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没将姑太太一家放在心上,金风华刚回到家就得了大少爷可能会判处斩的消息,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带着观棋就进了书房,仙衣见状也不打扰,老实将买的东西带回了正房。
“说吧,怎么回事?”金风华算了那么多,却没想到崔公公的早死竟然牵扯了那么多变数。
“京里来的消息,说那事儿是曹姨娘的兄长联手嘉玉公主的庶玄孙做下的,嘉玉公主已逝,次孙家中只有一嫡一庶两子,次孙前些年得了花柳病死了,正房的妻子又常年卧病,这次嫡子一死,正房的太太也跟着不好了,整个二房就算全落在这庶孙手里了。”观棋躬身低头回道。
“到没瞧出来,曹姨娘的兄长到是个有本事的。”金风华知道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曾嬷嬷在大夫人跟前挑唆没的,却没想到平日里张扬脑子不好的曹姨娘却有个心思缜密的兄长。
“那曹姨娘的兄长在那庶玄孙划到正房太太名下后,便被送到了西南,好像是做生意去了。”观棋又继续道。
金风华拢起眉头,拿出角落放着的舆图,敲起了桌子,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我知道了,横城那边怎么说?”金风华将舆图收了起来,拿起了毛笔问道。
观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金风华。金风华先是没接,而是在信纸上写寥寥几个字,便放下毛笔将那书信放入信封,封上信口。
“将信送到京城去。”金风华拿过观棋送来的信,又将自己刚刚写的信放在观棋手上道。
观棋应声,转身就出去送信了。
金风华慢慢拆开信封,里面两页信纸被写的满满的,金风华几乎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便将信与信封一同扔进了火盆里。
又过了几日,正月十五终于过去,仙衣算是能狠狠歇一口气了,金风华也随后恢复了每日去学馆的生活,为着二月马上就要来临的县试,原本仙衣也该跟着去蒋太太那里继续学习的,可蒋太太知道科举前的准备工作极为重要,便让仙衣待到金风华考完,再回学馆继续学习,不过平日里也留了功课,让她将之前学过的面对不同品级的贵人行不同的礼仪,以及遇上不同喜好的妇人穿什么样的衣服,统统记在心里,融会贯通,这期间即便仙衣不用去蒋太太那里报道,蒋太太也会派身边的嬷嬷过来不定时抽查。
仙衣本以为可以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却没想到县令的太太居然会下帖子给她,邀她去县令府游玩,仙衣当场就觉得此事不妥,她和县令太太无亲无故,甚至之前都没有见过,到是她清楚县令的千金对自己的夫君有了心思,所以这哪里是去游玩,分明就是一出鸿门宴,然而民不和官斗,她还非去不可,所以原本的好心情一下被冲了个干净。
金风华心情原本也很好,他正拿着一支玉蟾含珠的簪子插入仙衣的发髻,这是他这几日的劳动成果,怎么瞧都比外头卖的首饰强上一万倍,再见仙衣一身的浅绿,配上碧绿的簪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清爽,再抱进怀里,软软糯糯,甜香迷人,好一会儿都舍不得松手,直想着之后再给仙衣做点什么,将她的美好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整日瞧着也能赏心悦目。
他正心痒着考虑要不要拉着媳妇做点运动,却没想到蠢蠢欲动的兴致居然被县令太太的帖子给打击了,他原想着牛大姑娘看了自己有妻有子便会改了主意,却没想到这一家子脸皮都厚,居然找上了自己的媳妇儿。
“约了什么时候?”金风华将仙衣放在自己的腿上,问道。
仙衣早就习惯金风华这种肆无忌惮的粘腻,而且最近还有发展到旁若无人的趋势,哪怕她这种内心很熟的老熟女都有些抵不过这人的热情。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对金风华来说,说不定就是个一时喜爱的玩具,说不定哪天他换了口味,她这个旧玩具就要给新玩具挪地方了。
“说是三天后。”仙衣靠在金风华身上,翻着手上的帖子道。
“好。”金风华眼一眯说道。
仙衣还以为金风华是应下那日让她出门,便没在意的将帖子放在桌上,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玉蟾不大,可刀工极佳,就算仙衣没有受过蒋太太的培训,身为金家家生子的她也绝不是个眼拙的,这玉蟾要是放在京城,不说玉料,就是光这手艺,都能炒到上百两的价格。
“夫君,往后头面首饰衣料鞋子,当真不要我买了?”仙衣还是觉得没法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包下妻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所有的用品,这若是换个女人,不说是穿越女吧,就是本土女都能吓出毛病来。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自然要将你打理成最美的样子,除了我,谁还知道你的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金风华已经扯开了仙衣的袄裙,暧昧的在仙衣颈脖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仙衣还在烦恼三日后要去县令府上有一场硬仗的时候,就在接到帖子的第二日,仙衣又得了县令府上的消息,说是县令太太因病不能待客了,只得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算是致歉。仙衣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那嬷嬷离开,她都没想明白,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的事儿?她不想去县令府,县令的太太就病重了?
