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扯了扯嘴角,带着讥嘲道:“太子殿下,陛下这样做,臣大概是等不到给殿下效力的那一天了。”说着,一拱手,道:“别的不说,穆夜来不是臣的外室,也不是臣的小妾。这件事,实在是误会。”
“误会?”太子也沉下脸,“十万两银子都送了,你跟我说是误会?”说着,又把他的手下暗地收集起来的穆夜来卖官的名单和银两总额拿了出来,递到萧士及手里,道:“你自己看,这些,若不是她是你的外室,她怎敢在外面打着荆州刺史府的旗号公然卖官?!”
萧士及看见这张官员名单,顿时傻了眼,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让她给我做过这种事。”定了定神,又道:“太子殿下,您不会不知道,我在江陵拎着脑袋打仗,怎么会有心思琢磨荆州刺史府的事!退一万步,就算我要为刺史府筹备人手,我也会和殿下商议,怎会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帮我做这种事?!”
太子听了,依然不满意,乜斜着眼睛道:“穆夜来只是外人?那你前一阵子跟她出双入对,难道是骗孤的?”
萧士及正色道:“臣早就说了,跟她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私情。我跟她出双入对,这话从何说起?不是太子妃让她一直跟着我的吗?”说着,又借机埋怨道:“穆夜来是太子妃的女官,太子妃老是让她跟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您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忠心吗?——您要依然不信任在下,在下无话可说,就此在家赋闲就是了。”
太子语窒,默然半晌,道:“……你不是对你夫人不满?你给穆夜来十万银子,难道不是明着告诉世人,你对她,比对你夫人还看重?”
萧士及忍了气,道:“那是穆夜来找我借银子,我就当是还她的救命之恩,送了她十万银子了结此事。——太子殿下,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对她另有所图吧?”
太子根本就不信,转身背对着他道:“你别跟孤说这个。穆夜来为了你,也算是费尽心机。你看,她和穆侯府这阵子,可为你筹划不少事情呢,连你荆州刺史府的各种属官都给你谋划好了。不知有多少人找她走门路,送的银子车载斗量。你还说不是养外室以肥己?士及,你别把世人当傻子。——谁管你说什么话?大家只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你一再说自己跟穆夜来没有什么,可是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有什么!”
第544章 挟恩 (4K,粉红1410、1440+)
萧士及对太子的话,听得怒从心头起,但是“证据确凿”,他又无从辩驳,只好咬咬牙,道:“不管殿下怎么说,臣跟穆夜来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苟且。这个‘外室’之名,实在是担当不起!”说着,袖了太子给他的荆州刺史府“属官名单”,躬身告辞离去,要去找穆夜来问个清楚明白。
从东宫出来,萧士及一勒缰绳,怀着一腔怒气,往穆侯府跑去。
来到穆侯府门口,他看见一大群人正在穆侯府门口围着,吵吵嚷嚷要穆侯二公子还钱。
原来杜恒霜又把一批欠条抛了出来,让人去穆侯府要账。
这一次,她找准穆侯在家的时候,让人去堵门。
穆侯在穆侯府听说此事,果然勃然大怒,命人将二公子叫出来,一见他就红了眼睛,命人将他绑起来,亲自抡着板子,一顿板子打下去,差点把他打得双腿残废。
石姨娘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儿子,才保住了他的双腿。
可是穆侯的板子下得又快又急,一时收不住,就有几板子捶到石姨娘背上。
石姨娘到底是女人,又长期养尊处优,穆侯几板子打下去,立刻将她打得吐血,在二公子背上晕了过去。
穆夜来尖叫着抱住穆侯的板子,哭道:“爹!爹!您就饶二哥一次吧!姨娘已经被您打得吐血了!”
