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骂跑了穆夜来,又转身看向齐月仙,虎视眈眈。

齐月仙被这老婆子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警醒地道:“你别乱来。我可是县主,我是陛下亲口赐婚给萧士及并嫡的,可不是下三滥的妾室姨娘之流。”

那老婆子怪笑一声,啧啧道:“咦,你刚才不是说,你可以尊人家的原配夫人为大,你为小吗?怎么现在又反口了?敢情你刚才的话都是放屁啊!”

“你这婆子,说话恁地粗俗!”齐月仙被这老婆子气得发抖,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的感觉。

“我粗俗?我再粗俗也没抢人男人!”老婆子一点都不怵齐月仙的县主身份,“你别以为陛下封了你县主,你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你爹都被人逼死了,你居然还有脸让陛下赐婚并嫡,还想高高兴兴嫁人?我呸——!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全天下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吧?你把人家原配逼走了,还要装模作样说要她为大,你为小。你别忘了,你是士族的嫡女,还有陛下撑腰,人家只是寒门庶族出身,又没爹没娘家,怎么压得过你?人家都走了,你还要把人找回来。找回来干嘛?继续受你的气?看你天天跟人家的男人亲亲热热?!”

萧铣的死。确实是齐月仙心里打不开的结。她执意要嫁给萧士及,也是因为她答应过她爹的话……

她原以为这些事情,别人都不会知道,可是在这老婆子嘴里,她的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

“不知所谓!懒得跟你说!”齐月仙也丢下一句话,慌慌张张跑走了。

“你们这些贱人再敢来,我老婆子放狗咬你们!”那老婆子叉着腰,站在萧士及院门口,指着齐月仙和穆夜来的背影,滔滔不绝地骂了半个时辰。

萧士及在屋里穿好衣裳。站在窗边静静地听了半天,见那老婆子终于骂完了,在心里叹口气,从屋里寻了个杯子,装了一杯水,开门出来,送到那老婆子跟前,递了过去。

老婆子正是口渴的时候,接过来一饮而尽。对萧士及道:“萧大人。对这些贱女人,一定不要手软。她们都是不安好心的。你别信她们说的什么尊你夫人为大,她们为小这种屁话!她们要是进了门,你夫人是斗不过她们的。你自己也听见了。那什么县主,先还跟你说,她宁愿为小,你夫人为大。可是转头见了我,就说她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妾室姨娘。你听听,这才多会儿,她就转了口气,可见得这些贱女人最会做的就是表面功夫。先哄得你高高兴兴,然后在你面前嚼蛆,给你夫人上眼药。可怜你夫人无依无靠,又没有这些女人会耍心眼儿,只好自求下堂……”

萧士及默默听着,突然道:“你认识我夫人?”

“不认识。”那老婆子摇摇头,“我怎会认识她?”

“那你怎知道她不如这些女人会耍心眼儿?”

那老婆子切了一声,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士及,道:“萧大人,你真的不明白?如果你夫人比这些女人还会耍心眼儿,她就不会自求下堂了!——这点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大官儿的。”

萧士及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是啊,这样简单浅显的道理,他却没有想明白过。那些日子里,他都在日日夜夜想着什么呢?

“萧大人,你不会真的不知道这些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吧?”那老婆子觑着眼睛,打量萧士及的神情。

萧士及还是抿着唇,在心里翻腾不已:以前确实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却已经晚了……

那老婆子像是听见了萧士及的心声,嗐了一声,摇头道:“算了,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不过啊,你是再不能跟这些贱女人勾勾搭搭了。你夫人呢,既然这样刚烈,应该是不会回头了,但是你以后再找老婆,应该找正经女人过日子,不能找这种削尖了脑袋往别人家里钻的女人。她们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想得到的东西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你要知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却无人做。——她们现在对你越好,以后的日子里,从你那里要得到的东西就越多。”说完就挥挥手,“好了,我回去了,那碗鸡肉你趁热吃了。”

萧士及听了这话,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都迎刃而解,可是再想起那老婆子说,霜儿再也不会回头了,他的心里顿时痛不可仰,一个人扶着门框慢慢滑下,靠坐在台阶上,用手捂住了脸。泪水顺着指间的缝隙簌簌而落……