第五十三章
二月二龙抬头,在仙衣这里不但是个节日,还是金风华的生辰,在金府的时候,仙衣只是大约知道金风华比自己大一二岁,只待到成亲之前,交换庚帖的时候,仙衣才知道金风华具体的生日,在这个时代人们都爱过虚岁,仙衣去年也刚过十五岁及笄的生日,所以算起来,这应该是金风华十六岁的生辰。十六岁,在仙衣的印象里连成人都不算,可在沛国却有好些人家都有了子嗣,算是顶起门户的青年人了。如今他们已经分家而居,家里最大的就是金风华,所以仙衣对一家之主的生辰很是重视,哪怕不是整寿,她也很用心的在准备。
金风华在学馆里人缘很好,不过经常在一起的,除了上次说的张学子外,还有同班的油盐铺少东家丘学子以及府城主簿的儿子梁学子,这四人当中,张学子算是和梁学子有亲,张学子的媳妇梁氏是梁学子的堂姐,上次给梁氏带消息的就是两人的姑妈京城的梁家人。金风华生辰,哪怕学馆的其他人不请,也要请这四位过来喝杯水酒,好好联络感情,这不但不会失了礼数,将来若是要走仕途,官场没个朋友是不能的。
仙衣除了准备席面和请帖外,还特意从很早前就抽了时间出来给金风华从里到外准备了衣物,发冠她是没那手艺,可发带却亲手绣了一条,再加上鞋子和袜子,是一件都没少。说来也是好笑,有哪家的富贵人家是丈夫给妻子准备衣物的,就连妻子给丈夫准备衣物也是亵衣之类的,外衫不过意思意思做个一两件,其余都是外头铺子或是家里的针线房准备的,也就金风华那个没羞没臊的霸道的要命,连带着她也不好意思偷懒,不说衣物,就光荷包香囊她都做了好几个了。
只是仙衣满以为金风华不说欣喜若狂也会欣慰赞许,却没想到金风华虽然将衣服穿上了,脸上到不大高兴,直接就与仙衣道:“往后只需给我做荷包香囊就好,衣物除了亵衣外,外衫还是交给外头人做就好。”
仙衣还以为金风华嫌弃她的手艺,可没出息的她却不敢对金风华有所怨言。
哪知金风华像是看出她的别扭,直接将她拉进怀里,吻得她几乎眩晕过去,才道:“针线对普通人来说,容易坏了眼睛,你这双明眸可是我的东西,若是坏了,我会不高兴的。”
仙衣这才恍然,她那时候照顾韩姨娘的时候就知道,因着韩姨娘当初月子就没做好,然后又整日绣东西贴补家用,所以平日里只要稍稍站的远点,她就不大看的清人了,而且对着烛光什么的,还容易眼红落泪,眸中的光彩是越来越少了。
看着金风华出了门去的背影,仙衣脑海里突然想到这么一句:爱情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金风华是不是爱她,他也从来没有说过,然而这么些日子以来,哪怕是他的大男子主义,也全是为了她好。一时间仙衣都茫然了。
金风华的生辰正好在县试之前,学生生辰自然没有老师前来祝贺的道理,所以这一日就请了金风华的这几个好友,连带着他们带着家眷也跟着进了金宅,入了仙衣为女子准备的花厅。
二月天气还寒,仙衣穿着浅粉的袄裙,带着金风华为她做的迎春头面一套,从步摇到耳坠无一遗漏,就连腕子上那一对细金的镂空镯子也是今儿早上金风华给她的,那雕工完全一致,仙衣只需一眼就知道又是金风华所制,特别是饰品的内壁,金风华很喜欢留下一个符号,也只有仙衣知道,那是牡丹的剪影,与她锁骨所刺略有相似。
来的娘子们都不算陌生,就只有丘学子的媳妇甘氏由于之前一直在府城伺候公婆,这才是仙衣第二次见,三位学子年纪都比金风华大,他们的媳妇自然也不会比仙衣小,只是仙衣本来芯子就不是个小萝莉,再加上有蒋太太的教导,多数时候大家都聊的很愉快。因着都不是外人,梁氏坐在仙衣旁边就开口道:“你晓得县令太太得病的消息了么?”
