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们想怎么做?”穆侯大公子瞬间觉得自己又高大了,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

那大汉就道:“你去把你们家安西马场的契纸拿过来,连着你爹的印章一起拿过来,我们就把你这些欠条,都改成是你二弟的名字,怎样?”

安西马场的那些人只认印章,不认人。只要拿着安西马车的契纸和印章,就是他们要效忠的主子,跟大齐别的产业不一样,也不需要去官府上档子。

这也是杜先诚决定从安西马场下手的原因。——因为转手很容易,而且暂时不会被穆侯发现。

等穆侯发现安西马场转手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那时候,他们早就人去楼空了……

穆侯大公子对自家的安西马场不是很了解,只是老听他爹哭穷,说安西马场不怎么赚钱,所以并不知道马场的真实情况。

一听这些人要一个不赚钱的马场就可以将借据换成二弟的名字。顿时很感兴趣。

“……穆侯世子您想想,就算到时候,这马场的事儿闹出来。穆侯绝对不会想到是跟您有关。我们把这借据往他那儿一送,这笔账就算在二公子头上。这样一来。不仅二公子再也不能做世子,而且会被穆侯彻底厌弃,更有甚者,他生母石姨娘就不得不再一次掏私房给他还钱了。”那大汉哈哈大笑,听得穆侯大公子也很是欣喜。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二弟是他死敌,能一石二鸟,既除去二弟。又除去他的债务,他何乐而不为呢?

穆侯大公子忙道:“马场的契纸和印章,我可以回去帮你弄来,可是这借据换成我二弟的名字。可要怎么做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那大汉淡淡地道,收起借据,“你回去拿安西马场的契纸和印章,我就把这些借据还给你。——还有换了你二弟名字的借据,也能给你瞧瞧。”

穆侯大公子大喜。伸出手来道:“一言为定!”跟那人三击掌发誓。

两人达成协议,那大汉就亲自送穆侯大公子回穆侯府。

他们不怕他赖账。这些借据有大公子的亲笔签押和手印,他想逃都逃不了。

穆侯大公子回到穆侯府,发现府里大部分人都不在家,原来都跟着穆侯去长安城外迎接柱国侯大军凯旋去了。

这个时机却是恰到好处……

穆侯大公子嘀咕着。悄悄摸到穆侯的书房。他一向都知道穆侯的安西马场契纸在哪里,就是找印章花了点时间。但是对于他来说,也不太难。毕竟他是穆侯府的世子,穆侯已经打算把穆侯府传给他,所以很多比较机密的事情不瞒着他。当然,除了银子以外。——穆侯这样吝啬的人,是把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

顺利地从穆侯的书房里偷出安西马场的契纸和印章,他又随便在书房里逛了逛,拿了几本书看,看着门外没人了,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把书放下,然后带着契纸和印章出来,正好看见二弟也往爹的书房去了,便故意叫来一个下人,问道:“二弟去爹的书房做什么?”

那下人摇头,表示不知。

穆侯大公子故意叹口气,大声道:“真是的,书房这种地方,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去呢?”

穆侯二公子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皱眉道:“大哥,今儿早上大家都去城外迎接柱国侯去了,你去哪里了?”

穆侯大公子撇了撇嘴,道:“我去哪里,要你管!”说着,扬长而去。

出了穆侯府,他不肯再跟那大汉回那个隐蔽的宅子,只道:“契纸和印章都在我这里。你们要想要,拿我的借据,和我二弟的借据一起过来交换。”

那人笑了笑,道:“您稍等。”说着,赶车回去了。

没过多久,杜恒霜和杜先诚就一起坐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青布绸车过来,来到穆大公子指定的茶楼坐下。

穆侯大公子就在这里跟他们一手交契纸和印章,一手交借据。

他先看了看自己的借据,仔细查验是真迹之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撕成碎片,然后把碎片装在袖袋里,打算回去之后烧掉。

再看二弟的借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那借据上的钱数,跟他欠的一模一样,只是将名字和手印换成了他二弟的。

杜恒霜和杜先诚坐在屏风后面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跟穆侯大公子打照面。

那大汉笑着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这些借据在你这里,发挥不出作用。还是留在我们这里。你等着瞧吧,你二弟永远不能跟你争世子位了。”

穆侯大公子高兴得不得了。多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再也不用担心二弟会抢他的世子位置了!