“吐血又怎样?!——她儿子欠了这么多银子的债,就是个败家子儿!我要他何用?!两个一起赶出去!”穆侯怒吼一声,“来人!把石谦和穆夜良一起逐出穆侯府!——我穆家族谱,再无这两人名字!”穆侯深知这件事的背后,是有人要整穆侯府,所以想干脆一了百了,将石姨娘和二公子一起赶出家门,就没人可以再攀诬他们穆侯府了。
穆夜来大急。如果让穆侯把她姨娘和二哥赶出穆家,那她可怎么办?岂不是任人宰割?!
就一咬牙,跪在穆侯身边道:“爹。这事交给女儿。女儿去找萧大哥帮忙。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穆侯乜斜着眼睛看着穆夜来,道:“你真的有法子?”
“萧大哥不仅是柱国侯,他以前在三教九流也有些交情,我去托他说说情,看看是哪路神仙看我们不顺眼。若是能找到那‘东家’,自然就能解我们的急。”说着,穆夜来又拽了拽穆侯的衣襟,凄然道:“爹,您难道没想过,如果对方真的是要找咱们府上的麻烦。您就算把姨娘和二哥赶走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吗?”
“哼!若是柱国侯能帮你这个忙。我就不再提赶他们出门的事!——如果柱国侯帮不了你,我可警告你,他们我是一定要赶走的!”穆侯冷斥一声,转身离去。
穆夜来忙叫了下人过来把二公子和石姨娘抬到他们各自的房里。
穆侯夫人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淡淡地道:“去请郎中吧。既然是你爹打的,自然是公中出银子。”说着,转身也走了。
穆夜来暗恨穆侯夫人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刺她一下,但是此时她爹正在盛怒当中,她也担心二哥若是真的被赶了,她就完全没有娘家可以依恃了。
将二公子和石姨娘都送回各自的房里之后,穆夜来便打算去找萧士及帮忙。
带着侍女和护卫一出穆侯府的角门,就被前来要账的人团团围住,问道:“你是穆侯家的三小姐,听说二公子是你亲哥哥,你哥欠了债。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们?不还我们就告到京兆尹去了!”
穆夜来心里烦闷,但是被这些人逼着,一时也不好施展,就道:“你们等一等,明日再来,我去筹钱。”
“明日?明日你真的会还钱?”那人紧盯不放。
穆夜来冷笑道:“我穆三小姐说的话,还没有不兑现的时候!”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就道:“好,我们就给穆三小姐一个面子。明日再来要账!若是你不还,我们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告到京兆尹!——弟兄们,走!”
看着这些人逐渐散去,穆夜来恨恨地啐了一口,抬起头,却看见萧士及正骑在马上,站在穆侯府的街对面看着她,顿时看呆了。——他总是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穆夜来简直是百感交集,拎着裙琚飞奔过去,来到萧士及的马前,攀着他的马首含泪问道:“萧大哥,你来得真好……”
萧士及抿了抿唇,从马上翻身下来,将缰绳扔给身后的亲兵,淡淡地道:“既然你出来了,我就在这里问你一声。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我的外室,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个名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从来没有让你帮我找过什么刺史府的属官吧?”
穆夜来被萧士及问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双手搅弄着衣带,低低地道:“……萧大哥要去荆州刺史府上任,没有人手怎么行……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士及冷冷地打断,“那我可是要多谢穆三小姐的好意了。我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今儿刚被陛下蠲了。——这些名单,你自己留着过年吧。”说着,将手里的名单扔到地上,转身翻身上马。
穆夜来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萧士及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就这样没了?!不可能!他一定在逗她!
穆夜来扑上去,死死抓住萧士及的缰绳,道:“萧大哥,你不是在逗我吧?”
“谁有功夫逗你?!”萧士及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戾,“陛下的旨意还在我家里摆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穆夜来倒退两步,捂着胸口,满脸悲戚地道:“怎么可能?明明……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萧大哥一回来,一切都变了呢?!
