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去,伯爵府的内院立刻掌上灯,各个院子都忙乱起来。

“什么?老爷明儿就要走?!真是太突然了……”邵氏喃喃说道,取了一袭寝衣过来,与封裴敦换上。

封裴敦将袖子挽上来,对她温言道:“朝廷中的事,你不懂的。你只管在长安安心养胎,我一个人带着属下回去就行了。在那边办完事,还要回来的。”

邵氏点点头。她的身孕来之不易,就算封裴敦提出带她一起回去,她也是不肯走的。——怎么着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再走。

“带四个丫鬟吧,都是你以前用的熟惯的,再带两个婆子,也好来往传话。”邵氏说着,起身要去吩咐自己的人手。

封裴敦叫住她,“不要那么多,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就够了。你和夜来也是要用人的时候。我不在,你们俩更要互相扶持,内院里的人手不能少。我就去外院叫几个就可以了,不用从你这里抽人。”封裴敦为了梦儿,不想让邵氏的人知道。他还不晓得,邵氏已经从穆夜来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邵氏看了看封裴敦,恍惚明白封裴敦的意思,抿嘴笑道:“那好,我就托一次大。老爷自己去外院叫人服侍就行。我只看着内院,跟妹妹两个人平平安安生下孩儿。就是帮老爷的忙。”

封裴敦对邵氏的大度很是窝心。不由对自己前一阵子有意疏远她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我知道的。不管怎么说,这家里你是大的,这里里外外都是你的责任,你肩上的胆子也不轻……”

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口传来穆夜来带着一丝哭意的声音。

“老爷?老爷?您在里面吗?我听说老爷要回岭南,明儿就走,是这样吗?”一边说,一边自己不由自主打来帘子走了进来。

邵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她马上低下头,没有让封裴敦和穆夜来看见她脸上的脸色。

等她再抬起头,已经恢复常态,笑着道:“妹妹来得正好,我和老爷正在说这件事呢。老爷明儿一大早就要起程。妹妹有什么话要跟老爷说,可得赶紧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穆夜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封裴敦,又问了一句,“是吗?——老爷。我只信您的话。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言下之意,就是她信不过邵氏。邵氏刚才说的话,她当是放屁……

封裴敦有些惊讶。前些日子他只亲近穆夜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穆夜来对邵氏这样无礼。因为那时候,他把邵氏和自己的嫡长子当做对头,自然别人越对他们无礼,他看着心里越舒服。

现在他跟梦儿混了些日子,梦儿在他耳边可没少给穆夜来上眼药,同时帮邵氏说了不少好话,弄得封裴敦现在看见穆夜来,又觉得穆夜来实在有些过份。

封裴敦沉下脸,“你别浑说。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家是大夫人做主,你不要自作主张。如果吃了亏,我可是不管的。你记好了。”

穆夜来的眼泪本来是挤出来的,为了让封裴敦看见她的模样儿,心生怜惜而已。

这会子被封裴敦几句重话一说,得,穆夜来也不用装了,眼泪簌簌落下,哭得梨花带雨,扶着腰身,挺着快八个月的肚子给邵氏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帮我向老爷解释一下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信姐姐的话。只是跟老爷比起来,姐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没有老爷高。老爷在这里的时候,我眼里心里只看得见老爷,也只听得见老爷,没有看见姐姐,没有把姐姐放在心上,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改不了啊……”

又哭着膝行到封裴敦面前,抓着封裴敦的寝衣下摆,扬起一张泪痕淋漓的小脸,道:“老爷,我不是自作主张,也不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只要老爷在我面前,我真的看不到别人。心里眼里都是老爷……”

封裴敦本是有些生气,但是被穆夜来这样一说,顿时大为感动,又极是得意,心里那一份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但凡男人,不管喜不喜欢一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对他表示出发自内心的痴恋和爱慕,只要那个女人生得不算很丑,男人都会对这样的女人心生怜惜。

穆夜来不丑,不仅不丑,而且还很漂亮。不仅漂亮,还给封裴敦做了二房,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在这样的攻势下,封裴敦马上将刚才对穆夜来刚刚生起来的不悦抛之脑后,不仅不再怪她,而且亲手将她扶起来,揽在臂弯,转头对邵氏道:“你也太严厉了,瞧把她吓的。她也不是不尊重你,她是身不由己。我就看重她这一份毫不掩饰的真心真意,是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你以后也别对她太严苛了,不说看在她有身孕份上,就看在我份上吧。家和万事兴。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么?”