穆侯大公子走后,杜恒霜和杜先诚又坐了一坐,才从茶楼离开。

回到马车上,杜恒霜看着这张得来不易的安西马场契纸和印章,感慨地道:“好了,这件事了结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派人去向穆侯二公子要账去?”

杜先诚骄傲地看着杜恒霜,在心里暗暗夸她。——这笔买卖做得好啊,不仅一个大子儿不花。就将穆侯的安西马场弄到手,而且让穆侯府照样欠她一百万两银子!

不管是从人心、时机。还是从后果和影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就时机来说,他们只能抢在陛下对穆侯府下手前下手。因为一旦陛下出手,穆侯府肯定连渣都不剩了,这样赔本的买卖,杜恒霜是肯定不会做的……

而以杜恒霜对穆侯的了解。这个吝啬到极点的人是绝对不会为自己的儿子还这笔债的,况且这又不是他唯一的儿子。穆侯虽然没有嫡子,但是庶子可是有一大堆的。

所以为了摆脱这笔巨债,他肯定会把他的二公子。也就是穆夜来的亲哥哥除族!

为了挽回自己的儿子,穆侯二公子的生母石姨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她这辈子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她的这个儿子。若是她的这个儿子被除族,她这辈子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这样一来,穆夜来为她姨娘从萧士及那里弄来的五万两银子私房,也会以给儿子还债的形式重新回到杜恒霜手里。

杜恒霜先前送出去的十万两银子。就又原原本本回到她手里!——真的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而穆夜来的亲哥哥被除族,从此以后,本来可以做她助力的哥哥,就成了她的拖累。

杜恒霜可是要看看,穆夜来对自己落魄了的亲哥哥。有没有对她的情哥哥那样上心呢……

杜先诚感叹着,只可惜算计穆侯府简直精到骨子里去的人儿,却搞不定萧士及那个直愣铮……

而打仗打得英明神武、所向披靡的萧士及,也搞不定自己柔柔弱弱的妻子……

人都说“两傻相逢,必有一精”,那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叫什么?

难道是“两精相逢,必有一傻”么?

在杜先诚的暗自感慨中,他们一路坐车回到海西王府。

杜先诚问道:“你要不要去城外接士及?”

杜恒霜撇了撇嘴,道:“自有人去接他,我可不去凑那个虚热闹。我宁愿回去跟平哥儿、安姐儿,还有阳哥儿吃饭去。”

杜先诚也没有勉强她去,只是道:“也对,你也不能再顺着他了。既然左劝右劝都不起作用,也就算了吧。咱们又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他虽然不希望看见女儿女婿闹成这个样子,但是过日子就是图个舒心,并不是要勉强自己的性子,去迎合对方。如果真的是个性不合,那再浓的爱意都会被消磨殆尽。

总之,感情好是一回事,能不能一起过日子,是另一回事。

杜先诚心疼女儿,不想女儿为了所谓的“柔能克刚”,就将自己的脊梁都弄弯了去千辛万苦地克那个“刚”。

其实柔永远不能克刚。都是女人一厢情愿地将自己弯曲成各种形状,去迎合男人的喜好而已。

他的女儿,值得懂她的人去珍惜她,爱护她。

萧士及,大概从来就没有明白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从小定亲,彼此都没有看过别处的风景。

这对他们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杜先诚也想不明白。

那就和离吧,反正和离后再嫁,比第一次还嫁得好的女人大有人在,杜先诚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旌旗招展,铠甲俨然。

一片欢呼声中,除了萧士及以外,还有一个人注意到杜恒霜没有到场。

这个人就是清河崔家的崔三郎。他坐在马车里面,目光幽深地看向远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那道被金钗划伤的划痕……

第535章 扇脸 (4K,含粉红990+)