穆夜来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变化。
她跺了跺脚,道:“萧大哥,这些先不说了,我等下就去东宫见太子妃,跟她商议商议不过。但是眼下我有件急事。要求萧大哥帮忙。”
萧士及一抖缰绳。淡淡地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穆夜来没法子,只好把杀手锏祭出来,“萧大哥,就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帮帮我吧!——求求你了!”说着,给萧士及跪了下来,在大街上就给他磕起头来。
萧士及咽下一口气,缓缓打马回来,看着穆夜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事?”
穆夜来忙起身,来到萧士及的马旁边。道:“有人诳我二哥,骗他斗鸡输了很多银子……”
萧士及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道:“我已经送了你十万银子,还不够给你二哥输的?”
穆夜来忍耻道:“萧大哥,那十万银子,已经还了,可还是不够。”
萧士及这才收了不屑的神气。沉吟道:“十万都不够?那到底输了多少?”
穆夜来摇摇头,“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第一次来的时候,说是十万两,我就把萧大哥送的十万银子给他们,算是还了。可是没过几天,又来了一拨人,那一次,要二十万两。我没法子,把姨娘的私房。和……那些人求萧大哥的银子都挪用了花了,才够二十万。可是今天,居然要五十万!就把我们全家卖了,都不值五十万啊!”穆夜来攀住萧士及的马首,差一点就嚎啕大哭。
萧士及以前也是惯干这种事的,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在给穆夜来的二哥下套。
不过下套下得这么狠,倒也少见,啧啧,这得有多大仇啊。
他们以前,敲诈个一两千两银子就顶天了……
萧士及看了穆夜来一眼,道:“你想怎么办?——这件事,一开始你们就不能还。开始还了,后来要账就更是名正言顺,哪怕去官府打官司,都是你们不在理。这是一步错,步步错!”
穆夜来反手拭了泪,喃喃地道:“我们真不知道有这些说道。我原以为,只要还了银子,二哥自然就没事了。哪知道,背后的人那样狠毒,就如同钓鱼一样,一次次地丢出些饵来,让我们不上钩都不行……”
萧士及本待不管,但是穆夜来把救命之恩搬出来说,外面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他要不管不顾地掉头就走,也太难看了,就道:“这件事,我可以去帮你问一问。但是我不保证能真正查到是怎么回事。因为很有可能,就是你二哥在外面输掉的。他这种豪门公子哥儿,我见多了。都是不会算账的主儿!”
萧士及以前也见过如同穆侯府二公子这样的人,在赌场一掷千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到了最后,就发现自己倾家荡产都还不清了,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穆夜来见萧士及说可以帮她查一查,顿时大喜,忙道:“萧大哥帮我去查这件事,我去东宫见太子妃,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萧士及不想再跟太子妃有牵扯,一扬马鞭,打在自己的马臀上,奔腾而去。
穆夜来看着萧士及远去的背影,出了一回神,还是忙忙地赶去东宫,求见太子妃。
太子本来是将太子妃禁足当中,但是最近出了这么多事,特别是萧士及那边,已经对太子妃派穆夜来跟着他表示不满,太子也有些心虚,就打算让太子妃跟穆夜来说,以后她跟萧士及的接触,都跟东宫无关,也让太子妃解除穆夜来的女官位置。
总得来说,就是一句话,太子自觉已经将萧士及牢牢握在手里,已经不需要穆夜来这个考验他忠诚度的参照物了。
萧士及因为穆夜来的莽撞,丢了一个很重要的官职,太子也不好意思再让穆夜来跟着萧士及跑了。
来到太子妃的寝宫,穆夜来见太子妃比以前瘦多了,忙殷勤地道:“太子妃殿下,您这阵子受苦了!”
