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亦萱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小家伙跟赵宴以及芽儿那刚出生的女儿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皱巴巴红彤彤的,眼睛还紧紧闭着,小嘴巴一撅一撅的,显然是饿了。

“瞧这小家伙长得多俊呐!眉眼跟老爷极其相似,而且他简直跟宴哥儿长得一模一样。”雪玉忍不住感慨,可这话刚说出口,她便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不言,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色。

果然老夫人喜悦的脸色立刻僵硬了起来,嘴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亦萱的心也揪了一下。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虽然说整个赵府都默契不谈赵宴的事情,但谁都不能当他没有存在过。他的死也一直都是祖母心中的伤痛。

“祖母”亦萱看着老夫人伤心难过的模样,心中多有不舍。

老夫人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将视线转移到刚出生的小家伙身上,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喃喃道:“这孩子的确与宴哥儿长得极其相似,只是宴哥儿已经不再了,否则他二人也能有个伴儿,一个人是太寂寞了些。”

“那就等母亲将来再给他生一个作伴。”亦萱撑起一抹笑容,努力表现地云淡风轻。

老夫人笑笑,她明白亦萱的善意,便也不再想那些伤心的过去,只望着襁褓中的婴儿道:“这孩子,便叫赵念吧!念哥儿,也算是寄托了祖母的一份念想。”

亦萱当然知道这份念想指的是赵宴。

虽然这么做对念哥儿并不公平,但亦萱完全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毕竟赵宴在世时赵府的人都亏欠了他太多,更在他死后企图抹杀他的存在,他们都对不起他。如今用个名字作为他存在过的证明,又何尝不可?

“好,那便叫念哥儿,这是个好名字,母亲和父亲也不会有异议的。”

念哥儿不能被抱出来多久,很快雪玉便将他送了进去。而亦萱和老夫人都不能去血房重地,两人在屋子外也没有事情可做,老夫人便道:“元娘,你母亲这儿暂时不能见风,所以最好月子也在允哥儿这屋子里坐。这”

“啊?”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亦萱便反驳道:“可若是这样的话安允表哥要住在哪里?有母亲在这儿,总不能让他还是住在这块儿吧?这也太不妥当了。”

老夫人看着明显不赞同的亦萱,无奈地笑了笑,道:“祖母就是要跟你讲这件事。正是因为有你母亲在这儿,所以允哥儿至少一个月内是不能再住在这院子里的。祖母打算帮他重新安排住处,想叫你帮忙收拾收拾。”

亦萱闻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祖母您要让安允表哥住在哪儿去?府上还有空院子吗?”之前府上倒有两处,不过一处给了赵亦柔,还有一处王丽盈来了之后便给她住,现在那院子便搁置着,好几个月都没有人去打扫,想必也乱的很,难道是想要将那处院子给安允暂时住吗?

谁知道老夫人却笑着道:“哪里需要找什么空院子,收拾起来也麻烦。反正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便让允哥儿暂时住在你们葳廷轩罢了。总你们院子还有几处空屋子。”

“什么?!”亦萱当即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地回绝道:“祖母,您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老夫人却毫无所谓道:“让允哥儿住在葳廷轩,你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再者,允哥儿这次考试结束就有闲余的时间,你也好让他继续辅导你念书。”

“可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亦萱做着最后的挣扎,虽然她早料到这根本没有什么用。祖母这显然是顺水推舟想撮合她跟安允,还有什么是比朝夕相处更容易发展感情的呢?

果然老夫人板着脸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授受不亲的?”

亦萱无力地垂下了头。像之前跟安允不住在一起,只要她想不跟他见面,总可以找到办法避免跟他接触,这如果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那还怎么避而不见?

老夫人没有发现亦萱的郁卒,只对她道:“这期间你就不用担心你母亲了,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

“我知道了。”亦萱挣扎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就是住一个月,没什么好担心的。此后大家照样桥归桥,路归路。

过了一会儿,赵世秋也匆匆赶了过来,他一进屋子,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亦萱面前,焦急道:“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亦萱蹙了下眉头,虽然对赵世秋一进屋就问孩子而并非问徐婉清的情况感到不满,但还是老实答道:“是个弟弟,跟宴哥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赵世秋脸上的焦急立刻被喜悦所取代,忙吩咐一旁的雪玉道:“快去将小少爷抱出来给我瞧瞧!”