这一番话,只说得邵氏连强忍的怒意都掩饰不下去了。她手里捏着帕子,被气得非同小可,冷笑道:“也罢,你们郎情妾意,快离了我这里,我再看下去,都要长针眼了!——快走吧,可别让我们二夫人再朝思暮想了。”

穆夜来被邵氏的一番话说得更加瑟缩。偎在封裴敦怀里瑟瑟发抖。怯生生地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是我已经解释了,我确实没有法子。我心里……”

“你够了!”邵氏厉声打断她,实在不想听她再说那些恶心的话,“你也是二房夫人。有诰封的,不是外面以色侍人的娼妓!你可给我检点一些!”

封裴敦听出来邵氏很生气,但是邵氏虽然占理儿,但是说出来的话,就是没有穆夜来得他的心。

他看着邵氏摇摇头,道:“你已经是原配正室了,还要怎样呢?就不能软乎一些,给别人一个活路?”

邵氏快被气昏了头,正要反唇相讥。猛然看见站在她对面的婆子如杀鸡抹脖子般不断对她使眼色,才猛地醒悟过来,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老爷,我从来没有不给我活路。不给人活路的。是您怀里这个心里眼里只有您的二房夫人。——也对,就是因为她心里眼里只有您,没有别人,才对您在外面养的外宅恨之入骨,几次三番来找我,要我对付那位可怜的姑娘,都让我挡回去了。”

邵氏实在忍不住了,本来不想在封裴敦面前主动提起他的外室梦儿,但是穆夜来咄咄逼人,用示弱来打击她,她可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穆夜来一听急了。她没想到邵氏居然当着封裴敦的面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明明是邵氏拦着她,不许她跟封裴敦说这件事,现在却又拿出来卖好,还把污水泼在她头上,实在是太恶毒了……

“老爷,我……”穆夜来可怜兮兮地抬头,想否认这件事。

邵氏这时已经冷静下来,她闲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笑道:“二夫人可别说不知道这件事。跟你偷偷去老爷外宅的车夫、丫鬟和婆子,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叫过来说话。”

穆夜来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邵氏。——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居然把自己的车夫、丫鬟、婆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她还是小看她了。

封裴敦满以为自己把这件事瞒得紧紧的,没有人知道。而且他本来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因为梦儿毕竟以前跟过他的堂弟封俭,而且还给封俭生了一个孩子。虽然后来孩子夭折了,梦儿也被封俭卖到万花楼,两人的情份是没有了,但是这些事,却没法对外人说。

在外人看来,就是封裴敦占了自己堂弟的女人。这个名声如果传出去,是有些不好听。

没想到,他自以为瞒得好好的事情,却已经被人拆穿了,封裴敦一时脸上火辣辣的,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和穆夜来隔开一段距离,没有像刚才一样揽着穆夜来了。

穆夜来心念电转,暗叫一声“不好”,同时察觉到封裴敦举止的变化,心里更是又酸又苦又涩。

她刚才得罪了邵氏,封裴敦不仅不怪她,还为她说话,叱责邵氏。可是现在知道她想对梦儿下手,封裴敦却不由自主地远着她。

封裴敦的心现在偏到哪里去了,还用别人说吗?——这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穆夜来垂下头,用帕子拭了拭泪,一心想要挽回在封裴敦心里的地位,可是要怎么做,她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刚才的话,已经说过一遍,貌似已经不管用了。

在穆夜来寻思的当口,邵氏已经有了决断。

她对封裴敦颔首道:“老爷,我是不在乎您纳多少个妾室的。只要您喜欢,你想纳多少就纳多少……”

穆夜来猛地抬头,抓住了邵氏话里的漏洞,细声细气地道:“姐姐这么说,你是心里没有老爷吧?——只有心里没有男人,才不在乎男人纳多少妾,有多少女人。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经过刚才那一番“心里眼里只有老爷,所以看不见大夫人,从而无视大夫人”说辞的洗礼,邵氏对穆夜来现在的伎俩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笑着摇摇头,道:“二夫人,不是我说你。你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以己度人。你说的那些话,那些作态,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却要套在别人头上,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你什么意思?”穆夜来警醒起来,生恐邵氏再给她挖个坑。

“我的意思很明显。你刚才说,你心里眼里只有老爷,又说,我心里没有老爷,才不在乎老爷纳妾。其实这不过是你自己见不得人的想头。你对老爷现在心坎里的人,肯定已经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后快了,当然,这些事,问了你也不会回答的,是不是?所以你才来我这里三番五次下蛆,想让我收拾那个姑娘,是不是?你这样做,都是因为你心里眼里只有老爷,所以才容不下别人的女人,是不是?”

