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接过花,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薛彦已经转过身,扬手冲她挥了挥折扇,大步往外走去。
风吹起他的青衫,衣袂飘飘,带出几分落拓书生的感觉。
知夏却“噗嗤”笑出声来,手中的花大部分是嫩黄和红色的,鲜脆欲滴,生机勃勃,让人瞧着就觉得心情好。
她们三个丫鬟的身子壮如牛,知冬那丫头更是没心没肺,除了守夜的时候,平日睡得跟死猪似的。真正需要这束花的人只有县主啊。
这薛先生也真是口是心非,分明就是替县主准备的,偏偏被她惹恼了,要故意说这番话。
知夏进去的时候,夏姣姣已经站在院中了,知秋将躺椅搬了出来。
她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眼瞥见知夏手里拿的花,秀眉一蹙:“他给的?不要,丢了!”
知夏被她这样少有的孩子气给逗笑了,眼睛一眨,晃了晃手中的花:“先生说是怕奴婢们说不好总是噩梦缠身,所以这是送给奴婢们的。”
知冬一听这话,立刻快步地奔过来,接过花用力地嗅了一口,“哎呀,薛先生太客气了。给我送花我都不好意思了,县主不扔了吧,奴婢挺喜欢的,第一次有男的送花给奴婢。”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还略微扭捏地低头晃了晃,显然是不好意思。
知夏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傻丫头,去找个瓶子盛些水来放花。”
等几个丫鬟把花束放到瓶子里,三个人围着瓶子仔细地研究着这些花都是什么种类,哪朵最好看。就连平日里基本上神隐的知秋,都难得露出几分姑娘家的憨态,知夏索性掐了三朵花,一人一朵戴在发间,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夏姣姣赌气不想盯着她们瞧,偏偏这三人笑声爽朗,总是引得她想看。
“你们的花放我这里作甚,我总是做恶梦,到时候把花瓶打碎了可不怪我。”她一抬头就见知夏捧着花瓶,放到躺椅旁边的小桌上,与几盘子糕点和茶盏凑在一起,还颇有几分喜气。
知冬悄悄地跑过来,忽而凑到她身边,将手里刚掐的一朵红色月季插到了她的发间。乌青的发丝犹如泼了墨一般,乌黑发亮。那朵红色月季散发着淡香,盛开的花瓣层层叠叠,把夏姣姣略显苍白的面色映衬得好看了许多。
“县主睡不好,我们才放这里的,希望你有个好梦。”倒是知秋拿着薄被出来,轻轻盖到她身上,低低地说了一句。
夏姣姣撅了撅嘴:“我又不睡觉。”
阳光洒在院子里,一切都显得极其温暖。夏姣姣的身上也跟着暖洋洋的,她尽量忽略旁边那闪耀到有些刺眼的花朵。漫不经心地拿起糕点吃,不由拧眉,一股子花香味儿。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再次皱眉,依然一股子花香味。
她闭上眼睛晒太阳,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但是那幽幽淡淡的香气又萦绕鼻尖,并且让她有一股子极其舒服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竟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的很舒服,还是知夏喊她才迷蒙着眼睛醒过来。
“县主,醒醒神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夏姣姣睁眼看到三个丫头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由憋气,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花两个时辰,等稍后给自己养的花浇水,就恢复喜欢。
*
“县主,现在引着侯爷前去,会不会太早了?奴婢还有十日及笄,一般侯爷会在最后三日才…”红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她似乎比较惊慌,说起去勾引夏侯爷,心中总还是有顾虑的。
毕竟那个老男人曾经那样羞辱她,虽说她有攀高枝的心思,但是对于侯爷破身之后就身死的状态,还是避而远之的。
攀高枝最忌讳没飞上枝头,却把自己命搭上了。
夏姣姣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不必担心,夏侯爷最喜欢去树林里野合。你说去那里,他必定欣喜的,只不过他身边会带着亲信看守,以免出差错。这些我都调查清楚了,知秋到时候跟着你,把那个亲信引开…”
如何整治夏侯爷,她早就考虑过无数次了,甚至精细到没一个步骤,她都要掌控。
这是她思考了许久的,绝对不能有差错。
红芍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肌肉好像都有些痉挛了,她显然是紧张过头了。
“奴婢到时候把他引到树林里,县主会在那里吗?”