 

第583章 驳回 (4K,含猪驳头的520和氏璧6+)

这一晚,萧士及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晚上,他想了很多事情,甚至连以前杜恒霜跟他吵架时候说过的话,在他脑海里都无比清晰。

那时候,他只觉得杜恒霜老是纠缠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让他无比疲惫,甚至不想再听,有意躲在外院书房,好避开跟她的矛盾和争吵。

可是现在,他却是求她一吵而不可得……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看见天边云际萦绕,然后一盏红日突地跃出云端,那样耀眼的光芒,映得他的双眼一阵刺痛,险些流下眼泪。

萧士及忙用手背擦了擦脸,转身进屋匆匆洗了把脸,然后换上护军的衣裳,去守城门。

今天跟他一班的还是那个六十多的老护军。他看见萧士及,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萧士及也点点头,谢了他昨天让他妻子送的鸡肉。

那老护军笑着道:“没啥的。正好前天我家出嫁的二妮子回娘家,给我们送了只鸡,本来是想养着下蛋的,结果昨天早上发现它被黄子给咬死了,只好做汤了。我家老婆子把黄子骂得贼死。”顿了顿,看了萧士及一眼,又道:“萧大人,我家老婆子是个直肠子,昨儿多有得罪。”

萧士及一愣,继而想起来肯定是他妻子告诉他昨儿在他家发生的事儿,也甚是脸红,忙道:“您别这么说,胡婆是一番好意,她为我夫人说话,我只有感激她的。怎会生气?我再笨,也不至于好歹不分。”

那老护军深深叹口气,点点头,道:“是啊。其实这些话,若是以前我家老婆子跟你说,你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如今你到了这幅田地,才可能明白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说道。不是我多嘴。你也想想,这平民百姓家里,有谁是三妻四妾的?那些一心想跟着你的女人,怎不去费尽心思找那些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的人?不说别的,就说住你隔壁的沈头儿,他现在六十多了,也不过是个护军头儿而已。当年他可是五品官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纳妾。把妻子给气走了。后来他抱错大腿。得罪上峰。官儿没了,贬到这里做看门护军,一做就是三十年。小妾早跟人跑了,就一个女儿。嫁了人之后,每年还来看看他。”说着,连连摇头叹气。

萧士及有些茫然。那住在他隔壁的沈头儿,就是三十年后的他吗?——萧士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护军看见萧士及的神色,笑了笑,安慰他道:“萧大人,当然,您是不一样的。沈头儿这个人除了拍马屁以外,没什么真本事,所以他一旦被贬下来,就没人愿意提携他了。萧大人战功赫赫,谁都知道萧大人在这里只是暂时的,以后一定会被提拔上去的……”

萧士及愣了一下,忙笑道:“看您说的,怎么可能呢?我要是有本事,就不会被人贬到这里来了。其实我不比沈头儿强多少,说不定也就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那老护军呵呵地笑,摇头嗤笑道:“萧大人您太谦虚了。我老胡头说句不该的话,那县主和穆姑娘,若不是笃定萧大人您以后肯定是会升迁的,她们也不会这个时候来下这种功夫了。——连我们都看得出来的事儿,她们在上面,会看不出来?这是赶着来上好呢,在您这样落魄的时候她们都一心想着您,好让萧大人记得她们的好处。其实是把别人当傻子,当人看不出她们私下打的小算盘呢!”

萧士及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护军把朴刀系上腰带,等着开门的人过来打开城门,最后道:“咱一辈子是平民老百姓,不会说大道理,我只知道,结发夫妻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萧大人,您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定不能做那忘恩负义、贪慕权势的小人。再说咱们是男人,对女人能让就让一让吧。咱们护军队里大部分成了亲,有媳妇有娃的汉子,个个把媳妇当宝,每次回家休沐的时候,恨不得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生怕媳妇累着伤着。这才是疼媳妇的人,人家姑娘才愿意一辈子跟他们过日子。这好处啊,都是处出来的。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这一天之后,萧士及更加沉默,很少说话。但是他倒是跟护军队的兄弟们熟悉起来,经常从附近的酒楼买了酒菜,招呼大家一起到他的院子来吃吃喝喝。他也不喝酒,只捧着一杯清水,坐在一旁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瞎闹,只有靠着这份热闹,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没有成为行尸走肉。

