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棠懒洋洋的道,“结果这个老家伙,怎么也不上当,我当着他一干部下的面宣读诏书,那时候还年轻,一封诏书读得直透三重门外都能够隐约听见,眼看着他许多部下都按捺不住想要跃起,却皆被他以眼色止住!自始自终都没叫我抓到发作的把柄…说他是老狐狸,一点也不含糊!”
“因此贺之方即使收到了贵主与我过从亲密,怀疑叔父将借此复起的消息,也会以观望为上,最多有所试探,不可能立刻对我们动手。”杜拂日接口道,“但贺夷简不同。”
“这贺家小儿对贵主是当真动了心!”杜青棠冷笑道,“贺之方原本已经为他定了李家十七娘为儿妇,若是放在了从前,贺之方定然要用尽手段,绝了他尚主的念头,不过如果他看出元秀公主欲以下降于你的方式,逼着丰淳小儿重新起用我…哪怕只是用你,那么贺之方也一定会立刻改变主意的。”
“如此,这却给了贺夷简一个大好机会。”杜拂日若有所思道。
杜青棠颔首:“不错,对于诸镇来说,丰淳小儿不过是个黄口稚子罢了,他们畏惧宪宗皇帝、畏惧我,却对这小儿不以为然——若非这小儿登基以来对我一再打压,诸镇岂会在短短数年之中,对长安轻慢至此?换作了宪宗皇帝时,贺夷简再怎么爱慕贵主,借他十个胆子,也未必敢公然追逐贵主,使坊间议论纷纷!”
他冷笑,“贺夷简不傻,就算他傻,身后还有一个贺之方,贺之方定然会借口阻止贵主下降于你,说服李家同意退婚,让三镇一起设法为贺夷简请求尚主!你要知道,如果让诸镇来选择,与其让贵主下降我杜氏,他们绝对会全部选择让贵主下降河北!”
“诸镇一起请求,不是小事,到那时候,丰淳那小儿自然可以以此为借口,劝说贵主改变主意。”杜青棠淡淡的道,“贵主之所以选择下降你,有很大原因是因为皇室,这一点,丰淳那小儿不可能全然不知,贵主毕竟是他唯一的胞妹,丰淳总也不希望以旨意逼迫于她,所以,丰淳也希望将贵主下降贺夷简,这样一来可以阻止贵主下降我杜氏,二来,贺夷简倾慕贵主人尽皆知,虽然贵主将从此远离长安,但对丰淳来说,这却是贵主自请下降你后最好的结果了!”
杜拂日微微颔首:“所以如今最需要担心的不是今上或者诸镇派遣来的刺客,而是魏博的上表。”
“魏州距离长安虽然走水路也有几日光景,但对诸镇来说,兹事体大,必定以鸽信命这边的驻官代为上表——不出三日,魏博求尚元秀公主的表书,便会出现在朝上。”杜青棠微笑着道,“当然,那老狐狸知道我还活着,他也不会指望这么一封表书就能够成功,所以你真正的麻烦,其实在表书上呈之后!”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宫务
[更新时间] 2012-06-25 22:56:41 [字数] 3765
元秀接手宫务后的头一件事便是令人给裴氏选几个新的可靠的宫人伺候:“虽然事情是善音那狠毒心肠的小人做的,可你究竟是她的主人,未免有失察之责!何况郑美人至今不能起身,本宫也不好开口请五哥恢复了你的位份,因此人也不能给你太多,这些宫人都是掖庭特别挑出来的,都在宫里伺候了数年,多机灵不敢说,但素无劣迹,你自己选两个罢。”
裴氏颜色不减,但整个人多了一种弱柳扶风之态,听了元秀的话,呆了一呆才勉强笑道:“多谢阿家,只是妾身眼拙,当初…当初错信了…错信善音,以至于酿成大祸,如今又哪里敢自己挑人?还求阿家费一费心,替妾身挑选!”