“乳娘刚刚喂完奶,小少爷已经睡着了。”雪玉略有些为难地说道。

赵世秋目露失望,却还是不死心道:“只抱出来瞧一眼应当不会吵醒他,我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他的。”

雪玉有些为难,老夫人站出来道:“既然念哥儿已经睡了,那便等他醒了你再来看吧!”

“念哥儿?”赵世秋愣了下,随后略带着些不满道:“这是孩子的名字?为何不等我回来再取?”

作为亲生父亲的权力被剥夺,而且都没有跟他商量下,赵世秋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老夫人却根本无视他的表情,冷淡道:“便是叫着顺口便取了,你若是不满意那便改了。只不过在改名字之前你是不是该问问婉清的状况?她为了生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吗?结果从进来到现在口口声声全是孩子,竟一点都没有过问婉清的身体状况!你还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赵世秋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好半响才呐呐道:“婉清,婉清如何了?她没事吧?”

“父亲放心!我母亲好得很!”亦萱抢先回答,语气生硬冷淡得不像话。心里也是堵着一股闷气,难受得厉害!

她早就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就看透了父亲,知道他根本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母亲!可是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觉得无比难受,心里存着的那个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亦萱深呼吸几口气,恭敬道:“祖母、父亲,我先回去将母亲的日常衣物都整理出来,一会儿让丫鬟们送过来。”

第二百零四章 他的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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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笑着点头应好,又嘱咐道:“别忘了收拾一间客房给允哥儿住。”

亦萱僵了下,虽然心中抵触,但也只能点头应好。

亦萱又请瑞珠将孙明珠叫了出来,细细地问了一遍徐婉清的情况,得知她一切都好后便放了心,带着瑞珠出了院子,却没想到碰到了赵忠。

赵忠此时正站在院门外的一颗槐树下,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院内,嘴角噙出一丝欣慰,又似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就这样站着,将自己隔在高高的院墙之外,无声诉说着他的关心和爱。

亦萱看着,不知道为何鼻端酸涩,似乎有眼泪沁了出来。赵忠的爱虽然沉默内敛,可是却比任何人都要深沉可敬。相比起没有半分关心过母亲的父亲,赵忠显然更能照顾好母亲。

亦萱甚至想,母亲当年嫁的那人若是赵忠,现在必定幸福无忧。

“赵忠叔叔”亦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过去,撑起一抹笑脸,轻轻唤了他一声。

赵忠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慌乱,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看着亦萱道:“大姑娘。”

“你是来看我母亲的么?怎么不进去?”亦萱故意问道。

赵忠垂下头,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听说夫人要生了,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是我刚赶来便听说小少爷已经出生了,所以”说着,苦笑了一声道:“姑娘,我就不进去了,麻烦您帮我跟夫人说一声,恭喜她了。”

恭喜什么?以前她的确觉得解决了王丽盈再生下儿子之后母亲就不用有任何烦恼和顾虑。可是她却越来越觉得,没有了爱的母亲,虽然生活的很轻松,看似没有什么烦恼。但脸上却再也挂不出从前那种真心实意的甜蜜笑容。

一个女人,对丈夫没有了最初的爱,在这个家庭里,整日为庶务操心。这和挨日子有什么区别?或许她现在看到的母亲只是母亲想给她看到的一面,快乐积极无忧无虑,但实际上,她又在背地里落下多少眼泪?亦萱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所以说。之前她做的那个打算还是有必要实施下去的!

亦萱便深深地看了赵忠一眼,心里有个念头也渐渐升起。她是知道赵忠喜欢母亲的,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赵忠这样的为人更加不可能会喜欢上自己救命恩人的夫人。从前她就怀疑过赵忠跟母亲之前是不是就认识。但从母亲的态度来看又似乎不像。那么,就只能从赵忠着手了。如果他跟母亲之间真的有过一段缘分的话,她告诉了母亲,母亲说不定也会对赵忠另眼相看。

这么想着,亦萱便对赵忠道:“赵忠叔叔你放心好了,我母亲没有什么事,她很好。弟弟也很好。”

赵忠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一等!”亦萱喊住他,“赵忠叔叔,你能随我去一趟葳廷轩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麻烦你。”

赵忠疑惑地看了亦萱一眼,不明白王丽盈的事情都解决了,她还能有什么事要麻烦他,却还是答道:“好。”

一回到葳廷轩之后,亦萱便带着赵忠去了浅玉阁,吩咐瑞珠和研碧守在门外,单独留下赵忠去了书房。

赵忠对亦萱这样的神秘更是疑惑不已,忍不住问道:“姑娘找我来是有何重要的事情?”