过了几天,萧士及在南城城门站岗的时候,发现太子居然来了,还带着齐月仙和穆夜来。

“士及啊,真是委屈你了。你在这里暂时待几天,等父皇气消了,孤再向父皇求情,让你复职!——你放心,大齐初立,内忧外患,正是要用人之际,不会让你这样的大将白白在城门口埋没的。”太子很是感慨地拍了拍萧士及的肩膀。

萧士及站直了身子,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道:“谢过太子殿下。不过士及位卑学浅,做不来那些烦难之事,您还是另谋良臣,不要再花功夫在臣身上了。”

太子背着手,摇摇头,道:“孤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且等着吧。”说着,又转身指着穿着海棠红长裙的齐月仙,还有一身粉色长裙的穆夜来,道:“既然你夫人自求下堂,你现在也没人伺候,她们又表示非你不嫁,你就收了她们吧。她们都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一心仰慕你,在你落魄的时候也对你不离不弃,这样的人。你还嫌弃什么呢?”竟然还是要把齐月仙和穆夜来塞给他……

萧士及深吸一口气,垂眸笑道:“太子殿下,这事实在不妥。陛下赐婚并嫡,逼走萧某的原配发妻。其实已经是在逼萧某不忠。而这两位姑娘,绥元县主齐月仙,她爹萧铣过世还不到两个月。穆夜来姑娘,不仅她爹穆侯过世没多久。就连她生母姨娘,也才刚刚过世不到一月。按制,齐姑娘要守三年的孝,穆姑娘要守六年的孝。可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却在这个时候让她们嫁人,不是在逼她们不孝?——这样不忠不孝之人,难道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真正想要的人?”

“啧啧,可不是?!明明应该守孝,却急吼吼追着男人跑。瞧她们穿的衣裳,哪里像是守孝的人穿的?一个穿海棠红。一个穿粉红。啧啧。真是对萧大人情深意重啊,连爹娘父母都抛在脑后了……”

周围围观的人一个个大声喧哗起来。

太子和齐月仙、穆夜来三个人一起愣住了。

齐月仙马上回过神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的人对她身上海棠红的长裙指指点点。羞得完全抬不起头来。她千算万算,居然忘了守孝这回事……心里一慌。忙转身就走,上了自己县主驾制的大车,急匆匆命车夫赶车回南宁亲王府,不肯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穆夜来也臊得抬不起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士及居然提出了守孝的事儿。进而又想到萧士及最看重孝顺的人,这样一来,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就越发动摇了,心里也慌得不得了,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逼萧士及纳她进府,就放任姨娘“病死”了。那个时候,自己怎地一点都没有想到若是姨娘死了,她就要守孝三年的事儿呢?!爹死了,生母死了,她就要守孝六年。六年之后,她就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萧士及的话既占了大义,又占了俗礼,竟让太子一时不知道怎样反驳。朝堂上的朝臣若是有父忧母丧,皇帝还可以下旨“夺情”,让他们不用辞官守孝那么多年。可是齐月仙和穆夜来跟朝堂上的朝臣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再让永昌帝下旨“夺情”,好让她们顺当嫁人,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连带他们大齐皇室都要被笑死了……

“……士及啊,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抗旨的啊?唉,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得话,父皇觉得你有理,也不会夺你的爵,贬你的官儿了。”太子假惺惺地笑道,然后一挥手,“好了,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做你的守门官儿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孤。——走!”说着带着随从上了大车,扬长而去。

穆夜来只好用袖子掩着头,挨着院墙边儿低低地擦过去,慌慌张张往自己家里跑。但是她本来就住在南城,很多人都认识她,知道她不肯为生母和亲爹守孝,一心想着要给人做妾,周围的人都对她越发不待见。

