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源仍要坚持,丘荣便叹道:“你到底还是年轻,这次外放对你来说,倒是一次极好的磨练机会,老天都在帮你呢。”
丘如源不解地看着父亲,丘荣便解释道:“这些时日只着眼于个人的得失,却不看一眼外面局势变化:这次随众进士授官,皇室宗亲的一些安氏子弟们也都被授了官,倒是你妹夫,现在还是无官一身轻。”
丘如源不信:“父亲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妹夫一家极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宠信,妹夫更是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这次授予官职,别人没有也就罢了,怎么会没有妹夫呢。”
丘荣叹道:“天威难测!你妹夫怕也正懊恼呢,你休要再去烦他,等过几日你妹妹过来再说吧。”
丘如源只得作罢,犹在自我安慰:“妹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定不会为此烦恼的,再者,他又一向规矩,定不会出什么错处的,说不定皇上有更大的恩典与他,只待时机成熟,再行公布。”
丘荣摇头叹气不语。
此时丘如意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因为这次可以说是皇上对宗室们的一次较大的施恩,凡是能读写个文章的,为人规矩的,皆被安排了些职务,虽然在多仍是闲职。
可是除了极少数知情的人,其他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安世诚竟被皇上给漏了下来。
安世诚面上不动声色,做为他枕边的丘如意却知道他内心是不平静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消息后,将自己关到书里去了。
第一九五章 弃文从戎
安世诚在书房里倒是清静了,丘如意却不免急了。
两人生活这么些时日,安世诚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温和乐观,如今因为授官一事,冷不丁严肃起来,丘如意心里倒没底起来。
左思右想,丘如意到底不放心,在丈夫进书房一个时辰后,丘如意便悄悄走到书房窗前观察。
只见安世诚正肃着脸默坐在书桌前,书桌上也没有摆放任何书籍,就这么呆呆坐在那里。
丘如意不敢贸然打搅,便悄没声地陪站在窗前。
直到丘如意脚站累了,脖子也伸得酸了,安世诚仍然一动不动。
丘如意想了想,便去院里小厨房取了热茶,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两下门,见安世诚仍如泥塑一般,丘如意重重咳嗽一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安世诚这才收回心神,转头看向妻子。
丘如意笑道:“这半天了,茶水已经冷了,我重新给你沏了热茶来。”
安世诚点头,随意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打开摊到桌上,低下头来看。
丘如意被丈夫无声地下了逐客令,顿觉尴尬,有心说些什么劝解,偏又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丘如意立时沮丧起来,心中深悔在闺阁时不该贪玩,若是她也能满腹经纶,定能在此时说些能触到丈夫内心的话,而不是在这里傻站着。
丘如意站了一会儿,见丈夫半天不见眼皮动,更不曾翻动书页,便上前小心地撒娇道:“从前都是你伺候我茶水,今日我难得亲自为你沏茶,好歹也喝一口,也不枉我勤快一回”。
安世诚闻言,便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妻子,然后笑了笑,道:“好茶。”
丘如意见丈夫敷衍过后。又低下头来看书,她却口舌愚笨开不了嘴,只得黯然将茶碗放在一旁,默默退了下去。
这时。卢国公夫人叫了丘如意过去问儿子的情况。
丘如意不想让婆婆担心,再则也觉得丈夫只是一时情绪不佳,说不定一时半会就变好了,没有必要当个了不得的事情嚷嚷的合府里都知道。
此时见问,丘如意便笑道:“夫君和往常一样。正在房里读书呢。”
卢国公夫人见丘如意面色如常,想一想,道:“诚儿这些年读书有成,又成了亲,男儿成家立业,故极想在皇上跟前讨个差做些实事。偏今天朝中授官的事情下来了,却没有他,想来他的心里定不好受,你可要好生劝着些,让他想开些。说不定皇上是另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呢。”
