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诚送走人正走进屋,闻言笑道:“不用忙活了,初来乍到,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我已经请人帮着做了些,今晚先将就吃些就是了。”

范吴二人看向丘如意,丘如意笑道:“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今天就偷个懒儿,诸事不管,只管着你服侍了。”

说话间,外面有人进来,却是送饭的来了。

安世诚望外看了一眼,便忙起身笑道:“怎么劳杨兄亲自过来,这等小事,只让兵卒们做就是了。”

丘如意见状,也忙身起相迎,不想打头进来的那个人竟是杨怀青,后面提着食盒的,却是先前在家里帮佣过的曾婶。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丘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打招呼,便只向这两个人点头微笑。

这边安世诚已经向杨怀青介绍道:“这位是拙荆,如意这位是杨兄弟,身手很了不得,北军中数的上名号的英雄人物。”

杨怀青一脸平静地给丘如意作了一揖,却不发一言,竟是对安世诚的夸奖照单全收了。

丘如意腹诽,这人还真是自傲。

不过看他神态,想来是已经知道丘如意的身份了,也怪不得曾婶过来送饭,她总是在家里侍候过几天,对丘如意的口味也略知一二,既然杨怀青释放出善意,丘如意自然也不小气,忙矮身福一礼,谢道:“多谢费心。”

杨怀青只简单道:“客气了。”

饭菜摆上,果然是丘如意平素爱吃的,丘如意不由冲着杨怀青和曾婶笑一笑表示感激。

曾婶回以微笑,杨怀青没有接收到丘如意的感激,因为他的眼睛正忙着往院里四处打量。

丘如意看在眼中,笑容便凝结在脸上,这人还真是不拘小节,全不像在别人家中做客,倒象是公门过来办案一般。

安世诚此时已笑道:“时间不早了,杨兄弟只管带人去歇息,我这里一切都好。”

“嗯,还可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杨怀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走往外走去。

丘如意拧眉,杨怀青也太没礼貌了。

安世诚却浑不自意地跟着杨怀青后面,一路笑着送出去,杨怀青又在大门口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安世诚连连点头。

丘如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曾婶看一眼丘如意,再看一眼门外,小心翼翼地对丘如意笑道:“杨总旗脾气拐孤,倒不是个坏人。就是为人处事上不行。”

丘如意不置可否,曾婶脸上讪讪地,又小声对范妈道:“用过后不必洗,只管收在盒里便是,明日一早我过来取。”一面又给丘如意行礼,这才往外走。

安世诚已说完话走来,曾婶又小心地给安世诚行过礼,便跟着杨怀青一同去了。

安世诚已吃过饭了,丘如意先拣出几样饭菜来,其他的叫范妈等人端了下去自吃,先不必上来。

安世诚倒也极有眼色,上前来帮着丘如意布菜。

丘如意用了几口饭,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便问安世诚道:“你那个杨兄弟是什么大来头?好大的气派!我们乃是无知妇孺,他懒怠理会也就罢了,也没人怪他。可你们既然是同袍,保持该有的礼数总不会错吧,我看他方才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偏你还…不提你是宗室子弟,国公府的嫡长子,只现在的职位就高过他许多,他怎能如此无视于你。”

安世诚知道妻子向来有个怪脾气,那就是宁可自己受委屈,却见不得家人被人低看一眼,闻言便笑道:“你不必理会他,他是个高眼于顶的人,我自然不被他看在眼中,这北军之中能被他看到眼中的也没几个,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那你何必上赶子的贴上去?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不想安世诚却正色道:“我不是要上赶子贴上去,而是他确实个不错的,很值得结交,是个让人敬佩的人。”

于是,丘如意边吃着饭,边听安世诚讲杨怀青从一个发配充军的罪奴,如何靠着一场场的浴血奋战,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得来今天的成就。

“就凭他这几年的功绩,他有那个资本傲视我们这些新进军营的将士们。”安世诚叹息,“可惜以他罪奴的卑贱出身,却做不得官,前程怕就仅止步于此,大楚失此悍将,让人惋惜。”

☆、第二二五章 东窗事发

“他既然有功,那便以功抵过,恢复平民身份便是了。”丘如意开口说道,说完便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杨怀青如此傲气,自然比别旁人更想去了贱籍,他又那样出色,自己能想到的,他又岂会想不到,既然不能去除,定有常人想不到的原因。

果然,安世诚摇头叹息道:“难啊!也许皇上亲政以后,他尚有一分机会。”

丘如意了然,杨怀青家里十有八、九又是因刘氏获罪的。

“其实以他的功劳,也不是不能求得特赦。”丘如意眼睛一亮,随即黯了下来,小声嘟囔道:“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谁肯为他人平白无故得罪了刘氏一族。”

