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弘笑得满面红光走出大殿,直到进了东宫,脸上唇边笑意犹盛。
可是一进了丘玉~娟的房间,笑意立褪,脸色阴沉如墨。
丘玉~娟本笑着迎上前来,看他如此,便收了笑意,小心随侍。
安世弘一声不吭,躺在床~上。
丘玉~娟便立于床前,安世弘却又忽地坐起身来,恨声道:“你道父皇叫我过去,所为何事?他告诉我,若是将来无嗣,也无需担心,只管过继兄弟之子便可,甚或可以从现在起好生教养这个新弟弟,况且,古来便有兄终弟及的旧例。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我百年后将皇位传给这个奶娃子,都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如今看来无论皇帝还是百姓皆爱幺儿,哼,也不看他一个庶出子有没有这个福分。说到底,父皇还是忘了,他这个皇位,到底是我拼尽全力帮他坐上的。”
丘玉~娟脸色发白,一把握住丈夫的嘴:“殿下,您一向是皇上最爱最器重的嫡长子,是承继社稷的不二人选。说来说去,都是臣妾福薄,没能为殿下添得一男半女。”
安世弘已后悔在妻子面前露出真言,便忙缓了脸色,顺着她的话道:“这种事怎可怪你,本不是你的错。良娣及东宫众姬妾也不是都没有动静…”
安世弘忽然说不下去了,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妻妾都没喜信,难不成问题真是出在他的身上?
丘玉~娟低下头来。
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安世弘的身上。
前世,秦皇后曾为他生下一个嫡子,安世弘登基时,即立为太子,安世弘的其他妾室亦有所出,倒是他为皇帝那几年,不仅再无所出,几个庶子女也相继没了,为此帝后二人嫌隙渐生,以至被时任卢郡王妃的丘如意钻了空子,与安世弘闹出那桩风流事来。
结合今生来看,前世未必是秦皇后眼里容不下庶子女们,只怕是宫里另有他人不想他再有子嗣,从而使了不知何种手段。
说来也是报应。
丘玉~娟心下冷笑。
若不是安世弘疑心太重,忌惮于她和丘若兰的先知,生恐谋了他的江山去,便暗中使药,不许她二人生子,却又不想被人诟病他好色,妾侍也不敢多纳,纳了也不敢多碰,倒是白白浪费机会,以致落得被人嘲笑他不能使妇人受~孕的下场。
丘玉~娟不喜安世弘,也想过做个贤后,将来扶持一位皇子,以保丘氏荣华,可若是安世弘真不能生,将来真要过继他人子,倒也罢了,万一真被其他皇子谋去帝位,刘氏的今天,怕就是丘氏的明天,这件事,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丘玉~娟思定,抬头道:“殿下不可妄自菲薄!您是真龙天子,上天断不敢绝了您的子嗣。臣妾前些天已寻访了几位佳人,皆是兄弟姐妹众多,其兄姐也是多子女者,如今已是学好了规矩,不日便可安排进来侍候。几个女子被臣妾藏得严实,想来定能免于被人算计,臣妾也会加强防范,过不几个月,东宫必会有喜信传出的。”
安世弘脸面已转为常色,笑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本宫以为东宫已是铁板一块,现在看来还是有所纰漏,你我皆要多加注意才是。”
丘玉~娟点头应是,安世弘却起别样心思,喝过一回茶,急匆匆往丘若兰房里去了。
丘玉~娟也不放在心上,只管布置自己的去了。
安世弘在丘玉~娟处不方便的说的话,在丘若兰这里却是无须隐瞒,他二人本就一起做过不少阴私事。
这也是丘若兰一直以来,在心里的最大依仗。
安世弘此时正语带苦涩道:“你说梦里,本宫直接由梁王做了皇帝封了太子?”
丘若兰跪地道:“那年安刘争斗时,卑妾得孝德皇后授梦,原本该是刘氏战胜,假皇子继续做皇帝,刘氏白得三年时间,害死许多安氏王公,父皇…父皇…”
“直管说,这里只有你我,你怕什么?”
丘若兰银牙一咬,说道:“那时父皇也着了暗算,命不久矣。殿下愤而联合众人与刘氏再斗,终险胜一筹,父皇是夜含笑殡了天,所以殿下便被众安氏王公拥立为新皇,梦里殿下也同时立了太子。”
安世弘大恨:“你为何不早说?”