“是你用人,又不是本宫用,怎能叫本宫代你挑选?”元秀和颜悦色的道,“或者你可以仔细问一问她们的性情所长再做决定也不迟。”说着看了眼殿下侍立的十几名宫女,为首的宫人正要说话,裴氏却摇着头一味的请求元秀做主。
元秀看了眼手边的其他宫务,皱了皱眉,到底还是道:“既然你非要本宫帮着挑,本宫便指了最前面的两个罢,若是不好,你再来回了本宫换人。”
裴氏见她亲自开口,大大松了口气,恭敬道:“妾身谢阿家大恩!”
“不过是两个人。”元秀翻看着手边的宫务漫不经心的说道,“行啦,你才洗脱了罪名如今怕也要好生调养几日,本宫叫采绿回头给你送些东西去!”
裴氏听出她的逐客之意忙识趣领着那两个被元秀点到的宫人告退下去。
她走了,采蓝使个眼色,其余没挑选上的宫人也纷纷退出,殿里只剩了珠镜殿的人,采绿在旁拿团扇为她小心扑着风,笑着道:“裴氏早先进宫的时候颜色好不艳丽,如今出了一回事,虽然依旧还是个美人,却仿佛生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会居然连自己挑选两个宫人都不敢了。”
“她啊,是怕担着责任。”采蓝小声道,“如阿家所言,先前善音虽然被杖毙了,但她也难脱失察之责,那善音是她自己带进宫来的陪嫁之人,这会身边要再补充人,自然就不敢自己挑选了,万一到时候再出事,就算旁人不怀疑她总拿近身之人当作替死,也必定要嘲笑她好歹也是裴家之女,居然连身边几个侍者都管束不好,太过无能!”
采绿眨了眨眼睛,不觉笑道:“这裴氏倒是越发的糊涂了,难道她还打算将来身边这两个侍者出了事,推到阿家身上不成?阿家都告诉了她,人是掖庭挑出来的,让她自己挑她不肯挑,阿家忙着旁的宫务所以随口点了最前面两个,又说若是不好再换…这话咱们殿里上上下下都听得清楚,再者,阿家挑了人,伺候的也是她,若是出了事,难道裴氏就能够逃得了?”
采蓝正要说话,元秀却忽然问:“韦华妃的孕事也传出来了吧?”
“方才阿家还没起来时,蓬莱殿就派了人来说,奴便带着阿家昨儿说的礼送过去了。”采蓝道,“韦华妃看起来精神倒还好,只是见了人笑得总有些勉强,手不时抚着小腹,听含凉殿里两个小宫女私底下议论,说耿静斋昨儿个给华妃诊脉时说,华妃这两日着凉所喝的汤药对子嗣不利,建议停了,华妃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元秀叹了口气:“这也是巧合了,当初华妃才病的时候,耿静斋也不是没去过,偏生那时候月份浅,便是耿静斋也没有断出来,如今断出来那药却都已经喝了下去了——那么现在呢?耿静斋可有说有无补救之法?”
“听说当时华妃也这么问了,但耿静斋说药已喝下,虽然能够缓解,想要完全无碍却不可能。”采蓝也有些同情韦氏,唏嘘道,“小产倒不至于,不过,华妃这一胎,怕是诞下之后,身子要比寻常婴孩虚一些,也只能到那时候慢慢调养了。”
“皇家自然不缺调养之物,只是胎里带出来的虚弱终究不比后天里面病一场那么简单。”元秀蹙起了眉,末了叹道,“倒是难怪华妃笑得勉强了!”
采蓝道:“好在皇后殿下并无不妥。”
她提到皇后,倒是提醒了元秀:“五哥昨儿歇在了哪里?”
“还是蓬莱殿。”采蓝道。
虽然王子节将宫务都交给了元秀处置,但彤史与侍寝记录的那几本册子,却没有拿过来,元秀也不想要——坊间有小姑代为管家的例子,却从来没有小姑去琢磨兄长的私房事的道理。
因此如今丰淳在什么地方过夜还是要问过了采蓝打听的结果才晓得,听了采蓝的回答,元秀点了点头,她神色淡淡的不见喜怒,但话说的却是:“五哥膝下一直没有嫡子,如今中宫终于有孕,自是难免欣喜,不过中宫既然有了身子,又为此连宫务都不管了,还是以静养为好,何况算上了中宫与韦华妃两处,这宫里也才五个子嗣,究竟太少了些,传话给鱼烃,后宫还是要雨露均沾的好。”
采蓝忙记了下来。
采绿插话道:“明儿就是齐王妃的生辰,礼是早就准备好了,延英殿的徐王殿下那里的礼单也帮着殿下看过了,只是方才延春殿的人过来禀告,说利阳公主在太液池边玩久了有些儿中暑,因此明儿不打算去了,想请阿家代为向齐王妃赔罪。”
“利阳中了暑?”元秀放下手里一本帐册微露怒意,“延春殿的宫人都在做什么?居然眼看着堂堂公主这样热的天在太液池边玩?!你亲自带人去一趟,把话给本宫问清楚了!将利阳的乳母带到珠镜殿来,本宫亲自来问她一问!”