也不怨杨怀青我行我素,他拼着命流尽了血,前途依然暗黑黑的,心里忿然,也是情理之中的,既然讨好别人也没用,索性由着性子恣意生活。

他这样的人,无论怎样出色,怕也不好娶妻吧。丘如意倒有些同情他了。

“如今各方好容易平衡下来,现在不是时候,将来总有机会的,他还年轻。”安世诚说道,又笑道:“你也不必同情他,他很不稀罕别人的同情。”

丘如意也点头道:“谁敢同情他,他那样自大的人,若是知道岂不是气炸了肺。”

用过饭后,丘如意反倒有了精神,便提议要出去看看。

安世诚微一愣怔,笑道:“这乌堡可不同城内,全是官兵,没什么看头,真要看景,天亮了再去。”

丘如意能和丈夫在一起,心里已经很开心了,方才不过随口一提,故被丈夫否决了,也不坚持,便拉着安世诚在院里散步消食,夜风已凉,不过一会儿工夫,二人就又回到了屋里,夫妻二人笑谈一会儿,便各自洗漱睡觉。

安世诚经过多半年的历练,人更是稳重老成,凡事皆让着丘如意,不似从前毛头小子般和妻子争执分对错,丘如意也明显感觉到了,在安世诚面前越发轻松起来,竟借安世诚对自己的宠溺,调笑道:“外头官兵们没什么看头,你却极有看头,我今夜就好好看你吧。”

安世诚没想到妻子这般调皮,有些不适应,慌乱地护着身子,陪笑道:“你赶路累,今晚早点休息,不许想什么有的没的。”

丘如意脸红起来,一边躺下,一边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你才想什么有的没的呢,看你那姿势,还以为是被山大王强抢的良家小娘子呢。”

安世诚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打点话语要解释一番时,却发现丘如意是真的累坏了,头一歪竟睡了过去,听着耳边轻缓的小呼噜声,安世诚笑着摇摇头,慢慢搂抱起丘如意,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见她嘟囔了两声又舒舒服服地睡去,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才吹灯和衣睡下。

第二天丘如意醒来时,安世诚已经出门了。

丘如意看着里里外外布置一新,对范妈笑道:“你们急什么,慢慢拾掇就是了。昨天坐了一天的马车,真是累得人不轻快,你们还起这样早。”

范妈笑道:“也没多少活,这里太小,一些东西没法摆,干脆连包都没打开,暂搁在小厢房里,什么时候用了再拿吧。”

这时吴妈已把饭摆好,一面也笑道:“姑娘不必担心累着奴婢们。奴婢们是上了年纪的人,向来觉浅,况且新到了地方,也睡不踏实,躺着也难受,倒不如起来干点子活痛快,况且爷比我们起得还早呢,那些小兵卒更是辛苦,听我家那口子说,在门外站了一晚上呢。也不知中间有没有倒换。”

范妈也点头,表示同意吴妈的话,丘如意也知道新换了地方,想睡却睡不着的痛苦,不过昨夜却没有,感受到丈夫的气息,她只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忧心,丘如意心里甜蜜蜜的,一时又觉得不对劲:“门外有士兵不眠不休地护卫着?这里的长官们皆如此排场吗?不然,这乌堡里还怕有刺客不成?”

吴妈盛了碗粥递到跟前,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这乌堡里全是北地将士,寻常不知要知底的,刺客哪里能随随便便进来,况且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人,又刺杀谁去。”

还真是这么个理,丘如意便放下此事专心吃起饭来。

倒是范妈又道:“爷临出门前吩咐:若没什么要紧要,先不要在城里随意逛。这里全是戍边的将士,又或者是发配来的官奴,仔细被冲撞了,等爷这边安排好了,再领姑娘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丘如意点头:“我们也正好在家休息休息。”

谁知这一休息,就是五六天。

这天夜里,丘如意在丈夫怀里撒娇道:“我这算不算是被软禁起来了呢。”

安世诚认真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这样吧,你也憋得厉害,明天就解禁吧。”

这几日,不只丘如意不能出去,因为安世诚提前准备的食物菜品充足,便是吴范两夫妻亦没机会出门。

丘如意闻言,顿时神秘兮兮地对安世诚说道:“你是不是偷着在这里娶了个二房?怕我知道,才不让我出门的。现在赶着送出去保护起来了,这才放我出来的。”

顺着这条思路走来,丘如意觉得自己似乎看到真、相,“怪不得这几天把自己裹得那样严实,莫非是怕我用强你贞洁不保?”