仙衣点头,前阵子县令家还派了嬷嬷过来解释。
“我听说啊,不是县令太太病了,是他们家大姑娘病了。”梁氏是个奇怪的人,她喜欢听八卦,也喜欢到处和人聊天,但是有趣的是,她在外头人跟前只听不说,而这些八卦她都留着与仙衣等人私下一处的时候才如倒豆子一般的全掏了出来,所以和她亲近的人,她从来不说人家是非,这也是仙衣爱拉她一起玩耍的原因之一。
仙衣一惊,掩口道:“不能吧。”
“可不就是…我也听说了。”梁学子的娘子霍氏因着与梁氏有亲的关系,也与仙衣经常来往,“他们说牛大姑娘院子里死了人。”
“死了人?”甘氏胆子小,听到这个脸都白了。
“可不是死了人么,而且还是个男人,死在牛大姑娘的净房里了。”梁氏撇撇嘴,不屑道。
“那…那牛大姑娘的名声不都毁了么。”甘氏哆嗦了一下,小声道。
“县令一直说那男人早就死了多时了,而且男人死的时候,姑娘的净房可是有人打扫的,根本没瞧见人。可谁知道是不是掩饰,再说了那男人不管死了多久,被找到的时候就是在姑娘的净房里,那是说破大天去,也圆不回来了。”梁氏甩着帕子讥笑道。
霍氏忙是点头,又拉着几人低声道:“你们晓得那男人是谁?”
众人都是摇头。
“是府城皇商刘家小妾的兄弟,平日里仗着是刘家的便宜小舅子,在临清可横了。”霍氏接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轻轻道:“我娘亲戚是仵作,这次被县令找去了,我和你们说,那刘家的便宜小舅子是得马上风死的。”
“哎呀!真是的!”甘氏被恶心的够呛,捂着嘴道:“那牛大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还嫁人呢,身上都扯上官司了,且不说那混球是怎么进的县令府,就说那死因,牛大姑娘就全毁了,更何况刘家那小妾平日里还挺得宠,她唯一的兄弟死了,还能罢休?就算是县令也要被惹一身骚。”梁氏冷哼道。
仙衣算是开了眼界了,也不知谁那么恨牛大姑娘,居然弄这么一招去整她,要说牛大姑娘偷人她可不信,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心里又想着金风华,怎么会去找个混球偷情,这事儿一爆出来,别说他们之前宵想的金风华了,就算有点家底的也不可能娶了牛大姑娘,再怎么说县令也不过是个地方小官,又没个根基,谁也不会因此牺牲一个儿子。
“等着瞧吧,别说县令府了,就说府城刘家就得闹腾起来了。”霍氏抓了把瓜子吃了起来。
仙衣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有问过金风华,为什么不和那些学馆特别拔尖的学子交好,当时金风华就和她说,因着那些学子的家里复杂,且正妻糊涂,所谓妻贤夫少祸,这些拔尖的学子哪怕再有能耐,后宅不宁,迟早也要出事。所以说不论有多少庶出受苦,嫡出正妻心狠手辣,沛国维护嫡出的法律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男人脑残了,若是正妻还没点保护,那这沛国早就混乱了。
不过,对于县令家的惨案,仙衣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金风华,毕竟太巧了,她刚接到帖子,几乎第二天县令家就出事了。可再想想金风华这几日都和平常一样,她又觉着自己想多了,哪怕县令的太太再咄咄逼人,毕竟没给金风华带来什么麻烦,金风华也没必要冒着风险去祸害人家闺女的闺誉。
金风华的生辰可算是宾主尽欢,几人相约好一同去县试的时间后,便带着妻子回家去了。仙衣更是在这天晚上,狠狠让金风华舒服了一回,以至于金风华食髓知味,第二天仙衣差点没起来,昏昏沉沉都过了午时才捏着腰一脸疲倦的开始用饭。