太子妃看着穆夜来,想起刚才太子说的话,心情十分复杂。
太子是让她解除穆夜来女官的身份,以后穆夜来做任何事,都跟他们东宫无关。太子不想因为此事,将萧士及逼得太紧。鉴于萧士及每次都表示跟穆夜来是“清清白白”,而穆夜来对太子这边的帮助也有限,太子不想再被穆夜来拿来做进入柱国侯府的跳板。
太子妃却不是这么想的。对于她来说,将穆夜来塞到萧士及身边,能给杜恒霜添堵,甚至让萧士及跟杜恒霜夫妻反目,才是她最大的目的。
她完全不想考虑萧士及会怎么想。
而且她也不信萧士及能抵挡得了穆夜来的魅力。
毕竟上一世,她看多了萧士及对穆夜来的偏宠。
那时候,因穆夜来的姐姐穆夜歌在宫里失宠,被永昌帝赐死,穆侯府全族流放,穆侯和穆侯府凡是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被处斩,穆夜来因是女人,就被萧士及救下了,还给她买了一处宅子,暗中安置她。
本来穆夜来缠了萧士及十年,一直只是个外室,没有进府。
十年之后,萧士及跟杜恒霜爆发了一场大矛盾,才让萧士及愤然纳穆夜来进府做妾,然后又找了许多别的女人进府,一时柱国侯府的莺莺燕燕挤满了各个院子,顿时人丁兴旺起来。
陈月娇在那时候,才有些着忙了……
想起前世的事情,太子妃有些失神。
穆夜来也在出神。上一世,她曾经被萧士及宠了那么多年,结果在杜恒霜死后,她也跟着死了。那时候,她是多么的不甘心……她的魂魄,曾经一度在柱国侯府游荡,天天看着这个她熟悉的地方,看着萧士及帮着毅亲王夺得皇位,看着他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跟安子常死磕。然后,她好像还看见了什么……再然后,她就欣然重生了。可惜的是,她重生了这么久,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前世的记忆,一直是不完整的,似乎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环。
到底是哪一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545章 看重 (4K,含粉红1470+)
太子妃的眼神转到穆夜来身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了笑,道:“听说柱国侯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被圣上罢免了?”
穆夜来一惊,从往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忙道:“这正是我要问太子妃殿下的事儿。如何陛下突然罢免了萧大哥的官儿?”
太子妃掩袖笑道:“这件事,你不知道,倒来问本宫?”
“实不知道哪里出了事。”穆夜来站起来,诚恳地道,“太子妃殿下,请您指点迷津。”
太子妃上下打量她一眼,伸手拍了拍身前的锦杌,道:“坐下说话。”
穆夜来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叹口气,轻声在穆夜来耳边道:“这件事,实不相瞒,跟你有很大关系。”
“我?关我什么事?”穆夜来又是一惊,整个脸色都变了。本来这几天她就惶惶不可终日,哪堪太子妃再这样危言耸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太子妃摇摇头。小妾就是小妾,终归是上不得台面。自己算是从小家境贫寒,没能学那些士族嫡女学的东西,但是后来在柱国侯府主持中馈,还是学了不少东西。而穆夜来,却是因为庶出,又受了她生母的影响,只以笼络男人为己任,不管前世今生,她好像最看重的,还是琢磨男人的心思,也没有学过这些能让她真正立身处世的东西。
这一世,自己给了她这么多机会,她却终究还是弄砸了……
不过,就算弄砸了,也比杜恒霜要强。
太子妃冷笑着,想杜恒霜那个商家之女,还不如穆夜来。
穆夜来虽然在外务上不算精明强干,但是人家能把男人握在自己手里团团转。
杜恒霜却只会把男人往外推。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太子妃下了决心,打算要力挺穆夜来到底。就跟她说道:“你帮柱国侯的荆州刺史府笼络属官。犯了陛下和太子的大忌,他们要能容得下柱国侯才怪。”
“真的是因为这件事?!”穆夜来顿时如丧考妣,整个人在锦杌上坐不住了。今天萧士及来穆侯府质问她,她本是不信的,只道是误会,想着来东宫问一问,再让太子出面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妃重重点头,“是太子亲口跟本宫说的,还能有假?——还有,太子吩咐。让本宫解除你的女官职位,以后。你的事,跟东宫再无瓜葛。”
穆夜来听了这话,连凳子都坐不稳了,从锦杌上滑了下去,如一摊烂泥一样歪倒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怎会如此?那我怎么办?”一边说。一边撑着跪在太子妃跟前,苦苦哀求道:“太子妃殿下,求您帮帮我!不要解除我的女官的职位!”