安世诚见妻子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失笑,又配合着笑道:“是啊,你好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倒不是守贞,只是天天不得闲,如今算是空了下来,还请娘子怜惜小生则个。”说罢,吹了灯便扑了过去。

天晓得他这几天忍得有多辛苦。

夫妻二人嘻嘻哈哈地在被窝里胡乱闹腾起来,不多时,丘如意却一把推开安世诚,下了床榻,也不穿鞋,赤着脚走到灯烛前点着了,又举着灯走到床前,一把扯开安世诚身上的被子,拿灯细细照一回,便气红了眼,怒气冲冲道:“安世诚,你果然不老实!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二六章 世诚遇刺

安世诚忙接过妻子手中的灯烛,一边放到烛台上,一边陪笑道:“一点小伤而已,妇道人家胆小,怕吓着你,才一直没说。随-梦- . lā”

丘如意看着安世诚腹部的一道新伤疤,心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恨声道:“少在那里轻描淡写的。你个骗子。这几天我就纳了闷,天天衣服不脱就睡觉,好容易宽衣解带了,赶着就吹了灯,要不是我无意间摸着不对劲,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安世诚低声笑道:“别生气了,我以后睡觉脱衣服就是了。你喜欢亮着灯,咱们以后办事都亮着灯好了。”

丘如意又羞又气,狠狠拧一把丈夫,却又不舍得用劲,只得口内发狠道:“你少在那里插科打诨,最近也没听说有战事,看样子也不象是训练所致。你老老实实交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再敢欺瞒我,休怪我不客气。”

安世诚眼见浑不过去,只好一边将妻子抱入被窝,帮她将被子掖好,一面又竹筒倒豆子般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他自城中小聚后,便紧着张罗起住处来,好让丘如意早点搬过来同住。

不过,他军中也的确事忙,分不了多少时间出来,他现在也不是从前京城里的国公府世子,什么事一句话吩咐下去,自然有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如今却事事亲力亲为,差不多将近半月时间,方万事妥当。

因早从安世焕那里知道丘如意已准备妥当,这天好容易挤出一天的时间来,安世诚也没来得及给丘如意打招呼,直接带着几个小兵一同驾着车马往城内接人去了。

谁知半路上竟遇着几个不明来路的黑衣人,二话不说,举刀就砍。那几人皆身手不凡,交手没几下,小兵们便都倒在地上,安世诚也受了伤,眼看性命不保时,幸好杨怀青带人经过,便赶过来帮忙,那几人见他们人多势重,这才各自逃窜而去。

大家虽然都受了伤,倒都保住了性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这件刺杀之事,实在是不同寻常,偏又没有捉到一个歹徒,拿不到口供,只能暗自分析。

很显然这次的刺杀是冲着安世诚的。这一点能达成其识,因为那些人只是砍倒士兵,并不没有再耽搁时间追杀他们,目标始终对着安世诚。

首先排除了大楚朝内部纷争。

安世诚早前不过一介书生,也没做过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应该没有要他性命的仇家。而以安世诚的资历,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宗室子弟,卢国公府手中一向没实权,也排除了政敌什么的。

如此就只能是北荻人最有嫌疑了。

不过,安世诚虽来边关半年有余,却还没真正上过战场,看来应该是与北平侯府有关了,毕竟他是北平侯的亲外孙,北平侯一生基本上是在和北荻打交道,他的仇家也就只能锁定北荻人了。

如此一来,定是不服北荻新王的北荻各势力在鬼祟行、事,因为当时是刀刀往安世诚要害上招呼,也不是想捉拿安世诚胁迫北平侯的样子,倒象是泄忿要北平侯不好过。

于是众人不敢拖延,立时将此行刺事件报了上去,北平侯也不敢马虎,立即命人加强警戒,防范此类事件的发生,却也有成效,至此半个月,倒也没再听说有此类事件发生。

安世诚倒着实担心独身在谓城的丘如意,这事一有了定论,他一边养伤,一边叫了安世焕帮着把人接了来,只是因怕妻子担心,故想着将此事隐瞒过去。

“不想,终是没能瞒过你的法眼。”

丘如意不理丈夫的奉承,皱眉道:“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吗?”