“坐。”亦萱径自在书案前坐下,又伸手指了指书案斜对面的椅子示意赵忠也坐下。斟酌了半天的语气,也没有想好怎么恰如其分地问出那个尴尬的问题。幸好想到了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赵忠叔叔,我要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赵忠依言坐下,听到亦萱这样说,身子往前一倾,更是诧异地不得了。

“元止。”亦萱淡淡吐出两个字,怕赵忠不清楚,又用毛笔在纸上写下‘元止’二字,站起身递给赵忠道:“便是他,国子监新来的学生。我已经知道他是九个月前来的京城,其他的便什么都查不到了。赵忠叔叔你人脉广,可以帮我去调查一下么?”

赵忠伸手接过那张纸,瞧了瞧上面陌生的名字,沉吟片刻道:“姑娘要我调查他做什么?此人只怕来头不小。”

亦萱立刻惊奇道:“赵忠叔叔认识他?!”

“我不认识。”赵忠摇摇头,却道:“不过,既然姑娘已经叫人去查过,却查不到什么东西,想必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信息。能有这样本事的人非一般权贵所能做到。再者,能来国子监念书的,成绩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要有殷实的背景。就连表少爷也算是顶着曾经平宁侯的身份还借助了赵府的名声。此人姓元,而我走南闯北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姓元的权贵,想必这是个化名。而元代表最高位,单名一个止字却又表明他在高位处止步。经过这种种推断,所以我才说,此人来头不小。”

亦萱简直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光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他就能联想到这么多!难怪上一世能在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条件下成为皇宫里的三等侍卫!

“赵忠叔叔,那你能猜到他大概是个什么身份吗?”压下了自己的敬佩之情,亦萱的心情已经变得惊喜。不管这元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听赵忠这么说,该是配的上慕容慧的才对。

赵忠摇摇头,只道:“具体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十有八九是宫里的皇子。否则何来在皇位面前止步一说?”

亦萱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元止的身份竟然是个皇子!怪不得看他通身的气派!只是他作为皇子,慕容慧竟然没有见过他吗?

这个问题只稍微想了下,她便又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忙瞪大了眼睛望着赵忠道:“你说他该不会还存着要谋取皇位之类的想法吧?”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刚进入国子监的,想必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这样的话,该是排行偏小的皇子。我听说在排行偏小的皇子中,圣上独独偏爱十三皇子,也最宠爱十三皇子的生母莫贵妃。若不是怕外戚专权又担心十三皇子年幼又被人坑害,想必这储君之位可能会传于十三皇子。只是如今四皇子在剿灭太子一党中立下大功,朝中群臣呼声甚高,再加上四皇子毕竟年长沉稳,并不比十三皇子差,官家身体每况愈下,并不会放心将皇位传给才十六岁的十三皇子。所以十三皇子,当是与这皇位无缘了。”

听着赵忠的分析,亦萱也想起了关于这位十三皇子的一些传言。据说这位皇子从小便智慧超群,在一众同岁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会去书房识字念书,不到五岁就已经熟读了四书,八岁的时候已经博览了皇宫藏书阁的一大半书。而伴随着这位天才皇子的传言,除了聪慧,还有便是他倾国倾城的容貌。传闻西域公主阴差阳错见过他一面,从此之后便念念不忘,西域王提出和亲,官家不肯,还因此打了一仗。

不过这些都只是百姓之间口口相传的八卦谣言,亦萱也无从考证事情的真假,但足以肯定的一点便是,这位十三皇子是真的美貌动人!结合元止那举世无双的精致容貌,亦萱简直有八成把握元止就是十三皇子!只是,他好好的皇宫不呆着,乱跑出来体察什么民情?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真实的情况还需要调查之后才能晓得。”赵忠说完之后,又好奇道:“不过姑娘怎么会想起来要查他?难道他跟姑娘有了什么交集?”

“没有。”亦萱蹙着眉头,不知道怎么跟赵忠说这件事,想了半天也只能道:“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与这位元止的关系比较复杂。我瞧他来历不明的,担心那人被骗,所以才想要调查清楚。”

赵忠失笑,大致明白了亦萱的意思。宽慰道:“姑娘尽管放心,若他真是十三皇子,那人品是不会差的。”

这个她自然知道。只是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事不靠谱,若元止真是十三皇子,那慕容慧本是要做贵妃的人,将来若嫁给了元止,算不算是嫁给了自己的小叔子?

