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女子名叫清儿,羽白心中暗想。

仔细的瞧了瞧那个叫玄峥的紫衣男子,羽白发现她能看清他的容貌。这个人,只是一看就能给人很大的震动,眉目用貌美来形容绝对不为过,可是却同泠枫一样,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阴柔。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高贵和霸气,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走到他的面前,羽白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即使他只是和颜悦色云淡风轻的看着你,也能让你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呀,倒是有点像那个夕黑(自从他黑了自己十坛子酒以后,羽白就叫他夕黑)。偷袭这种人?羽白看了眼清儿,心中佩服起她的勇气来。

“清儿的意思是,她原来的偷袭就没有成功过。这次的成功,说明了她的进步。”这时,一个如同泉水般的声音涌进羽白的耳朵,回头,看见了一个同清儿一样,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走来。

若是有此人在,温族何人敢称自己温润如玉?羽白细细的观察着那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心中想。

不同于玄峥头带象征着地位的金冠,他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发稍随着风轻轻飞扬。他白衣的前襟上,用淡墨点着几根翠竹,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增加了他的飘逸与风度。虽然没有玄峥夺人心魄的俊美,眉宇间,也没有清儿的斗志昂扬和玄峥的迫人气势,可是他有两人都没有的平和与安详。仿佛世间的纷争,都与此人毫无关系,世间的一切尘埃,也都近不了他的身。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带着如同深潭一般平静透明的心,俯瞰着芸芸众生。

“念远,还是你了解我。”清儿回头,撒娇般的说。

玄峥、念远…羽白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感觉到说不出的奇怪。

那个叫做念远的如玉男子温和的笑了,似乎对清儿的撒娇习以为常。可是玄峥却满脸的不以为然,说:“念远,小孩不是这样惯的。”

“念远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过是恼我此番胜了你。下回,我定不会再偷袭便是了!”清儿扬着下巴,话说的好不豪迈!

“大小姐,我拭目以待。”玄峥很不优雅的撇撇嘴,说道。

“念远,酒可取来了?”没有理会玄峥的目中无人,清儿笑盈盈的看着念远,问道。

“红烛、烈酒…我参照人间的把东西都备齐了。”念远笑的淡雅。

“红烛?你要同念远拜天地吗?”玄峥闻言,踱着步子走了过来,脸色颇为严肃。

“是我们三个要拜天地!”清儿伸出三个手指,在玄峥面前晃呀晃。

“啊,那到时也是我们三人一起入洞房?”玄峥脸上带上些危险的笑容。念远和清儿的脸瞬间红了。

“结拜!你这个满脑袋精虫的家伙!”清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掩饰涨红的脸,然后询问的看向念远,说:“红烛就插在地上?”

念远点了点头,清儿就努力地在地上插了三根蜡烛,然后面向东海方向,跪下。

“愣着干什么?”念远已经在清儿身旁跪下,而玄峥却怔怔的看着两人,神色颇为古怪。

“你当真要同我结拜?”玄峥沉下脸,问道。

“不是早就说好了,我们三人要结为异姓兄妹的吗?”清儿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理直气壮地说。

“你当真思量好了?”玄峥还是没有动作,惹得清儿一阵皱眉。

“这有什么可思量的?我们三人在这钟离山已经一同修炼了五百年,我以为早已情同手足。”清儿拉下脸,说道:“还是玄峥不屑与我等为伍?”

玄峥没有因为清儿的斥责而恼怒,令羽白惊讶的是,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容。

“你同念远倒没什么,只是你我两族如今已然交恶,你仍要与我这样身份的人结拜吗?你不怕日后两族交战时你被你狐族长老当成奸细斩了?”

字字的推却,可羽白却听出了玄峥语气中那种担忧和关心。

“你我三人要好,关他人什么事?我本就不属于那些个三四五六七八九,谁在乎那些老掉牙的长老?”清儿挥挥手,单手提起酒坛子向碗里倒酒,然后取出刀子,在心口处一剜。

“你!”看见清儿吃痛的表情,玄峥眼中一紧,而念远却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脸上保持的淡然的笑容。

“怎么样,够诚意了?”清儿将刀子置于碗上,在三个碗中各滴上了一滴。

狐狸的心头血…那代表着万年不变的契约。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清儿滴出的心头血,羽白心中竟有些微微的疼痛。

潇洒的一甩长袍,玄峥在清儿的另一边跪下,三人各拿起一碗酒,对天盟誓——

“皇天后土在上,我…”