“阿家且息怒。”采绿忙劝道,“奴这就过去问!”
“利阳如今怎么样?可有叫耿静斋过去看过?”元秀怒气不减的问道。
采绿忙道:“利阳公主只是在日头下面待久了有些儿发晕,听延春殿的人的意思似乎问题也不大,还请阿家宽心,若不然奴也不敢拖到这会才告诉阿家。”
“虽然如此但究竟是利阳身边的宫人看顾不周。”元秀想了一想道,“着掖庭再挑选一批人,将延春殿的宫人都换了!”
“奴这就去办。”采绿知道元秀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要将延春殿上下全部换过,不仅仅是恼怒那些宫人看拂利阳公主不当心,也有因为前段时间听说了王子节拉拢徐王却怠慢利阳公主的缘故,这是故意要拂一拂皇后的脸了——延春殿原本的宫人大部分是王子节安排的。
这边采绿禀告的事情才了,采蓝又读了一件事情出来:“赵芳仪说承香殿的冰不够用了,问阿家能够给她多一些?”
“她堂堂正二品芳仪,又是韩王与魏王的生母,尚宫局只要没昏了头,定然不会去克扣她。”元秀皱眉问,“怎么芳仪的份例这样少吗?”
“奴问过了情况,这回倒不是赵芳仪找事,而是因为之前皇后殿下还没查出有孕前,亲自主持宫务,也受五郎托付为阿家的笄礼操着心,五郎打算为阿家大办笄礼,皇后殿下担心内库储藏的冰不够,所以打算在笄礼前先省一省,从阿家离宫去紫阁峰避暑起,除了五郎外,连皇后自己的份子都减了三成,赵芳仪那儿虽然有两位殿下的例子补充,不过似乎也不从前用的随心。”采蓝斟酌着措辞道。
元秀听罢思忖了片刻,嗤笑道:“本宫的这个五嫂,当真是莫测高深,本宫如今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了?”
采蓝奇道:“阿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元秀淡然道,“本宫笄礼是七月廿五,说是七月里,其实也已经快到八月了,古语说七月流火,心宿西降,是暑气渐退而秋将至之时,那时候用冰恐怕也只有白昼,夜晚定然已经凉下来了,皇后啊这个借口分明就是故意要折磨六宫!这一手实在粗浅,连赵芳仪这样的都看出来了,赵芳仪挑了本宫才接手宫务时来告状,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发现这一点吗?只是本宫这会也不知道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了?”
“奴想着皇后这么做时也正是与五郎和好差不多的时候,是不是皇后殿下…”采蓝说的含蓄,但元秀已经摇头:“皇后一直以来手握宫权却宠爱不深,再者她本身性.子也是谋定而动,城府颇深!否则当初何以当先帝之赞?乍得宠爱因此得意忘形的事情不见得会发生在皇后身上!”
她想了一想,目中渐渐深沉:“本宫倒是非常好奇,她是怎么说得宠就得宠了的?”
元秀细细想了一想,对采蓝道:“叫霍蔚进来。”
采蓝点了点头,霍蔚过来时元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皇后是如何与五哥和好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的,你可知道么?”
