆好了。”

从书房换到了承德院的膳食厅,夏初七看见的仍然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今儿的晚膳很是丰盛,除了有好几道她喜欢吃的菜之外,还有几个时令果盘。其余平日里,她大多数时候是与李邈一起吃饭的,只偶尔他在的时候,会让她过来陪他。因为他在府里用膳的时候其实并不多,而且他吃饭的时间,与她压根儿就对不上。

今儿丫这是摆鸿门宴呢?不止那么简单吧?

她立刻就警惕起来,咬着筷子笑眯眯地戏谑。

“爷,今天过节啊?这么丰盛?”

“你的礼物来了。”赵樽指了下桌子中间那一盅乳白色的汤。

“礼物?”夏初七吃惊地瞥他。

“绵泽送了一只鸟给你,说是品相很好。”

“所以呢?”

“爷以为品相好的鸟,炖汤一定也好喝。”淡淡地说着,赵樽面色不变,拂了一下袖袍,亲自动手为她盛了一碗,递到她的面前,“多喝一些,长点肉。”

乳白色的汤,盛在饰了莲瓣兰的碗里,煞是好看。

炖了?礼物,鸟,炖汤了?

夏初七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看碗里颜色鲜嫩的汤,再看见那汤盅里像个小鸡仔一样儿的东西,心脏怦怦直跳着,像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儿,刷的一眼就剜了过去。

“长孙殿下送来的,是什么鸟?”

“阿七以为是什么鸟?”赵樽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厉了起来。

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一开始夏初七有点儿担心是那一只红嘴绿鹦鹉。可仔细一想,赵绵泽又怎会好心地把夏问秋喜欢到心尖尖上的鹦鹉送给她?于是也就释怀了,缓过神儿来,弯了下唇角,笑出一个小梨涡。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赵樽淡淡瞥她一眼,目光里带了一抹瞧不分明的情绪。

“一只鸽子,炖汤最好。”

松了一口气,夏初七总觉得这位爷今儿的眼神有些瘆人。心里略沉了一下,她脸上又挂上了温驯的笑容,手指拿着那白瓷儿的勺子,轻巧巧地在汤碗里搅来搅去,表情灿烂到了极致。

“爷啊,您把长孙殿下送我的礼物都给炖了,该赔多少银子啊?”

眸子危险的一眯,只见那位爷拿了筷子,慢吞吞将汤盅里那鸽子架挑了起来,扑一下放在她的碗里,面无表情地说。

“一会带回去,好好养着。”

“…”

无语地看着他,夏初七突然‘噗哧’一声,憋不住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个趴在桌子上,笑了良久,又使劲儿揉了揉笑得酸涩的面颊,然而睃了一眼那位爷面无表情的僵尸脸,坐起身来,笑不可支地推掉那个汤碗,夹了桌子上旁的菜吃了起来,也不兴去理会他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樽吃饭很讲礼仪,细嚼慢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家皇子的优雅。而夏初七却是大快朵颐,吃得极快,等她呼呼饭饱了,才摸了摸肚皮,叹了一口气,拿眼去撩他,所若所指的说。

“爷,一般的庸脂俗粉呢,入不了我的法眼。您想想啊,守着爷您这样儿神仙般的男人,谁还能勾得了我去?甭说一只鸽子,就是一只鸭子,姑娘我也不稀罕。”

她一边儿淡定的说着,一边儿瞄向那货。

果然,只见那人唇角勾了下,表情似是好些了。

下一瞬,她心知马屁拍舒坦了,又撇了撇嘴,故意作弄地问他,“只是那长孙殿下,就送了我一只鸽子,就没有留下旁的什么口信?没有说他为什么要送吗?”

赵樽挑了下眉,“无。”

“真没有?”

夏初七望了眼赵樽黑沉沉的脸,又笑了。

“算了,赶明儿去东宫的时候,我再问他好了。”

“喀”的一声,赵樽端着的碗突然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那清脆的响声儿,带着它主人的情绪,不算太过冷冽凶狠,却字字都如有千斤。

“楚七,过去的事,便就是过去了,不要再去寻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他看过来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凉意,也难得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原就冷硬的面上,写满的都是严肃,语气里似乎还透着一股子阴凉。

“做一个聪明人不难,难得是做糊涂人。”

他语气里的警告,太过明白。

两个人处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直接挑明过夏初七的身份,可夏初七也十分清醒的知道他懂的。但不论如何相处,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那一种尴尬。她在他的面前,只是楚七,从来都不是夏楚。

可如今,他在提醒她,不要再去掺和魏国公的事儿?