安世诚摇头:“那几个人身手不错,见事情不成,虽分散而逃,却极有章法,我和杨兄弟推测必是军中、出来的。外祖父抗击南戎,虽也杀过不少的南戎人,却也事隔十多年了,如今那边已然臣服,南戎人几无可能了。故也只有北荻这边可疑,外祖父已然着手在查,想来不久便会水落石出了。”

丘如意见丈夫一脸笃定的样子,便故意拂他意道:“说不定既不是南戎也不是北荻,也许是你的大楚惹的什么风流账呢。”

安世诚好笑道:“就你醋劲大!说什么风流账,也不只有个刘氏女,她还没有这个实力,刘太师吃饱了撑的,也不会管这点子小事的,便是管,公然派人来刺杀我,事情闹出去,刘氏兵权怕是撑不稳了。”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丘如意也觉得自己想法可笑,小声辩解后便卷了被子翻身向内,安世诚哪里肯放过来,免不了胡闹一番,方各自睡去。

许是没再发生异常事件,接来的日子,丘如意便真的能出门走动一番。

却也真没有什么景色好看。放眼过去,到处是士兵,偶或没穿军衣,却还是个奴役。

谓城虽也小,却还有几个店铺,这里却连个卖东西的都没有。

“这里本是守卫处,衣食自有上面划拨过来,或是统一采购,原本就用不着人过来卖东西。况且若开起店来,人来人往的,保不齐就进来奸细,便是进不来奸细,商人本性逐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坏了事。”安世诚解释道,见丘如意面有不豫,便又笑道:“天底下的人,并不都象岳母这般深明大义。那日提起来,外祖父还直赞,幸好当年岳母带头捐粮捐钱,让大楚将士们吃上饱饭,才及时将京都攻破,拿下南戎王,不然等他援军来到,我大楚怕如今也只得半个天下了。到现在还有不少老将记得凤临丘于氏呢。”

丘如意听见赞自己母亲,心里暗自欢喜,叹道:“覆巢无完卵,世人皆知的道理罢了。”

幸好,这里也有几位军官的太太们住在这里,大家偶然也相约着在一处玩乐,多少能打发些时间。

这当中便免不了会谈论起杨怀青来。也是,这个人太独立特行了,想不引人注意都不成。

开始也不过是说他目中无人,后来便是八卦起他总是格外关心红帐子那边的几个女子,语言神情暧昧至及。

丘如意心里便不自在起来。

☆、第二二七章 罪奴服役

红帐子便是这里军妓所居的地方。[随_梦]ā

据说杨怀青常过去照顾那边的生意,里面还有颇有几个红颜知己。

大家都是成了亲的妇人了,一些荤的素的,说起来也就没什么忌讳。

这里的军官,都是些和安世诚一般的低阶军官,大多是靠着军功从底层小兵爬上来的,其妻子也自然大都是小门小户里的,素养不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这里的生活太封闭了,聚在一处除了说些谁明天要进城帮着捎带点东西,要不就是这般的家长里短。

偏这段时间正赶上谈论杨怀青。那几位太太知道杨怀青曾经狠狠下了丘如意的面子,此时提起杨怀青来,一来和丘如意有话聊,再则也想着从她口里套点当日在城内的细节,这样就可以在以后场合里当成一段不错的谈资。

可她们却忽略了杨怀青曾救过安世诚这一段。

丘如意现在知道丈夫对杨怀青曲意结交,不只是因为他是个将才,更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便是不知道这救命之恩,丘如意也不愿谈及那天的事情,那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如今知道他曾救过丈夫,她更没法开口说他的不是,而且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听这几位太太胡沁。

其实,这几位太太倒也什么恶意,只是丘如意到底面皮薄,实在不适应这种氛围,也不打算适应,聚过几次后,便不再过去,倒也不肯失礼,只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身子不适”,却也时常派人过去送点小茶点之类,也常让她们帮着从城里带点物品,几位太太也只道:到底是京城里来的娇小姐,身子也忒弱了些,不过倒是个知礼识趣的。

外人如何评论,丘如意并不理会,只希望自己别被孤立,以致于影响到丈夫,战场上刀枪无情,一个不留神,却是要丢性命的,有个好人缘总归是没坏处,如今看来,自己人缘尚可,丘如意也就满意了。

只是她倒真没想到,冷硬如杨怀青,倒还有这么个风流性子。

不过,那是他的私事,丘如意也管不着,她心里挂念的是另一件事情。

忍了几天后,她终于问丈夫道:“你去过红帐子吗?”

安世诚便皱起眉头来:“以后少和那些三姑六婆在一起。”

“我也是问问而已,你急什么?”丘如意不满道,眼珠儿一转,又陪笑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安世诚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问这个做什么?”