穆夜来在南城住不下去了,只好偷偷卖了南城的房子,带着银子,跟穆侯临死前交给她的几个死士往岭南寻她大哥二哥去了。

……

大齐西面边境要塞,秦州城。

这一天,杜恒霜和杜恒雪两人坐着县主驾制的大车,跟着许言邦、史家四兄弟,还有一百护卫,终于来到了秦州城东门口上。

因突厥人从西面要攻秦州城,秦州城里面的老百姓有愿意留下来跟柴家一起守城的,也有拖家带口从东门离开秦州的。

柴家人并没有关着门不让走。但是对进秦州城的人却盘查得很严。

杜恒霜和杜恒雪坐在车里,耐心地等了半天,许言邦才过来道:“霜儿、雪儿,秦州的守门官说要去回报柴家人,看看他们怎么说。”

杜恒雪有些着急,掀开车帘道:“许二哥,你有没有说我是来给霍国公瞧伤的?”

许言邦一拍脑门,笑道:“哟,我忘了这个了,你等等我,我再去说!”说着,又勒马转头,挤到城门口。

杜恒雪又好气,又好笑,道:“真不知道他的脑袋怎么长的,这么重要的事儿居然忘了!”

杜恒霜笑道:“不是他忘了,是在他心里,还把你当做当初那个一不如意就会哭的小娘子呢,哪里想得起来你如今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说完这话,杜恒霜也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但是转瞬就摇摇头,不肯再深想下去。

那边许言邦骑着马过去,大声嚷嚷道:“你快去跟平乐公主说,就说,长安的杏林国手诸素素的高徒柔嘉县主亲自来给霍国公治伤了,若是你快一点领我们进去,说不定霍国公能早一天痊愈,去打突厥人!”

那守门官本来不想放许言邦他们进去,他们看见跟着许言邦的那四个高鼻深目,眸含碧色的长大汉子就不顺眼,担心是突厥人的奸细,所以先前都在敷衍许言邦。

许言邦拿出来的柔嘉县主手印他们统统不认。

不过现在听许言邦说,居然是长安杏林神医诸素素的高徒柔嘉县主,顿时慎重起来。

他们知道,霍国公柴嗣昌的伤一直不肯好,撑了这么多天,已经快到油尽灯枯了,他们也着急得很。陛下说派了御医过来,但是一直等不到御医的影子,现在听说是杏林神医诸素素的高徒,忙道:“您不早说?!我现在就去回报公主殿下,你等着,等着啊!”说着,一个守门官 一溜烟跑去报信。

许言邦得意洋洋回到大车边上,道:“他们被我唬住了,等公主殿下过来,咱们就能进去。”

没说几句话,他们就听见城门那边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城门大开,几匹高头大马飞跃而出,往他们这边冲过来。

“雪儿在哪里?雪儿,是你来了吗?”平乐公主的声音急匆匆地传过来,紧接着,一个穿着劲装的女子一下子勒住马,来到杜恒霜和杜恒雪的大车前面。

杜恒雪掀起车帘,笑道:“杜氏恒雪见过平乐公主殿下。”

杜恒霜也跟着探出头来,笑道:“杜氏恒霜见过平乐公主殿下。”

“霜儿,你也来了?!”见到这两个熟悉的面孔,平乐公主大喜,忙从马上跳下来,和她们一起上了车,往城里赶去。

第584章 心意 (4K,粉红心1230、1260+)

来到秦州的霍国公府,平乐公主立刻领着杜恒雪和杜恒霜往霍国公柴嗣昌所在的内室而去。

在车上的时候,平乐公主就跟杜恒雪和杜恒霜解释过,希望她们不要介意。因柴嗣昌的伤势已经到了让她心惊胆战的地步,她实在不想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因此特意向杜恒霜和杜恒雪道歉。

本来杜恒霜和杜恒雪因远来是客,按理应该先去梳洗歇息,然后到了明日再跟柴家的人见面。

不过事急从权,杜恒霜和杜恒雪深表理解。

而且杜恒雪的心也不比平乐公主轻松。她非常想试试自己的医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诸素素不在身边的时候,完全靠自己治好一个重伤在身的病人。

