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许氏、孙正平和知书忙赶到大理寺听审。
知书这些天一直不自在,孙许氏索性骂道:“你别想着要一个人偷跑。逃奴没一个有好下场。你再不安分,我就把你如同青儿一样卖掉。”一个月前,杜恒霜将杜恒雪接走之后,孙许氏嫌青儿什么活都不会做,还年岁小,不想花银子养活她,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知书听了,忙打消了偷跑的念头。她可是知道,孙许氏心狠手辣,青儿才九岁,就被她卖入教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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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审结 (粉红1470+)
知书不敢造次,默默地跟着孙许氏和孙正平来到大理寺的堂上听审。
孙耀祖满脸青紫,披着件灰布衫子,摇摇晃晃被衙差从后堂推了出来。
“儿啊——!”孙许氏看见孙耀祖的样子,如同见了鬼一样。这才几天,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孙许氏一时忘情,哭着就要扑上去,被衙差呵止住,“兀那婆子!一边待着去。扰乱公堂,小心打板子!”
孙正平忙拉住孙许氏,悄声道:“官爷这里,你还敢闹?你堂哥都把你赶出去了,还想怎样?”
孙许氏一下子泄了气,搓着手站到一旁,眼泪汪汪地看着孙耀祖。
孙耀祖看见爹、娘,还有知书,伸着脖子往他们后面找,“雪儿呢?娘,雪儿怎么没有来接我?”
孙许氏一拍大腿,哭道:“你就别惦记那个贱人了。那姐妹俩都不是好东西,见你被抓到衙门,她就撒丫子跑了!”
孙耀祖恼道:“怎会如此?娘难道没有跟她说清楚,说我这辈子不会有别的女人了吗?”
一旁押着孙耀祖的衙差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孙耀祖脸色变得通红,恨恨地瞪了那衙差一眼,继续问孙许氏,“娘,您去把雪儿找来啊。您说我很想她,我心里只有她。——她必来的。”
知书低着头,悄悄往孙许氏身后蹭了蹭。
堂上的寺丞便一拍惊堂木,喝道:“审案呢!你们吵吵闹闹,意欲何为?”
衙差忙朝孙耀祖腿弯踹了一脚。
孙耀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寺丞便装模作样地问道:“下跪何人?”
孙耀祖拱手道:“下官孙耀祖,乃太常寺博士。”
寺丞冷笑一声道:“孙耀祖,你做官之前,家产不到三十两银子。做官之后。年俸不过二十五两银子,俸料七十五石,做官不到两年,请问你是如何购得两千亩良田的?——有人告你贪墨占田,你有何话说?”
孙耀祖只好大叫冤枉,道:“大人明鉴。下官虽然没有这么多银子,可是下官的妻子杜氏,却有陪嫁十万两银子。她自愿拿出银子,与我置田地。请问大人,大齐有没有律法规定,妻子不能用陪嫁给丈夫买田置地?”
那寺丞摇头晃脑地从案上取出一封书信,道:“还敢狡辩?!——我这里有杜氏的亲笔陈词,言道她的嫁妆十万两银票。都已收回,一文不差,你作何解释?”
孙耀祖大吃一惊,抬头道:“大人,这不可能啊。明明是我和娘拿着杜氏的陪嫁银子去买的田地,若不是她姐姐来接她回去,她都不知道我们用了她的陪嫁。后来。她姐姐还三番五次派人过来,找我们索要这一万二千两银子。”
他话还没说完,堂上堂下就响起一阵哄笑声。
孙许氏和孙正平臊得满脸通红,将头压得低低地。恨不得堵住耳朵,就不用听见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了。
“啧啧,太常寺博士,偷拿妻子的陪嫁买田地。还写自己的名字,真是有够不要脸!”