那以后的话语羽白便再听不清了,只能看见三人的笑容,都那样的意气风发和那样的动人心神。

紧接着,羽白仿佛又处在一团迷雾之中,下一刻,羽白在一片悠扬的笛声下醒来了。

这笛声,好熟悉。

羽白揉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在心中想着。

空气中飘荡的笛声仿佛勾起了羽白内心的某些回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羽白走出了房间。羽白这边只顾着寻着笛声,一时间竟然忘了细看周围的路。待到羽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在一片竹林中了。

今日正是满月,随着羽白在竹林中穿梭的身影,玉盘一般的月亮在竹林当中或隐或现。似乎记忆中也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满月,也有这样的笛声。

倏的,羽白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不似记忆当中那样激情澎湃,今日的声音更加的空灵飘渺,似有缕缕的愁绪和淡淡的相思在中间。羽白睁眼,看着月亮,只觉得连月亮都被今日的笛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就在羽白渐渐陶醉之时,笛声突然停了下来,羽白瞬间清醒,并暗中心惊。怎么只是听着笛声就能如此失去心神?因为羽白也略通音律,所以便了解到,那吹笛者的修为必是高出自己很多,若他愿意,绝对已经可以用音律做武器了,而且一定是一击必杀!

是他!羽白猛地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山谷中用一曲笛子诓了自己一坛五百年桃花酿的小子。每每想起那夜,羽白都后悔不已。那可是五百年的佳酿呀,竟就被自己一时激动便宜了那个叫自己前辈的小子。正当羽白心痛不已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人正在向她靠近。

回头,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正穿梭于林中,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难道那吹笛子的人早就感觉到了,所以才停了笛音的吗?那么那人的修为果然超出了自己。

待那桃红色的身影近了,羽白才看清来人,竟是今日被自己好些羞辱了的温瞳。

“温小姐?”羽白颇有些奇怪,她是追着自己来的?

“羽少。”温瞳站定,气息并不是很稳。稳了稳气息,温瞳开口道:“羽少果然还是掩饰了自己的修为,温瞳自认为自己的修为虽及不上夕墨和泠枫,可是在各族子弟中也是可站的上游的,如今竟然根本追不上羽少的速度…”

原来,刚刚温瞳是要到羽白的居所去还羽白衣裳的,可是却看见羽白若有所思地出了房门。本想追上羽白,但羽白的速度越来越快,温瞳也不得不全力加速,才能不被越落越远。

“掩饰倒是谈不上。”羽白浅笑,说道:“只是不喜欢太费力气罢了。”

见羽白毫不在意的模样,温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拿了衣服到羽白面前,道:“今日多谢羽公子。”

羽白很是惊讶,接过衣服,说:“哪里,今日自始至终都是飞扬孟浪了,只怪飞扬求胜心切,才使得小姐失了颜面。”

比赛过后,羽白也是有些后悔的,她挑烂温瞳的衣衫本是想为朵朵出气,可温瞳毕竟不比男子,还是六尾的大小姐,自是受不得这种屈辱的。本以为这个温瞳会从此更加对她们三尾一族恨之入骨,从未料想自己会受到如此礼遇。

“羽公子不必如此说,瞳儿知道是之前瞳儿太过张狂惹人厌了。”说着,眼眶竟还红了。

瞳儿…

羽白愈发感觉这状况像极了江湖上那些同自己有过交情的女妖。

羽白隐隐嗅到了一丝麻烦的味道。

轻轻叹了口气,羽白从怀中抽出一方白色的丝帕,递了过去。

“谢谢羽大哥。”温瞳拭了拭眼角,说到:“羽大哥,你与其它三尾赤狐是不同的。”说完,便目光灼灼的看着羽白。

羽大哥…

羽白一阵头皮发麻。

“我…同其他三尾赤狐不同?”羽白挑着眉毛问道。

“是。”温瞳点头,说到:“羽大哥勤于修行,自是其他赤狐无法相比的。”

羽白垂着眼,没有出声。温瞳好似没看见,接着说到:“况且赤狐哪个不是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可羽大哥却不是这样的。”

“呵呵。”听了温瞳的话,羽白突然笑出了声音,道:“温小姐抬举飞扬了,羽飞扬是个道道地地的赤狐,同我族人无丝毫区别。”

“怎么会?若羽大哥生为女子…”

“我也会以能倾国倾城、魅惑男子为骄傲的。”只不过成绩太差而已。后面的半句羽白在心中悄悄地补上。

“不会的!我知道赤狐男子也是懂得媚术的,为的就是求得良偶,可这些天我从未见羽大哥留心过任何一个女子!”温瞳有些激动地说。这些天来,那些战败了的,比观战更加热心的就是去寻找配偶,到现在已经有很多温族子弟领了爱侣来禀报温瞳的爹了。可是羽飞扬,除了比试,就是带着妹妹四处游玩。这些天她也看明白了,是那金焕日日缠着跟着羽飞扬,若说断袖,那也是金焕,与羽飞扬是没有关系的。

“呵呵。”羽白的笑容多少有些冷淡的说:“你怎知不是我没遇到入得了我眼的?”