二月十六,是今年县试定下的日子,金风华一早就毫无压力的将东西放上马车,仙衣特意为他做了个背包,放了布袋,袋口是可以抽线束口的那种,背包样式有些奇特,自然不能带进考场,可里头的布袋却可以拿出来,手上拎着要比包袱好的多,县试又不用住在里头,所以仙衣并没给他带特别多的吃食,只是带了些糕点,还有一身备用的衣物,仙衣还给金风华做了个笔袋,并不是沛国之前流行的袋子形,而是仙衣按照前世看到的那种,可以展开平放的长方形可插笔的笔袋,展开可以选笔,卷起扎起绳子又方便存放。金风华似乎很是满意,拉着仙衣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仙衣就站在门口,看着丈夫乘着马车缓缓离去。
“主子,府城钱家送银票过来了。”观棋从怀里将银票拿出来给金风华过目道。
“哦?看来是成了?”金风华看都没看银票道。
“刘家因着妻妾相争,庶出子将嫡出子弄断了腿,这事儿给上头知道了,将这次宫里的布料选在了钱家。”观棋低头道。
“知道了,咱们的人撤回来吧。”金风华勾起嘴角道。
“是,只是钱家似乎有意找主子合作。”观棋继续道。
金风华不在意道:“这次不必了,别泄露了身份,先熬着他们,以后有用。”
给自己的女人解决麻烦,是他本该做的,可若是单单只是解决麻烦,那他就不是无利不起早的金风华了,瞧瞧,这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第五十四章
沛国的县试需要连续考五场,但不必住在场内,考完半个月后放榜,如果通过资格,再等四月参加府试,需要连续考三场,接着再等半个月放榜,今年正好轮上三年两次的院试,也就是说,如果金风华能考上童生,他就要在六月重回府城进行院试,看能不能考中秀才。以仙衣看来,这不但是要考验学子的学识,还要考验学子的家底和体质,不然就这么几场几场的折腾,好好的人都能被扒层皮,有钱的还好,住的好吃的好,没钱的说不准就要露宿街头吃糠咽菜,考试的时候能有好成绩是极不容易的,更别说日后还有乡试什么的,能在这样一个交通不便,生活资源匮乏的年代一路考到京城,甚至得到授官,简直就是神人。
县试还好,至少仙衣每日见金风华都是神采奕奕并无不同,当然也有可能人家一身的武艺,肯定要比那些书生弱鸡强,仙衣从来不问金风华科考的如何,只是在饮食和穿着上给他下功夫,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不是才女,更不可能在科举上给丈夫提供什么帮助,所以问了也是白问,反正不论他考上与否,他们也不至于穷到填不饱肚子,再说以金风华的本事,恐怕后路早就备好了。
仙衣不担心,金风华本人就更没什么担心,这些试题他早在前世就看过,当时做为指挥使,为崔公公办事,除了武艺外,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别说是几年的科举试题,就是当初的官员名册他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这些官员的背景,家族的阴私,各自联姻的对象,得罪过什么人,做为龙行卫的鹰犬,要是拿不到别人的把柄,还怎么驱使他们为自己办事,更别说为了利益除去对手了。他曾经站在最阴暗的地方几乎每时每刻都盯着这些穿着光鲜站在阳光下的官员,深知这些禽兽衣着下的龌龊,就算到后来崔公公死了,他从阴暗处走到了阳光下,也没少了喜欢剖析别人的坏毛病。
金风华很了解自己的文风,目前来说县试和府试的考官都属于喜欢花团锦簇的类型,而他却因为前世的教育还有后期的经历,写出的东西更为毒辣,也更为务实,不过好在县试和府试都是考基础的多,他虽不能拔得头筹,到也不会落后多少,所以没出意外的,在府试的放榜日,仙衣得知丈夫中了童生。这次连带各个县加上府城的科考的人数大约三千人,中了童生的也不过区区两百人,金风华没考上案首,可也排在第九名,算是这次临清学馆中成绩第二好的学生,学馆第一的这次考中了第三名,此外,金风华的那三位好友,也考中了童生,其中丘学子原本就有童生的名头,只是上一次名次不佳,这次到考上了前二十名,算是众人同喜。