邵氏一连串的“是不是”问出来,穆夜来完全张口结舌,发现自己怎么回答都是错。

她说是,那她就是个妒妇。她说不是,就在打自己的嘴,表示自己其实心里没有老爷……

这个坑,她跳或不跳,都会栽个大跟斗……

穆夜来眼里闪过一丝极为怨毒的精光,然后在封裴敦看过来之前,赶紧低下头,依然露出一副被邵氏“欺凌”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邵氏并不愿意放过她,继续说道:“我跟你不同。我正因为心里有老爷,所以希望老爷过得称心如意。老爷喜欢的,我都喜欢。老爷不喜欢的,我都讨厌。老爷爱纳妾,我也疼那些妹子。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是老爷心爱的人,我爱屋及乌而已。”

“老爷,这件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自然不能让这位妹妹流落在外。我马上备车,将她接进来,明儿让她陪老爷回岭南吧。”邵氏当机立断,要把梦儿索性接进府里。

第718章 敲打 (4K,粉红1250、1300+)

这一番话说出来,堂而皇之,比穆夜来刚才那点儿小意思更让封裴敦感动。

爱一个人,爱到连他的小妾外室都能当姐妹对待,简直是世界大同的节奏,是男人都喜欢这种爱……

封裴敦就赞许地道:“这是大夫人的气度。”又说穆夜来:“你好是好,就是太小家子气,所以你只能做妾,不能做妻。”如果有穆夜来这样独占欲这样强烈的妻子,他封裴敦就别想有齐人之福了……

穆夜来被封裴敦和邵氏的话气得都动了胎气,她捂着肚子,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涔涔而下,白皙的小脸变得蜡黄蜡黄。

她身边的婆子吓了一跳,忙凑上去道:“二夫人,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邵氏看了看穆夜来,也觉得不太对劲,忙道:“快送二夫人回院子,拿着老爷的令牌,出去传个郎中进来赶紧看看,好像不太妥当。”又劝穆夜来:“你别那么小心眼了。就算接了那位妹妹过门,也是在你之后,你既有诰命,又有儿子,还担什么心呢?就是心不要太独了,吃独食可不好。”笑嘻嘻地说着,刚才被穆夜来气出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封裴敦见了,也很是担心,忙道:“我去看看?”

邵氏却知道,封裴敦这一过去,穆夜来不知道还有做张做致,乔到什么地步,便笑着道:“老爷不用担心,还是跟我去接那位妹妹回来吧。二夫人那边有郎中,这生孩子的事儿,老爷去了也是添乱,还是让二夫人好好歇着,最近不要出去走动了。”

封裴敦从善如流地应了,又问:“她最近经常出去吗?”

邵氏不动声色地给穆夜来上眼药,“听外面的婆子说,是经常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也许是去看老爷的外宅了吧。啊哈哈哈哈……”

封裴敦有些不好意思,催着邵氏动身,一起去外宅接梦儿,一边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吧?”

穆夜来既然去偷窥过,肯定知道是谁了。

邵氏含笑点头,“二夫人跟我说过,说老爷您占了堂弟妹,我说她胡说,不许她跟人乱嚼蛆。老爷既然将她养做外宅,她肯定就跟封俭堂弟没有关系了。再说了。封俭已经被封家除族了。他实在跟老爷搭不上关系。只是路人而已,说老爷占了堂弟妹,这话太过诛心,已经让我挡回去了。”

封裴敦沉下脸。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在外宅那边下车的时候,才冷着脸道:“也是,不管我接不接她进来,外面的人都会这么说我。反正已经担了虚名,不如做得正大光明一些。”又夸邵氏:“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你是正室,以后这些人,都托付给你了。”

邵氏讪笑着道:“老爷放心。我连老爷的这些女人都不会怠慢,更不会怠慢老爷。老爷前些日子时常歇在二夫人那边。想是听了些闲话,其实不用放在心上的。我跟老爷十几年夫妻,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是心知肚明的。”

封裴敦讪讪地笑了笑,掀开车帘道:“到了。下来吧。”

邵氏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夜空。

此时应该已经快子时了吧?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并没有繁星闪烁,凉风习习吹来,倒是很舒爽。

邵氏定了定神,跟封裴敦一起进了外宅的大门。

“大夫人来了!老爷来了!”