夏姣姣点头:“会的,为了谨防意外发生,知夏和知冬都留在这里假扮我。我留在那里等你,知秋引开那个人就会回来与我会和。”
红芍听到夏姣姣等在那里,顿时安心了许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待她与知秋出去了,夏姣姣才开始收拾自己。她坐在梳妆镜前,亲自上妆,淡扫蛾眉,眉尾却扬起带着几分凌厉感。轻点朱唇,嫣红的口脂让她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她的脸上不用抹脂粉就已经够白了,不上胭脂,就更透着几分诡异感。
知夏替她穿上墨色的披风,往外面一走,就像是与夜色整个融合在一起一样。
知冬从花盆里挑出一朵乳白色盛放的花朵,熟练地掐下来,替夏姣姣戴在发间。
“县主,真不用奴婢跟着?红芍她…”知夏欲言又止。
夏姣姣挥了挥手,制止了她未尽的话语,“看好门,人去多了反而容易乱,我很快就回来。”
夜风萧瑟,明明白日天气还很温暖,此刻却让人觉得寒凉。
夏姣姣的双手冰冷,她抬头看看头上的夜空,连那轮明月都被乌云遮挡起来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慢慢地往外走,手里的灯笼都没有点。那条通往小树林的路她早就默记在心,光是梦里就走过千万次。
知了姐姐,我来找你了。可惜现在还没到夏日,否则定有蝉鸣。
没有你替我捉知了的夏日,好生无趣。
她站在林子深处,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应该是知秋在引开那个夏侯爷身边的亲信。
原本以为引开过后,他们应该很快进来了,但是她只听到红芍在跟夏侯爷说什么,却始终没有瞧见人影。
直到过了片刻,才再次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夏侯爷那猥/琐的哼唧声。
“县主,县主!”红芍压低的嗓音传来,这里虽然没有其他人,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多造次。
夏姣姣眉头一皱,这跟说好的可不太一样。当着夏侯爷的面儿喊她,更何况她还没有把狗放出来,红芍果然信不得。
“红芍,你想做什么?”她冷声地开口,丝毫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红芍窃喜,拉着夏侯爷就过去了。身后那个老男人已经情/动了,不停地磨蹭着她的腰,舌头也顺着她的脖颈舔来舔去,要不是她一直哄着,恐怕也坚持不到这里来。
“县主,您那日的法子,我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不妥。一条公狗跟侯爷在一起,那又怎样,侯爷吃完这次亏,他又不可能善罢甘休,老夫人也不会绕过我,吃亏倒霉的还是我。但是您的确聪明,这替代法用的话,我前思后想,还是你替代我比较好,拿狗始终不够格。”
红芍的声音慢慢靠近,显然是摸索着往夏姣姣的方向走去。她的身边也没敢带着灯笼,生怕这事儿提前暴露。
夏姣姣挑眉,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哦?的确是个好法子。如果这畜/生真的对我行了不轨之事,你再这么一咋呼,所有人都知道夏侯爷乱了纲常,强/暴了他的侄女,更何况这侄女还是今上的外甥女。那首先我就没脸活了,就算自己不想死我也必须死,而夏侯爷恐怕也活不了。你再趁乱跑了,又或者用什么条件交换。”
红芍轻笑,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欢快:“县主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虽说这也不算什么最好的法子,但是至少我的命还有转圜之地,而如果用了您的法子,我的命依然掌握在您或者老夫人和侯爷的手中。”
“蠢货!”夏姣姣嗤笑。
作者有话要说:
022 地狱恶鬼
红芍却不管她骂得是什么,她感觉夏姣姣离她越来越近,想要确认方向,就不断地想要引她说话。
“县主您现在骂我什么都无力回天了,知道夏侯爷为什么如此听我一个贱婢的话吗?”她的语气之中仍然充满了得意。
夏姣姣不答,红芍倒是丝毫不担心,强忍着耳边舔/舐的声音,低声道:“因为他就是这世上最肮脏的男人,我一说冰清玉洁的县主今年也快要及笄了,她的身份可不是侯爷平时接触的那些丫鬟们可比的。他立刻就兴奋不已了,催促着我带他过来呢!”
“县主,我已经看到你了。”她就站在距离夏姣姣几步远的地方,眸光发亮。
她伸手拍了拍还在乱舔的夏侯爷,“好了,侯爷,那边就是县主了,您快过去吧!”
红芍的话音刚落,那个把她死死勒住的男人就松开她,直接往前扑。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着实不是个正常的样子。
夏姣姣挑眉:“你给他下药了?”
