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萧祥生依然花了许多银子,帮龙秋叶在宫中打通了许多关节。半年时间内,宫里前前后后派了两个太监和两个尚宫过来特意相看龙秋叶。只要这一关过了,龙秋叶进宫,就不是普通的杂役宫女。

可是不知怎地,这些人来相看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向萧祥生表示,他的小姨子不适合入宫,让他还是省些银子,不要继续四处打点了。

开始萧祥生以为是龙秋叶太过天真烂漫,没有她姐姐懂礼仪,知进退,得罪了那些熟知宫中礼仪的太监和尚宫,所以又花银子去请了一个从前朝宫里出来的尚宫徐婆子,专门教龙秋叶宫廷礼仪。

据徐婆子说,龙秋叶还是很聪明的,礼仪上面的东西,一点就透,并不需要太操心。

可是就算这么说,宫里最近派出来的一个尚宫姑姑相看龙秋叶之后,还是照样拒绝了萧祥生。

萧祥生十分纳闷,给这位尚宫姑姑塞了大笔的银票,只求死也做个明白鬼。

结果那位尚宫姑姑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祥生俊美的面容,意味深长地道:“有这样美姿容,又贴心呵护的姐夫,哪个小娘子愿意去深宫里熬年头?——就算熬得出来,以她的出身,也是一辈子给人做嫁衣裳的命。小娘子是个明白人,你这个姐夫,就不要装糊涂了。”说完咯咯笑着离开了萧家。

萧祥生这才明白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龙秋叶不能在他家住了。他自从娶了龙香叶,也算夫妻和顺,唯一不合的地方,就是龙香叶对娘家太过贴心贴肺,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妇人不贴娘家呢?不贴倒还反常了。

更重要的是,龙香叶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是他们萧家的大功臣,他对她满心感激,不想让她不高兴。

萧祥生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自己要纳妾,以夫为天的龙香叶肯定不会拦着,说不定还会欢欢喜喜地为他操持,只要他高兴就行。

可是纳她的亲妹妹,就是在众人面前往她脸上抽上一耳光。不仅影响他们的夫妻情分,还让自己的两个嫡子如何自处呢?

不说自己本来就不好女色,就算要纳妾,也是龙香叶生不出儿子,才会为了传宗接代,去抬一个良妾进门。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更没有纳妾的理由。就说是为了家里少些吵闹纠纷,他也不会去吃饱了撑得将龙秋叶抬回来做妾。

自从那个尚宫给萧祥生透露了龙秋叶的真实意图之后,萧祥生就一直在找机会,跟龙秋叶说清楚,她既然不想入宫,就回家让嫡母找一门好亲事出嫁,继续待在萧家,是耽误她。

龙秋叶将面容藏在萧泰及大大的脑袋后面,偷偷抬眼打量萧祥生的面容。

这样的俊美,就算是让她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二姨姑奶奶,我们夫人说辛苦二姨姑奶奶了,刚刚请的养娘已经进门,要把二少爷抱过去,以后就让养娘亲自带着了。现下宫里采选良家女已经出了名单,二姨姑奶奶没有选上,我们夫人也很抱歉,让二姨姑奶奶不要难过,我们夫人一定帮二姨姑奶奶选一门好亲事,再厚厚地添上一副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二姨姑奶奶嫁出去做原配正室。”过来回话的丫鬟,是龙香叶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荷蕊,不仅口齿伶俐,而且极聪明上进,跟着龙香叶读书习字,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龙秋叶一听,面色立刻变得煞白,嘴唇翕合着看向萧祥生,“…姐夫,你也要我走吗?”

萧祥生心里怒气顿生,要不是碍着下人和孩子都在这里,他都要破口大骂了。

娘的!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搞得好像自己跟她有私情一样!

果然在场的下人听见龙秋叶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本来按照大周的民俗,姐夫和小姨子之间,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更有俗语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不疼白不疼,不摸白不摸。都是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看的事儿,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装什么无辜无情啊…

“我今日过来,就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既然入宫的事不成了,你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再说你父母双全,却借住在出嫁的姐姐家里,这话传出去,实在有损你们龙家书香门第的名声。我记得,你弟弟也快说亲了吧?若是龙家坏了名声,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弟弟?”