丘如意忙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如意也原本以为夫君会不开心,故暗暗留心看着,谁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夫君得知消息时,也不过是淡然一笑,仍如故去书房读书去了。想来是夫君读了许多的书,又外出遍访名师,见多识广,心中格局自然不同世间的凡夫俗子,必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这种事在旁人那里自然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在夫君这里。却不值一提。”
卢国公夫人听了,虽不十分相信,却也放下大半的心来。
晚饭时分,安世诚倒是准时和丘如意一同陪父母吃饭。
卢国公因为有小辈在。尤其是有儿媳在,便要保持他的威严,平日一同吃饭时极少说话。
安世诚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世茂自小受哥哥教育,行事上自然也向哥哥靠拢。小小年纪就一副老诚模样,从不多言,只静静吃自己的饭。
丘如意是做儿媳妇的,在公婆小叔面前,更是谨言慎行。
也就是卢国公夫人在席间说话多些,例点评饭菜如何,聊点家常等。
不过,今天的席间倒是与往日有了那么一点的不同。
卢国公夫人先前听了丘如意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所以儿子过来,她便留心细看,见儿子果然面色平静,心中石头终于落了地。
倒是卢国公也怕儿子受不住,今日着实说了些劝慰的话,安世诚一一笑着应答着,众人见他如此,以为他已调节好自己的心情,便也都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吃过饭后,安世诚夫妻陪着父母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回自己院里。
谁知走到书房时,沉静了一路的安世诚对丘如意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我再去看过书。”
丘如意不好阻拦,只好眼睁睁看丈夫自旁边婆子手中拿过灯笼往书院里去了。
丘如意回到院里,让杏儿沏了壶白水,便命人都下去了。
她嫁给安世诚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房里没有丫头婆子簇拥着伺候的生活。
每天这个时候,她夫妻二人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在灯下忙碌。
安世诚会拿本书坐在灯下看,每每看到些有趣的东西或者偶有感慨便会讲给丘如意听,不过丘如意一般初时还兴趣盎然,却在听不几句后就会烦了,因为安世诚讲话总是喜欢引经据典,丘如意读书的深广远逊于安世诚,有时便会听不太明白,于是就会被安世诚训诫。
气得丘如意道:“你们文人最爱卖弄自己的学问,唯空别人能听懂了,往往讲话言辞古奥,作文章则佶屈聱牙。我想先贤们之所以立书作著,不外乎教化世人,传播知识,自然是言语简明易懂为最佳,倒是后世文人为了显示自己高于旁人,将学问弄复杂了。”
安世诚见丘如意强词夺理,默念“好男不与女斗”,笑笑了事,此后说事,少不得减些书生气,多说些民间通俗哩语,倒是为他以后很快与边关官兵形成良好沟通打下基础。
而丘如意晚上有时做些针线,有时会说些白日里的家务事,安世诚虽不太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内宅事,不过有时来了兴趣倒也帮着妻子分析一二,夫妻二人相处何其的融洽默契。
而今天却只有自己形单形只地独坐在灯下,丘如意也想做点事好减少一点孤寂,可心神不宁,不是针扎了手,就是墨染了纸,于是干脆赌气吹了灯枯坐在床前。
可等了半天,仍不见安世诚回来,丘如意不由担起心来,于是又走出房来,垂花厅里两个值夜的婆子忙上前来问询伺候。
丘如意便命她二人掌了灯笼往书房里。
一进了书院,便见安世诚的书房里正亮着灯烛,丘如意便命婆子暂且留在门房处等着,自己挑着灯笼往书房而去。
不想丘如意刚一到房门前,透过门透看去,几乎骇得昏了过去——安世诚此时正手握一把大刀立于书桌前。
明晃晃的大刀在灯光的照映下,散发出犀利的寒芒,丘如意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推门进房跑到安世诚跟前,急促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安世诚不提防倒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丘如意,便将刀放在书桌上,上前微皱一下眉,道:“已经这样晚了,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过来了?”
再看丘如意手中正执着灯笼,又瞧一眼门外,安世诚眉头皱得更深:“你一个人过来的?”
丘如意见安世诚这时还在关心自己,便放下心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吁一口气,笑道:“我想着夜已深,夫君的书也看的差不多了, 便让她们暂时在门房那里等一下,我过来看看。”
不等安世诚说话,丘如意又再一次柔声确认道:“夫君的书今夜读的差不多了吧?”