“是啊,还是最烈的春/药,县主那日说得对。只有发/情的公狗,才会让人失去理智。侯爷毕竟还是人,我就要把他变成发/情的公狗。”红芍抬头,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夏姣姣不说话,听着慢慢靠近的喘息声,将手里提的灯笼点亮。顿时靠近她的地方就变得亮堂堂的了,对面站的红芍衣衫有些不整,前襟都已经散开了,甚至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发髻散乱,嘴角都肿起来了,显然被夏侯爷啃得太用力了。
“县主,您哪怕穿着夜行衣,点上灯笼也没用了。”红芍叉腰狂笑。
之前的谦卑恭顺全部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张狂狰狞。
似乎为了响应她的话一般,夏侯爷还真的冲着夏姣姣扑过去。他双眼赤红,口水都控制不住地留下来了,连下巴上的胡子都弄湿了。身上还穿着那件道袍,只可惜此刻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跟个畜/生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夏姣姣,眼眸发亮,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急切地想要扑上去。
对于他这种样子,夏姣姣只觉得恶心不已。她将披风的帽檐拉下,露出自己的脸。头上戴的白花随着夜风摇曳,散发出一种幽冷的清香,让人沉醉其中。
原本伸长了手臂,想要摸她脸的夏侯爷,在嗅到这种香气之后,竟是迟疑了一下。转而眼眸一拧,好像清醒了些,不过瞬间他又陷入了情动之中。
他就在昏昏沉沉和清醒之间慢慢地转换着,直到最后他彻底地陷入了幻境之中。
红芍不敢靠近,但是她见夏侯爷迟迟不肯过去,眼看他的手都已经要摸到夏姣姣了,可是就停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似乎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
“县主,你还是莫要耍花招的好。我告诉你,这春/药药性烈,你若是早些从了侯爷,药性没全上来,说不定侯爷还能对你温柔些。但若是你始终不给他得逞,他就像是被饿久了的狼一般,扑上来就让你痛不欲生。”红芍冷笑了几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外强中干地说几句试探一下。
夏姣姣并不理会她,只是冲着夏侯爷勾唇冷笑,“大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夏侯爷愣愣地看着她,眼前的小姑娘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凌厉的眉眼,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浑身发凉的感觉。在他的眼中,夏姣姣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玉荣长公主!弟妹回来了!你不要看我,你也不要管我!杀你的人不是我,害你的人不是我,你身边那丫头我早就朝你要了,谁让你不给!你死了护不住她了,所以我就破了她的身,不过一个贱婢而已,不关我的事儿!”他忽而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抱头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哭之中,让人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红芍站在不远处,看着夏姣姣脸上那抹冷笑,再听夏侯爷这种叫法,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侯爷,她不是长公主,她是县主啊。您的侄女儿,你不是要破她的身吗?你的金身即将大成了,你快去啊!”她急得上蹿下跳的,恨不得自己变成夏侯爷,去把夏姣姣给弄死。
“玉荣长公主,饶了我。你知道大哥的胆子最小的,怎么敢害你,只不过在你死后才要了个丫头的身子而已。你不要怪我,要找找杀你的人算账,去找五弟,找兰姨娘,找你亲弟弟算账啊!”夏侯爷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但是偏偏他体内□□焚身,整个人面红耳赤的,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大哥,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先找了你报仇,然后再去找别人啊,由轻到重,一个都跑不了!”夏姣姣故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像是铁锤一般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夏侯爷大声惨叫,显然被折磨得不轻。炙热的情/欲与极致的恐惧相互交叠,冷热的猛烈碰撞,几乎让他要生生地死过去一般。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杀我。其实当时你的孩子不用一尸两命的,你肚子里的男娃可以生出来的,但是被李家的臭婆娘给弄死了。你要索命找她去啊,找她去!我没害你的孩子,我也没害你…”他手捂着裤裆不停地打滚,显然是痛苦到一定地步,却一步不敢往夏姣姣面前凑了。
红芍一听这些,如遭雷击。
她惊恐地看着夏姣姣,这位县主此刻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掀翻了一般。鲜红的嘴唇好似刚喝了人血,犹如地狱里恶鬼现世,戾气滔天。
“啊——”她尖叫了一声就想要跑,无奈双腿发软,竟是跪倒在地,连忙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去。
夏姣姣的胸口像是被雷劈一样,沉闷难忍,她全身的血液都往喉头上涌。
“大哥,你看那个跑的可不是你的乖丫头。去吧,她今晚是你的,帮助你修炼不坏金身。”