喧嚣热闹的十里长亭,无数的大齐人围挤在道路两旁,对着不远处穿着玄色军甲肃立的大齐军士欢呼。

柱国侯大军回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上至永昌帝,下至贩夫走卒,都涌到城外的十里长亭,载歌载舞欢迎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萧士及身着威风凛凛的明光铠,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面带微笑地看向周围欢呼的人群。

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到他想看的那个人,心里一沉,复又觉得愤怒。——这就是他的妻子?!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征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上虽然还是一片平静,他的心里却已经渐渐浮起疲累和苍凉。

是不是这一生,她永远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妻子?一个永远需要他把她捧在手上的妻子……

他真心觉得很累,可是他又鄙视自己。

尽管知道她有那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在这个属于他的荣耀时刻,他还是只想看到她,只想让她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分享他的荣光和显达……

他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逡巡中,一遍遍寻找,却还是不见杜恒霜的踪影。

萧士及紧紧抓住手上的缰绳,勒得手上的虎口处都快出血了。

在那痛楚中,他才能保持清醒,将后面要做的事情有条不紊地做下去。

永昌帝和太子、太子妃出现在高台之上。

萧士及忙下马,单膝跪下,向永昌帝呈报战绩,并且献上战俘。

萧铣穿着一袭青衫,五花大绑,被推了上来。

他低垂着头,和自己的女儿萧月仙一起。在永昌帝的高台下跪了下来。

四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萧铣的名头,这些民众一点都不陌生。而且士族门阀在大齐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说实话,比大齐皇室只高不低。

自从后汉以来。士族门阀崛起,到如今的大齐,已经绵延上千年。

兰陵萧氏的名头虽然不如五姓七望,但是也只差一点点而已。再说萧铣虽然反叛大齐自立为帝,在这些的大齐民众看来,却不算很出格,因为兰陵萧氏本来就是江南大梁的皇族。萧铣也是恢复的他萧氏祖宗的衣钵而已……

数百年来,这片大地上战乱频频,各方帝王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着实乱得可以。

所以前朝大周刚崛起的时候。很多民众还是很拥护大周一统天下的。

只可惜大周的两任皇帝太过急切,自己的国土还没有完全达成统一,就急吼吼地要扩张征高句丽,结果搞得民不聊生,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大周从建立到覆灭。也不过三十多年。

这接替大周的大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很多人想到这一点,心情都很复杂。

看着一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士族的族长被五花大绑,跪在永昌帝面前,这股冲击。不仅振荡了在场的那些寒门庶族的普通民众,更震撼了在场的士族门阀中人的心思。

难道萧铣的下场,就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崔三郎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放下抚着脖子的手,抓起一把折扇在手边敲了敲,凝神盯着永昌帝的一举一动。

永昌帝从高台之上站了起来,对着高台之下旌旗猎猎的大齐军士大声道:“大齐的好儿郎们!你们为我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我大齐一定不会忘!你们的战功,已经报到朝廷!兵部会论功行赏!——凡是为我大齐流血牺牲的军士,我大齐宗室一定永世不忘!”

台下的军士顿时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军威猎猎,彻底压住了刚才民众的欢呼声。

永昌帝志得意满地笑了。——征战天下,有谁能够敌得过他手里的这支精兵强将?!

给自己的军士喊完话,永昌帝就扶着内侍的手,慢慢走下高台,来到跪在台下的萧铣跟前站了一会儿,摇头道:“萧铣,你这又是何苦。”说着,亲手把跪在地上的萧铣扶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永昌帝的一举一动。

“你叛了我大齐,确实有罪。但是你既已成阶下囚,就不应如此折辱于你。——兰陵萧氏的名头,不容轻忽。”永昌帝笑着温言道,回身唤着左右,“来人,给萧铣和萧姑娘松绑。我大齐以仁义治天下,只要愿意归顺我大齐,朕既往不咎!”