☆、第二七三章 老而不死
丘若兰瑟缩一下,解释道:“梦里毕竟有些朦胧,卑妾也是连猜带蒙窥个大概。不过,梦境与现实虽有些差距,大方向却也不变,父皇不仅无事,还做了皇帝,而殿下亦提前三年入了皇宫,虽是东宫,天下左不过将来也是您的天下,与梦里也算相吻合,卑妾说与不说,关系都不大。”
安世弘闭眼深思,半响,叹气道:“确实如此,即便我知道事情经过,也不敢真就白白让刘氏赢了。可真与梦吻合,也不全对,历朝诸代,做不成皇帝的太子可是不少。”
丘若兰不敢吭声,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从前世得知小皇子是假的,刘氏的一些部署也隐约知道,这才助着安世弘把事情提前了三年,只是如今安世弘没有子嗣,也确实是个大问题。
丘若兰知道丘玉~娟是不会对妾侍出手的,如此看来,前世秦秀英也是被冤枉了。
竟是刘氏的嫌疑最大了。
丘若兰忍不住道:“殿下子嗣艰难,未必不是后宫…”
安世弘道:“有这个可能。不过后宫一直被母后紧紧把持着,那些个不安分的妃嫔皇子们想出手怕也没那个能耐。”
丘若兰便道:“会不会是刘氏…”
安世弘点头:“她把持皇宫十数年,手中自会有个把死士暗藏内宫。她不忿安氏灭了刘氏,一些小动作自然难免,我会派人去好生查探的。”
丘若兰看出,安世弘虽也分析,可方才的话并未直达他的心里,不由轻~咬朱~唇,试探着问道:“殿下心中到底是作何感想?可否告之一二,也让卑妾心里有个底。”
安世弘犹豫片刻,逼视丘若兰,道:“圣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可听说,民间有个传说,老人若是太过长寿,子女便大多寿命不长,说是被老人给吃了。”
丘若兰瞪大了眼,安世弘又道:“父皇既然本是早就该去了的人,如今却好好活着,他这又是借了谁的寿?怪不得我无所出。”
丘若兰心里升出阵阵寒意来。
她知道自己是个极自私冷血的人,为了攀龙附凤,也间接害过人,不过,那些人在她看来,毕竟是些不相干的人,心里负担小许多。
即便是她前世极其怨恨的于氏,因是她躯体的母亲,她虽在心里不认为母亲,逼得急了,厌恶咒骂也是难免,却也不敢真要她的性命。
皇上乃是安世弘的亲生父亲,他身为嫡长子,一向得皇上器重,父子二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不想,他现在竟有这种想法,而不是欣喜于父亲现在还活着。
天家果然没父子。
丘若兰呐呐道:“倒没听过句话,卑妾孤陋寡闻,只听人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其实安世弘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起了这个念头,如今丘若兰一脸惊吓样子,便醒过神来,喝令她不得将方才之话传出后,一脸若有所思地走了。
隔天,丘玉~娟就安排新妾侍入了东宫,皇后心中颇为欣慰,皇上国事繁忙,些许小事并放在心上,况为太子开枝散叶,本是太子妃的本分,算不得功劳,故并必就此事发表看法。
看在皇后母子眼中,便只当皇上仍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老夫老妻的,皇后心里酸过后也就放下了,倒是安世弘却长时间不能释怀。
刘娘娘也终于如愿以偿见得了皇上的召见。
刘娘娘心里忍不住想,李全倒真真是个有本事的,离宫多年,手腕仍是如此了得。她还真是小瞧了他。
想到马上就能在梁王心中种下一根刺,刘娘娘心里便是一阵痛快,借着这股痛快劲儿,她终于肯见李全派来的人了。
这也是李全要求的,他要求刘娘娘在见梁王前,先见他的人。
李全派来的人,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大内侍卫。
侍卫毕恭毕敬道:“李公公让小的问一句:娘娘要见梁王,到底所为何事?”
“大胆!一个阉人倒敢管起哀家的事来了。”刘娘娘忍不住怒道,因她与梁王平辈,如今外面称不得太后,她心底却仍以自己为太后。
侍卫垂手而立,不见惊惧。
刘娘娘却又笑起来:“梁王新得一子,喜上眉梢,我过去是给他锦上添花,喜上加喜的。都已经安排了,现在再问,是不是晚了些。他让你过来做什么?”