如果她没有了这个位置,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萧士及了。眼看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却又这样横生枝节,她怎能甘心?!
太子妃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看着穆夜来,缓缓问道:“穆夜来,你告诉我,你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穆夜来毫不犹豫地道:“萧大哥!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就是萧大哥!”
“你是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家破人亡,你也在所不惜?”太子妃的声音压得更低,在穆夜来耳边轻轻回荡。
穆夜来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再抬头时,却已经恢复了惊慌失措的样儿,怯生生地问道:“太子妃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你真的听不懂?”太子妃点点头,“那算了。你既然不明白,本宫也无谓为别人做嫁衣裳。——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本宫。你不再是本宫的女官,以后你做得任何事情,都和本宫无关。”太子妃淡淡地道,将身上的披帛整了整,扬起下颌,示意穆夜来出去。
穆夜来这才知道太子妃是说真的。
说实话,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对她睬都不睬的太子妃,这一世会对她青睐有加。但是她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只要太子妃愿意示好,她管是什么原因呢?所以她抱太子妃的大腿抱得很快。事实证明,她确实抱准了这条大腿,得到无数的好处。
只是这条大腿现在要一脚把她踢开,她以后可要怎么办呢?
“太子妃殿下,您千万别这样,您一定要帮帮我!”穆夜来不肯出去,继续苦苦哀求。
太子妃瞪着穆夜来,暗忖这女人也太贪心了。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却什么都想要。她求自己帮她,可是她一句都不说她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求别人办事,总要有些表示吧?——自己帮了穆夜来最大的忙,可从来没见穆夜来对她太子妃殿下有什么表示,真当人人都是萧士及,任她予取予求……哭两声,对方就心软了……写信借钱,对方就把十万银子双手奉上……
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苦楚,费了多少力气,最后得到的却是那么一点点破烂,太子妃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踹了穆夜来一脚,冷声道:“你在本宫面前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去柱国侯面前哭,哭得让他休掉他的原配正室,三媒六聘娶你过门本宫就服你!”
穆夜来瑟缩了一下,不明白太子妃为何突然变脸了,可是也不敢再哭,用手背抹了眼泪,道:“太子妃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要萧大哥娶我做正室,除非他夫人突然死了还差不多……”说着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用手捂着嘴,羞涩地道:“太子妃殿下,我刚才是撞客着了,说胡话呢,您别放心上。”
太子妃勃然大怒。这是把她当傻子吧?!
果然帮人不能不计回报啊……升米恩、斗米仇……穆夜来原来是这样一只白眼狼,可算是见识了!
在后面煽风点火浑水摸鱼,使起憨头打老虎这种事,一向是上一世陈月娇的拿手好戏,什么时候轮到穆夜来这个小贱人来对自己这个使黑手的祖宗施展了?!
啪!
再也忍不住的太子妃扬手就往穆夜来脸上扇了一耳光,打得穆夜来一下子愣住了,连卑怯纯弱的表情都忘了装。她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太子妃。喃喃地道:“太子妃殿下。您这是怎么啦?”
太子妃快被穆夜来这幅装样儿气晕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穆夜来胸前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你够了啊!——本宫帮了你这么多忙,你从来没有回报过本宫,也就算了。如今你还怂恿本宫出手,帮你搞死杜恒霜……穆夜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诳着本宫为你做打手?!你以为死了张屠户,我们就只能吃带毛猪了!本宫就跟你说实话。如今柱国侯已经是太子船上的人,别说毅亲王那边。就连陛下那里,他也回不去了!”