许言邦有些不放心,几次对着杜恒霜欲言又止,想要杜恒霜阻止杜恒雪一下,不要太着急,要跟柴家现在请的几位郎中先谈一谈,了解柴嗣昌的情况之后再做计较。

杜恒霜却知道这件事对杜恒雪非常重要。

但是看见许言邦不解和急切的神色,杜恒霜想了想,还是缓缓跟他解释,“雪儿绝对不会贸贸然给霍国公治伤,她肯定会了解所有情况。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多拖一天时间,霍国公的性命就更危险几分。而且对雪儿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出诊,你要帮她树立信心,而不是一再打击她,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许言邦本是一片好心为雪儿着想,可是听了杜恒霜的话。他却有了不同的领悟。——真的要对雪儿好,应该鼓励她的努力,不是打击她。

“雪儿以前有多胆小你是知道的,但是自从她跟着素素学医之后。不仅胆子大了许多,而且有担待许多。许二哥,咱们开诚布公地说,如果你真的想娶雪儿。跟她过一辈子,你是不是希望你娶的,是一个能做你孩子娘的坚强女子,而不是一个一碰到事,就会扯着你的衣角哭的懦弱女子?”杜恒霜笑着对许言邦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许言邦却闷了一会儿,低声道:“无论她是什么样儿的,坚强也好,懦弱也好。我都是喜欢的。我早知道她是什么样儿的人。自也不会挑剔这些。但是如果这件事对她很重要。我自然是会站在她这边的。谁要敢找她麻烦,先问问我许言邦答不答应!”

听了许言邦的话,杜恒霜百感交集。她本来是不大赞同许言邦对杜恒雪的心思的。但是眼下看来,许言邦这么多年。已经把杜恒雪方方面面的性子都琢磨透了,而且他对她的心思,并不因她嫁过人而有所更改。也许这样的男子,才能让雪儿一生幸福。退一万步说,如果许言邦以后变了,雪儿也不会要死要活过不下去。因为雪儿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眼里只有男人的傻乎乎的姑娘,因为她已经真正长大了。

“你要记得你的话才好。”杜恒霜淡笑着点头,跟他一起往柴嗣昌的内室行去。

这里并不是柴嗣昌和平乐公主的内室。因他重伤之后,为了治伤方便,就从两人的内室搬出来,住在东次间。

平乐公主已经着急地带着杜恒雪先进去了。

杜恒霜和许言邦进来的时候,看见杜恒雪凝神坐在柴嗣昌床边,正在跟他诊脉。

旁边站着四个一脸不以为然的郎中,斜睨着杜恒雪,满脸不信任的神情。

许言邦看见这几个郎中这幅样子就有气,毫不客气地走过去道:“你们这四个人可是给霍国公治伤的郎中?”

一个郎中回头看了许言邦一眼,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不才,洛阳许氏家嫡次子许言邦。”许言邦拱手答道。

“哦?竟然是洛阳许氏的嫡子!”这四个郎中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忙不迭地给许言邦行礼问好。

许言邦点点头,问道:“你们在这里治了这么久,霍国公的伤势都没有起色,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四个郎中互相看了看,一齐对许言邦躬身道:“霍国公伤势太重,小可实在无能为力。只希望神医诸素素的高徒,能够力挽狂澜,救霍国公一条性命。”虽然他们说着恭维杜恒雪的话,可是话里话外不无讥诮,表示他们其实根本不信杜恒雪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能够治好霍国公狰狞的箭伤。

“不瞒许二公子,我们也试过很多法子,但是伤势都不见好转。如果柔嘉县主能够妙手回春,自然是我秦州之福。”一个郎中陪着笑脸道。

许言邦“嗯”了一声,转头背着手,凝目盯着杜恒雪的背影瞧。

杜恒雪专心地诊完脉,心里有了底,对平乐公主道:“我有一个法子,公主想不想试一试?”

平乐公主大喜,忙道:“什么法子?快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是不会放弃的。”