话倒是不错,侍卫也料想不是大事,便放过去,转而拱手道:“李公公是让属下带句话给娘娘…”
刘娘娘抬手打断道:“你是李全的人还是先帝的人?”
侍卫微一愣怔,答道:“属下曾向天发誓,誓死效忠先帝。”
刘娘娘笑道:“你是先帝的人,却代他李全向先帝之母传话,怕是不妥吧。有什么话,让他亲自来说。”
“娘娘,您该知道,他守着先帝的陵,不便随意离开。”
刘娘娘却道:“你不配和哀家说话。信不信,哀家将交给梁王。”
侍卫知这是刘娘娘有意刁难,却也无法,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刘娘娘却心情极为痛快,等她从御书房里出来,想起皇上因老年得子的满脸畅快,因着自己的几句话,煞时变得青红交加,心情就舒畅了,简直是这几年来最为开心的一刻。
不想,第二天李全竟然就来了。
刘娘娘倒是惊讶起来:“你真是不要命了。”
李全阴沉着脸问道:“你给梁王到底说了什么锦上添花的好事?”
刘娘娘冷笑:“是昨天那人告诉你的?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口口声声说是先帝的人,到头来他的主子却是你,可够讽刺的。我偏不说,你能耐我何。”
李全叹道:“娘娘被仇恨蒙了双眼,做起来了肆无忌惮。却不知山中老虎犹在,只是被您的疯狂吓得不敢出头罢了。”
刘娘娘冷笑无语,李全看一眼室内,低声道:“卢国公安世诚之子安天祐,托老奴给娘娘带名话:您遍找不到的鸳鸯玉扣就在荣华居床下右数第二块石砖下。”
刘娘娘却恨声道:“谁找那个晦气的东西。”
☆、第二七四章 挑明身份
可不是晦气。随-梦- . lā
那枚鸳鸯扣乃是刘娘娘成亲时,夫君亲手所赠,意为愿做世间比翼鸳鸯,永不分离。
意头自是好的,乃是二合为一,既然能合二为一,也能一分为二,所以刘娘娘后来再想起,便觉得她的一生不幸,竟是早就有了预兆。
这个晦气东西,随着她与丈夫的分崩离析,亦是消失不见,想当年她还想砸碎来着,哪知遍寻不见,也就作罢。
如今儿子也没了,她与丈夫的最后一点牵绊也断了,自然更不想再提此事。
刘娘娘冷淡道:“我怎么听说,卢国公家的嫡长子既哑又傻,现在还傻活着呢?”
“自然活得好好的。半年前,还代父亲去先帝陵前祭拜呢。”
“倒是有心了。”刘娘娘索然无味道。
李全笑道:“可不是有心。说来也怪,临走时送了老奴一罐蛐蛐儿,半年后学会说话,就莫名其妙托人转给老奴这句话代为转达。”
刘娘娘心一动:“莫不是这傻~子能通灵,皇儿让他稍话给哀家?”
李全行~事向来严谨,决不会无的放矢的。
刘娘娘心念既起,急忙起身往荣华园去。
这荣华园本是当年她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所在,后来梁王登基,刘娘娘身为皇嫂,不适于居住内宫,她便主动要了荣华园和其附近一处宫殿。
因里面有太多儿子的印记,所以刘娘娘仍让人封起园子,想儿子时,她便只在住处登高望一眼,以解思子之情。
李全急忙跟过去,便见刘娘娘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钥匙打开园门。
二人来到长兴帝幼年所居寝室,也不叫人过来,二人合力将床挪了点位置,刘娘娘拔下头上金簪轻敲,果然听到那块石砖声音有异。
直至搬开石砖,便见一个银制小匣子。
李全变腰拿过来打开,呈到刘娘娘面前。
刘娘深吸一口气,低头看过去,里面果然放着那枚鸳鸯玉扣。
刘娘娘心里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儿子必有重要事件告诉她,却又不敢全然相信那个傻~子,才假托鸳鸯玉扣,哪知竟是她猜错了。
这玉扣承载了她几多凄苦,儿子让她看这个做什么。
“我当年知道他对我那般绝情,一怒之下要砸了它去,后被昆儿抢去。再后来,紧要关头,想拿来请先皇看在夫妻情分上,饶过昆儿时,哪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再后来,可笑先皇任他再会算计,也算不过天,竟是早早被老天收走,我母子才有了活路。”刘娘娘**着玉扣上的裂痕回忆道。
李全那时已陪伴她母子二人多年,早成了心腹,这段往事自然不陌生,甚至没有诸多感情羁绊,反而看得更明白。
故而李全看见这枚鸳鸯玉扣时,已是明白了安天祐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他明白安天祐的意思,所以他向前接过这枚玉扣,难免想起这孩子前世的事情,眼圈就红了,感叹道:“说起来,先帝最是孝顺,每看你为先皇所伤,深陷苦楚,便常暗自许愿,宁可减寿,也要父母和睦。他偷偷收起这枚玉扣,老奴当年竟也不知,想来是不愿您毁去定情信物,将来仍能夫妻恩爱吧。”
“真是个傻孩子!覆水难收,破镜怎能得圆。”刘娘娘抹一把泪,随手将玉扣掷地,玉扣本有裂痕,加之年头已久,竟连个声响都没有,就在地上裂三四瓣。
刘娘娘心里越发凄惨。
李全亦叹气,半响方道:“娘娘可信人有转回轮世?”