“缘故老奴不知,但阿家若想知道经过,老奴当时人在宫里倒是听到一些。”霍蔚躬身回道。
元秀放下了一本帐册,拿起旁边一盏凉茶喝了口,道:“你说。”
“先前阿家还在紫阁别院里带着薛娘子避暑,孟尹遇刺后不久,宫里也出了刺客之事——”霍蔚这么一说,元秀便吩咐道,“既然说来话长,你且坐了。”
霍蔚忙谢了恩,坐下后复接着道:“当时长安满城皆惊,后来才知道宫里的刺客并非外人混入,而是宫里一个宫人——刺伤的也不是五郎而是太极宫的杨太妃!那次杨太妃派了人到蓬莱殿禀告皇后,因宫人惊慌之中撞见御驾说错了话,五郎大惊失色,这才有帝后和谐的消息传出!”
在这之前,丰淳其实已经连着几日宿在了蓬莱殿,只是从前丰淳待皇后虽然不能说如何亲热,但也不至于使皇后颜面无光,若是遇见了有事与王氏商议,在蓬莱殿多住上几日也是有的,因此那几日时宫里倒还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一直见到了丰淳误以为王氏遇刺失色,才晓得他对王氏上心的程度…
对于杨太妃遇刺之事,元秀已经听霍蔚说过了详细,此刻便抬手示意他噤声,道:“那么在此事前几日,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霍蔚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因着阿家不在宫里,老奴与采紫怕珠镜殿里的人因此懒散了,所以反而盯他们更紧些,那时候宫务是皇后殿下管着的,老奴并没有听到什么。”
元秀对他这样的回答也不意外,王子节不管怎么说,从手腕上论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若是掌着宫权时连几件事情都瞒不住,早就不会混到这一步了。
如今见霍蔚也不知道,元秀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线索来源,只得叹了口气,正欲让霍蔚先退下,却见他沉思道:“有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是什么?”元秀问。
“昌阳公主下降后的次日,邓国夫人曾经奉诏入宫,在蓬莱殿上待了片刻就走了。”霍蔚道。
“邓国夫人?”元秀沉吟,“算一算时间,她应该一出宫就去了翠微寺吧?”
她不禁想到了王展。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生辰
[更新时间] 2012-06-25 22:57:11 [字数] 4117
齐王妃的生辰办的很是热闹,长孙明镜本就是长安世家女郎,没出阁时就交游广阔,如今从前的玩伴多半都嫁在了长安——若不是齐王被宪宗为了琼王的缘故打发出去就藩,原本长孙明镜也是可以继续留在长安的。
因此这回帖子一发出去,几乎接到的人都来了,宫里宫外几位公主的驾临更是让她长足了脸,连带着哥舒夭娘都被准备出来一同帮着张罗。
这样的日子里长孙明镜自然是一身王妃礼服,绛色深衣上暗绣鸾鸟牡丹,牙色青鸾织成诃子,腰里束了珍珠扣,下面系着朱色八幅裙,满头青丝绾了一个隆重的四环望仙髻,珠环翠绕,脖子上挂了璎珞圈,臂上金玉镯子成双成对,所挽的长帔锦绣连绵,几欲珠翠争辉。
哥舒夭娘甚是识趣,特特穿了一身粉红底儿绣着寿纹的翻领胡服,头发也只简单的挽了个堕马髻,随便插了两支玉簪子,这样既方便行动又不夺长孙明镜风头,她原本就不是以容貌引人注意的美人,全因为自幼习舞养就了一副天然的媚骨,如此一遮掩倒显得七分容色只剩了四五分。
元秀到的时候长孙明镜从前闺阁里的女伴已经到了大半,公主里她却是头一个到场的,这也不奇怪,两位大长公主当然不可能亲自到一个晚辈的生辰上来祝贺,在公主这一辈里,平津、宜安两位公主都远在封地,嘉城公主不问世事,一心惦记着七月过了就去出家,再往下昌阳公主已经下降,在宫里的公主里面虽然最长的是东平公主,但这一位才被赐了婚,如今正忙着,自然也是无暇前来,如此自然是元秀先来了。
公主亲临,长孙明镜虽然是嫂子,自然也要迎一迎,到了车边却见元秀正被扶下来,穿了酡颜底对绣仙鹤对襟越罗夏衫,金泥紫绶藕丝裙,腰上束着绮纨,一块翠色欲流的童子捧仙桃玉佩煞是应景的坠在了裙边。
“三嫂怎么亲自出来了?”元秀含着笑对长孙明镜行了个家礼,道,“我来的迟了,今儿吉祥话想必三嫂已经听腻,在这里再祝三嫂一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罢!”