“这算什么?你没看人家还大言不惭地在公堂之上说了出来吗?啧啧。长成小白脸就是占便宜啊。一文不名也能娶到有十万两陪嫁的女人。若是我娶到这种女人,我一定将她供起来,每天三炷香,早中晚各拜三次。”
“你还是投胎换个模子再来吧。看你这副杀猪的屠夫样儿,你得倒贴才有人愿意嫁给你”
堂下围观的闲人们又是一阵哄笑声,听得孙耀祖脸上也火辣辣的。
可是他也顾不得了,他死也不要再回到那地狱一般的牢房去了。——杜恒雪,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我才遭这份罪。等我回去,不折腾死你…
孙耀祖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赶紧给堂上的寺丞磕头道:“求大人宣杜氏过来当场对质,就知道这笔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寺丞得了柱国侯府和京兆尹府两大势力的叮嘱,哪里会去宣杜恒雪过来对质?竟是连黑钱都不敢收,一拍惊堂木道:“对什么质?这里有杜氏的亲笔陈词,岂不是比空口说白话更管用?——孙耀祖,你就不要砌词狡辩了,说吧,你的银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孙耀祖和孙许氏都是冷汗淋漓,心里都有个不好的猜测。
当初杜恒霜将杜恒雪的嫁妆要走的时候,连个字据都没要。他们那时候本就打定主意赖帐。你说你只拿回八万八千两,可是我说你已经将十万两全数拿走了,你能奈我何?——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我们孙家还欠杜恒雪的嫁妆银子。
可是如今,这笔好算盘,竟然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石头,砸得他们头晕眼花,很快就要头破血流得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杜恒霜有意阴他们?——当然,他们没人认为这事是杜恒雪做的。以杜恒雪软弱又良善的性子,他们都不认为杜恒雪会做这样的事。
是了,肯定是杜恒霜的手笔。
“证据呢?证据何在?”那寺丞大声喝问道。
孙耀祖重重地垂下头。当初他要是留个字据,让杜恒雪画押该有多好。
只是他忘了,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还这笔银子,所以就装没事人,当时一个字都没有提。
结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哈!没有证据!”那寺丞再次敲了一下惊堂木,判道:“一,兹有太常寺博士孙耀祖,贪墨占田,数额巨大,除没收田产之外,经吏部评定,削去孙耀祖功名,除去官职,永不录用。”
孙耀祖一听,两眼一黑,差一点没有晕过去。
孙许氏大叫着扑了上去,拍着孙耀祖的后背嚎哭起来。
那寺丞又道:“二,孙耀祖贪墨罪名成立,其妻杜恒雪,判与孙耀祖义绝。”说着,扔出来一张义绝的判决书,让孙耀祖签字画押。
孙耀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怒道:“我不签!——想跟我合离,门儿都没有!”内心深处,他感到无尽的恐惧。他已经没有功名了,他不能再没有杜恒雪。不能,一定不能…
那寺丞冷笑道:“你听好了,人家要跟你义绝!——合离,你也配?”说着,沉下脸来,对一旁的衙差吩咐道:“让孙耀祖画押!”
孙耀祖旁边的衙差走过来,一个人按着孙耀祖的脖子,一个人按着他的手指,取了红色的印泥,让他义绝书上画了押。
衙差将画了押的义绝书送到寺丞手里。
寺丞十分高兴,索性将人情做足,命人拿着义绝书,去户部将孙耀祖和杜恒雪的婚姻登记撤了下来。这样才彻底解除了两人的婚姻关系。从此在孙家的户籍上,杜恒雪的名字已经从孙家划去。然后就命人将孙耀祖画了押的义绝书,给柱国侯府送去。
画押之后,寺丞逼着孙耀祖将两千亩田地的地契交上来充公,不然的话,就判他入狱三年。
孙耀祖一想到那地狱一样的牢房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立刻泄了气,逼着孙许氏将地契拿了出来,交到寺丞手里。
寺丞验明无误之后,才将孙耀祖当堂开释。
从大理寺走出来,孙家四口人如过街老鼠一般,被堂下围观的闲人唾弃着,灰溜溜离开了这里。
“娘,咱们先回家,我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去找雪儿。”孙耀祖还不死心,还想挽回杜恒雪。
孙许氏哭着道:“咱们的房子被杜恒霜卖了,我们如今住在客栈里面。”
孙耀祖恼道:“那就去客栈。我身上臭烘烘的,这个样儿,怎么去见雪儿?”