安世诚定睛看了妻子一眼,对她的心思早就了然在胸。
安世诚不由轻摇了一下头,一手接过妻子手中的灯笼置于灯架上,一手握着妻子的手,相携着走到书桌前,请丘如意坐下,笑道:“为夫今天又犯了倔强性子,让如意担心了。”
丘如意却不肯坐,而是退后一步,看着桌上的刀,道:“大晚上的,看着瘆人。”
安世诚笑一笑,便上前把刀插入鞘内,转身收到书柜里去了。
丘如意奇道:“你一个书生,怎么书房里还收了把刀?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年少被刀所伤,心里是极不喜那些兵刃的。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安世诚扶妻子坐下,答道:“这是咱们外祖父送给我的,我那时年纪小,惧怕这些兵器,便一直收在书柜最里面,多年未见,几乎都要忘记它了,今天看来原来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
丘如意便道:“不管你现在怕不怕它,我方才看着心里直发毛,几乎都喘不上气来,你还是好生收在书柜最里面,不许再拿出来。”
安世诚摇头笑道:“如意的建议,为夫自然要认真听取的,只是这次却不行,以后怕是我要时刻带着这把刀在身边呢。”
丘如意不解,安世诚轻声解释道:“为夫准备弃笔从戎,去边关建功立业。”
丘如意不敢置信:“你好端端地怎么生出这种想法来?我的夫君是一个意志坚强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会因为圣上没有授官这等微末小事就改辙更弦弃文从武。你是不是在说笑?”
安世诚摇头,丘如意大怒:“你今天将自己关在书房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个糟糕念头来?”
第一九六章 推断圣意
丘氏百年世家,以诗书传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眼中见不得地位低下的军户,不然前朝覆灭,大楚建立,丘氏也不会直接败落下来。
丘如意虽然没有赶上丘氏最鼎盛的时期,但就丘氏目前来说,还是耕读传家的,丘如意受此影响,骨子里多少还是瞧不太上武将出身。
当然,丘如意这次生气,并不是因为丈夫不上进转文从武,毕竟她母亲出身商家,比军户更加不如。
她气得是她一向崇敬的丈夫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打击都承受不起,轻易丢掉他十数年的信念,如儿戏一般地选择从戎,行事这般浮躁,怎不令她心中升起怒火来。
安世诚没想到丘如意会发这么大的火,忙笑道:“大晚上的发的什么火,弃文从戎,真这么让你不能接受?为夫可记得,你从前可是因为为夫小看了武将之家,长篇大论地教训了为夫一番呢。”
安世诚不说则已,这一说,越发捅了马蜂窝了, 只见丘如意指着安世诚叫道:“好你个安世诚,我从前怎么没看来你是这样一个奸诈的人:倒学会拿我从前的话来堵我的嘴了,让我不能说话。好,你只管去从军,我绝不拦着,我若说话不算数,我丘如意以后就跟着你姓了。”
安世诚心中好笑,妻子嫁进卢国公府,便是安丘氏,自然是跟着自己姓了。
安世诚不欲话题被妻子带到天涯海角,忙陪笑道:“是为夫说错了话。罢了,为夫倒是忽略了,你本是书香官宦世家的小姐,而我则是公府贵公子,这冷不丁要去做个武夫,你心里不痛快,倒也不足为奇。”
丘如意明白,争吵于事无补,又深悔今日不该怕贸然开劝伤了丈夫的自尊。而任由丈夫在这里胡思乱想,结果他就做出这么个草率决定来。
当下丘如意少不得忍下火气,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以夫君的才学。在大楚青年才俊中,便不是数一数二,也是名列前茅的,只是因为出身安氏,不能前去应试。不然中了前三名也是极容易的事情。偏皇上在这次授官安氏宗族子弟中,除却一些浪荡纨绔子弟,只要进过学的,俱封了个小官做,所以夫君心中不快,倒是情理中的事情。只是你不该贸贸然然地生出这么个坏主意来。”
安世诚不语,含笑看着妻子。
丘如意又道:“当今圣上早前就明了夫君的真才实学,他又是名君,自然不会白放着你这样的人才,将来必会重用。可偏偏这次授官却没有你。我犯上胡乱猜测一回:并不是他忘了夫君,更不是要打压夫君,而是他有更重要的职务交给夫君,这次没有一并公示出来,一来,是时机不对,二来,说不定也是他对夫君的一次考验。如果夫君一时情急,迷糊之下弃文从戎,不只令圣上失望。更是令夫君明珠暗投:你一个满口之乎才也、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跑到边关杀敌,明明可在朝中安邦定国,如今却只做个武夫,简直是暴殄天物。”
丘如意词不达意地劝说一大通。却见丈夫只是笑嘻嘻看着自己,气势不由减了下来,弱弱说道:“我方才说的那一大通话,你可得好好领会,只管看着人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安世诚轻抚妻子的手臂。笑叹道:“为夫不知,原来为夫在如意眼中竟是如此的出类拔萃。”
丘如意打掉丈夫的手,轻斥道:“你手老实点,说正经事呢。”
安世诚收回手,脸上笑容收敛,正色道:“为夫苦恼一下午,直到夜里才想通的事情,原来如意竟早已想通,如意的这份聪颖明智,为夫实在是差的远了。”
丘如意顿时尴尬起来,虚虚笑了笑。
她真不知道自己想通了什么,其实方才她的一番劝说,也不过是为了给丈夫鼓劲,自然一直往丈夫脸上贴金,什么话好就说什么。
她一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为此未嫁前和安世诚吵翻过多次,然自嫁入卢国公府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丈夫对自己真的是没话说,时时处处迁就着自己。
她自然感他这份情,所以今日见他如此,生怕他一着不慎被打击了自信,就此颓废沉沦下去,当然,也不能说她故意拣好的夸他赞他,而是她真的认为丈夫除了有些迂腐古板,其他方面都好。
就在丘如意不知该如何再开口相劝时,安世诚看了着窗外,见那两个婆子正在门房前站着说话,这才转头看着妻子轻声说道:“你说的不错,皇上确实要委任我更重要的职务…”
丘如意惊喜道:“我就说圣上忘了给谁授官也不能忘了夫君,不知圣上准备委派夫君何职?”