垂了垂眸子,夏初七慢悠悠的笑了一下。

“爷多虑了。”

他冷声,“不懂?”

她点头,又摇头,“不全懂。”

他看她的眸子深了一些,沉沉低言。

“阿七,人总在该懂的时候不懂。等懂得了,却又迟了。”

喉头一紧,夏初七看着他,放低了声音,“人生在世走一遭不容易,我很惜命。但是,我虽没有想过要成为人上之上,但我必须活得个明明白白,即便前头有险滩,有刀山又如何?哪个人的结果不是一抔黄土?赢是土,输也是土。楚七不聪明,却也不想糊涂一辈子,只做某人后院一朵攀附在树木上的莬丝花,没有骨头,没有意志,一切的幸福都依赖男人的施予。赵樽,如果我的面前放着胭脂和武器,又必须让我选一个的话,我宁愿拿起武器,丢弃掉胭脂。”

这一段话很长。

她不是在紧张的状态下说的。

声音软软的,轻轻的,迷离的,像是一壶陈放了几百年的老窖一般,带着一种穿透苍穹练达人心的低沉,语速很慢,语气很重,言词之间不若平时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完全是不同于十五岁小姑娘的稳重。

赵樽目光很凉,看了她许久。

或者说,是两个人互看了许久,终于,他又端起了面前的汤碗来,递给她,同时自个儿也盛了一碗喝着。

“鸽子汤不错,喝点。”

“谢谢爷。”夏初七莞尔一笑,带着一种彼此通透的心思,轻轻闻了一下,半眯着眼睛,猫儿一般的神态,甚是享受,“嗯,不错不错,果然很香,尤其想到这只赵绵泽的鸽子,啧啧啧,吃起来味道就更好了。”

她不客气的喝了起来。

那神色自若的样子,让某人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端着汤碗,他没有看她,却只淡淡说,“小马的伤彻底养好了,改日爷差人带给你。”

“小马?”

想到那一只她救过的鸽子,夏初七挑高了眉头,又开心了起来。

“好呀,不收银子的吧?”

赵樽的脸,顿时又耷拉了下来。稍稍叹了一口气,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宠爱的说,“何时阿七与爷说话,才能不提银子?”

夏初七噎了一下。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

小脸儿腾的一烫,她垂着眸子有些不好意思,赧然一笑。可还不等她开口表达她就爱钱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首富的人生理想,那人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深邃的黑眸迎上她热切的目光,犹自淡定地又补充了一句。

“银子的事,就爷来提好了…”

“你…”夏初七吸气,“想得美。”

结果这天夏初七还愣是没有出得了府。

吃了赵绵泽的鸽子汤,赵樽又他说身子乏,脑袋不舒服,她即便怀疑有诈,也不得不留下来给他按摩了一回,两个人聊了许久的天,气氛很是和缓,等她手都酸了,他才许了她回到耳房去休息。

一个累得腰酸手软的人,一头扎在床上,哪里还有出去做夜行侠的想法?

次日醒过来。

她洗漱时拿着那香膏子又研究了一回。

香味儿好像有些重,里面有馢香、沉香、藿香、甘松、丁香皮等东西,拿着她的牙刷子,在茶盅里盛了水,她试着用了一回,香是香了,可即便这是宫廷圣品,她也只能无奈的感慨,离后世的牙膏实在差别太大。

咕噜咕噜

她吐出一口水,目光一亮,回头望李邈。

“改日我做亲自研究一种牙膏子来,保管比这好用。”

李邈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

“楚七,你懂得真是多。”

“是么?可我不懂中和节”

与李邈说了老皇帝要在中和节上召见她的事儿,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李邈又与她说了一整套与中和节相关的习俗,听得她头都大了,仰着头呵了一口气。

“香膏子还不错,口气清净啊。”

承德院里静悄悄的,赵樽估计上朝去了,她没有见着他。却是在去良医所的路上,碰见了那个趾高气扬的骄傲小公主赵梓月。

有了昨儿的小风波,那小姑娘见着她仍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令夏初七奇怪的是,她只拿一双恶作剧似的得意小眼神儿瞄着她,却愣是没有上来耍她的小公主威风,也没有找她的茬儿。

难道小丫头转性子了?

看着她威风的领着一干丫头走过去,夏初七侧身在路边儿,分明又从她的眼底瞧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儿来。

有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