仙鹤与仙桃都是与生辰有关的吉祥之物,元秀这一身装束显然是特别选过的,长孙明镜与她本就没有什么过节,如今自然是分外的客气:“九妹妹还是头一回到你三哥三嫂这里来,岂能不亲自迎接?”说着抿嘴笑道,“当初就藩的时候九妹妹年纪还小,那时候我就想着你长大了定然不逊色于文华太后的,如今看着你从车上这么一下来,生生得像一尊玉人也似,竟着得这庭中都亮了许多!”
“是吗?这也是三嫂治家有方,将这庭院也收拾得好,却哪里是我的缘故?”元秀拿团扇半掩了嘴轻笑,道,“八姐这会子忙着婚事,因此今儿没空出宫——利阳却是昨儿个贪玩,在太液池边中了暑,因此今儿过来不了,叫我千万与三嫂赔个罪,莫要与她计较。”
“十一妹这话说的!”东平公主不来,长孙明镜早有准备,利阳公主虽然是个意外,但利阳公主身份已去,又不是丰淳同母所出,年纪又小,她来与不来,长孙明镜还真不太放心上,反正元秀已经到了,自然不会计较,忙作关切状问,“怎么好端端的会中了暑?今儿可好些了么?”
“都是宫人不当心。”元秀微微一笑,“打量着阮芳仪去的早,十一妹没有生母看拂呢?昨儿我已经吩咐了采绿把延春殿上上下下都交到掖庭去按着宫规处置,另外择人去伺候十一妹了——也幸亏十一妹没有大事,否则那起子不长眼的奴婢,也不必麻烦掖庭,直接打死了才好!”
长孙明镜吃了一惊,留意了下她身后,果然元秀那两个极少离身的大宫女里面只有采蓝在,另一个却是采紫,显然采绿这会还留在了延春殿里敲打新去侍奉利阳公主的宫人。
中宫有孕的事情,如今长安上下是早就知道了,若不是中宫因此把宫务都推给了元秀公主,自然也免了命妇进贺,少不得长孙明镜还要进一回宫向皇后道喜,虽然如此,礼也是少不了的。
但元秀才接手宫务,就因为利阳公主发作了延春殿足足一殿人…这分明就等于在说皇后照拂公主不力!
长孙明镜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一副由衷的庆幸道:“十一妹没事便好,可怜见儿的,如今这日头这样大,到底还是要小心些的好。”
元秀也不指望她会立刻表态,点一点头左右看了一看问:“钊郎呢?”
“他啊如今正在书房里,大王拘着他问功课呢。”长孙明镜提起独子不觉真心实意的笑弯了眼,道,“说起来他也很久没见过九妹了,我这便使人叫他过来给你瞧一瞧。”
“是要叫过来看一看才成。”元秀微微笑道,“今儿十弟并銮郎、鑫郎都来了,一会他们几个小郎君玩到了一起,怕是我想看啊都找不到人影!”
徐王过来,长孙明镜倒没觉得太过意外,但丰淳的长子与次子也过来,她也不免一怔,忙向四周打量着奇道:“十弟他们人呢?”
“銮郎非要自己骑马,十弟和鑫郎听了也这么要求,我便让侍卫带着他们跟在马车旁走,结果才进了坊门,他们却一定要自己骑到王府门口来,我想坊里不比街上行人多,让侍卫在旁看着,慢些也是可以的,只是日头太大,便先到三嫂这里来讨碗水喝。”元秀不在意的说道。
长孙明镜心里斟酌了一下,按理说这三位都是她的小叔和晚辈,不亲自迎接倒也无妨,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三位的爵位却与她的丈夫是一样的,而且元秀公主都说了要喝水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那三位,那么她到底是陪元秀进去还是在这里等…
元秀建议道:“不如着人去叫钊郎过来迎一迎十弟他们,虽然是叔侄,可年纪都差不多,兴许比陪着咱们说话有意思呢?”