得到名次后,因在府城,四人相约之下,请了学馆的同窗还有夫子一同去府城最大的酒楼好好吃了一顿,之后一些家远的学子纷纷离开府城,到是金风华与仙衣留了下来,不光为了好好游览一番,还想着给仙衣置办一处铺子。仙衣手上有些零花,又不会做什么生意,只是府城地贵,若是能买下一处带宅院的铺子,不但能租出去赚些银钱,将来也给仙衣留一个后路。
金风华怎能想不到仙衣所想,可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一路顺足,又怎么可能让仙衣为自己义无反顾。更何况金风华放纵自己宠着仙衣,不过一个小小的铺子,将来只要仙衣想要,京城的铺子都能买得。
由于仙衣能出的钱财不多,所以她并没准备在府城繁华处买铺子,反而选了一个稍稍偏僻却有不少外来人居住的地方,这个地区人流不多,很多都是外来商旅的宅子,也有一部分官差的住处,仙衣选的铺子正好是在通往府城中心的一条街市上,前头铺子不是很大,后头却带个院子,院子里不但有平房几间,还有一栋两层的绣楼,据说这铺子原先是个卖绣品的,后来老板娘嫁人了,和夫君北上去了,这铺子就准备脱手转出去。仙衣进去就觉着铺子清雅,不仅布局装饰,都很有南方的味道,再看那后头的花园小归小,但处理的别致新鲜,连带着不算宽敞的绣楼都充斥着女人家婉约的味道。买东西就是要靠着眼缘和冲动,于是仙衣很快定下了这间铺子,只是铺子前头准备租出去,后头却用一把大锁锁了,将来想找个机会重新收拾收拾,自己可以偶尔住一住。
将铺子托付给中人,又在府城玩了一圈,仙衣就准备回临清去了,毕竟一个妇人再想出去玩也玩不到哪里去,就连出门都要遮着盖着,当然这除了金风华极为不喜她被别人瞧见外,还有沛国的民情也确实如此。她之前在做奴婢的时候,还觉着当夫人太太的没有自由,有时候姑娘们还能相约出去游玩,可做了妻子和媳妇,就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大多都是在友人的宅子里,听听戏,赏赏花,别说见到外男,就是家中管事小厮都要避讳。
这固然有封建礼教的缘故,可也有男子是否爱重的因由,仙衣也是嫁到临清才从女眷们那里听来,嫁作妻子后,除了必要的应酬,妇人中谁要是喜欢东串西串,或是抛头露面做个生意,那定是家道中落,夫君不喜。否则丈夫疼着捧着,怎么舍得妻子给外人瞧去,心肝总要护在怀里,每日自己在家欣赏就好。这其中也能看出这家男人是否有担当,因为只有男人立不住门户,才会有女人出面的时候。在沛国,女户并不可耻,家中无男子,未嫁女操持家务也不过落几句闲话,可若是男人尚在,女人就逞能想做个女强人,不但女人没了名声,连带着夫家子女都要遭人唾弃。可见,沛国并不适合穿越女走女强路线,仙衣如果不是从小就被陈嬷嬷教导,本身性子又沉稳,怕是早被所谓追求自由的心磋磨毛了。对于这里的女人,什么呼吁想要个人的意愿,个人的空间那都是无病呻吟,她们一生都巴不得丈夫将其当眼珠子守着,因为即便法律保护这些正妻,也绝不可能拴住丈夫奔向小妾的腿。
于是,金风华对她的占有欲若是放在前世可能会让人窒息,可放在这里,若是烦恼一句,估计都能让那些嫉妒疯了的女人背地里痛骂不知惜福。仙衣不是前世小说里的中二少女,所以绝对不会抗拒金风华对她的重视,甚至她还会利用这种重视,越发加深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对她来说,像金风华这样的危险体,自然握的越近越好,否则命都不在了,还谈什么窒息?