穆夜来惊慌地连连摇头,连声道:“不是的!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太子妃去弄死杜恒霜!——我只是……只是……说太子妃如果想让我做正室,就只有那一种可能而已。”越说到最后,声音却又渐渐小了下去,似乎自己都有些心虚。但是她又不断告诉自己,她没有。没有想过这样恶毒的事。她只是在说一种可能。而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会发生,但是也可能不会发生……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庆幸太子对自己的提醒,庆幸自己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穆夜来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伤不了人但是能恶心死人。
你这么爱装小白花?
好,本宫就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做一朵如假包换、人人可怜的小白花……
“穆夜来,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虽然你以后不是本宫的女官。但是只要照着本宫说的做,本宫保管柱国侯对你放不开……”太子妃朝穆夜来勾了勾手指头。
穆夜来忙膝行过去,将耳朵凑到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穆夜来全身一震,僵在那里。她没有说话,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你回去吧。这件事,其实已经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们穆侯府已经犯了陛下的大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好好想一想吧。”太子妃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穆夜来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太子妃福了一福,转身离开东宫。
……
萧士及从穆侯府门口离开,没有直接回柱国侯府,而是去找了自己以前在道上混的一些老朋友吃饭。
当年他们一起混的这些人,只要还活着的,如今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了,不再是捞偏门的混混。
萧士及现在是官,他们是民,但是他们当年也都是斩鸡头起过誓的人,还是把他当兄弟一样看待。
几个人在酒楼里喝起酒来。
萧士及就问起了飘香院斗鸡的场子,是谁看着的。
那些人都摇摇头,表示他们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飘香院的那边,他们实插不上手。
不过,他们也对萧士及透露了一点他们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说是飘香院那边,有当年道上最大的老大在背后做局,别人最好不要去惹恼他。那人的辈分,比萧士及他们不知要高多少倍。可以说,当他们这群人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那人已经是道上数一数二的黑手了。而且听说他现在已经手眼通天了……
听了这番话,萧士及这才明白过来,确实是有人缺钱花,所以一客不烦二主,就找上穆侯府了。不把穆侯府挤干榨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黑道上,一般的小喽啰,都是东敲西打的过小日子,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目标局限在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身上。
而大佬的气魄就不一样。他们要么不做,如果要做,就只做一家的买卖,只认定一个人,或者一家人,直到把这一家挤得水穷山尽,再无翻身之力为止。
其实要说稳妥,大佬的做法更稳妥,绝对不用担心被坑了的那家人又有后代突然有出息,能够翻身报仇这回事。
但是大佬的做法难度也更大。毕竟要从外到内把一个大家子搞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所以这种“一客不烦二主”的打劫最高境界,只有大佬才使得出来。
萧士及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彻底放下心来。他是唯恐这件事会牵扯到他头上,才想着来问一问。
如今知道不可能跟自己搭上关系,就能放心地站旁边看热闹了。
从酒楼回家,萧士及没有回内院,而是在外院把萧义叫过来说话,问他自己不在的这阵子,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萧义老老实实都说了,并且提醒道:“侯爷,据小的知道,夫人把她自己的嫁妆铺子卖得差不多了。”
萧士及笑着道:“这我知道,她是为了帮我……”杜恒霜已经跟他提过,最近卖了些铺子,还把卖铺子的钱给他办学堂。
萧义愕然,又道:“夫人真的是要帮侯爷?”
萧士及白了他一眼,“这还有假?银票都给我了。”
萧义挠了挠头,不知道主子两口子在耍什么花枪,听侯爷这么说,也不像是夫人在作伪,便把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说起银子,萧士及又想起一事,对萧义责备道:“我让给穆夜来送的十万银子,你怎么能让夫人出嫁妆银子呢?”