萧祥生年少从军,是在军队里打熬过来的。退伍之后,又从小拆头做起,做到如今大盐商的位置,其中经历的各种腥风血雨,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龙秋叶的这种勾引栽赃的档次,实在是不够他瞧的。

龙秋叶眨了眨眼,鼻头一红,眼里的泪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萧祥生负了手,转身对荷蕊淡淡地道:“去把二少爷抱过来,我跟你去看看夫人。”然后回头对一旁伺候的婆子道:“还愣着干吗?没听夫人的吩咐吗?——去给二姨姑奶奶收拾行装,送她回龙家。”说完又用手遮在额头看了看天,“要快一些。看这天阴阴的,说不定还要下雪,别耽误了时辰。”

荷蕊笑着上前,要从龙秋叶怀里把萧泰及抱了过来。

龙秋叶没料到萧祥生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气得全身发抖,紧紧抱着萧泰及不肯放手,索性看着萧祥生的背影大声道:“姐夫!你既不要我,为何夜夜黑灯瞎火的摸到我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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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18章 急病

萧祥生的脚步停了下来,霍然转身,看向龙秋叶,厉声道:“龙三小姐,我敬你是客,才对你多方忍让。你再要这样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休怪我不客气!——来人,把她给我带到夫人那里去!”

荷蕊一听也变了脸,胳膊一用力,就把萧泰及从龙秋叶怀里抢了过来,回头对在一旁发傻的两个婆子嘱咐道:“老爷发话了,你们还发什么呆?!”

两个婆子赶紧一左一右架住龙秋叶,顺手堵了她的嘴,一路拖拖拽拽,将她跟在荷蕊身后带走。

萧泰及才六个月,正是最认人的时候,谁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他就最认耍眼看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分开了,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荷蕊身上拼命挣扎,要往龙秋叶那边挣过去。

龙秋叶被堵了嘴,头上的发髻也被拉脱了半边,长发垂下来,一脸狼狈地被带到龙香叶屋里。

龙香叶刚振作精神,起来换了身衣裳,梳了头,坐在外屋喝燕窝粟米粥。

婴儿的哭声如一把尖利的刀子,从外面传进来。

龙香叶手一抖,差点把粥撒出来。

“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哭?是不是泰及?”龙香叶有些惊慌地站起来,扶着旁边丫鬟的手,往门口走去。

萧祥生虎着脸,大步从院门口走进来。

他的身后,荷蕊抱着一个大红缎子的襁褓快步跟随。

那襁褓里面的孩子拼命挣扎,荷蕊满头大汗,一双手臂把襁褓箍得紧紧的。

荷蕊身后,就是两个婆子架着鬓发散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龙秋叶,拖拖拽拽地跟了过来。

龙香叶镇定下来,扶着丫鬟的手跨过门槛,笑着对萧祥生道:“老爷怎么也回来了?”

一般这个时辰,是萧祥生去东市铺子里的时候。

萧祥生看见龙香叶黄黄的脸,瘦削的肩膀,怒气消散了一些,伸手从丫鬟手里扶住她,一起进了屋子。

荷蕊抱着萧泰及走进来,对龙香叶行礼道:“夫人,二少爷抱过来了。”

龙香叶连忙伸出胳膊,“给我抱一抱。”

萧泰及在荷蕊怀里哭得声嘶力竭,都快背过气了。现在被龙香叶接手一抱,小小的孩儿最是敏感,知道是换了人抱他,不安全感更加严重,哇地继续大哭,刚吃过的奶倒涌上来,恰好一个凝结的奶块堵住了呼吸道,一口气上不过来,顿时憋的满脸青紫,四肢不断抽搐,竟是撅了过去。

龙香叶吓得魂飞魄散,“泰儿!泰儿!你不要吓娘亲啊!”

一旁刚请的养娘忙走过来细看,对龙香叶着急地道:“夫人,这是撅过去了,快请擅长小儿病症的大夫过来瞧瞧!”

萧祥生伸手摸了摸萧泰及的鼻息,脸色更加阴沉,唰地一声站起来,“我去请大夫!”