这一番话,顿时赢得在场民众更加猛烈的欢呼,甚至比刚才迎接萧士及的欢呼声还要热烈。

在场的士族门阀中人脸色也松了下来,微微颔首,对永昌帝这个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虽然都说永昌帝睚眦必报,但是目前看来,还是有着君王应有的海纳百川的气度。

相比之下,那个想出“献俘”这一招的柱国侯萧士及,确实是太过份,太没有气度了。也难怪,寒门庶族,再厉害,眼界还是不行……

投向萧士及身上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鄙夷。

萧士及也完全愣在那里。

永昌帝的一番话,就如同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而且他还一句辨白的话都不能说,任何不满的举动都不能做。

他只能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永昌帝亲自给萧铣松绑,跟他一起挽着手臂往前走去。

这算什么?!

萧士及心里极度不平衡。他不是嗜杀之人,而且在江陵的时候,他也执行过“只诛首恶”的不株连策略,但是对于真正犯事的人,他还是以铁腕处决。

同那些在江陵被他处决的人相比,萧铣这样的,算是首恶中的首恶。可是如果连萧铣这样的人也能被轻松饶恕,那他们那些在江陵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呢?那些为了攻城,死在江陵的同袍们呢?

萧士及感到深深地不平衡。

但是他只能保持沉默,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咽了下去。

有内侍过来。也给萧月仙松绑,躬身请她一起跟上去。又对萧士及道:“柱国侯,陛下有旨。请柱国侯回城之后,进宫见驾。”

萧士及心里好受些。微微颔首:“臣萧士及领旨。”

萧月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手扶朴刀,一脸隐忍的萧士及,微微一笑,走过去轻声道:“柱国侯别担心,陛下是个宽宏的人。不过也是个奖罚分明的人。——你的功劳,没有人能够抹杀。”说着。对他敛衽一礼,然后跟着内侍端庄地往前走去。

虽然她是阶下囚,可是那股气度,仿佛又回到她还是皇太女的时候。千年士族门阀的文化底蕴,就在这胜不骄、败不馁当中尽显……

坐在车里的崔三郎笑了笑,轻蔑地扫了萧士及一眼,也对自己的车夫吩咐道:“回去吧 。”

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萧泰及站在人群中,看见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对这个大哥,他是心里一直有气的。他去江陵想跟着他讨份军功,却被他施计赶了回来。可是现在看见大哥被陛下当众打脸,他又不觉得快意,甚至有些恐惧。因为他们萧家一门的荣耀。其实都是大哥得来的。如果大哥失去陛下的宠信……萧泰及打了个寒战,简直不敢想下去。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泰及有些着急地来到萧士及身边问道。

萧士及摇摇头,示意萧泰及不要多说话。这种场合,是多说多错。

兵部的人笑着走过来,让萧士及交出调兵的兵符。

萧士及慢吞吞地命自己的亲兵将兵符送过来,然后看着兵部的官员大声呼喝着,将他带了四五个月的兵径直带回兵营。

大齐的兵营分内城和外城两部分。

这些征伐江南的军士,都是外城兵,兵营就在这十里长亭附近。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十里长亭顿时走了个精光。

只剩下少数几个人在那里。

毅亲王当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说话,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径直登车回去了。

太子背着手,看着怅然若失的萧士及,心头微微快意。

这一切,当然是永昌帝跟他早就商议好了的。

看见这一幕,南宁郡王齐孝恭是最高兴的一个人。他跟太子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安子常倒是慢慢踱过来,在萧士及肩上拍了一拍,笑道:“兄弟,保重。”说着,也摇摇晃晃地走了,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似乎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的。

太子妃和穆夜来是所有人当中,除了萧士及以外,最惊讶的两个人。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萧士及在江陵大胜归来,得到的却是被永昌帝当众打脸的待遇!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忍不住拉了拉太子的衣袖,道:“殿下,陛下是什么意思?柱国侯明明……”

“你住嘴!”太子低喝一声,怒视着太子妃,“不该你管的事,你一件都不要管!”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就走。不过走了几步,又担心太子妃在外头给他丢人招祸,又回头道:“真真,跟孤回去。”

太子妃被这声“真真”叫得心乱如麻,只得低着头,跟着他去了。

穆夜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太子妃的女官,今儿也是跟着太子妃出来的,本来应该跟太子妃同进退。