屋里一阵忙乱,下人来来回回跑来跑去地传话。

梦儿刚刚睡下,就被丫鬟没命一样地推醒。

“姑娘,姑娘,大夫人和老爷一起来看姑娘了!”

刚刚惊醒的梦儿打了个寒战,她忙起身,匆匆忙忙穿好衣裳,出来迎接封裴敦和邵氏。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封裴敦扶着邵氏的胳膊,缓步走上台阶。

梦儿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东窗事发,邵氏过来大“狐狸精”了……但是面上还是一派沉稳,半伏身下去向封裴敦和邵氏行礼。

邵氏忙命身边的婆子扶起梦儿,一起到堂上说话。

邵氏就道:“今儿天晚了,就不说那些客气话了。也是我刚知道你跟了老爷,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今儿是来接你进府的,以后和二夫人一起服侍老爷,也是你的福气。”

梦儿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偷偷用手掐了掐自己,用那疼来让自己相信,她不是在做梦……

这这这……是要承认她的身份吗?

哪怕是做妾,也比无名无份的外室强无数倍啊……

自从她和封俭被从封家赶出来之后,梦儿吃足苦头,对当初的事,不知后悔了多少次。

她原以为,这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外室了。

谁知上天还是待她不薄的……

梦儿怔怔地看着邵氏,眼里泪花滚动,而且太过哽咽,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裴敦笑吟吟地道:“梦儿,我知道你从没有过非份之想。但是今日是大夫人做主,你不要害怕,只要听大夫人的吩咐就可以了。”

梦儿醒悟过来,忙对着邵氏深深地拜下去。

邵氏端坐不动,受了她一个礼,又道:“等回了伯爵府,我再喝你敬的茶。”

主母喝小妾敬的茶,那是承认小妾地位的做法。

梦儿这才相信邵氏说的话是真的,她反倒镇静下来,对邵氏点点头,然后道:“大夫人胸怀宽广,有这样的主母,是梦儿的福气。只是,不是梦儿拿乔,实在是梦儿以前……以前……跟封俭有过一段过往,还曾生过一子。若是现在进府,以后恐被人耻笑老爷。我不能为了自己好过,就让老爷被人耻笑。”

封裴敦不由对梦儿的好感更多。

邵氏笑着道:“这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们伯爵府上纳个妾而已,你又不是正室,不用你出去应酬,你只在内院服侍老爷,外面的人怎会知道我们老爷纳了哪个妾?”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道:“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那肯定是有人嘴不牢,心里不高兴。故意在外面散布谣言,败坏老爷的名义而已。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做的。”

实际上就在暗示,如果将来有人知道梦儿给封裴敦做了妾,一定是那个心有不甘的人传出去的,也就是那个“心里眼里只有老爷”的二夫人穆夜来……

这个坑,挖得可是有远见。

梦儿听懂了邵氏的话,眼神闪烁着道:“我若进府,别人会不高兴,在外面乱说话,怎么办呢?我可不愿意为了我自己。就让老爷背这个黑锅。”

封裴敦笑道:“你放心。大夫人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人在外面说三道四。若有,我封裴敦也不是吃素的!”