龙香叶两只胳膊颤抖着,都快抱不住婴儿了。

前世的时候,她只知道一些怀孕生育的常识,都是从那些快要做妈妈的同事那里听来的,不过她自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所以真正养育孩子的过程,她根本就不了解。

再加上老大萧士及是个非常省心好带的孩子,萧家有钱,奶妈、养娘、丫鬟、婆子一大堆,她真心没有费过什么劲儿。哪想到生老二了,反而各种妖蛾子都出来了。

龙香叶心里有气,将萧泰及交到养娘手里去急救,自己走到龙秋叶身边,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你对我的泰儿做了些什么?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对于龙家这些人,龙香叶一向只愿意讨好嫡母,也只跟亲弟弟交好。因为嫡母掌握着她的终身大事,而弟弟关系着她有没有娘家人可以倚靠,都得罪不得。而这个便宜妹妹,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好感。

龙秋叶没想到一向老老实实,木讷本份的二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人,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龙香叶才看见龙秋叶的嘴被堵住了,正要招手命婆子把她嘴里的帕子掏出来,荷蕊急忙赶上来,附在龙香叶耳边说了几句话。

龙香叶一听也傻了。

原来自己的妹子真的跟老爷有私情?!

自己怎么能怏怏了这么久?!

龙香叶心里一阵苦,一阵伤,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样样都是按这里的规矩做的。初来乍到的时候,她一直担心被人识破,被当做妖怪烧死,所以小心翼翼,比这些真正的古人还要守他们的规矩,三从四德,孝敬长辈,以夫为天,她都做到了,老天也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高富帅做老公。

那时候萧祥生来求亲的时候,还没有员外郎的官身,只是一介盐商,身份太低。但是嫡母和父亲看中他的家财,以后自己的弟弟和父亲要考科举,都少不了银子供应,就想在庶女中找个人嫁给他。

自己是一看萧祥生,就对他以心相许了。至于商人身份低,她真的没这个概念。

后来她的命也确实好,嫁过来没几年,萧祥生就被皇上额外赐了“员外郎”的官身,比自己的父亲那个秀才的功名还要高几层。

自己再回娘家,连后来订了一个秀才的嫡子的嫡姐都对自己巴结的很。

难道现在,自己还要跟自己的妹妹分享丈夫?

龙香叶被荷蕊扶着回到堂上,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煞白。

萧祥生骑着快马,来到西市一家医铺。那里的周大夫,特别擅长妇人科和小儿疾病。他家和杜家的女眷都是在这里看诊的。

“周大夫在不在?我家小儿得了急病,请周大夫赶紧跟我走一趟!”萧祥生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周大夫的诊室内,杜先诚正带着方妩娘在这里看诊。

“滑脉很明显,是有身孕了。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周大夫睁开眼睛,对面前的杜先诚和方妩娘拱手。

杜先诚顾不得欣喜,忙道:“我似乎听到萧大哥的声音,说是有孩子病了,周大夫赶紧收拾收拾,去萧大哥家里吧。”

萧祥生一头闯了进来,看见是杜先诚和方妩娘在里面,匆忙点了点头,抓住周大夫就冲出去。

杜先诚担心萧家出了事,对方妩娘道:“我们也去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方妩娘也极担心是萧士及出了事,忙道:“一起去吧。幸亏霜儿没有跟着过来。”

第19章 对质

萧祥生带着周大夫匆匆忙忙赶到正房的时候,刚请的养娘已经用嘴把大部分堵住呼吸道的奶块吸了出来。

只是憋的时间有些长,脸上的青紫还是很严重。

周大夫是惯看小儿症状的,马上拿出一根小小的木槌,在他胸口捶了两下,然后用芦苇管伸到他的食道里面,将剩余的奶块都吸了出来。

萧泰及自出娘胎以来,还没有这么折腾过,已经累得不行了,现在呼吸通畅,他也就一歪脑袋,睡了过去。

萧祥生便带着周大夫去一旁的耳房开药方,准备抓药和煎药。

龙香叶命养娘和奶妈将萧泰及抱到里屋歇息,自己沉着脸坐在屋里,看着一脸倔强的龙秋叶沉默不语。

“夫人,杜老爷和夫人来了。”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回报。

杜先诚和方妩娘是萧家的常客,都是直接被领进内院的。

龙香叶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起身把他们打发了,萧祥生在耳房听见回报,大步走出来道:“我正好有事要跟先诚商议,我带他去外院书房,你跟杜家弟妹说说话。”浑然不把龙秋叶的事放在心上。

龙香叶愣愣地看着萧祥生和杜先诚并肩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刚才那颗沉到谷底的心又慢慢浮了起来,由不得飞快地往龙秋叶那边扫了一眼。

龙秋叶大睁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门口,似乎也不相信她刚才看见的情景。

方妩娘带着丫鬟走进来,笑着问道:“龙姐姐,听说你家孩儿病了,可好些没有?”