可是看着萧士及站在那里,一脸的隐忍痛楚,渐渐跟他前世的形象在穆夜来眼里重合了,她又放不下萧士及这边。

犹豫踌躇之间,太子已经带着太子妃登上轻车步辇,回城去了。

穆夜来只好叹口气,从高台上下来,来到萧士及身边,含泪道:“萧大哥,你别生气,陛下应该是有他的用意的。我现在就回城,去找我们贵妃娘娘问一问,看看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穆夜来过来安慰自己。

萧士及看着她,有一瞬间,他多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杜恒霜……

可是想到杜恒霜,他就想到昨夜跟她的争吵,心里更是烦躁,不耐烦地道:“不用了,陛下的心思,岂能被旁人窥测?你还是不要给你姐姐招祸了。”说着,转身走到路边,翻身上马,一勒缰绳,竟是扬长而去。

穆夜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萧士及远去的背影,忙大声叫道:“萧大哥!你带我一起回去啊!太子妃的车驾走了,我又没有骑马……”

萧士及听见穆夜来的叫声,勒马驻足,对自己的亲兵努了努嘴,“你跟别人骑一匹马,把你的马给穆三小姐。”

那亲兵虽然不情愿,但是萧士及的命令不能违抗,只好应了,和同伴一起骑着马来到穆夜来身边,冷着脸道:“穆三小姐,侯爷吩咐,这马给您骑。我们跟着您去穆侯府,然后再把马骑回来。”

穆夜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萧士及会带着她共骑一乘,就跟前世一样……

但是眼下她也别无选择,只好应了,翻身上马,一起骑着回长安城。

萧士及骑着快马,一路绷着脸,进了长安城,然后顺着朱雀大街,拐上进皇城的大路。

穆夜来一路紧紧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进了宫,才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跟着进东宫去了。

来到东宫门口,却被拦着不让进去,说太子妃出去伤了风,病了,不能见人,让她这段日子暂时不要进宫。

穆夜来没法子,只好又去托人给穆贵妃送信,说有事求见。

没想到这一次,穆贵妃很快就派了大宫女出来,领着她进去。

穆夜来本以为只要萧士及一回来,自己就能飞上枝头,重新得回上一世的荣耀,所以这一阵子对穆贵妃很是冷落,不耐烦敷衍她。只有到了今天,在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看着陛下那一番举动,她才隐隐觉得不妙,心慌意乱之下,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来穆贵妃这里打探消息。

来到穆贵妃的寝宫,穆夜来惊讶地发现,不过十几天没有来,穆贵妃的宫里着实寥落不少,不再有以前第一宠妃的派头。

“娘娘,这是怎么啦?”穆夜来惊讶地问道,看着穆贵妃憔悴的容颜很是不解。

第536章 煽风 (4K5,粉红1020、1050+)

自从尹桂儿进宫,穆贵妃这边就是秋后的蚂蚱,一日不如一日。

以前永昌帝不说每天到她这里,也是每隔两天就来一次,如今却是半个月没有踏足她的寝宫一步,反而尹桂儿那边,永昌帝一天要去两三遍,哪怕只是在处理朝政的间隙过去坐一坐,都要给尹桂儿带些赏赐过去。

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穆贵妃独宠的时候,也没有享受过。

宫里面的人最是势利,跟红顶白极严重。

穆贵妃一失宠,就算她是贵妃娘娘,也过得不是很畅意。

穆夜来这阵子又拿乔不进宫,穆贵妃就发现自己没了主心骨,做什么都是动辄得咎的样子,所以还是拉下脸来,仔细哄着穆夜来。

“妹妹,你是生姐姐的气了吗?”穆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夜来忙摇头,堆着笑脸道:“当然不是,娘娘,最近是因为我们侯爷那边事太忙了。您也知道,侯爷的原配夫人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将那么多人拒之门外,我担心会对侯爷有不好的影响,所以勉为其难地插了一下手,结果那些人就追着我不放了。——我真是没法子。娘娘您知道的,其实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不过是腆着脸帮侯爷一把罢了。”

穆贵妃怔怔地听穆夜来一口一个“我们侯爷”,忍不住问道:“柱国侯今天回来了,他打算什么时候来咱们家提亲?”