梦儿征询地看向邵氏。

邵氏对她点点头,道:“你放心,家里虽然二夫人还有些心结。但是她是有身子的人,喜欢七想八想是正常的。只等她生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知道,她是最大方和蔼不过的一个人。”

梦儿放下心,羞答答地道:“若是不会有碍老爷的名义,大夫人也看得起奴家,奴家愿意……愿意服侍老爷一辈子。”

封裴敦哈哈大笑着扶了梦儿起来,道:“今儿跟我回府,明儿咱们就回岭南了。”

邵氏忙道:“是这样的。因老爷明儿就要回岭南。二夫人快八个月身孕,我也有三个多月的身孕,都不能陪着老爷回去。你进门虽然仓促一些,但是事急从权,老爷不能没有人服侍。你就跟着老爷回岭南吧。”

同样可以跟着封裴敦回岭南,不仅不用住客栈,还可以以封裴敦妾室的身份明公正道地跟在他身边,实在比先前的情形要好多了。

梦儿如今非常地知足,半点非份之想都不敢有,忙敛身应是。

封裴敦和邵氏便深夜带着梦儿回到伯爵府,在中堂上喝了梦儿敬的茶,邵氏又做情面,说让梦儿做三房三夫人,只比穆夜来低一点点而已。

封裴敦妾室通房很多,不过都在岭南大都督府里。长安城里除了邵氏和穆夜来,其他的都是还没有开脸的丫鬟之流。

如今梦儿,是他纳的第二个正儿八经的偏房。

偏房姨娘不能称“大”,所以最多也是二姨娘,就是穆夜来,为了好听,阖府上下叫她二夫人,其实不过是个姨娘。到了梦儿这里,就是三姨娘,当然,顺着穆夜来的称呼叫,她也可以说是三夫人。

穆夜来的“二夫人”,含金量略高一点,因为她到底是有诰封的。梦儿的这个“三夫人”,就纯粹是邵氏为了恶心穆夜来而说的。

梦儿心知肚明,在对她有善意的大夫人邵氏,和从头到尾都坑她的二夫人穆夜来之间,她要选跟谁站在一起,是太容易不过的一件事。

“多谢大夫人。”梦儿含羞行礼。

“好了,你服侍老爷安寝。明儿一早,你们自己走吧,我也乏了,明儿要好好养养。”邵氏年纪不小了,又有身孕,今儿又劳累了一天,实在让她累得不行。

封裴敦也担心邵氏的身孕,忙道:“你去歇着吧。家里婆子丫鬟那么多,不用你费心。”

邵氏点点头,扶着婆子的手,回自己屋子去了。

梦儿就被邵氏安排在穆夜来隔壁的一个跨院里,和穆夜来简直是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墙,都能听见隔壁的声音。

穆夜来刚刚喝过汤药,正在静养。

听见像是隔壁传来声响,皱着眉头问道:“做什么呢?旁边那么吵,怎么睡得着?”

她的婆子忙去打听,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惊惶地道:“二夫人,不好了。隔壁多了个三夫人,老爷正在那里歇着呢。”

穆夜来一下子就想到了梦儿,气得胎气又不稳了。她揉着肚子,在心里恨恨地道:“就这么一刻也等不得,我倒是要看看,等有一天,大家发现大都督的小妾曾经是自己堂弟的女人,她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得瑟!——跟我争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第二天,梦儿和封裴敦倒是谁都没有惊动,自己收拾了两个箱子,去外院跟封裴敦的亲兵汇合,一起快马回岭南去了。

封裴敦和梦儿走后,封伯爵府的两个女人闭门安心养胎,杜恒霜和萧士及一时都没有再继续出手。

杜恒霜在等穆夜来生下孩子。

萧士及在等封裴敦他们从岭南回来。

穆夜来也发现自己的日子没那么倒霉了=_=。

……

“大嫂,六月就是三个侄儿侄女的生辰了,您有没有想过要怎样给他们过生?”龙淑芝已经把她的儿子顺哥儿送到了柱国公府养着。又借口看孩子,经常来柱国公府串门。

萧士及既然想把顺哥儿养在自己跟前,就不会让他再受龙淑芝和萧泰及的影响,自然不让顺哥儿经常见龙淑芝。

杜恒霜不晓得萧士及打什么主意,但是她既不能劝萧士及把孩子送回去,也不能不让龙淑芝登门,因此只是命人盯着顺哥儿,当然也要照顾好他,不可能在衣食住行上克扣他。

只是自从出了腊月里的事,让杜恒霜再毫无芥蒂地把顺哥儿当嫡亲的侄儿一样疼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对对顺哥儿,也就是面子情儿。

见问三个孩子的生辰,杜恒霜并不想大办。她慢慢摇着紫藤木柄的绣锦团扇,笑着道:“小孩子家家的,吃碗面就可以了。大办生辰可不好,恐受不起,折了福寿就不好了。”