孙许氏想起以往杜恒雪对孙耀祖的死心塌地,也升起一丝希望。
毕竟对他们来说,如今的杜恒雪,已经成为他们最好的选择。
孙耀祖被除去功名,而且永不录用,还有许绍也不肯再帮衬他们孙家,就表示已经孙耀祖的仕途已经完全断绝。
孙耀祖二十多年来,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念书,然后是考试和做官。
如今他不能科举,也不能做官,他的状况,就连个挑脚汉都不如。
挑脚汉至少能养妻活儿,孙耀祖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和杜恒雪在一起,他一辈子就只有穷困潦倒了。
知书到底对杜恒雪了解的多一些,知道这个二小姐,虽然平日里单纯良善,以前也对孙耀祖死心塌地,可是她一旦下了决心,就牛心孤拐,怎么也不肯回头的,就怯生生地道:“大爷写得一手好字,不如在街头卖字为生,也能挣许多银子呢。”
孙许氏忙道:“对啊对啊,我儿读了这么多年书,就算不能做官,去卖字,或者去坐馆,都能衣食不愁。”
孙耀祖沉吟半晌,还是道:“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劝得雪儿回心转意。若是她能回来,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就连官儿,我都是做得的。”
孙许氏和孙正平商议半天,觉得可以试一试。毕竟杜恒雪也就硬气了那么一次,以她对孙耀祖的感情,说不定孙耀祖多求几次,她就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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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贱人
孙耀祖从大理寺正堂走出来看见外面的天空的时候,实在有恍同隔世之感。
终于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了…
孙耀祖跟着孙家三个人回到客栈,先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叫了两桶热水,痛痛快快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
“娘,给我买套衣裳。”孙耀祖披着他爹孙正平的一件袍子,从里屋走出来。
他们被从杜恒雪的陪嫁宅子里赶出来的时候,除了随身穿的衣裳,还有身上的一些零碎东西,什么都没有带。
孙许氏本来还想着有两千亩田地的地契,就算长安待不下去,去他们买的田庄栖身总可以。
没想到,他们最后的倚靠,也被大理寺的寺丞给抄走了。
孙许氏苦着脸道:“这里的房租都快付不出来了,哪还有银子给你买衣裳?”
孙耀祖很是不高兴,道:“我穿成这样,雪儿怎么会看得上我?想要她回心转意,总要下点本钱才行。”
孙许氏和孙正平面面相觑,知道孙耀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真的是没钱,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两个人把目光慢慢投向了站在孙耀祖身旁的知书。
知书被孙许氏和孙正平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她知道,这两人在打她的主意了。如今他们一家人,也就她值几两银子…
慌乱间,知书急中生智,忙道:“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您现在的模样儿就正好,越凄惨,少夫人就会越心疼。若是打扮得光鲜,反而让别人说闲话。”
孙耀祖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颔首道:“还是知书更了解雪儿。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雪儿有什么话说。”
知书虽然不想再去面对杜恒雪,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跟孙许氏和孙正平在一起,这两人肯定会把她卖了,所以还是跟着孙耀祖往柱国侯府去了。
他们来到柱国侯府所在的承康坊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
来到承康坊的入口,知书悄悄对孙耀祖道:“大爷,奴婢上次跟老夫人和老爷来过一次。被柱国侯夫人赶了出来,还说以为看见我们再来,就要我们好看。——还是大爷进去吧。奴婢就不进去了,在这里等着大爷。”
孙耀祖诧异道:“还有这回事?雪儿没有为你们说情吗?”