金风华很满意仙衣在府城的表现,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看仙衣的眼神,更不喜欢她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眼神交流,他的东西虽然不至于捂着不见人,可也绝不是想瞧就瞧的,他甚至有过暴虐的想法,想将仙衣锁在家里,只有他能看的到,只有他能疼爱她,她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眼睛里也全是自己的存在。然而仙衣太顺从了,甚至对他有些病态的做法,没有任何反抗和怨言,这让他实在舍不得让她孤寂的活着,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她身边,他想看着她笑,想看着她受了委屈窝在他的怀抱,想看着她说谁谁家的娘子又出什么丑了,她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有朝气,他想带着她一同站在阳光下,而非和他一起沉入黑暗的深渊。
想要摆脱前世黑暗气息的金风华一早起来,就瞧见妻子疲倦的睡着,想着她昨夜软糯的声音,还有眷恋的表情,身子又僵了一下,好在他还知道分寸,实在忍不住了,就在仙衣的脸颊上吻了又吻,最终在门外的敲门声中依依不舍的爬下了床。
“主子,横城那边来人了。”观棋在门口小声道。
“知道了,你和他们说一下,一会儿少奶奶起来了,就让她带着小少爷收拾东西,巳时之前务必要准备妥当,不然就来不及赶回临清了。”金风华自己换妥了衣服说道。
观棋赶紧寻了碧玺交代一声,之后见金风华从楼上下来,便跟着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不过转了个弯就在一间茶楼门口停下,金风华微低着头匆匆下车,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此时茶楼里多是吃早点的百姓,金风华没在大堂里停留,就上了二楼包间,包间里早就坐着两人,一个年约三十,一个瞧着就年过四十,两人穿着绸缎,头带玉冠,面容有三分相似,只是年长的那位蓄着胡须,一脸的严肃。
金风华一进门就先行礼道:“晚辈给两位叔伯请安。”
两人一见金风华眼睛顿时一亮,再见金风华谈吐举止,更是流露出一丝赞赏,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几分。
第五十五章
待金风华回到客栈,仙衣已经让奶娘抱着瑜哥儿上了马车,自己则站在马车旁,等着金风华归来,她只听说金风华有事会友,便以为他是寻了府城的同窗告别,并没有多问,见金风华回来,也只是上前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金风华上了马车。因着金风华不喜马车里除了仙衣还有别人,所以奶娘和丫头陪着瑜哥儿坐在后头的马车,仙衣则陪着金风华坐在打头的马车内,跟着的小厮婆子分别坐在两辆车的车前。
感觉马车似乎刚刚出城,仙衣便被金风华揽入怀中,此时天气已渐渐转暖,衣物也不如冬日厚实,仙衣感觉到金风华身上传来的热气,熏得她老脸微红,她不敢乱动,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金风华绝对不是个遵循礼教的人,说不准就会在这光天白日,马车之上,与她亲密接触,虽然她脸皮不薄,可也不想便宜了马车外的车夫,毕竟这马车厚度有限,声音说不准就露了出去。
“仙仙?”金风华不知道仙衣所想,他确实有想过放纵自己,可毕竟心里心疼仙衣,觉着昨夜有些过了,便压下腹中火苗,找些话说。
仙衣见金风华只是说话,并没过分,便松了口气笑着应道:“夫君可是累了?”
“你说,如果京城金家出事,连累我不能科举,你还愿意跟着我么?”金风华原只是想找点话说,可说着说着,胸中一涩,眸子也暗了下来,若是仙衣真有这想法…
仙衣听到这个,反而高兴起来道:“我都嫁给夫君了,还能去哪儿?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你不科举,我反而活得更加自在。”
金风华这才想起在金家的时候,仙衣只想着嫁给一个外头的掌柜,过着平淡的生活,若是自己真的不能科举,转走商路,指不定这丫头更舒心呢,哪里会另攀高枝,金风华微遮眼帘,他的仙仙果然和前世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哪怕和那个人的妻子比起来,也绝不逊色。再想了想,金风华捏了捏拳,他实在不喜欢仙仙和人订过亲,以后找个机会,将这一茬抹掉好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掌柜,说不定过一阵子连掌柜的也不是了。
“金家,难道真的不成了么?”仙衣叹了口气,踌躇道。
“恩,也就这几个月了。”估计会在他院试之后,就会有个定论了。