萧义嘿嘿一笑,道:“侯爷,您都知道了?”
萧士及嘴角带笑,点头道:“当然知道了。夫人都跟我说了。”一边说,一边想起杜恒霜说这话时的神情,心里跟浸了蜜一样甜。
萧义耷拉着眼皮,偷偷笑了笑,暗道夫人和侯爷应该是雨过天晴了,这就好……这就好……
柱国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杜恒霜行事更加谨慎,连萧义都小心翼翼地瞒着,生怕让萧士及知道端倪。
穆夜来在家里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萧士及上门跟她说借据的事儿,而门外要账的人等了两天,等不到她还银子,就又上门要债,把穆夜来急得不行,只好忍着羞耻,又来到柱国侯府门外,要求见萧士及一面。
第546章 看破 (4K,粉红1500、1530+)
门房的人见又是穆夜来,忙去萧士及的外书房通传。
萧士及正背着手站在书房,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出神。
那是荆襄一带的舆图,本来应该是他的封地。他在江陵的时候,做了无数的筹划,甚至都决定把萧家的祖坟都迁到荆州,从此在那里扎下根来,成为当地的望族,也和五姓七望一样,以后能够成为世家大族。
可是这个愿望,竟然这么快就破灭了……
萧士及背在身后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愤怒抑制下去。
自他从江陵回长安之后,短短十来天,他所经历的,比他前几年经历的所有人情冷暖还要多!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父亲在狱中身死,他们一家大小被扫地出门的日子……
仔细回想起来,他是有些太心急了,而且他太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太想将这一切保留下来,却没料到,荣华富贵,就跟手里握着的砂子一样,你握得越紧,从手指缝里漏出去的就越多,到最后,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剩下。
穆侯府和穆夜来确实很过份,居然敢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卖官收银子,这笔账,他一定会慢慢跟他们算……
不过在萧士及看来,最可恨的,还是陛下和太子。
陛下摆明了要卸磨杀驴。
太子既想用他,又不想他的功劳太大,所以前面支持宗室中人齐孝恭去给他当南征元帅。后面又支持齐孝恭抢他的战功!
这两人,算盘打得都太精了。
萧士及深吸一口气,却知道自己不忍也得忍。
如今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要陛下还是陛下,太子还是太子,他就不得不低头。
只是如今他的低头,不再心甘情愿,而是带了一些愤懑和不甘。
原来他要的,也不只是荣华富贵?
萧士及伸出手。默默地将那张舆图取了下来,卷好放回青瓷大缸中。
“侯爷,穆三小姐求见。”书房门外传来萧义的声音。
萧士及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她又来做什么?”
萧义忙道:“属下不知。她只说要见侯爷……”
“……不见。我回后院去了。这种事,以后不要来打搅我。她是女人,如果有事。应该直接找夫人,不要找我。”萧士及在外面没有对穆夜来甩脸子,但是在自己家里就不用顾忌了。
萧义心里一喜,忙道:“那属下就这样回穆三小姐了?”
萧士及推开房门走出来,径直往后院去了。
萧义便乐颠颠地来到角门,对候在那里的穆夜来道:“穆三小姐。我们侯爷忙着呢,没功夫见穆三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虽然萧士及说了穆夜来有事的话。应该见杜恒霜,但是萧义完全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摆到杜恒霜面前。在他看来,让穆夜来这种人走到夫人面前,只能让夫人和侯爷刚刚有些好转的关系又恶化。
“怎么可能?萧大哥不会不见我的!”穆夜来大怒。就算她鲁莽插手,弄得萧大哥没了荆州刺史的位置,萧大哥都没有怪过她,这些下人怎么这样没有眼力价儿?难道还看不出来萧大哥的心到底偏到哪里吗?
萧义双手搭在身前。耷拉着眼皮,皮笑肉不笑地道:“穆三小姐。您到底是我们侯爷什么人啊?是他亲戚,还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