夏侯爷听到这句话,犹如得了救赎一般,整个人也不在地上打滚了,立刻就爬了起来。飞快地往红芍那里跑,整个人犹如放出牢笼的野兽一般嘶吼,抓到红芍就拖到自己的怀里磨蹭着,大力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他的手扯着红芍的头发,几下就把她的衣衫扯得一干二净。
“果然如你所说,这药性真烈,越憋着不让发泄等到他得手的时候就越可怕。这药性还是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夏姣姣吹熄了灯笼,她不能让这些场景脏了她的眼睛。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发出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一道低吼声传来。很快就有条大东西蹿到她的身边,绿色发光的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荷包,说是狗不如称为狼。那畜/生焦躁地用爪子抠着地,却不敢往她面前去,好似忌惮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乖孩子,等到那边的人结束了,你就好好地伺候一下那个畜/生,这些都是你的!”夏姣姣把那荷包往夏侯爷那边一抛,那条大狼就直接往那边扑了过去。
夏姣姣快步往回走,她感觉自己的情况非常糟糕。双腿发软,浑身发凉,最重要的是她胸口沉闷不已。
头上戴的白花随着她的步伐一直摇曳着,那抹冷幽的香气让人迷醉。
出林子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男人的一声低吼,紧接着就是猛然的惊叫。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显然很多人进了林子,甚至无数的亮光涌了进去,应该是夏侯府那些人终于察觉到不妥了,不过这该办的事儿也办的差不多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知了姐姐,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的灵魂还在等着姣姣带人来救你,那你应该知道,姣姣没用救不了你,就只能用这种法子替你报仇。但是这仇何时是个头,你听到夏侯爷说的吗?李家那臭婆娘害死我的弟弟,李家…”她又哭又笑,脚下的步伐摇摇晃晃,分明是站不稳了。
“县主。”幸好知秋来得及时,一把搀扶住她。
“咱们得快些回去,林子里发生的事儿,恐怕老夫人发现了第一个就要往您那边查起。”知秋揽住她的腰,半抱半拖地往院子里快步走去。
她们回来的时候,还没露面,知秋就不敢进去了。
因为侯夫人的人马已经到了,一个老婆子正拉着红梅说话,知秋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没想到侯府的人竟然来得这么早,实际上也是老夫人亲自叮嘱的侯夫人,只要侯府再发生什么大事儿,在派人去现场瞧瞧的同时,就必须让人去县主的院子里瞧瞧。即使进不去,那也还可以把两个先前送进去的丫头叫出来问话。
红梅也是侯夫人信任的丫鬟,这婆子一来果然被知夏堵住了,但是她要见红梅,知夏一开始死活不同意,不过红梅却主动出来了。
“扶我过去吧,与其让红梅供出来,不如我们掌握主动权。”夏姣姣勉强撑着身体站好,让知秋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哑声道。
知秋拦住她,“再等等。红梅方才看见我们了,但是她冲奴婢摇头了。”
果然片刻功夫,那个堵在门口的婆子就走了,临走前她还不甘心地朝里面看了看。知夏堵在门口冲她皱眉,她才一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023 此生无后
知秋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来,才扶着夏姣姣走了进去。知夏立刻迎上来,红梅却乖巧地退到一边,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是把门关上了。
“侯夫人也太可恶了,派了两个人来,一前一后把门都堵死了。还偏要见红梅,幸好红梅没有乱说。”知夏轻声抱怨着,也算是给夏姣姣汇报情况了。
夏姣姣在两人的搀扶下,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们的身上,她实在太累了,也太难受了。
浑身晕晕乎乎,嗓子发痒,喉头的腥甜被她一压再压,此刻确认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知夏喋喋不休的声音顿时停下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这个人都呆住了。
“县主,县主。”知秋一路上陪着她回来,自然知道她情况不好,此刻还算镇定,只是不停地呼唤她。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到了床上,知冬就穿着里衣,此刻也连忙从床上下来。方才侯夫人派人来,她急慌慌地钻进夏姣姣的被窝里,想要冒充一下,没想到等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夏姣姣如此狼狈的模样了。
*
夜半时分,夏侯府灯火通明,夏侯爷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地躺在里屋。
老夫人、侯夫人还有五老爷都在场,夏心此刻也醒了,她的面上带着面纱,跟侯夫人抱头痛哭。
“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嚎什么丧。”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母女俩不敢大声哭了,只有低声啜泣。
夏增也是眉头紧皱,“娘,三哥呢?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睡着?连来瞧都不瞧一眼,就算大哥去了,这侯爷的位置也不能给他,指不定他如何磋磨我们母子呢!明明是亲生的,却搞得跟有杀父之仇似的!”