而且,上一世慕容慧会被送进皇宫肯定不是安宁郡主一时脑热,这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不定早在慕容慧出生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替慕容慧决定下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说这一世,要慕容慧嫁给十三皇子,似乎有些不靠谱了。

亦萱又想起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十三皇子可有定亲抑或是跟哪家的名媛贵女有这方面想法的?”

赵忠摇摇头道:“这个我没有听说过,十三皇子毕竟年纪尚小。再者,莫贵妃那样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给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定亲,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挑到她最满意的女子才肯罢休。”

第二百零五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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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这么一说,亦萱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凭慕容慧那样咋咋呼呼的性子,当是入不了莫贵妃那种人的眼睛。再者,莫贵妃跟勇毅公府出身,同样受尽宠爱的庄贵妃可算是死对头,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娶死对头府中的小姐为妻?

还有,凭着莫贵妃安排莫心妍重新嫁人又把她女儿送人这件事,也可以看出莫贵妃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慕容慧嫁给了元止,要应付这样的婆婆,想必也不会过的好到哪里去!

“如果这位元止真是十三皇子的话,我倒是好奇他怎么会出宫隐藏着身份到国子监去。”赵忠对元止的行为也充满了好奇。

亦萱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毕竟这关乎到慕容慧的终身大事,忙郑重地拜托赵忠道:“赵忠叔叔,那还要麻烦你仔细调查一下了!这件事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赵忠点点头,诚恳道:“我会尽全力的。”随后又道:“若是姑娘没什么别的事的话那我便先回去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他这么一说亦萱才想起来自己带赵忠来的目的,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也没有问,于是连忙叫住想要起身的赵忠道:“等等!等等!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你!”

赵忠回给亦萱一个疑惑的眼神。

亦萱斟酌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赵忠叔叔,待会儿我问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可以有半句假话,你能答应我么?”

赵忠瞧着亦萱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的脸,更加是疑惑不已。“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若是我能回答的,自然据实以报。”

“好。”亦萱点点头。不跟赵忠再废话,开门见山道:“赵忠叔叔,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母亲?”

她这句话一问出来,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枚重磅炸弹,赵忠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涨红着脸色看亦萱,脸上全是震惊无措。

亦萱也站起身,直视赵忠的眼睛道:“赵忠叔叔,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我的好对我的衷心也全都是因为母亲吧?只是十年前父亲救了你。你得以在赵府当差,以你的为人该是不可能喜欢上母亲的。可你喜欢上了,所以我想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母亲?”

赵忠仍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隐瞒了十几年的心思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无情地戳破,赤条条地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再多的伪装也遮掩不了他那龌龊的内心!他几乎想夺门而逃,但是他知道。此刻不面对,将来只怕会更加难以面对。既然一切都已经被看穿,不如坦诚自己多年来的心思。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亦萱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望着亦萱,淡淡道:“我对夫人。只是尊重和欣赏,只要看到她幸福就可以了,别的我不多做强求。”

“可是你觉得我母亲现在幸福吗?”亦萱看着他。淡淡反问了一句。

赵忠被噎住,半响才道:“夫人现在儿女双全,王氏的事情也已经解决,并没有什么好烦恼的了。”

“没有烦恼不代表幸福。”亦萱继续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父亲伤害她太深。母亲如今这样只不过是在装而已,装的淡然装的不在乎。装的可以幸福无忧。但其实,她比谁都要寂寞。”

赵忠插话道:“不管是不是装的,夫人现在都已经是两位孩子的母亲,她是赵府的当家主母,再也不能是一个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她这样的转变,于她目前而言是最好不过的。若她还存着要和心爱之人你侬我侬的念头,以后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亦萱知道赵忠说的话都是对的,她也曾经认为这样是对的。但是每次看到母亲望向父亲时空洞落寞的眼神,看到父亲变得越来越虚情假意的关心,她都深深地觉得,这样的夫妻,生活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散早好,也当做是给对方一个解脱。王丽盈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毕竟给他们之间造成了一条无法弥补的伤痕,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还这么生活下去的话,以后只会两看两生厌,父亲更是会再一次伤害到母亲。

“可是我不想母亲变成这幅样子。如果可以改变,为什么不去改变它?”亦萱望着赵忠,诚恳道:“赵忠叔叔,我知道你是喜欢母亲的,你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有本事的人,若是母亲将来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姑娘!你越说越离谱了!”赵忠被亦萱震地生生后退了两步,迫不及待地反驳道:“姑娘以后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再乱说,你可知道这有多严重的后果?!”