正如金风华所说,就在金风华回家备考之际,朝堂上突然有人向陈家发难,不但将他之前买官卖官,结党营私的证据拿了出来,还牵扯出陈家这么多年,给死去的崔公公做了多少肮脏不可明说的勾当,甚至与由此牵连出朝堂之上数位老臣,连内阁都没有幸免。之后,陈尚书的儿子又被人爆出行贿受贿,勾结刑部尚书等人,将死囚替换,包庇犯人,提前释放等等罪名,连带着刑部尚书,刑部右侍郎,郎中,员外郎等都被爆出有受贿,私放,冤案等重大过失,以至于在近十年中,屈打成招者只京城一处,就达千人,死囚替换者达五十多人,提前出狱者也有百人,更夸张的是,由于崔公公一党想要排除异己,高官自然下了天牢,可连带者去进了刑部,不少无辜官员以及其家眷被害致死,手法极其残忍,人数也多的令人发指,几乎整个朝堂都被这些血腥的证据所震撼。
原本金家大老爷是不会受其牵连的,因为他虽然为人浮夸,可性子胆小,不堪大用,虽然被岳父提拔,但崔公公那里却没有联系,岳父交代的事情也只挑不打眼的去做,不然以陈家与崔公公的关系,金家大老爷也不会这两年才升到五品。但是这一次,他实在运气太差,皇帝知道他性子,也准备一顿训斥就放他在原职,哪怕不准备继续提上来了,也不会动手除了,可偏偏大老爷帮着大舅哥弄出来一个囚犯,若是一般的囚犯,这事儿也不过罚钱降级,毕竟做个官,谁不会弄点油水,只是错就错在,这人是皇帝的直属心腹因为怀疑他是他国的细作,又不敢打草惊蛇,特意放在刑部里,准备钓鱼的,当时那官员特别叮嘱不能放人,可哪知富贵迷人眼,一笔巨款不但勾掉了陈家的魂,刑部尚书的魂,也勾掉了金大老爷的魂。
一笔不算,更添一笔,金大老爷和陈家既然失势了,那大少爷就更没出头之日了,大少爷一早就被定了处斩,若不是金家和陈家保着,早就砍了,现在陈家被抄家灭族,金家眼看着也要发配边疆,也不知是不是下头害怕再被上头查了,几乎下令抄家陈家的旨意一下,那大少爷就被人送去了菜市口,咔嚓一下,魂归西天了。
金风华拿着信,坐在书房里良久,才对门外的观棋道:“问问少奶奶可得空,让她来书房一趟。”
仙衣知道金风华晚膳没用,便拿着食盒进了书房,却见金风华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园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仙仙,大少爷被斩了。”金风华突然道。
仙衣早有准备,还是手颤了一下,小的时候大少爷还给母亲带过,也不知道母亲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宫里的陈家姑娘被打入了冷宫,在信发过来之前,陈家被抄家灭族,好在没有祸及别人,一家子上百口,全部处斩,金家的曾嬷嬷因着和陈家有关系,也被捉去调查,除了大夫人,她身边凡是和陈家走的太近的,都被捉走了,陈家…完了。”金风华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讲一个故事,没有仇恨,也没有感情。
“那金家呢?”咬咬唇,仙衣想起秋景还有雪双,秀珠,以及曾经关系不错的嬷嬷丫头们。
“本来是要男子发配,女子充奴的…”金风华慢慢转过身,走到仙衣跟前,将她抱入怀中,声音很轻的道:“但是横城金家作保,皇上只除了大老爷的官职,没收了财产,变卖其家奴,令其返回原籍,二少爷的功名也没用了。”
“那金家也算完了?”仙衣在金风华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道。
“完了,怕是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回来了。”金风华亲了亲仙衣的眼角说道。
“横城金家和大老爷他们有亲?”事实既然发生,那就不可避免,她才不会去求金风华做点什么,首先圣母不适合她,人各有命,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她和金风华都是金府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救了她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她们好。
金风华抱着仙衣,感觉心情平复了下来,刚刚看着外面,他突然觉着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那时候也是金家有事,所以父亲将他送给了崔公公,哪怕他后来权倾朝野,也无法忘记他离开家中时的彷徨与绝望。好在之前也只是错觉,他现在搂着自己的女人,站在自己的家里,冷眼旁观的看着金家走向没落,只不过不变的是,金家再一次将他卖了,哪怕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横城金家和大老爷算是有点血亲,只是横城金家来自边塞,原就是前朝出了名的武将世家,可惜在先朝时被先皇猜忌,便交上兵权蛰伏了下来,不过在本朝,横城金家有一女在宫里甚是得宠,再加上最近边关浮动,怕是又要起伏了。”金风华说着话,手却开始不老实,就像快冻死的人渴望温暖一样,他一点点解开仙衣的衣衫,吸取着她肌肤的温暖。
仙衣先是挣扎了一下,后发现挣脱不开,又瞧着金风华虽然面无表情,可她却能体会他的感受,不由便放弃了抵抗,靠在了他的身上,继续道:“那可是有什么交易?”