杜恒雪正要开口,许言邦忙咳嗽一声,道:“你们四位先出去吧,支楞着耳朵做什么呢?”暗讽那四个郎中不知避嫌,偷学别人的医术。

按大齐的惯例,如果不是一脉相传的郎中,在给别人治病的时候,是不能在旁边观看的。除非对方答应你在旁边旁观。

杜恒雪想不到这些东西,许言邦觉得他有必要维护杜恒雪的利益。

那四个郎中不好意思,眼巴巴地瞅了杜恒雪半天,希望她能开口让他们留下来。

杜恒雪虽然不如许言邦一样犀利,但是也不是傻子。这些郎中刚才那副不屑的样子也让她很不高兴,因此她没有开口让他们留下来看她治伤。

那四个郎中没有办法,只好低着头出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杜恒雪才把自己的药箱打开。将自己带来的陈芥菜卤拿出来,对平乐公主道:“这是素素姐教我做的独家秘药。不过,素素姐说是要内服,但是我想用它内服外敷。这样可以好得快一些。因为一来,霍国公的伤势是外伤,我看箭伤下面依然是红肿一片,显见得还没有好转。用这个药外敷。应该能有的放矢。二来,实在是拖得太久了,我担心只是内服的话,怕来不及……内服外敷一起用,应该能加快治愈。”

平乐公主连连点头,“都依你!都依你!”

杜恒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这药还从来没有试过外敷,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

就是说,柴嗣昌会是第一个外敷这陈芥菜卤的人,也就是试药的人。

平乐公主一愣。有些焦急地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许久,她抬头,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柴嗣昌。看着他满脸灰白的脸色,还有瘦下去深凹的双颊。下定决心道:“没关系的,你试吧。若是……若是不妥,就赶快换别的药……反正已经到这幅地步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杜恒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只要平乐公主答应,我尽全力一试。”说着,就示意许言邦过来帮忙把柴嗣昌托起来,用清水加烈酒重新给他清洗伤口,再用过了火的小银刀挑开他已经长拢的伤口,露出里面红肿的内里,还有一丝脓水。

杜恒霜忙别过头,对平乐公主道:“公主殿下,我先出去坐一会儿。”

平乐公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杜恒雪的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霜儿你自便。我的侍女会帮你安排住处的。”

杜恒霜笑着躬身出去了。

来到外间,杜恒霜被几个侍女带着先去客房安歇。

她在客房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裳,再梳梳头,就让人把史家二郎叫过来,问道:“你们都有住处吗?”

史二郎兴高采烈地道:“有的有的!”很是乐滋滋,“想不到我们居然能够住到西北赫赫有名的柴家府邸,回马场跟那些儿郎说了,肯定羡慕得他们肠子都青了……哈哈哈哈……”得意非凡。

杜恒霜莞尔,摇摇头,道:“住下就好,我想问问你们,万马谷到底在哪里?”

史二郎听杜恒霜问起正事,忙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道:“万马谷在秦州城外西北山口,那边人迹罕至,就连突厥人都不敢轻易过去。”

“这是为何?”杜恒霜好奇地问道。

“第一,万马谷里面的野马众多,多到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且野马野性难驯,动辄暴烈争斗,就连突厥人也不敢过去自讨苦吃。第二嘛,就是通往万马谷的路,有一段是沼泽,不是真的有路子的人,一进那条路,就是有去无回,因此上,很少有人真的闯进去。”史二郎笑得有些狡黠。

杜恒霜微微地笑,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要说,你们兄弟知道进万马谷的路?”

“嘿嘿,那是自然。东家,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若不是早年机缘巧合,知道了这条路,我们安西马场也不会雄霸西北了。况且当年若不是昭穆九姓东迁入中原,我们安西马场早就被昭穆九姓夺了。”史二郎说起这事儿,还心有余悸。

昭穆九姓当年是西域这一带九个小国家的王族。

前朝大周的德坚帝立国之后,就开始借让昭穆九姓内迁之令,逐步将以前昭穆九姓的国土纳入大周的版图。

昭穆九姓也是识趣,知道如果他们硬扛,大周肯定要派兵攻打他们。到时候,他们照样是国之不存。所以没有法子,只好忍痛放弃自己的地盘,陆陆续续东迁入中原。

杜恒霜这才明白,为何安西马场的印鉴和契纸,在穆侯手里。想必是穆侯这一支刚刚接手安西马场,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控制安西马场的时候,就奉命要内迁了。

也幸亏他没有控制安西马场,才给了杜恒霜和杜先诚可乘之机。

“这样说来,你们还当感激前朝大周的两个皇帝了。”杜恒霜掩袖而笑。

史二郎跟着笑了一会,就跟杜恒霜说定,明日一大早,带她去万马谷看野马。当然,他们也想杜恒霜骑着小红马跟他们一起去。汗血宝马,怎么说都是马中之王,不知道带去之后能不能有所帮助。