龙香叶忙携着方妩娘的手,一起走进堂屋,分宾主坐下,又命人奉茶。

方妩娘眼角的余光看见龙秋叶披头散发地站在墙角,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门外的方向,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龙香叶就吩咐下人,“把三小姐送回屋去,没看我正陪客人吗?”

屋里的婆子见有人进来了,就没有再架着龙秋叶的胳膊。

龙秋叶一见龙香叶的作派,就知道她又要打个马虎眼,含混过去了。

别的事,她打马虎眼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自己贞节已失,是万万不能让她含混过去了。

龙秋叶一横心,自己把嘴里堵的帕子掏出来,快走两步,绕开企图过来推搡她的婆子,来到龙香叶和方妩娘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姐姐,我已经是姐夫的人,求姐姐成全,我不敢奢望做二房,求姐姐让我给姐夫做个通房丫鬟吧!”

方妩娘刚端起茶喝,还没有来得及习惯性地夸一声“茶好”,就被龙秋叶的话吓住了,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正好喷在跪在她斜下方的龙秋叶的侧脸和肩膀上。

“失礼了,失礼了。”方妩娘忙放下茶杯,向龙香叶道歉。

龙香叶却是又怒又急地盯着龙秋叶,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也不怕丢了你们龙家的人!”又去骂屋里伺候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堵了嘴,送回屋里去?!”

龙秋叶大急,往前膝行两步,抱住龙香叶的双腿,抽泣着道:“姐姐!姐夫主动亲近我,不就是姐姐的盘算吗?如今我应允了,姐姐为何又反悔了呢?”

方妩娘越听越奇怪,又见龙香叶满脸通红,气得快要晕过去了,也不出言反驳,听起来也不是个事儿,一时侠义心肠发作,以手托腮,不解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姐姐和姐夫都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些事?!”

“杜夫人,我句句属实,绝我妄言!若有半句虚假,让我出门掉到井里,被水淹死!”龙秋叶急着发毒誓。

龙香叶忙道:“方妹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方妩娘知道自己是多嘴了,只好起身道:“我去看看士及。”

龙香叶也知道她在这里不方便,就道:“士及跟着师父出去练骑马去了,不在家,不过我泰儿刚刚生了一场急病,折腾得刚刚睡了,你要不去里屋坐一坐?”

方妩娘笑着应了,带着自己的丫鬟进了里屋。

谁知龙秋叶已经趁着这个当口,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这半年来萧祥生对她的体贴、照顾和亲热,然后口口声声道:“…我本来没想过要跟姐夫有什么瓜葛。可是姐夫一直殷勤小意,处处为我着想,姐姐又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诸事不理,我原以为,是为了给我和姐夫制造机会。我哪里知道,姐姐又改了主意呢?如今我的一颗心都在姐夫那里,我的人也早就是姐夫的人,姐姐现在让我回家,就是逼我上绝路啊!”

龙香叶实在忍不住,又扇了龙秋叶一个耳光,“无耻下流,还有脸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我跟你说,老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打错了算盘!”说着,便叫了自己心腹大丫鬟荷蕊过来,低声嘱咐了两句。

荷蕊匆忙走出正房,去外院寻萧祥生说话。

萧祥生听了荷蕊的话,愕然道:“她还这么说?!”然后皱起眉头,“我绝对没有碰过她。你去给夫人回话,就说,她是一派胡言。”

荷蕊放了心,回来给龙香叶传话。

龙香叶不清楚萧祥生到底有没有做过,但是只要他说没有,她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算有又怎么样呢?男人不承认,女人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秋叶,你是我妹妹,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你说我会不会做这种无稽的事情?——我又不是快死了,还需要给你和我夫君制造机会?你编白话也编的像个样子!”龙香叶厉声道,“今儿这事反正被你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想捂着盖子。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这样给你姐夫栽赃,到底是何用心?是不是要把你姐姐我逼死了,你来坐我的位置?!”

龙秋叶被龙香叶问得眼神闪烁起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哭喊着:“姐夫怎么能不认帐呢?我要去跟姐夫对质!——昨天晚上一熄灯他就摸去了我的屋子,半夜才走!”

龙香叶一愣,“你说昨天?”

昨天萧祥生明明从掌灯时分就在她房里,睡得比她还早。她昨晚因为失眠,一直翻腾到快天亮了才阖眼打了个盹儿。整个晚上,她都凝视着萧祥生的侧脸出神。——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摸到别人房里?!