“横城金家有三位老太爷,兄弟感情极好,只可惜老大和老二在先朝时战死疆场,老大还好,有一子延续香火,可老二却连妻子都没娶上,便早早去了,只留老三当时在京城守候,由于感情好,三老太爷一直为二老太爷没有香火而感到难过,只可惜不论是大老太爷还是三老太爷的子嗣都很稀薄,几乎都是单传,大老太爷虽然有两个孙子,只可惜大孙子身子不好,只有小孙子顶了门户,三老太爷也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眼瞧着三老太爷都要入土了,他怕他死后,子孙不孝,便寻了血缘最近的几户金家,然而追根究底,勉强能与他们扯上血缘关系的就是临清金家,也就是咱家。”金风华呼吸渐渐加重,仙衣的衣服也被脱的七七八八,只留肚兜还在身上。
喘息了一下,仙衣摇了下脑袋,想恢复几分清醒道:“那也应该过继四少爷才对,四少爷还小。”
“他们等不及了,三老太爷只要一死,很难说过继个小的会怎么样,更何况,横城金家将要出仕,就必须选个文官相助,他们原先本看中二少爷,只可惜二少爷清高再加上大夫人不允,便瞧上了我,又观察了好一阵,才趁着这次京城金家落难的时候,提出了交易。”事情大体也正是如此,只是少了金风华在其中穿针引线,不然横城金家定然不会注意到小小的京城金家。
前面时间很短,仙衣被金风华探入的时候,微皱起了眉头,今儿金风华像是缺少了平日的耐心,几乎又准又狠,激荡起来时,仙衣忍不住攀住他的肩头,低低娇喊,金风华却完全沉浸在仙衣给他的包容中,一发不可收拾。
“只有你是我的…只有你…仙仙,把你的心给我…把你的所有都给我…”
第五十六章
也许是横城金家等不及了,也许是他们害怕京城金家垮台对金风华的前途有影响,就在金风华和仙衣交底之后,横城金家找上门来,一位年约三十,一位年约四十多岁,四十多岁是横城金家大房的唯一嫡子,而三十多岁的则是金家三房的嫡长子。金风华之前在府城已经见过两人,自然不会陌生,他们这次来不但带着三老太爷的书信,还带了金风华父亲的过继书,只等金风华和他们去一趟横城,在官府过了手续,祭拜了祖先,金风华就彻底成了横城二房的嫡孙,以后就要侍奉二老太爷为祖父,过年过节伺候香火纸钱,就是将来有的孩子,也不归临清金家所有,可以说是彻底与临清金家划开界限,在法律上连普通的亲戚关系都没有了。
横城金家来的两人以为金风华被父亲过继,心情不好受,便不再提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儿,不过私下里还是委婉的提出仙衣是金家的婢生女,担心金风华受了委屈,甚至有意想让金风华休妻重娶,却被金风华一口否决,直接告知仙衣是自己生母所聘,两人也算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放下各自的心思,暂且认下了仙衣这个侄媳,可最终还是以祭祖事忙为由,提出金风华单独前去。这正好合了金风华的心意,哪怕他事前算的再多,也知道横城金家其实并不太平,他事先也没去过,就想着这次去探探底,将来再带着仙衣前去,省得她过去吃亏。
仙衣就更无所谓了,只要金风华不让她走,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留在临清反而自在,也省得去看横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脸色。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金风华第二日就坐上马车往横城去了,走之前他又招来数个侍卫专门保护金宅,还特别告诫府里的人,往后临清金家的人不论是谁,统统赶走,大门都不许入内。
金风华离开了临清,仙衣也派了婆子去书馆和蒋太太说明了情况,毕竟男人不在家里,一般的妇人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出门,终归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仙衣哪怕不去书馆,也有蒋太太身边的嬷嬷过来验收成果,仙衣只要在家教养瑜哥儿,处理处理府里的琐事,就可以每天过的很充实了。
仙衣停了小团体的聚会,不代表相熟的娘子们就不来找她,有时候甚至为了照顾她,几人还专门来她的府上,一同聊天赏花,感情也比平日深厚不少。
就在金风华走了五天之后,梁氏急急找上门来,拉着仙衣的手就说道:“可了不得了,你家老太太跑到书馆门口闹腾去了。”
“老太太,什么老太太?”仙衣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