龙淑芝听得脸色立刻黑了一半。

因三月份的时候,她才给她的顺哥儿大办了一场生辰,请了娘家很多客人到场,萧泰及在外面相与的朋友和官场上的同僚都纷纷送礼,办得十分热闹,杜恒霜和萧士及,还有萧嫣然和吴二郎都去了,就连绥元县主齐月仙都送了厚礼,龙淑芝也很得意。

但是被杜恒霜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像是自己孩子的福气都被折损了一样,抓心挠肝地疼……

“顺哥儿今儿有些不舒服,你是他亲娘,不如去看看他吧。”杜恒霜笑了笑,不想再敷衍龙淑芝,让她自便,同时也给萧士及送了信,说今天让龙淑芝去看顺哥儿。

萧士及在外书房听了杜恒霜让人传的话,有些沉默。——霜儿现在越来越淡定从容,面面俱到了……

第719章 托生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3)

也不能说这样不好吧,毕竟人都是要长大的,而且人活在世上,也不能日日纠缠在男女之情当中。

该说的场面话要说,该表的虚伪态要表,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再带在脸上让人看出来。

再深一层,若是对别人的各种诽谤挖苦嘲笑讥讽都能表面上泰然处之,哪怕心里恨得吐血,面上都不让人看出端倪,有这样云淡风轻的装逼样儿,才是为世人所称道的,也就是俗称的“有涵养”……

简而言之,所谓的“有涵养”,只有一个字,就是一个“忍”字。只要你装聋作哑的功夫了得,别人自然会称你“有涵养”。可惜很多人不能忍,也不想忍,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有些人喜欢做乌龟,不等于所有人都愿意做乌龟。

不知怎地,萧士及脑海里想起诸素素曾经对他说的这一番话。还有,那时候,她劝他,莫要做得太过,伤透了霜儿的心,他就该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好像再也得不回当初那个有些鲁莽和冲动,却嬉笑怒骂皆形于色,而且对他掏心掏肺的霜儿了。

其实诸素素的意思,“有涵养”翻做现代的意思,便是所谓的“情商高”。这一点,当然是没法对萧士及说透彻的。

萧士及在外书房出了一回神,才对来人道:“晓得了。”又吩咐道:“让夫人留二弟妹吃晚食,今儿就不要回去了,就在国公府住一夜,跟她儿子亲香亲香。”

掐指一算,顺哥儿也有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亲娘的面了。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胖子不是一天造就的。

萧士及起身到屏风后换了出门的衣裳,又吩咐道:“跟夫人说,我今儿晚上不回来吃晚食。晚上让夫人先安寝,我外面有事。会回来的晚一些,不用等我。”

那人应了,忙去内院报信。

杜恒霜也没多问,含笑应下,就派人对龙淑芝道:“国公爷说了,你好不容易见一趟顺哥儿,今儿就不走了,在这里住下。晚上想吃什么?只管说与顺哥儿的养娘,她自然会让厨房专门给你做的。”

萧士及给顺哥儿专门找了一个养娘,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龙淑芝在顺哥儿住的院子里。正跟他絮絮叨叨说话。

顺哥儿三岁多了。正是开始懂事的时候。他本性非常的聪慧。而且特别会看人的眉眼高低,学习能力极强。

当初跟着爹娘萧泰及和龙淑芝的时候,他尽学他们的作态,现在被接到柱国公府。跟萧泰及和龙淑芝隔离了,他又变得好了些,没有尽往歪处学。

可惜,就算他想学好,他亲生的爹娘不想放过他,偏要把他往歪路上带。

一般的孩子,也许最多疑惑几分。

但是对于聪明敏感的孩子来说,爹娘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

“顺哥儿,娘跟你说。你伯父虽然把你接到柱国公府,可是他不一定要的什么心,你要记得,跟爹娘一条心。只有你亲爹娘才是不会害你的,知不知道?别人的话。你听听就行,不要放在心上,但是记住,一定要记得听爹娘的话,不能听别人的话。”龙淑芝最怕顺哥儿被柱国公府的人教得不跟她一条心,一逮着机会,就要在顺哥儿面前跟念经一样碎碎念。