丘如意叹气:“我从前的一个小姐妹因罪没入贱籍,多年前被发往边关。我从前听人提起过,贱籍的女子大多为奴为娼,如今听说有这么个‘红帐子’,实在为她担心。唉,其实如果她真在那种地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知道又如何呢。”

丘如意越说越沮丧,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

安世诚也跟着暗叹一口气,复又笑道:“如果你那个小姐妹是方进之女的话,你倒是可以放下心了,她们姐妹两个虽过得艰难,倒的的确确没有沦落在那里。”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丘如意简直喜极而泣,又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方家的小姐呢?还有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安世诚便想起那一柜子的衣裳,不由瞪了丘如意一眼,却也不提那陈年旧事,含糊道:“她本与丘家同出一地,听说两家也颇有来往,你们那处也只有她家前几年被发配了边关。我虽不认识,不过他家确实都在这边,也见过方进几次,看你模样,我倒是猜对了。”

丘如意也就信了,复又叹道:“她如今身为贱籍,苦点累点也比在那里强。她也算命好了,在那红帐子里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被糟蹋呢。”

安世诚不语。

北军虽然一向治军颇严,但战场历来残酷至极,士兵总得有个舒缓的地方,故军中多会设了红帐子,北军也不能免俗,却也对此监管极严,红帐子里的姑娘都是从外面烟花巷里招募来的,且严令士兵不许拖欠嫖资,更不准虐、待她们,可说到底,那些姑娘也同样是可怜人,没谁天生淫、贱,喜欢过这种迎来送往的卖笑日子。

安世诚不愿看丘如意情绪低沉的模样,便笑道:“你先别叹气,我这里还有话问你呢:你口口声声追着我问红帐子的事,怎么竟一点也不担心我呢?”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呢?”丘如意奇道,一时明白过来,不由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信不过你。你说过的话,那便是金口玉言,再不会反悔的,我信你。”

夫妻情浓时,皆免不了山盟海誓,难得丘如意这样信任自己,安世诚心间瞬时被喜悦充满。

话又说回来,丘如意固然担心方芸姐妹,但在乌堡里住了大半个月,却并没有看到过她们一家。因为罪奴们们居住服役的地方是被单独隔离开的,当然红帐子也是被隔离开的。

对此,安世诚倒是给过一个解释:“他们本是良民,一朝成了罪奴,入了贱籍,除非机缘得会,不然祖祖辈辈再难成为良籍,心中岂会不生出怨恨?这种人很容易被奸细利用,所以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况且隔离开对他们也不是毫无利处,至少不会被士兵们欺负,尤其是些年轻妇人们倒巴不得如此。”

丘如意对安世诚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她曾无意中见过出城劳作的男性罪奴们,其中间杂了不少头发花白的老叟,却无一例外地脚带镣铐。

“反正他们做活用手,又不是用脚,不然万一跑去北荻,可就糟了。也不用同情他们,谁让他们犯罪了呢,正是个赎罪的机会。”几位太太们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了。

如果真是犯了罪,让他们做苦力倒也不冤,,就只怕这其中有被冤枉的,如方进,他本是对皇上一片忠心,却被人在头上扣了污水,不仅自己被发配边关,妻子儿女也同样沦为贱民在此做苦役却是上天的不公了。

再说方氏姐妹,虽然丘如意从前也认为她们既然可以因为父亲享受荣华富贵,那么跟着父亲一同坠入尘埃也是本分,可偶然看到的那些罪奴们木然机械地生活,心里不免为遭遇如方氏姐妹的人难过。

丘如意越发的不爱出门了。

☆、第二二八章 方芸登门

安世诚忙过一阵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便对她说:“不如你仍搬回城里去住吧。?随{梦}小◢.1a”

丘如意倒笑道:“不必了,我也就是看到那些人,一时触景生情罢了,如今也都习惯了。”

她的出身注定她本就该高高在上的生活,身边亦不乏家奴官奴出现,从前也没看在眼里过,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身边对等的姐妹忽然自云头跌落到污泥里,她心里有些承受不住罢了。

心情低落几日后,不再见那些人,于是那种似类兔死狐悲的心情便也淡了。

安世诚细细打量丘如意,见她气色果然比前几日好了,也就放下心,不再提此事。

他还真舍不得她回城。

每天虽累得半死,但回到家,哪怕只看她一眼,便觉得这人生还是很有滋味儿的,若是回了城,别看只有五十里地的距离,却不啻王母划下的天河,一个月得见一次面,都是幸运的,况且他也不放心丘如意一人在城里,那些刺客如今还没有头绪。

只可惜,虽然丘如意不回谓城,安世诚却不得不离开现在的乌堡了,因为这里的防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需要进一步往边防去修,安世诚便也要前去守卫。

偏那边几乎被北荻完全毁坏了,只能重新修起,家眷们便不能跟去,只好继续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