刘娘娘嗤笑:“你该不会告诉哀家,卢国公府的那个小傻~子便是皇儿转世投胎的吧。”
李全不语,刘娘娘却顿了顿,眼中含了期许,急切问道:“难道他…”
李全点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轮回一事,史书中亦有记载。”
刘娘娘便道:“我要见他,谁知是不是你在其中捣鬼?”
李全却冷笑:“我倒要问问娘娘,我这么做有何好处?我自小入宫做了内侍,没有亲人,孤零零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宫里混吃等死。后来去伺候先帝,先帝年幼,除了他母亲,谁又关心疼爱过他。两个孤零人长年一处抱团取暖,他视我为父,我视他为子,如今他去了,我则守在他陵前继续等死,我哪来的心情再去扶持八竿子打不着的安世诚?便是有先帝遗旨,我也有心无力。幸好老天有眼,竟让我认出先帝来。他才没奈何,只得认了。”
刘娘娘信了,或许她内心渴望着儿子真的能再活在她身边。
“安世诚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吧?”刘娘娘蹲下~身来,捡起破碎的玉扣,自嘲道:“他那么希望他的父母恩爱,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了。所以就不再记得我这个不能带给他幸福的母亲了。”
李全叹道:“这是何苦呢。皇上有幸带着记忆投的胎,否则他又知你是谁。况且,今生他的命差点就被您给取走了。”
刘娘娘也直想发笑。
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惹得这贼老天捉弄不停。
若不是丘如意当机立断,让这个孩子提前出生,若不是当夜刘安两家矛盾激化,她还真打算赐下~药去,将这在儿子孝里有了的胎儿去了。
到底主仆多年,感情不比他人,李全也不愿再刺激这位主子,倒开解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尊贵无比,少时也会比寻常人要多些磨难,也定会得上天庇护,趋吉避凶,遇难成祥。”
“他现在过得好吗?”刘娘娘也不愿想前事,转而问儿子近况,一时又叹气道:“他既是皇儿,自不会先天痴傻,做什么要装傻呢,这如何能讨得父母欢心?人心不能试,试来试去,受伤的反而是自己,糊涂些不好吗?”
关于安天祐的装痴作傻,一句两句也讲不明白,李全笑道:“皇上眼光老道,安世诚果然是个实诚人,他夫妻对皇上倒是真心的疼宠。”
“丘氏的命真好!”刘娘娘又酸又羡。
这话倒是真的。但凡生出个痴傻儿来的妇人,哪一个不是被夫家嫌弃作践,丘如意竟是不受分毫影响。
☆、第二七五章 主动出击
李全亦道:“她倒是好手段!除了不过问军中事外,府里府外,上上下下,一应大小杂事,安世诚全然不管,只唯妻命是从,如今又怀上胎,越发说一不二了。”
“他们又有了孩子?”刘娘娘神情一滞,身上渐渐弥漫起杀气来。
只有一个孩子时,得到的是父母全部的关爱,再有第二个孩子,而且还很可能是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儿,身为痴傻儿的安天祐势必会受到影响。
李全看出刘娘娘已起杀心,便道:“是啊,皇上很是喜悦,直言那是他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
刘娘娘恨恨地瞪着李全,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人竟是如此的可恶,吐出的话,句句戳人心窝。
她自是没有机会给儿子生下同胞兄弟来,同时为了儿子利益,她不得不对着丈夫的庶出子磨刀霍霍。
“我明白了,皇儿他是想过平常人的安稳富贵日子,可惜,老天惯会捉弄人,”刘娘娘思量半天,艰难开口道:“我昨天已经把皇儿遗召一事告诉了梁王。卢国公一家如今便是梁王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他想活命,想保住他今世的亲人,就必须要抢那个位子了。”
李全虽乐见皇上再次登临帝位,可是现在就开始争斗,也未免太急,简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忍不住埋怨道:“娘娘怎地如此沉不住气?”