安世诚摇头笑道:“你还是这样急性子,为夫的话还没说完,你那边就一叠的问题提了出来。还是前段时间为夫在家闲极,欲与皇上讨件差事,不想那时皇上正龙体不适,虽没有召见为夫,却也谴了心腹太监,劝道‘不必急,将来自有重任相托’。”
丘如意笑道:“既然如此,夫君今天为何满腹的心事?圣上金口玉言,定不会食言的,夫君只管在家耐心等待就是了。”
安世诚闻言,不由长叹一口,又皱了眉道:“不是为夫多疑,我总感觉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有些跷蹊,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妥当,故我今天在房中细细梳理了一遍。”
丘如意道:“你发现这其中有问题?”
安世诚点头:“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间似乎出现了分歧,现在太后娘娘正在逐步打压皇室宗亲,而皇上却一直是有意抬举安氏宗室的,如今看来皇上掌控能力渐弱,只是不知是皇上另有打算,还是已经力不从心了。”
丘如意忧愁道:“我不懂朝政之事,不过他们既然是亲母子,即便是偶尔有些分歧,最终还是利益一致的,这么说来,皇上对你的许诺,有可以会落空。”
安世诚却叹道:“如若真是那样,我倒是巴不得呢。怕只怕…”
见安世诚硬硬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丘如意恼道:“你总嫌我性子急好插嘴乱问,你倒是一句话说完呢,吞吞吐吐地,总让人在后面催。”
安世诚伸手抚在丘如意的肩上,附在丘如意耳边道:“皇上龙体一向孱弱,只怕他时日不多了。”
丘如意吓了一跳,忙悄声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从哪里推断出来的。”
安世诚撤开一点,道:“若要细细给你讲如何推断出来的,怕是到天亮也讲不完,我也是理了一天才推断这个结论。”
丘如意走到窗前往四下看了一圈,又转到丈夫跟前,低声道:“这样说来,你的官职怕真是无望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每天子更替,鲜有顺畅的,不知得生出多少事情来呢,你就在家做个富贵散人倒也不错,可不许再胡乱生什么打算出来。”
安世诚摇头苦笑道:“我就怕他不死心,若在这个当口委给我重任,吉凶不可测啊。”
丘如意凑到丈夫耳边悄笑道:“难道会让你接他的位子不成?说来总觉得是白日做梦。”
安世诚借机伸手搂住丘如意,道:“当然是白日做梦。即便他愿意,他母亲也不会同意的。说起来,这位也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 这些年顺风顺水,怎么会舍得手中的权势,必会立个年幼皇帝,以便掌控。”
丘如意奇道:“既然如此,你来担心什么。她既然打压众宗室,自然不会任你做重臣,听你这意思,倒也不是非要做个官不可,那怎么还要弃文从戎跑到边关去?”