长孙明镜借势下坡,点头道:“九妹说的是。”
姑嫂两个携着手向里走去,走了两步,长孙明镜才想起来一事,不由低声问道:“十妹…”
“她啊,想是会晚些过来吧?”元秀抿了抿嘴,淡淡的说道。
长孙明镜也是机敏之人,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缘故,云州公主因为与郑纬同游时、受郑纬当众殴打胡人连累被弹劾,受了皇后斥责,又被吩咐禁足宫中,郑家父子也受到了申斥,两人这段时间自然不便见面,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云州公主请求出宫为嫂子庆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位公主性情刁蛮,想来无论是皇后王子节还是元秀公主都不会为了这等小事为难她——只不过出了宫后,云州公主总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与情郎去见一见,这才会轮到长孙明镜这边。
长孙明镜不由微微一皱眉,随即若无其事的道:“这也无妨。”
元秀笑了一笑,也不去说破。
两人到了后面厅中,先前到了的长安贵妇顿时纷纷起身给元秀行礼,元秀笑容可掬道:“今儿本宫来是为了给自家嫂子道贺,咱们用家礼便是,你们也不必拘束。”
长孙明镜从前相交的多是世家之女、官宦千金,这些人这会都已经出了阁,嫁的也是官家,有几个在进宫时还遇见过元秀几回,因此元秀这么说了之后也不再拘束,其中有人还笑道:“咱们今儿过来除了为了看寿星,再有就是等贵主了。”
“可不是么?贵主姿容如今瞧上一眼,竟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另一人笑着接口。
元秀抿嘴道:“这却是要叫三嫂恼本宫了,明明是三嫂的寿辰,你们却只管拿本宫打趣?岂非冷落了正主儿?”
正说着,长孙明镜惦记着元秀刚才说口渴,命人呈了酢浆上来,众人分饮,外面有使女来报:“琼王妃到了。”
其实陶景年这个时候过来落在了元秀后面多少有点失礼,一来她是王妃,论起来还要向元秀行国礼,二来当初琼王与丰淳争位,后来丰淳胜出,如今正是他们做底伏小的时候。
长孙明镜听了,笑了一笑道:“九妹你请在这里小坐,我出去迎一迎你六嫂。”
“三嫂只管去。”元秀点头道。
如今这厅里以元秀身份最高,长孙明镜倒也不担心离开后元秀会被冷落,她才出厅门便有人上前与元秀搭话,笑着道:“贵主今儿来得却早,原本臣妾听说中宫有孕,为专心安胎将宫务都托付了贵主,还以为贵主这会未必有空前来,想想也是,六宫之权何其重要,中宫之所以托付贵主,定然是贵主聪慧能干的缘故。”
元秀对长安贵妇认识的不多,见眼前的妇人细钿礼服,装扮不俗,虽然说的是奉承的话,但也不叫人厌恶,便笑着问:“夫人恕本宫眼拙——”
那贵妇见状忙在座上欠了欠身道:“妾身姓冯,夫家博陵崔氏!”
“原来是冯夫人。”元秀心念转了一转,已经知晓了这妇人来历,不动声色的道,“夫人看年纪比本宫的三嫂似乎要长一些?却原来也是闺中知交吗?”
冯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微笑道:“让贵主见笑了…妾身是跟着夫家四姑来的。”说着她看了眼上首之人,坐在她上首的是一个华服女子,闻言对元秀点了点头,清声道:“妾身博陵崔氏,夫家已殁,从前与齐王妃乃是旧友。”
这崔氏看着倒与长孙明镜差不多,元秀见她态度冷淡,面上笑容也淡了下来,只点了下头便转过头去,表示不想再谈下去。
元秀偏头时恰看到了一个粉衣女郎从厅前走过,她觉得眼熟,想了一想才想起来是哥舒夭娘,不免又想到了从前观澜楼的经历,复想到了云州身上,神色之间顿时有些阴沉,见她如此,原本想继冯氏上去搭话的人顿时都止住了。
厅中因此有些寥落,好在没过多久长孙明镜就带了两位客人进来,除了陶景年外还有一个紫衣女子,见到这紫衣女子元秀也不免站起了身招呼道:“二嫂与六嫂到得真巧!”