杜恒霜应了,又派人去请钱伯进来,跟他说了明日要去万马谷的事儿。

钱伯忙道:“大小姐别乱跑。你要去哪里,一定要老朽跟着一道去才是。”

杜恒霜忙道:“自然,我不敢一个人到处走的。还请钱伯保重,我和妹妹都离不开您的。”

钱伯一直跟着杜恒霜,早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忙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明儿就过来。”说着,告辞而去。

史二郎在门口听见钱伯跟杜恒霜说话,总觉得怪怪的,回去悄悄问了钱伯,才明白钱伯为何叫杜恒霜“大小姐”,而不是“夫人”……

杜恒霜回到自己住的客房,看见小白的影子一闪,又从床底钻了出来。

“小白,我却不知道,你竟然是只狐狸精啊!”杜恒霜欢喜地抱起小白,点了点她长长的鼻头。

小白摇摇头,打个小喷嚏,使劲儿往杜恒霜怀里钻,大尾巴在杜恒霜眼前摇来晃去,像是个撒娇的孩子,看得杜恒霜心都化了,抱着它在屋里揉来揉去玩闹起来。

杜恒雪进来的时候,一看见杜恒霜抱着只雪白的小动物嬉闹,不由笑道:“姐姐,你真成了孩子了……”

杜恒霜抬头,看见是杜恒雪满脸倦色地进来了,忙放下小白,不好意思地道:“你回来了?霍国公的伤势怎样了?”

杜恒雪叹口气,去浴房洗手,一边洗一边道:“最快也要到明天才知道效果。这会子刚给霍国公吃了三勺陈芥菜卤,又给他的箭伤挑开了,重新敷上一点陈芥菜卤。现在他又开始发热了,希望能有效果。”

杜恒霜走过去,一只手放在杜恒雪肩膀上,柔声道:“别急。一定会没事的。再说霍国公的伤拖了这么久,你也不能有一蹴而就的想法。素素不是说过,做郎中,最重要是胆大心细,还要有耐心吗?”

杜恒雪点点头,跟杜恒霜一起吃过晚食,然后又去霍国公的病房,打算夜以继日地守在那里,随时记载他的病情变化。

 

第585章 告急 (4K5, 含猪头和的520和氏璧7+)

杜恒霜他们当然没有说到底要去哪里,只是说要出去逛逛。

平乐公主担心他们的安危,提醒他们,西面那一带,有突厥人游荡。虽然突厥人的金狼骑兵不在附近,但是也要小心那些做斥候的突厥人,一旦被他们盯上,就悔之莫及了,然后提出要派柴家兵士跟他们一起去。

杜恒霜婉拒了平乐公主的提议,只说他们只在近处看一看,不会走远。

平乐公主便明白杜恒霜应该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柴嗣昌的伤势,现在杜恒雪拿出诸素素的绝活儿,柴嗣昌的伤势似乎有些起色,她全副精神担心柴嗣昌还来不及,就没有多问,只是道:“不要走远,走远了真是神仙都救不回来你了。”

杜恒雪笑着应了,骑着小红马,带着钱伯和史家四兄弟,拿着平乐公主的手谕,从西面出了秦州城,往万马谷相反的方向奔去。

柴家派了人偷偷跟在他们后头,担心他们有什么差池,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在前面七弯八拐,很快就失去了踪影。那跟踪的人不敢再跟,急忙回去报信去了。

杜恒霜却已经跟着史家四兄弟拐上往万马谷去的一条小道。

那条路特别奇怪。一眼望过去,似乎跟万马谷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但是在路中间有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岔路,拐上去就绕到万马谷的方向去了,像是一个大转盘一样的拐弯路口。

越往里走,那小路反而变得宽阔了。路边有绿绿的草,五色的花,微风从不远处传来,里面夹杂着野马的气息。越近越浓烈。

史二郎有些担心这味道熏着杜恒霜,忙策马跑到杜恒霜身边道:“东家,这味道还受得了吗?越到万马谷,这味道越是熏人。东家要是受不住。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兄弟去前面逮两匹外围马就回来。”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看了史二郎一眼,道:“我已经围了面巾了。我妹妹在面巾上熏了薄荷和生姜水,极是挡异味的,你要不要也围上?”