穆夜来一窒,想了想,道:“他的事儿多着呢……江陵战事刚定,陛下还要封赏,大概过一阵子吧。如果陛下马上要他去江陵上任,做他的检校荆州刺史,他大概就会带我去了。”

萧士及如果去江陵做封疆大吏。肯定不能带家眷,杜恒霜和孩子都要留在长安,但是萧士及而已不可能一个男人在外面做官。所以大概很可能,萧大哥会带她去江陵上任……就算萧大哥不想带。她也要让他认识到,他要非带她不可。

她手里那张官员名单,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穆夜来胸有成竹地微笑着,看得穆贵妃也多了几分信心,点头道:“那就好。”又惋惜地道:“不过,可惜你没法并嫡,但是也无所谓。如果能做宠妾。比做只有面子,没有里子的嫡妻要好多了。”

穆夜来点点头,道:“我已经想通了,还是太子妃说得对。我不应该计较那么多,应该先跟着侯爷上任再说。侯爷是个很是恋旧的人,只要入了他的心,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这一点,我还是对他很有信心的。”

“那就好。”穆贵妃深吸一口气。暗忖只要自己的妹妹嫁给柱国侯,自己的地位就无论如何也不会低的。尹桂儿再厉害,捧她的人却是杜恒霜。——只要自己的妹妹进了柱国侯府,就是杜恒霜失势的时候,也就是尹桂儿失势的时候。到时候。还想跟本宫斗!

穆贵妃杀气腾腾地想着,打算这一次,不再容手。她和尹德妃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人!

安抚好穆贵妃,又陪着穆贵妃吃了午食,跟她交代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对于尹德妃,穆夜来千叮万嘱,让穆贵妃不要出昏招。她清楚得很,现在是陛下对尹德妃正新鲜的时候,无论尹德妃做什么,陛下都会认为她是对的,就算是错的,陛下也会认为是别人的错。同样的道理,穆贵妃已经失宠了,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陛下都会认为她是错的,甚至有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做,只要尹德妃一有事,陛下便会怀疑是穆贵妃出的手。——原因很简单,因为陛下的心偏了。

穆夜来最是清楚,男人的心一偏,就如一叶障目,再也看不清触手可及的真相。

从宫里出来,穆夜来心情好得出奇。

因她说没有坐车过来,是萧士及送她马骑才过来的,穆贵妃就派了宫里的车送她回穆侯府。

此时皇宫里面的大牢里,永昌帝坐在大牢外面的交椅上,跟关在里面的萧铣说话。

萧铣和萧月仙都被关在这里。他们一跟着永昌帝回到皇宫,当然就被分别关押起来。

永昌帝在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演了一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大戏,本来就是给在场的普通民众,还有士族门阀看的,更是给那些还没有归顺的岭南各门阀看的。他的意思很明显,你们看,就连萧铣这样公开反叛大齐的逆贼,我齐伯世都能网开一面,你们还怕什么呢?——赶快投诚吧……

戏演完了,回到宫里,当然还是该干嘛干嘛。

萧铣敢反叛他,不杀是不行的。——不杀他,齐伯世如何面对千千万万在江陵丢了性命的众将士?!

当然,永昌帝故意在十里长亭演这么一出,也是为了打萧士及的脸,是为了让他明白,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这种做皇帝覆雨翻云的快感,永昌帝暂时只敢对那些寒门庶族,没有后台的臣子使出来,比如萧士及这样的人。对于真正的士族门阀,他发现他还没有这样的底气。

当然更深的一层意思,是南宁郡王齐孝恭提出来的,让陛下不要对萧士及加恩加得太多太快,如果加满了,以后太子倒是不好用他。

所以永昌帝现在压一压萧士及,等太子上台的时候,再提拔一下萧士及,就能立刻让这种人对太子,也就是新帝死心塌地。毕竟萧士及还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大齐要开疆拓土,没有萧士及是不行的。

萧士及是寒门庶族的领军人物,但是就目前来说,单他一人之力,他还不能跟士族门阀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