“九妹今儿却把我们都比迟了。”代王妃也是崔氏之女,与代王感情颇佳,虽然年纪比长孙明镜要长些,但气度却也更为从容,她和厅里许多人也是熟悉的,尤其方才的冯氏与崔氏还是她的亲戚,一路招呼着被推到了上首的地方坐了,陶景年跟在了代王妃身后只是文静的笑着,神色之间颇有些郁郁寡欢。
元秀立刻注意到了,只是想了一想也没有多嘴,问长孙明镜:“三嫂,那三个磨人精可到了?”
“方才二嫂到时他们也到了。”长孙明镜笑着道,“都是钊郎淘气,见着了马儿也嚷着要爬上去,结果惊了十弟的坐骑…”
元秀不觉脸色一变!
长孙明镜赶紧道:“侍卫都在旁边看着,所以倒没出什么事,只是钊郎被弄脏了衣服,十弟与銮郎、鑫郎都赶着跟他一起去更衣,说过会再来给咱们见礼。”
元秀这才放下了心,不免啼笑皆非道:“在宫里时他们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来给三嫂贺寿,谁曾想到了王府却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要去玩——这算哪门子的贺寿?采蓝你去把人都给我叫过来,正经的贺了才准去!”
采蓝刚答应了一声要离开,长孙明镜已经出言挽留道:“蓝娘先留步。”复对元秀笑道,“九妹放心,原是我说的漏了,方才进门时他们就已道贺过了,是我见他们年纪仿佛喜在一起玩耍,叫他们陪着钊郎进去,这才没有先过来的。”
“既然三嫂准了,那这回便不与他们计较罢。”元秀这才转嗔为喜,姑嫂们说着闲话——大部分是元秀、代王妃与长孙明镜说着,琼王妃陶景年今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之间总显得落落寡欢,话语极少,如此片刻后,元秀照例装着糊涂,代王妃居长、长孙明镜是主人,对望一眼却不能不问了:“六弟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这儿有什么怠慢之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郑敛
[更新时间] 2012-06-25 23:39:17 [字数] 2414
齐王府中正热闹时,数百里外的平津公主府里蝉声悠远,衬得夏日越发漫长而寂静。
正堂门窗紧闭,因此而略显阴暗,众侍都被斥退,平津公主皱着眉看着面前一脸不服之色的郑蛮儿:“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没去什么地方。”郑蛮儿一口否认,平津公主定定看了她半晌方道:“那么昨晚你为何不在自己屋子里?”
郑蛮儿不假思索道:“母亲你可不要被人给骗了,昨晚我几时离开过屋子?当真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你自己心里清楚。”平津公主冷冷的道,“昨天是我自己在你屋子里守了半夜——你不要问蜻蜓和蝴蝶做什么没有告诉你,是我不许她们说的!如今这府里,两个使女我还使唤得动!”
郑蛮儿张了一张嘴,末了委屈道:“我不过是觉得此处无聊,所以出去散了散心——”
平津却不吃她这一套,径自打断道:“无聊散心?三更半夜的你散什么心?就是长安繁华之地,以你出去的辰光又能看到什么?”
“母亲!”郑蛮儿眼珠转了一转,索性扑到她怀里撒娇起来,平津这回却没有依她,而是狠了狠心依旧冷着脸把她推开,轻叱道:“你给我说清楚!好好儿的女郎家,你究竟想做什么?”
郑蛮儿见状,眯起眼:“母亲可要我说真话?”
“当然!”平津微怒道,“若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去见了父亲。”郑蛮儿慢条斯理的说道。
平津先是一怔:“韦坦到了附近为何不告诉我?”随即明白过来,郑蛮儿可从来没叫过韦坦父亲,她所承认的父亲自然只有郑敛一个,平津公主的封地距离洛阳不远,若有快马一个晚上来回那是足够了…可堂堂郡主,深夜独自往返,平津想一想都觉得提心吊胆,她面上渐渐露出了怒容:“你好大的胆子!”
“我去见自己父亲有什么胆子大不大的?”郑蛮儿与贺夷简一样,都是深知父母溺爱于己,舍不得重责的,因此对着平津的怒火丝毫不以为然,“从前在长安的时候路途遥远也就罢了,如今隔着这样的近,我见一见自己生父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平津张口欲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顿了一顿才冷冷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看想看看他罢了。”郑蛮儿懒洋洋的道,“父亲虽然得了一个开国县男的爵位,可比起公主衔来可差得太远了,就是我这个郡主,也比他如今高许多,难道母亲还担心我住进开国县男府上去不成?”