他此刻的脾气十分暴躁,对于一直没露面的三老爷十分不满。
他的话音刚落,夏心母女俩哭得更严重了。夏心直接扑到老夫人身边,哀戚地道:“祖母,爹他会死吗?”
老夫人瞪了一眼尽会添乱的夏增,厉声道:“你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盼着你大哥点儿好,天天把死啊死的挂嘴边!他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也是你咒的!”
老夫人此刻是气急的状态,所以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过激。
“他哪是被我咒的,分明是被狼咬的!”夏增害怕自己担这个坏名声,连忙低声说了一句。
“啊哼哼哼——”夏心听到这一句,更是哭喊出声来。
当时夏侯爷那副凄惨的模样,不少人都瞧见了。看到狼的时候,都慌了神,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尖叫着躲到后面去了。
不过去的下人都看见那匹狼嘴里叼着个东西吃下肚了,而浑身□□的侯爷身下都是血,大腿中间最重要的东西都没了。他旁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有人认出那丫头是红芍,只不过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她的双眼突出,睁得圆圆的,似乎死不瞑目。
夏侯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夏增太过好奇,他还掀开外面裹着的下人衣裳偷瞧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身下一紧,他自己都觉得痛。无论夏侯爷能不能活命,总之以后他是当不了男人了。
老夫人她们作为女眷,虽然没能亲眼瞧见夏侯爷的惨状,但是已经有下人汇报给她们知道了。夏心捂着脸躲在侯夫人怀里哭,她觉得自己真的没脸了。
她的亲爹在树林里与丫鬟行苟/且之事,偷欢就偷欢罢了,反正她娘之前就曾经告诉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她爹。但是偷到最后,丫鬟死了,她爹竟然成了太监。比成为太监还要屈辱,被狼活活撕了那东西吞了。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夏心的哭声再次压低了。她觉得今儿这事儿是兜不住了,那么多下人瞧见。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跪行着走到老夫人面前,哀求道:“祖母,那些下人全部发卖到庄子里,要么弄哑了聋了,要么就全部弄死一了百了,千万不能让他们传出去我爹的事情。要不然我怎么嫁人,表哥本来就有些瞧不上我了,现在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们家是清流,完全能以我名声不佳退亲。如果我真的被退亲了,那可怎么办啊!”
她抱住老夫人的大腿,拼命地哀求着,哭得梨花带落雨。可惜原本柔和的面容被面纱遮掩了,露出的额头周围还隐隐透着红斑,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怜悯。
老夫人看见她就想起自己差点也被勾起了红疹,将她撂到一边去,不许靠近。
“除了各自身边的贴心人,其余的都处理了。”老夫人冷声吩咐道,一旁就有大丫鬟出去吩咐人做事儿了。
片刻之后庄嬷嬷走了进来,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她。
因为当时夏侯爷的喊叫声太过尖利,庄嬷嬷不放心跟着人一起去了,不过她先让人送夏侯爷回来,自己则留到最后。此刻回来少不得要被人询问一番情况。
庄嬷嬷进来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是瞧见夏心在这里,踌躇了一下道:“这事儿大姑娘还是不要听的好,回避一下吧?”
倒是夏心很着急,“这是我爹的事情,父女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这也关乎我以后,祖母,您还是让孙女留在这里吧。”
老夫人有些犹豫,她看向庄嬷嬷。庄嬷嬷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说实话要不是她现在这把年纪,说起这事儿都不大好意思,面皮薄一点的婆子都承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娇娇小姐。
“心儿乖,有娘在这里呢。不会有事儿的,你先回去等消息,娘回去了给你细说。”侯夫人看见了庄嬷嬷的动作,知道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不等老夫人开口,就先安抚起夏心的情绪来。
夏心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四个人,其他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大夫和夏侯爷在西屋,也不会听见他们说话。
夏增自认为他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人,主动开了口。低声道:“嬷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就只剩下自家人了。”
庄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到了之后,那狼见人多势众它敌不过,就转身跑了,不见踪影。红芍还没抬回来就已经断了气,侯爷现在有大夫守着,暂时还没出结果。不过老奴带着两个信得过的管事追着狼的方向过去,发现了一个肉块,那东西应该是从侯爷身上掉下来的,狼估计是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