“羽大哥…”温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温瞳大声说:“不是的,羽大哥同那些只知道用媚术勾引他人的赤狐是不同的!”

一定是这样的,羽飞扬,是她温瞳…所以他一定是不同的。

“我知道外族只当我羽族爱修习媚术,男子贪恋世间美色、女子眷恋世间荣华,却无人顾及天下苍生死活。”羽白定定地看着温瞳,淡然的陈述着。

“你六尾温氏子弟都会修习奇门遁甲之术,那么一定会学习占星之术以辅佐你们的阵法。温小姐,哪个朝代的兴衰覆灭不是早就成为定数,为何竟会尽数算到我羽氏头上?”羽白甩开扇子,倾摇着,面色平静地说。

“就算怪,也只是我羽氏女儿顺应天命罢了。”见了温瞳很不赞成的表情,羽白说:“我知道你定会以为这是推托之辞,但温小姐,我三尾族人可曾用过一兵一卒?可曾害过一人性命?战争的起因不是羽氏红颜,而是人们无限的贪欲罢了,我以为这道理浅显,世人不明便也罢了,为何生为仙族的你们依旧如此想?”

“贪欲?”温瞳喃喃的重复这羽白的话,眼中的神色不明。

“也许会有人说是我羽族的媚术惑了人的心神,让他们神魂颠倒所以兵戈相向。”羽白此时背对着温瞳,看着天上的明月,漠然说到:“无论是怎样的世间绝色,若只道以色侍人的话,终究逃不过冷清悲哀的结局。红颜未老恩先断,后宫佳丽无数,媚术能一时迷了人的心神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我羽氏女儿却都可常葆几十年的圣宠不衰。”说到此,羽白停下,叹了口气,说到:“倾城之貌换不来倾城之恋,她们谁不是真真的付了一颗痴心出去,凭着一身的才貌性情换来了真情。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谁先付出了自己的真情,儿女妃嫔,哪个不是有所企求?我赤狐女儿才不在意那些个什么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看中了的男人便会付出真情,眼中再无旁物、心中再无旁人。试问,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的感情,又有几人配得到这样的倾世之情?那些帝王也不过是寻常男人,也期一份真挚情感罢了。”

“众人只看见了你们所谓‘昏君’对美人的予取予求,又有谁看见了美人一颗赤诚之心?但可笑的是,倾世之情的结果,竟大多是在国不成国以后,把爱人当成祸国殃民的妖物斩了。我羽族向来小心眼儿,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你说我祸国殃民,那我便真的祸给你看,反正论容貌,谁及得上我羽族分毫?”说到这儿,羽白语气中还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之感。

看到温瞳一脸震惊的模样,羽白淡笑着说:

“我自小就听我的祖辈讲述她们的事迹,看起来,她们似乎是将天下男人玩于股掌之中、闹得天下大乱的尤物,可谁心上没有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兜兜转转,无论男女,都是想要寻一个可以真正与你一生一世的良人罢了。都说我赤狐一族在修行上面生来惫懒,飞扬倒是以为是她们早已看透,不愿再凭着修行与你们争夺什么罢了。试问七族之中,谁有我赤狐一族逍遥?都说我们尾狐生来仙胎,可是如今我在这武试中看到的,哪里不是趋炎附势勾心斗角?与你们所说污浊不堪的人间,又有什么不同?若是这样,倒不如躲到谷中喝酒睡觉来的逍遥。”

月光淡淡的光华在羽白莹白的肌肤上覆上了层绵绵的纱,让温瞳的看的那么不真切。静默了好久,羽白噗嗤一声笑了,说:“温小姐,飞扬未想过要你从此对我族人有所改观,我羽氏媚术天下无双,与你们的奇门遁甲同属祖传密术,若要同你一般,用到武试上,也会要人命的。”羽白笑容坏坏的,让温瞳的心一阵狂跳。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以祸国殃民为己任的,如同你们几族的争权夺利、金族的贪财爱利,已然快要成为本性了。你们无视也罢、轻鄙也罢,都是改不掉了的。”说罢,羽白不在意的笑了笑,说:“今日飞扬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我族的媚术,找机会定会叫姑娘见识一番的。”说完,羽白还眨了眨眼睛。

温瞳知道这是羽飞扬在下逐客令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或者说,在他面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福了福身,转身向竹林外走去了。

见温瞳走远,羽白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脸上挂上些轻佻的笑容,对这状似空无一人的竹林说:

“听了这么久的壁角,也该出来叫飞扬瞧瞧了吧,笛子先生?”