“正是!我外间值夜的小丫鬟小苗可以作证!”龙秋叶斩钉截铁地道。

第20章 避嫌

居然还有人作证?!

龙香叶在心底冷笑。若不是她昨夜一夜没睡,今儿这事还真说不清楚。

“给我把小苗带进来!”龙香叶厉声吩咐道。

小苗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瘦瘦小小,其貌不扬,但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格外灵活。

龙香叶将屋里的下人都赶到屋外的回廊下,屋里只留了几个心腹丫鬟和婆子,专门审问小苗。

“小苗,你今儿说实话,我从此就疼你,将你提拔成二等丫鬟。若是你冥顽不灵,贪图蝇头小利,可别怪我不客气,我马上就把你卖到戏园子里去!”龙香叶对付小丫鬟,还是很有办法的。

小苗本来也没想着能够瞒多久,现在一看主母发了威,还有主母的亲妹妹披头散发,脸上被打得红肿,就知道事发了,忙跪下来,哭了起来。

龙秋叶恼道:“你哭什么?赶紧跟我姐姐说,昨天晚上是不是我姐夫到我房里来的?!——我明明听见你还在外面跟他说话来着!”

小苗的眼珠子转了转,大声道:“不是!小苗不能跟着二姨姑奶奶说白话。——昨儿来的,不是老爷,而是二老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二老爷,不是老爷。”说着便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小袋碎银子,双手捧着送到龙香叶面前,“夫人,这是二老爷赏奴婢的银子。每次二老爷晚上过来,都会给奴婢一块银子。奴婢本想跟夫人说的,可是二姨姑奶奶不许,还说…还说,是夫人允许的,奴婢才没有回报。”说完连连磕头。

龙秋叶听见小苗的话,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嘴里一直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可是转而想起每天晚上那人来的时候,总不许自己点着灯,而且从不说话,上床按着自己就急吼吼地弄,弄完就走…

龙香叶反倒笑了,一只手拍着自己的面颊,吩咐道:“这可是难了。小叔叔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荷蕊,去请老爷过来。”

荷蕊领命而去。

龙秋叶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等萧祥生过来,听了始末,也是眉头紧皱,对龙香叶道:“你在这里看着你妹妹,我去娘那里一趟。”

萧祥生十分后悔。

龙香叶跟他提过几次,说他的弟弟萧瑞生年岁不小了,也该正经找个姑娘家去提亲,还应该分出去,单独住到外院,不应该还跟着老夫人住在内院。

萧祥生却一直怜惜这个弟弟当年跟着爹娘吃了苦,如今多疼他一些,就算知道他已经成年,也舍不得将他一个人放到外院,所以一直含糊其辞。谁知道就真的出了这样的祸事。

萧祥生一时着恼,来到老夫人的院子,看见萧瑞生正坐在桌前,就着一盘炸鹌鹑喝酒,立刻怒喝道:“小畜生!你干得好事!”兜胸就是一拳打过去。

萧瑞生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两手一拉,把面前的桌子也拉倒了,桌上的杯碟碗筷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

老夫人从里屋扶着丫鬟慌慌张张地走出来,着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萧祥生看见娘出来,才忍了怒气,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遣开,然后说了萧瑞生做的好事。

小苗的话,萧祥生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在他们家内院,半夜能摸上龙秋叶的床的男人,只有两个人。如果不是他萧祥生,当然就只有他的亲弟弟萧瑞生。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敢做,就要敢当!反正你还没有娶亲,我们就去龙家提亲,给你订了你嫂嫂的妹子,以后就分家单过吧。”萧祥生对萧瑞生十分失望,一时也懒得再照应他。

谁知萧瑞生梗着脖子叫起来,“凭什么让我娶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没成亲就敢跟男人上床,以后还不知要给我戴多少顶绿帽子!我可不做这出名的剩王八!”

“你还胡说?!”萧祥生盛怒,他是从军之人,虽然生得俊美,但是脾气已经在军营里养出来了,兜胸又是一拳,打得萧瑞生差点吐血。

老夫人看得十分心疼,可是也知道是小儿子的不对,双手拿着佛珠不断念佛,求萧祥生道:“老大,你就听你弟弟一句话吧。秋叶那个姑娘,实在是不配做我们家的媳妇。没有成亲就失贞了,以后让老二怎么跟她过日子啊?”