安世诚叹道:“别看他年纪小不大听政,却是一个极有主意有抱负,所以他既然说委我重任,怕不是说改就改了的。可是任我苦想一天,也想不通他到底想给我一个什么官当。虽然世人都说我有才华,可我却没有做过一天的官,这个重任,也不知怎么个‘重’法。”
丘如意靠在安世诚的肩膀上,低声道:“你这话也只蒙一下别人。你必是推断出了点东西,不然也不必要去边关躲着了。快说来听听,咱们是一家人,若是猜对了,我暗赞你的同时,也能心里有个数,若是不中,只是夫妻闲话,难道我还会笑话你不成。”
安世诚想一想,道:“我有自知之名,不说不够资格做辅政大臣,就连寻常的官都是一抹黑。但就怕被他以皇室宗亲以及同出太祖孝德皇后一脉为由,将来硬让人拱了我上去,既让我保全辅佐小皇帝,又让我必保太后娘娘及刘氏宗族,我现在对为官之道一点也不通,到时必两面不落好,劳心费力倒也就罢了,只怕会连累家人——前面太后娘娘打压丘氏,便是针对我来的,之后还不知如何,到后面我再力保太后娘娘,新皇帝也定不容我。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去边关躲躲,既能保家人平安,自己也落个清静。”
第一九七章终有一别
丘如意边听着边点头赞同丈夫的推断,其实心里却不太认同。
辅政大臣何等重要,当今圣上虽年少,却也算是个明君,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儿戏。
虽然丘如意认为安世诚是个优秀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水平离着辅政大臣还差得着十万八千里。
不过丘如意又一向信服安世诚,知道他说话向来有理有据,所以他所言也未必不是事实。
如此一来,丘如意自己内心倒矛盾起来。
况且这一天,她也着实过得不松快,又见安世诚好容易又恢复到平日的状态,丘如意不敢多言,生怕再挑起丈夫的心事来,便不由打了一个大哈欠,道:“你说的固然有理,只是这从军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必须要定下来的。依我看,夜已深,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和父母商议了再说吧。”
安世诚看着疲惫的妻子,心生愧疚,此时他也有些倦意,便点点头,夫妻二人一起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房,然后吹灯出门上锁。
门房里两个婆子见安世诚正一手提灯一手扶着丘如意走出来,她二人忙提了灯笼迎上去,主仆四人静悄悄地回院安歇。
安世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倒是踏实了,一夜酣睡。
丘如意知道丈夫的固执性子,生怕他执意从军,她只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妇人,自然是极不希望丈夫从军的,翻来覆去大半夜,方才朦胧睡去。
第二日一早,用过饭菜,安世诚便请父亲去了书房。
卢国公夫人看着儿子重又容光焕发,对丘如意笑道:“没想到你竟比母亲还了解诚儿,知道他是个豁达的,倒是母亲生生担心了一天一夜,这才放下心呢。”
丘如意起身笑道:“知子莫若母。母亲岂会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性情,只是因为关心太过,不免就乱了分寸。”
若夫君真去了边关,只怕这府里众人就不是担心一天一夜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丘如意暗叹一口气。坐下身来。
卢国公夫人看出丘如意的心不在焉,心生疑窦,问道:“你有心事?”
丘如意忙笑着摇头,卢国公夫人便自言自语道:“饭还没吃完,诚儿就拉着他父亲去了。也不知他忙的什么。”
丘如意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现在一心希望公公能劝阻住丈夫,如果事情能成,她大可不必在这里多嘴多舌,徒惹婆婆着急上火。
这时正巧有管事有事进来向卢国公夫人讨主意,卢国公夫人不便再问,丘如意趁机退下。
丘如意回到院里,虽然疲惫却心中焦虑,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下。只在屋里转圈子。
等了好半天,杏儿过来禀道:“国公爷已经离开书院了,脸上看着也没什么异样_和平时一样的威严。”
丘如意让杏儿下去,心中暗喜:既然公公面色如常,可见必是劝住丈夫了。
可丘如意一转身,又想到公公的一生经历颇为曲折,从拘禁的罪人到尊贵的国公爷,历经多少事情,又到这把年纪,心中岂会没一点城府。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偏自己不自量力,还企图自他脸上瞧出事态的发展。
丘如意想到这里,心中没了主意。她倒是极想去书院问个究竟,却又觉得不妥。
就在丘如意左右为难之际,便听外面婆子道:“公子爷回来了。”
丘如意顿时振奋起来,急忙走到门前打开门帘,安世诚恰好也走了过来。
丘如意等安世诚走进房来,稳一稳心神。问道:“父亲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也不同意你去从军?父母在,不远游,你一向最为孝顺,还是听父亲一言吧。”
安世诚笑道:“我担心你在这里闷坏了,所以父亲一走,便赶着回来了,听你方才这些话,看来为夫倒是做对了。”
丘如意嘟囔道:“你若真在意我,那就不要去边关。”
安世诚怜爱地看了妻子一眼,摇头道:“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为夫作主。”
丘如意吃了一惊:“莫非父亲也主张你弃文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