第十五章

竹林依旧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可是就是不见半个人影,当然,除了羽白。

片刻后,一个轻快的乡间小调在林中响起。羽白刚刚有些许沉重的心情随着笛音变得轻快起来。

“在下今天可没有美酒傍身,没什么能叫你匡去的,所以不要再费心机了。”想起自己那坛子五百年的佳酿,羽白还会觉得肉痛。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把笛子兄和夕黑一起列上黑名单。叫柳沐风见了就揍揍完就丢出十万八千里去。

谁知听了羽白的话,那吹笛者似是委屈了,曲风一变,竟流露出了丝丝的哀婉凄怨。羽白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说道:“休想再乱我的心神,你当我有了戒备还会着你的道?”

羽白浅笑,准备运气真气辨别那人的方位,这时——

“飞扬,你可知,若用音律惑人需冒极大风险,因为必是知音人才会被乱心神。若是头牛在此,定会对我的笛声充耳不闻。”

那声音离羽白太近了,因为低音而显得沙哑,带着说不清的魅惑,不真实的让羽白觉得那声音是幻觉,何时吹在耳畔的热气又那样真切的引得羽白一阵轻颤…

迅速转身,见一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鼻尖对着鼻尖。

下一刻,羽白已经退到了三丈之外,这时她才看清了来人,那人一身玄色的丝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是夕墨是谁?

能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连觉察都没觉察得到…羽白头痛,看来在武试上拿第一只能是一个美丽的扯了…

瞄到了夕墨手中的笛子,羽白声音有些闷,问道:“那日的人,是你?”

“原来飞扬只记得在下的笛音。”夕墨欠了欠身子,笑容意味深长:“我是该喜自己音律精进了还是该悲生的太过平凡?嗯?前辈?”

那前辈两字咬得极重,提醒着羽白占自己便宜的事。

“是啊,我就不责怪你把我叫老了。”羽白点点头,表现的颇为大度。笑话,是你一口一个前辈的叫,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赔礼不是?那我那坛子酒算怎么回事?羽白在心中嘀咕着,幻想着夕墨被柳沐风的柳条抽打的场景。当然,以刚刚夕墨显露出来的修为,以上真的只能成为幻想。

听见羽白这样说,夕墨的脸色也非常的不好。羽飞扬一点都没有说错,确实是自己一直叫着他前辈,还自以为彬彬有礼…

“咳,是在下冒失了,不过,飞扬的豪爽,倒真有前辈的风范。”

三千岁的夕墨自然轻易的看出来羽白的软肋,更清楚怎样能让自己重新站得上风。果然,听到夕墨的话,羽白又开始心痛了。

见到羽白那般模样,夕墨脸上出现了些得意的神色。似乎忘了自己长了人家整整两千岁,好像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想要惹恼他激怒他。

“…”羽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不作声,也努力不表露情绪。

见羽白明显有赌气的样子,夕墨宽容一笑,看见了羽白手里拿着的衣服,夕墨说:“从方才温小姐的表现来看,飞扬此次的婚事大概不成问题。”

比赛时他同泠枫都注意过金焕的话,也就知道了羽飞扬似乎一直在为婚事头痛。刚刚见那温瞳满眼明显的爱慕之意,想必羽飞扬也不会没有觉察。

提起温瞳,羽白头又疼了。

见羽白露出了不悦之色,夕墨心中奇怪,问道:“怎么?不是想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夕墨可没忘,羽飞扬在台上说这话时,台下女妖陶醉而嫉妒的表情。

“那…”羽白此刻百口莫辩,那明明就是为乱她心神而随意胡诌的话。

“原来刚刚飞扬说的话都不当真。”夕墨脸上一冷,负手而立,望着月亮,道:“我本敬佩三尾四尾氏族的专一和忠诚,可原来也都是假装的。”