“没有成亲就失贞,也是他的错啊!不是他,龙秋叶怎么会失贞?!”萧祥生对娘和弟弟的说辞很不赞同。

萧瑞生生怕大哥做主,就将龙秋叶这个破鞋塞给自己,一时慌不择言,就将压在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大哥你不要装糊涂!龙秋叶那骚娘们儿明明就是看上了你!你一力主张让她嫁给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以后近水楼台,好偷你弟媳妇不成?——我可不给人家养媳妇!”

萧祥生被萧瑞生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捏着拳头又要冲过去打。

老夫人忙用自己的身体将萧瑞生护住,对萧祥生沉下脸道:“你要打他,先打我!”

萧祥生怒道:“娘,他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娘还护着他?!”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句句是真!——你以为我好过啊!每次抱着那娘们儿,她都咿咿呀呀叫你的名字,叫的我好不心烦,有几次都用枕巾堵住了她的嘴”

萧瑞生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老夫人都听不下去,唉声叹气地往屋里走,“我不管了。随你们闹去”

没了老夫人的护持,萧瑞生的气焰马上软了下来,盯着萧祥生的脸,战战兢兢地道:“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想我娶她?娶一个心里只有大伯子的女人?!”

这话说得倒是不无道理。

如果龙秋叶真的是这心思,哪怕是让她给萧瑞生做妾,都有可能后患无穷。

“既然这样,你先等着,我跟你嫂子商量之后再行事。——你别高兴太早。你做错了事,我一定要代爹执行家法,今日先寄着,等日后这事处理完了,一并惩罚!”萧祥生说完,便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正房。

“老爷,二弟怎么说?”龙香叶不是很热络地问道。她其实并不想跟自己的妹妹做妯娌,特别是这个妹妹,还觊觎自己的丈夫…

萧祥生就将龙香叶叫到里屋,跟她说了萧瑞生不想娶龙秋叶的话。

龙香叶心头一喜,忙道:“我妹妹行差踏错,也是她自己自作孽。不过二弟那边,也是该教训教训,以后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事。”

萧祥生见龙香叶也不反对,才放了心,嘱咐她道:“这事是我弟弟对不起你妹妹,你回去跟你娘家说,我愿出一万银子的嫁妆,给你妹妹做陪嫁,把她远远地嫁出去吧。”

第21章 教女

萧祥生离开正房,去老夫人古氏院子里找弟弟萧瑞生算帐的时候,方妩娘就辞了出来。

原来不是萧士及生了病,而且萧家和龙家一起出了家丑,方妩娘再在这里,就有看笑话之嫌了。

杜先诚知道萧祥生有家事要忙,也就没有多待,便和方妩娘一起离开了萧家。

两人坐上自家的大车。

方妩娘在车里跟杜先诚咬耳朵,一五一十把刚才在龙香叶那里听见看见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杜先诚虽然外表硬朗,其实心细如尘。

一听方妩娘说到后面,杜先诚就明白过来。

“难怪萧大哥急匆匆地离开外院,原来是这回事。”他摸了摸头,拿手臂挡着后脑勺,靠在车板壁上。

方妩娘到底是女人,对龙秋叶的遭遇还有几分同情,就叹息着道:“这件事虽然跟萧大哥无关,可是那龙姑娘也挺可怜的。到底是一片痴心,只是不检点而已。——要怪,就怪萧大哥生得太招人了,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一般的小姑娘哪里招架得住?”

杜先诚却不同意方妩娘的说法,冷笑着道:“她倒是有理了?!就算是萧大哥对她示好,她就能喜欢上自己的姐夫?甚至跟姐夫偷情?——一般人,若是在姐姐活着的时候,就有姐夫做出这等勾引之事,她要做的,是不齿姐夫的禽兽行径,主动去跟她姐姐说清楚此事,然后离开姐姐和姐夫家里,而不是因为一点子甜头,就对姐夫暗生情愫,找各种借口赖在人家家里不走。总之这件事,萧瑞生是坏了心肝,但是也不能说龙秋叶就是无辜的,就是被骗的。总是她生了觊觎别人家男人的心思,才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顺水推舟。现在发现上当了,只能说她自作自受!”