哪怕是铁石心肠、耳根子硬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了这番念叨,更别说顺哥儿这三岁大的孩子,自然是牢牢把龙淑芝的话记在心里,凡事只想着是不是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小家子好,至于大局观、家族兴衰什么的,完全就听不进去了,竟是养成了一副对自己尊若菩萨,视他人秽如粪土的自私自利的脾性。

顺哥儿乖乖地听着,不时点头,轻声对龙淑芝道:“娘,我晓得的。”

外面的养娘咳嗽一声,掀开帘子进来,笑眯眯地道:“二太太,您放心,国公爷和夫人对顺哥儿好着呢!我虽是外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府里的份例,我们顺哥儿是头一份,比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平哥儿的份例都要好,别人就更是比不上了。不管什么事情,国公爷和夫人都要让府里的三位公子小姐让着顺哥儿,对我们这些下人管得更是严格,不许人轻慢顺哥儿。如果有人看顺哥儿不是正经主子,就不把他当一回事,立马就有人过来整肃一番,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龙淑芝听了,满是笑容地道:“也是大哥和嫂子厚道,才对我们顺哥儿这样好。当然,我们顺哥儿这样聪慧,不好生养着他,还能养着谁呢?”

在龙淑芝心里,自己儿子才是天下第一。平哥儿算什么东西呢?就因为是从杜恒霜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要天生高他们顺哥儿一等,实在太可气了。

就跟萧士及一样,当初跟萧泰及也是嫡亲兄弟两个,这萧家的东西,本来就应该一人一半对半分,可是萧士及占着他是老大,将这家产占去十之*,真是不公平。

如今顺哥儿,就是来讨债来了。

萧士及这样疼顺哥儿,焉知不是他欠了他弟弟萧泰及,所以要还在侄儿身上?

顺哥儿笑眯眯地听着,小小的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目标。

……

萧士及离开柱国公府,带了四个早就挑好的美貌丫鬟,却去了萧泰及的家里。

一到萧泰及的家门口,萧士及看见有辆大车停在萧泰及家门口,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萧士及想了想,还是命人去叫门,说自己来看萧泰及了。

萧士及是嫡亲大哥,他来看自己的弟弟,天经地义。

开门的门子听说是自家老爷的嫡亲大哥来了,吓得屁滚尿流,竟是来不及让婆子去通传,自己冲到内院,亲自给萧泰及报信。

萧泰及正在家里招待一个不常来的客人,便是女扮男装的绥元县主齐月仙。

齐月仙从来没有亲自到萧泰及的家里来,都是在外面见他。

不过今日正好来到这个里坊,她又听说萧泰及的妻子龙淑芝去柱国公府看儿子去了。就一时兴起,去萧泰及家看了看,顺便跟萧泰及说说话,看看他准备得怎样了,也防止因为萧泰及把儿子送到了柱国公府,就起了别的心思,想把自己抛开,另起炉灶了。

这边齐月仙正明里暗里敲打萧泰及,对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儿子送到了柱国公府,养在萧士及跟前。但是你要知道。萧士及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疼自己的孩子还来不及呢,凭什么要给你养儿子呢?你别打错了主意,到时候赔了儿子又折兵。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泰及唯唯诺诺地听着,虽然不以为然,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跟龙淑芝想得是差不多的,就是大哥萧士及欠他一半家产,而且……有件事,萧泰及一直深深地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就是在顺哥儿出生之后,他带着龙淑芝去庙里上香,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僧普济大师。

这位普济大师最能耐的。是观人相面。

据说,他曾经给许多士族门阀相过面,帮人预测吉凶,端得是手段高明,让诸多士族门阀都奉若神明。

最厉害的。据说是他当年给京兆尹许绍的原配嫡妻,前朝大周郡主相面的事。

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据说在她十几岁新婚的时候,就把她一辈子要走的路都说透了,后来她也没能逃过普济大师当初给她下的批语。

这件事,萧泰及当初还是听萧士及听过一次。两兄弟闹翻之后,就没有再在一起说过知心话了。

但是他牢牢记住了普济大师的名头。

因此那一天,他抱着顺哥儿去求寄名符的时候,一个红光满面、须发皆白的大和尚走了过来,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惊讶地道:“这孩子生得天圆地方,骨骼如此清奇,明明是封侯拜将的命!”又看向龙淑芝,却是皱眉道:“他怎会是你生的孩子?只可惜啊,这一辈子落在你们手里,可惜……可惜……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