本来欲张口辩解的羽白听到夕墨的话,当真恼了,反倒不想解释了。甩了甩袖子,羽白神色带着些轻蔑,说道:“假装也比不装要好些罢,你们所谓的名门大族,如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与凡夫俗子也相去不远了。”

夕墨一滞,当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随即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族中老人常不齿羽族和金族的贪财恋色,可他们所作所为,又怎生不是贪财恋色?如今我倒有些明白了为何你竟不理别人的说辞,天天与金焕一起所谓何事了。”

“所谓何事?”没想到他会一下子提起金焕,下意识地反问。

“飞扬可是想要将羽白许配与金焕?”夕墨眼中带着了然的笑容,说道。

把羽白…许配给金焕…

羽白的脑海中立刻呈现出她同金不换躲在金库里日日数金元宝的场景,身上一阵寒冷。但是夕墨所说无错,她是真的有意将羽朵嫁给金焕,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届时不需解释很多误会,而且,这几百年的相处下来,羽白也蛮信得过金焕的为人,除了贪财,没别的优点…啊,是没别的缺点了。

“羽儿…金焕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会尊重她自己的决定。”羽白很严肃的点点头,说。

“说的好像金焕一定会钟情你妹妹一样。”夕墨哂笑,他似乎没有看错,金焕三句话不离的可是羽飞扬。

“若是羽儿喜欢金焕,那他即便不钟情,我也会叫他钟情。”羽白的声音阴森森的,在夜幕下的竹林中,有那么一点恐怖。

“当真?”夕墨扬了扬眉毛,问道。

“当然不当真。”羽白一脸的看白痴的表情,说:“当然要两情相悦才能得如花美眷,迫人娶妻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况且,嫁女儿给那个家伙,他得问我要多少嫁妆?

羽白摇着扇子,潇洒的身影和所思所想极度不相称。

“对了,飞扬,明日同泠枫的一战,可不是使些小计策便可获胜的比赛了。”夕墨正了正脸色,说道。

“我何时使过计策?都是实力。”夕墨毕竟跟金焕不同,羽白没法那么坦然得承认是自己猥琐,虽然,夕墨早在比赛时,就比任何人都要先看穿。

“对,是实力。”夕墨大笑道:“不过对泠枫那样的正人君子,使些计策可能倒会事半功倍。”

“我也是这样想的。”羽白下意识的接口。

“但是泠玡剑可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你们一冰一火…”说到这,夕墨便再不言语,摇摇头,走出了竹林。

东海之滨。

海浪在夜暮中翻滚,咆哮。

“一万年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袍青年男子模样的人站在礁石上,面对着大海。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都好像跟他是一个年纪。女子雍容美丽,男子剑眉朗目,身着玉色丝袍,可眉宇间却有些戾色。

“是呀,已经一万年了。”女子怅然说到。

那穿着玉色丝袍的男子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快神色,看了看前面的男子,又看着身边的女子,说到:“大哥!主公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一万年了!”

“混账!”白袍男子一甩袖子,那穿玉色长衫的男子立刻被击到一米以外,一缕刺目的鲜血从他嘴中流下,他惨笑一声,说到:“一万年了,她可有半点音讯?以她的修为,只要有一口气,也会让你知晓她的消息!可是一万年,就算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也可以修出人型了,大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给我住嘴!”白袍男子面露激动的神色,怒斥道:“你再说,我便没有你这个兄弟!”

“大哥!那玄峥是什么样的人,你知我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在主公之下?当年的那场战斗,以你的修为都无法靠近至一千米的范围内,你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要拼到连玄峥一万年都没了半点消息…主公…定是已经魂飞魄散了!”那男子情绪狂躁,双眼赤红的喊着。

“不可能。”白袍男子闭上眼睛,左眼流出一滴血泪。

“她说过,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她从来没有食言…”

右眼仿佛得到了召唤,妖娆的血色泪滴,应声落下。

“大哥…”那女子声音温婉好听,她看着白袍男子,说道:“不要同茂平生气了,他也只是不愿见你日日如此折磨自己罢了。”

“榕悦,莫要再为他说话了,他的心思,我,明白。”说完,他长叹一声,看着大海,一动不动,如同无悲无喜的雕像一般。

“说起来,我们也该动身去启云泽了。”榕悦柔声说:“那四狐,应该也已经选出来了。”

听到榕悦的话,白袍男子双目中似乎出现了些光泽,他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颤抖,问道:“那偈语所说…可信吗?不过是四个一万岁都不到的狐狸…如何靠得住?”

“你忘了那人对主公的感情了?若是他说有可能,便是真的有可能!”榕悦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