李全自昨夜就担心这事,但又觉得梁王已坐稳皇位,收拾个宗室还不是易如反掌,闹不出乱子来,搅不成浑水,达不到刘娘娘要的结果,估计她暂时不会走这一步臭棋的,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刘娘娘心里更是悔不当初。
她比谁都更愿看到儿子重新做皇帝,只可惜她因恼恨李全向梁王示好,这次便借机处处刁难李全,没能及时听到皇儿转世的消息,又因看不得梁王得意,特特拿遗召一事恶心他,当时是痛快了,却不想皇儿竟成了安世诚的儿子。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她又狠狠坑了儿子一把。
“我知道你手中一定有梁王的把柄,赶紧拿出来,把他扯下皇位,就不会祸及皇儿了。”
李全摇头苦笑:“梁王老奸巨猾,许多事皆是安世弘出面,若真拿出来又如何,奈何不了他。他如今有四个儿子呢,处置一个安世弘,也就交待过去,伤不了根本。况且梁王自做了皇帝,对宗室对百姓,皆可圈可点。安氏宗族也早就厌倦了纷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势单力薄,成就不了大事的。”
刘娘娘沉思半刻,不由叹道:“你说的很对。真把遗召的事抖落来出,反倒方便梁王行~事了,他只要不杀安世诚,而是随意寻个借口将他一家圈禁起来,想来得梁王恩惠的宗亲们也就觉得对得起先帝了,过得几年,安世诚一家再得个疫症没了,天下自此就太平了。”
他二人历经争斗,自不会策手就擒,少不得各自想法子解套,却又难得一致地认为,提前将卢国公府架到火上烤,未必是坏事,至少安天祐为了家人性命着想,再不能得过且过了。
安天祐听说后,也是皱眉。
只见他依靠在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身旁引枕。
董先生见了,心中颇多感慨,若是安天祐再长个十岁,这神态姿势活脱脱便是当年卧榻养病中深思里的长兴帝。
前世多年养成的习惯,竟被他带到了今生。
安天祐自不觉得,此时他坐起身来,沉吟道:“梁王颇有城府,一惯以宽厚待人示外,竭力表现对宗室的维护爱惜。朝中几位知情的元老犹在,他又已坐稳了皇位,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短期内不会对遗召事发动的。往乐观了看,因为安世弘办事急燥阴狠歹毒,为达目的不惜残害安氏宗亲,梁王短时间不会将此事告诉他的。梁王生前,卢国公府倒还能保全。只是寄希望于别人身上,总归被动。”
董先生闻言,面上一喜,忙道:“皇上的意思是?”
“还是得安世弘身上寻找缺口,当年多少事是他惹出来的,如今落在他身上,也算一报还一报了。”安天祐仰天叹气,前世他布下的套,今生还得他来解,终久还是得用上阴私手段,“他不能生,必是着了母后的道,随着小皇子的出生,不可避免会心慌意乱,定会有所动作,让人好好盯着他和他那个姓丘的妾,若有必要可以在其中搅和一番,闹点事出来,借此暂时分散梁王的注意力,至于其他,再视情况而定。”
董先生一一记下,自去回话不提。
安天祐则来到母亲房里,丘如意拉着他的手细细问过,十句话里,也只得一两个回应。
这也是安天祐细心处。他痴傻了三四年,一朝忽然正常起来,反常既为妖,安世诚夫妻本非笨人,若是心下起了疑惑,却让他白白失去父母之爱,故此打定主意,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慢慢儿往好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