“…”平津最不愿意与女儿谈的便是郑敛,她原本发现郑蛮儿深夜不知去向,还以为女儿可不要在封地这里做出什么事情来——郑蛮儿与卢却敌的婚事可是丰淳所赐,何况即使是平津私下里也不能不说卢却敌确实是个人才,郑蛮儿若没有郡主身份配他当真是不够的。
如今听说她既然是去见了郑敛,对于自己的这个前夫平津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当初虽然和离是她提的,被嘲笑的也是郑敛,但若非郑敛冷落自己在先,宪宗皇帝那么疼爱自己的长女,为她精心挑选的驸马,究竟不俗,平津对这个前夫并非全然忘情,此刻便不想再谈下去,起身道:“你若是一定要去见他也无妨,只是身为女郎又有婚约到底还是避讳些的好,下回出去多带些随从,另外不要再三更半夜的跑出去了,你以为现在的世道很太平吗?”
“母亲总是这样,听见了父亲便就要我闭嘴,却也不想听我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郑蛮儿撇了撇嘴角伸手扯住了平津的袖子,平津厌烦道:“他一个开国县男能够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们?再说他的消息多半是洛阳与左近的,咱们迟早要回长安,谁耐烦听这里的事情?”
郑蛮儿冷笑道:“正是与长安有关!我们到这里都过去了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听说长安先出了任秋案,接着七姨下降,现在八姨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咱们的礼送的也不少,私下里探五舅舅的口风也不是没探过,难道母亲不觉得五舅舅短时间里压根就没打算召咱们回去?”
回长安是平津公主如今最关心之事,闻言不觉惊道:“这是什么话?”
郑蛮儿卷了卷臂上宽袖冷笑道:“父亲那边得到了郑家族里的消息,说四房里的纬郎多半要尚主,因知道父亲的才能,所以打算等赐婚的旨意下来后,想办法劝说五舅舅把父亲调到长安去任职!当初咱们被迫自请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家事么?若是父亲去了长安,五舅舅为了不让皇家生出许多谣言来,自然是不会愿意我们早些回去了!”
平津公主不觉变了脸色:“这消息当真你是父亲说的?”
“我骗你做什么?”郑蛮儿沉着脸道,“先说好了,若是咱们早日回长安,那么父亲恐怕很难调过去了,如今郑家替父亲打算的位置盯着的人多得很,即使这样父亲还是替咱们想的,母亲你且想一想怎么办吧!总不能叫父亲一味的委屈吧?”
平津原本情绪复杂,闻言不由大怒道:“你怎知道他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全为了我们考虑?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愿意去长安!只想着在这里陪着他如今的妻子儿女过日子!”
“当初皇外祖选父亲为母亲的驸马正因为父亲武功卓绝、有大将之才!”郑蛮儿撇嘴道,“因着与母亲和离的缘故父亲离开长安在洛阳一待了这许多年,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母亲还要这样说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着她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平津公主正欲发怒,然而她究竟不比郑蛮儿,心思要深得多,将郑蛮儿转告的郑敛所说的消息仔细琢磨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正如郑蛮儿所言,郑敛才干无可指责,毕竟宪宗皇帝亲自挑选之人,对这个长婿,宪宗皇帝也是极为喜爱的,看宪宗皇帝对臣子的喜好,只看杜青棠就知道,若是等闲之辈,是入不了这位英主的眼的。
而当初平津公主因受冷落,与韦坦相恋,请求和离后,宪宗皇帝为了补偿特封郑敛为开国县男,在洛阳派了一个闲职给他,此后两人便再无往来。
郑敛如今这么做,绝对不会是因为旧情难忘——平津与他虽然曾是夫妻,然而如今已经各自嫁娶,对于郑敛的性情,平津也是了解的,此人极为注重礼法,藕断丝连之事是万万做不出的。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已经恩断义绝的郑敛放弃前程也要帮助她们母女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