史二郎吓了一跳,忙策马跳得远远的,道:“还是不要了,东家自己觉得好就行。”说着。纵马想跑到杜恒霜前面去。

没想到杜恒霜骑的小红马极是不喜欢落在别的马后头。见有马跑到它前面。立即精神抖擞,迈开修长健壮的四蹄,快马向前。一眨眼就把史二郎的马丢在后头了。

史二郎大急,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叫:“东家!东家!这边这边啊!不要跑岔路了!”

可是小红马跑起来风驰电掣一般。不是一般的马能够赶得上的。

史家四兄弟和钱伯就眼睁睁看着小红马载着杜恒霜往通往万马谷正面的沼泽地那边去了。

“老大,这可怎么办?!”史二郎吓白了脸,牙齿上下打着磕儿,勒着马缰的手抖得都快勒不住马了。

钱伯一咬牙,就想纵马上前,不顾一切地跟上去。

史一郎到底冷静一些,伸臂挡住钱伯的去路,道:“我们还是顺这条路进去,若是东家那边有不测,我我们在对面看得更清楚,到时候再做计较。况且,东家有汗血宝马,我听说汗血宝马有灵性,应该不至于跟寻常马一样很快就陷入沼泽的。”

钱伯听了觉得有道理。现在是最关键是要救人,他贸贸然跟上去,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还救不了杜恒霜,就催促道:“那就快走啊,还等什么?!”

五个人便埋头顺着这条小路往万马谷那边奔去。

结果他们刚从小道拐进来,就看见万马谷前,已经立着一人一马一对红影。

陌上马如龙,美人世无双。——正是杜恒霜骑在小红马上。

看见他们终于过来了,那小红马扬起两条前腿,往前高高地直立跃起,长嘶一声,充满胜利者的喜悦。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想着跟他们比谁跑得快?!

史家四兄弟简直哭笑不得,忙催马跑过去,跟杜恒霜汇合。

还没跑到他们跟前,就听见万马谷里一阵寂静,然后突然也响起马声万千,响彻山谷,惊起一群群的飞鸟,乌压压遮住了他们头顶上的一片天空。

钱伯忙冲到杜恒霜身边,往小红马身上抽了一掌,带着他们躲到万马谷旁边的一个山坳里,等着那飞鸟群过去。

杜恒霜看见山坳外头天上密密麻麻的飞鸟,惊得瞪大眼睛,忙用手捂住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被这群鸟儿看见了。

等飞鸟过了,史一郎才脸色阴沉地道:“完了,外面的人肯定是知道万马谷来了人。”

杜恒霜定了定神,挑眉道:“知道又怎样?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你们来过这里吧?所以就算有人进来,只要他们没有看见出去的人,就不会在意吧?”

是啊,有进不能出算什么呢?没有人会在意的。

史一郎明白过来,心里一松,笑道:“东家这话说得好。”又问:“东家可是从那边过来的?那边可是沼泽啊!”

杜恒霜笑着抚了抚身下小红马的鬃毛,道:“小红极是灵醒,我看它在沼泽里东纵西跃,落脚极是有章法,并没有陷入沼泽地。”

史家四兄弟一齐往万马谷前面的路看过去,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好摇摇头,赞道:“果然是汗血宝马,确实不同凡响。”

等飞鸟过后,史家四兄弟就分工合作。

史二郎带杜恒霜和钱伯上万马谷的半山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谷底,对这里到底有多少野马也能有个大致的概念。

史一郎、史三郎和史四郎就拿了套马索,去谷口套取那些零星跑出来的野马,好带回去做种马。

这些年。他们都是这样做的。

杜恒霜咂舌道:“随随便便套一匹野马,也能让安西马场雄霸西北?啧啧,这万马谷真是名不虚传。”

史一郎嘻嘻一笑,挥手让史二郎带杜恒霜和钱伯去半山腰。

小红马和他们骑过来的马就拴在不远处的一块草坪。也算是诱饵,引着万马谷里面的雄马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