知书一窒,讪笑道:“…少夫人当时正生气呢,大概没有来得及吧。”
孙耀祖点点头,“你就等在这里。我进去看一看。”
知书叮嘱他。“别说是找少夫人的,就说,是京兆尹许府派你过来有事的。不然那里坊守门的门将不会让你进去。”
孙耀祖听了知书的话,来到承康坊的入口,跟那守门的门将说了两句话,对方也知道柱国侯府明日就是大宴。这几天里里外外的人很多,孙耀祖上次没有跟着孙家人一起过来,这门将记不得他。就放他进去了。
明日晚间就是柱国侯府的新居大宴,柱国侯府正在做最后的准备,里里外外重新收拾打理,往府里送各色菜蔬和鸡鸭鱼肉,以及各类山珍海味的车马络绎不绝。从另一端的角门源源不绝送入门里。
孙耀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当他绕着院墙,走了半天才来到侯府的正门。看见里面的重檐飞顶,还有绿树枝桠间露出来的一座座亭台楼阁,心里艳羡不已,再一次坚定信念,他不能没有杜恒雪。
是杜恒雪,让他进入了另一个阶层,真正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孙耀祖心情激动,凑到角门跟前,对着守门的门子拱了拱手,道:“劳烦通传一声,小生是京兆尹府的亲戚,过来有事求见二小姐。”
那门子没有见过孙耀祖,见他虽然衣着陈旧,但是一表人材,而且说话彬彬有礼,又说是从京兆尹府里过来的。二小姐和大小姐的娘家,正是京兆尹府,便笑着道:“您稍等,小的去给您通传。”说着,一溜烟去二门传话去了。
因明日就是大宴的正日子,杜恒雪除了跟着诸素素学医,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事做,就自告奋勇要帮杜恒霜打理厨房,此时正好在二门上清点外院的采买送来的各样菜蔬。
那传话的门子直接就把话传到杜恒雪耳朵里。
杜恒雪以为是娘亲派来的人,忙道:“我出去一下,你们把这些东西担去厨房,让管事娘子入帐。”说着,就带了姐姐杜恒霜送她的两个大丫鬟冬元和春草,一起坐了青绸小骡车,去外院角门处见人。
“雪儿!你终于肯见我!”孙耀祖抬头看见一个容色清丽无比的女子冉冉走了过来,心头大喜,忙走过来要拉她的手。
杜恒雪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会是你?不是京兆尹府上派人来的吗?——人在哪里?”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门子问的。
那门子挠挠头,“这不就是吗?”
杜恒雪便知道是孙耀祖诳了那门子,心里很是难受,含泪道:“我们已经义绝,你还来做什么?趁早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若是我姐姐看见你,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孙耀祖看见杜恒雪光鲜靓丽的模样,头上的点翠凤钗,身上的绢丝半臂,还有吹弹得破、胜似白雪的肌肤,心里懊悔不已。这样好的妻子,他怎么能让她逃走呢?
“雪儿,虽然你跟我义绝,可是你要知道,我孙耀祖这辈子的原配正室,只有你一个!我绝对不会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原配正室!”孙耀祖连忙指天发誓,只望能挽回杜恒雪的心。
杜恒雪身后的大丫鬟冬元翻了个白眼,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本来原配正室就只有一个。就算孙公子再娶,最多是正室,可不是原配。还把这当个宝来现,真是”
孙耀祖听了,脸上微微有些讪讪的。
杜恒雪叹息道:“不用再说了。我跟你这辈子夫妻缘尽于此,你多保重,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孙耀祖听了这话,觉得肝都痛了,扑通一声给杜恒雪跪下,膝行几步进了角门,抱着杜恒雪的腿道:“雪儿,雪儿,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次吧。以后我绝对不让我娘那样对你,她要再敢让你做活儿,我就把她赶出去!——雪儿,雪儿,我心里只有你。你不知道,这几天在牢里,我心里最想的就是你”
杜恒雪忙要推开孙耀祖,着急地道:“你快起来,把手放开。这如何使得?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不要这样”
孙耀祖跪在地上,抱着杜恒雪纤长的小腿,越发心里一荡,腆着脸仰头道:“雪儿,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忘了我们是如何做夫妻的吗?”说着,孙耀祖从地上站了起来,握着杜恒雪的双肩,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别装大家小姐了。你跟我睡了一年多,哪里没让我玩过?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哪一处最白,哪一处最黑,又有哪一处最嫩,哪一处最紧。——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杜恒雪听得瑟瑟发抖,怒视着孙耀祖斥道:“你不知羞耻!”