方妩娘没想到杜先诚这么评价龙秋叶,不由偏着头,拿一根手指头将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绕来绕去,讪讪地道:“这件事,明明是萧瑞生理亏更多,你却偏偏把错都推在龙秋叶身上。可见都是男人,只帮男人说话。”说完一撇嘴,趴在侧面的窗台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语。

杜先诚想起来方妩娘刚刚诊出来有了身孕,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激动,就笑着将她从窗台边拖过来,抱在怀里,低声道:“生气了?”

方妩娘知道杜先诚素来刚硬,现在肯作小伏低,转嗔为喜,笑着打趣道:“关我什么事?我生什么气?要我说,萧大哥也有错,做什么对小姑娘那么和颜悦色?都像你一样见人就瞪眼,我保证我没有姐妹看上你!”

杜先诚抱着方妩娘大笑,胸膛一起一伏,浓烈的男儿气息熏得方妩娘红了脸,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我看啦,是那龙秋叶想男人想疯了。人家但凡对她和颜悦色一些,就是对她有意思。这什么人啊?满大街都是和颜悦色的男人,她嫁得过来吗?别自己存身不正就怪影子斜。正经人家的姑娘,见姐夫做出这等下作之事,都是拿大耳刮子打过去。哪像她,黑灯瞎火,连人都没认清,就陪人睡了一晚又一晚。这种事,她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听!——没的脏了我的耳朵,也脏了咱们孩儿的耳朵!”杜先诚说着,轻轻抚了抚方妩娘的肚子。

方妩娘含笑着将杜先诚的大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心思已经从萧家的事情转到别处,“这一次,要是生个儿子就好了。”

“不急,不急。”杜先诚呵呵地笑,两个人说说笑笑回了家。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杜先诚来到杜恒霜的屋子,将她抱在腿上,听她絮絮叨叨说着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哦,我的霜儿今天学了刺绣?还有大字?真是了不起。”杜先诚郑重地拿起杜恒霜递过来的绣绷,瞪着眼睛看见上面歪七扭八的针线,然后心疼地捧起杜恒霜白胖的小手细瞧,“辛苦我闺女了,让爹瞧瞧,才两岁半啊,别把手给扎坏了。咱不靠这个吃饭,以后别学了。想要什么样的绣活儿,爹去江南给你把最好的绣娘统统买回来。”

一旁的养娘听得满脸骇然,在心里暗自撇嘴,果然是暴发户,就知道拿银子砸。大家闺秀的仕女,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德容言功,哪一样不要费老了劲儿勤学苦练?!

杜恒霜的眼睛又大又圆,瞳仁漆黑,定定地看着你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心都化了。

杜先诚一看见杜恒霜露出这种小模样,就全无招架之力,恨不得趴下来给她做牛做马,才能将自己的一片“慈父之心”表达一二。

“这么好的闺女,唉,以后也要受那些臭小子的气!”杜先诚不由自主想到今天在萧家发生的事情,又担心自家女儿长大了,和那龙秋叶一样行差踏错怎么办?或者她没错,但是被人陷害怎么办?一时心急如焚,抱着杜恒霜紧紧地不撒手。

“闺女我跟你说,咱不能去害别人,但是如果别人害到你头上,就一定不能姑息手软。因为上天没有那么多功夫,来管人间所有的不平事,所以不能等着老天爷来收拾他。这样等下去的结果,有可能你被老天爷收拾了,害你的人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做人要宽厚,睚眦必报要不得,但是如果人家都欺上门来,要你的命,你侥幸逃生之后,再不还击,就等着再死一次吧。爹就当白养了你这个女儿。”杜先诚抱着杜恒霜在屋里走来走去,轻轻摇晃,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心里十分满足。

每天晚上,杜恒霜都要在杜先诚淳厚的男中音的安抚下沉入梦乡。

杜先诚不懂那些忌讳,每天给杜恒霜讲的睡前故事,都是他在战场上的那些事,虽然他本能地隐去了那些血腥的地方,但是也绝对不同于一般小女孩听的那些软绵绵的小白兔、小松鼠的故事。

方妩娘久等杜先诚不回来,过来瞧了瞧,正好听见杜先诚在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不由又生气,又好笑,将杜恒霜从杜先诚怀里接过来,嗔道:“你都给咱闺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死啊活啊的,你也不忌讳”

第22章 养娘

听方妩娘这样一说,杜先诚也觉得有些不妥,忙双手合什对着西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莫怪莫怪!有怪莫怪!百无禁忌哈”

跟着方妩娘回了屋,杜先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