孙耀祖松开杜恒雪的肩膀,背起了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恒雪涨得通红的小脸,心里一阵快意,大笑道:“生平最快事,碧血洗银枪!——快哉快”
“啊——!”孙耀祖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拽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个过来,拎起醋钵大的拳头,照头冲他鼻梁上狠狠砸了一拳,孙耀祖立刻鼻血长流,尖声惊叫起来。
那人还不解恨,在孙耀祖胸口连砸几拳,将他推开几步,再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孙耀祖的双腿之间…
孙耀祖“嗷”的嚎叫一声,捂着下身滚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杜恒雪被眼前的变动吓得呆住了。两个大丫鬟忙抢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她。
只见面前身影晃动,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站在她面前,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孙耀祖,男人中,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贱的!——你不配做男人!”站在杜恒雪身前的,正是许言邦。
孙耀祖已经完全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下身疼得撕心裂肺,再也忍不住,双眼往上一插,直接晕了过去。
杜恒雪从许言邦身后探出头,看见孙耀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有些担心,轻声道:“他没死吧?”
许言邦嗤笑一声,“死哪有那么容易,了不起重伤。”又回头对杜恒雪道:“他来求你回去,你会不会回去?”双眸紧紧地盯着杜恒雪,一派紧张的样子。
杜恒雪窒了窒,摇头道:“我就算死了,也不要再跟他们搭上关系。”可是刚才孙耀祖的话,还言犹在耳,杜恒雪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会不会从此成为姐姐的负担?成为别人取笑柱国侯府的笑柄?
许言邦挥舞着拳头道:“你别担心。他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保管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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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转机 (kalking和氏璧+)
孙耀祖在地上慢悠悠醒过来,听见许言邦的话,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挣扎着扶着墙根站起来,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下身,一步一挪地沿着侯府的院墙根儿往外走。
许言邦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道:“若是让我再听见这种混帐话,就不是踹你一脚这么简单了。——你回去让你家给你买块坟地吧。如果没有银子,去京兆尹府领。就说,是我说的,给你买坟地用的!”
孙耀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紧紧封住,往前走得更快了。
杜恒雪轻叹一声,脸上很不好看,对着许言邦福了一福,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进去。
许言邦叫住杜恒雪道:“以后不要随便出来。孙家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我听说大理寺已经判了义绝,你拿到义绝书没有?”
杜恒雪想起刚才孙耀祖说的那些话,心里十分难受,也没有转身,背对着许言邦,脚停了停,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往院子里走。
许言邦追上去,“雪儿,你别急,就在你姐姐这里住着,等我……”
杜恒雪诧异地抬头道:“许二哥,等你做什么?”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许言邦,真的是不含一丝情愫。
许言邦心中酸苦难言,愣愣地看着杜恒雪明丽的小脸,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杜恒霜在内院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特别来到杜恒雪的房里,安慰她道:“别听那贱人胡搅。你若不高兴,姐姐帮你出这口气。”
杜恒雪摇摇头,“姐姐,我没事了。我对孙家。是彻底死心了。”
杜恒霜也知道,这些事,到底还是需要杜恒雪自己能想通。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不然你费心尽力的帮她,她转身又同孙家人亲亲热热一家亲,真是能让帮她的人吐一口老血出来。
所以孙耀祖这样闹一场,让杜恒雪彻底死了心,也算是好事。
杜恒霜就又问道:“听说许都护来了,怎么没有进来?”
杜恒雪要想一想。才明白杜恒霜说的“许都护”,说的是许言邦。出了一会神,又想起刚才孙耀祖的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被许言邦听了去,杜恒雪有些脸红地道:“不晓得。许二哥想是过来找姐夫有事吧?”
杜恒霜觉得有道理。颔首道:“想是如此。那我走了,你早些睡。明日的大宴,还要你在厨房坐镇呢。”杜恒霜虚晃一枪,转移了杜恒雪的注意力。
杜恒雪果然就把心思转到明日的大宴上。她虽然不是主厨,但是杜恒霜特意请了状元楼的大师傅掌勺,杜恒雪在旁边瞧一瞧,就学到不少东西。正是心热的时候,忙点点头,又吩咐冬元端出一碗人参黄芪白术红枣乳鸽汤,道:“姐姐。这是专门给你炖的汤药,你快喝了吧。”她跟着诸素素学医,第一要紧的,就是给姐姐杜恒霜补元气。
人参有股甘苦的味道。杜恒霜一向不大*喝,不过是妹妹亲自炖的。就算再苦她也要喝。
杜恒霜就从冬元手里接过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喝了一口,发现这参汤居然一点都不苦,便赶紧几勺都喝完了,笑着道:“雪儿,你是如何炖这参汤的,居然一点苦味都没有。”
杜恒雪抿着嘴笑,“我也不*苦味,所以一直在寻找祛除苦味的法子。后来让我找到荔枝蜜,在参汤里面稍微加一点点荔枝蜜,便可以祛除苦味,让整个汤变得鲜甜。”
杜恒霜啧啧道:“原来是荔枝蜜。这一碗汤可不便宜。”
“只要能给姐姐补好身子,荔枝蜜算什么?我还托人外院的管事给我去寻龙眼蜜,那可比荔枝蜜还要管用。”杜恒雪笑着又给杜恒霜舀了一碗药膳汤水。
龙眼蜜在大齐是个稀罕物儿,只有在极南的岭南道一带才有,比干鲍鱼还要稀少。
杜恒霜笑道:“那我就承你的情了。”姐妹俩说笑几声,杜恒霜才起身回正院。
这边孙耀祖终于一步一挪,来到承康坊门口。知书看见孙耀祖满头大汗,脸色比纸还白,神情痛楚不堪,忙过去扶住他,问道:“大爷,您还好吧?”
孙耀祖痛得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靠在知书身上,被她搀扶着回到客栈。
孙许氏看见孙耀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哭得死去活来,将杜恒雪和杜恒霜姐妹骂了个贼死,直咒她们这辈子不得好死。
孙耀祖被许言邦打得怕了,生怕被人听见,又知道许言邦是个混不吝,实在怕他气性上来,一刀把自己宰了,忙道:“娘,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人家权大势大,咱们惹不起……”
孙许氏做了一年多的“老夫人”,架子一时放不下来,敲着桌子道:“他们打人还有理了?!我就不信这个世道没有王法……”
孙正平咳嗽一声道:“王府?你跟京兆尹、柱国侯讲王法?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孙耀祖想起在牢里影影绰绰听那些牢头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恨恨地道:“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先他们乐着吧。——我孙耀祖没那么好欺负的!这个亏,我一定不会白吃!”
孙许氏忙住了嘴,哭着道:“可是我们的房钱怎么办?”
孙耀祖烦躁道:“还要给我请郎中呢,我身上疼得很。”
“哪里有钱去请郎中?让知书给你用热水敷一敷算了。”孙许氏叹息着走了出去。
来到客栈大堂,孙许氏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在问那掌柜,“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孙正平?”
孙许氏觑着眼睛瞧了瞧,认不出来这人是谁,踌躇半晌,踱了过去问道:“您找我家老爷可是有事?”
那管事回头看见孙许氏,忙问道:“是孙老夫人?”
孙许氏矜持地点点头。
那管事忙笑着取过来一个包袱。送到孙许氏手里,“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我家主人很为孙公子的遭遇惋惜,不过我家主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孙许氏接过包袱,手里一沉,掂着包袱的重量,心下暗喜。——这明明是一包银子啊。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丝毫不怕有人会骗他们,或者利用他们。因为他们的状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我主人还说,兵部侍郎柳家正在寻业师坐馆,孙公子不妨去试一试。”说着,那管事抱一抱拳,便扬长而去。
孙许氏忙叫道:“你家主人是谁啊?”
这人并不答话。快步离开了客栈。他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生得样貌十分普通。
看着他的背影走入街上的人流当中,孙许氏居然记不起来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不管他是谁,他给他们家送来了银子不假。
孙许氏抱着包袱噔噔噔就上楼来到自己住的房间,对孙正平和孙耀祖道:“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刚下去转转,居然见到有人找我们,还特意给我们送了一包银子。”
解开包袱。孙家三口人头碰头凑在一起数了数。
“居然有一百两。这人真是大方,而且帮了我们,连名字都不说,施恩不望报。真是个好人啊。”孙许氏由衷地说道,又对孙耀祖转述那管事的话,“那人说,兵部侍郎柳家。在寻业师坐馆,说你不妨去试试。”
孙耀祖听说。脑子活络起来,道:“我先去歇一歇,然后去柳侍郎家打探一下。”
在床上躺着假寐了一会儿,孙耀祖就起身,往柳侍郎家的府邸去了。
巧的很,柳侍郎家就在这个里坊。
孙耀祖来到柳侍郎家,被门子引入外院的门楼里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