“只要想,没有什么是做不来的。”亦萱却根本不管这些,只道:“赵忠叔叔,你是真的喜欢母亲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母亲跟父亲和离了,你会娶母亲,会对她好的吧?”

赵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亦萱,久久不能言语。从亦萱对待王丽盈的态度来看,他一直以为亦萱对破坏夫人跟老爷之间的第三者特别反感,所以刚开始被姑娘问是否喜欢夫人的时候,他是吓了一跳的,以为姑娘要责问于他,甚至会将他赶出赵府。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存着要他跟夫人在一起的念头!

一直以来谨慎小心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甚至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赵忠表示深深地疑惑,可是看到她那样期翼的眼神,赵忠又觉得无比心疼。

或许姑娘只是太过在乎夫人了,舍不得她受任何一丁点的委屈吧!

赵忠叹了口气,无奈道:“姑娘,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是,我跟夫人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为什么?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亦萱瞪大了眼睛,以为赵忠只是畏惧流言蜚语。

赵忠摇摇头,道:“姑娘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我承认我的确喜欢夫人,可是夫人呢?你可曾问过她的想法?她纵然不爱老爷,纵然有一天会跟老爷和离,但那个能够重新给她幸福的人,都不会是我。夫人是不可能喜欢我的。”这一点赵忠心知肚明,他只是在夫人背后默默注视的小角色,甚至在王氏的事情之前,夫人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又何谈喜欢?再者,他也不是那种会不顾一切的人。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要跟她在一起,在背后默默付出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喜欢成为那个人的负担。

“姑娘,你还小,感情方面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总之,我跟夫人都绝无可能,以后这件事姑娘休要再提。”赵忠作了辑,转身告辞离去。

亦萱怔怔地看着赵忠的背影,没想到竟然会是赵忠先拒绝了这件事!她原本以为,赵忠对她的支持定然是十分欢喜的,她要做的最多也就是让母亲喜欢上赵忠。没想到,赵忠本人会这么抵触。

可是,为什么?亦萱是知道赵忠的本事的,只要母亲也喜欢上他,再有她的支持,他跟母亲在一起也未必就不可能。

只是亦萱根本不会明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会有很多顾虑的,你会害怕她是否会受到伤害会害怕她是否会因此厌恶你,更会害怕甚至连在背后默默看着她都成为奢望。

赵忠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回荡地全是亦萱的话。姑娘要他好好照顾夫人,让夫人脸上重现原来的幸福笑颜,真的可以吗?姑娘是太高估了他的能力。他或许可以给夫人安稳无忧的生活,但恐怕,那时的夫人会比现在还要空洞落寞吧!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登州。

那时候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爹自办了一间学堂做教书先生,娘是一间绣坊的得力绣娘。虽然生活的不富裕,但爹和娘感情深厚,举案齐眉,他又天资聪颖,看似前程似锦。家庭内部也没有任何矛盾,生活过的幸福无忧,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所有幸福快乐的日子都只持续到他八岁那一年。

那一年,爹的学堂迎来了一个改变他们全家命运的学生——登州县老爷的独生儿子潘腾。

潘腾是个用功刻苦的学生,爹很欣赏他,又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偶尔也会额外给他辅导,一来二往之间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这一切本来都是很好的,命运的转折点便在他将爹带回他府中的那一天。

他的妹妹,也就是县太爷的女儿潘玉对爹一见钟情了。所有幸福美满的一切就这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要嫁给爹,要爹休了娘,甚至不惜用尽各种手段逼迫,而县老爷更是用权势压迫爹,要爹休了娘娶他的女儿。至于潘腾则在几番挣扎之后竟也选择站在了他妹妹那一边,劝爹休了娘亲。

ps:很晚了,没捉虫,大家将就看下。

第二百零六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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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爹和娘感情那般要好,怎么会肯,却又不敢得罪了县老爷一家。<冰火#中文商量之后便决定逃离登州。他那时候虽然才八岁,却也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对于要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固然不舍,却也只能毫不留恋地离开。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一家做出这么大的退让,也没能换来好的结局。

潘玉在他们逃跑的当晚就发现了,派了人去追他们,当时小小的他被娘抱在怀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娘的哀伤和绝望。他们一家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他小小的身子在娘的怀里不停颤动,他也能清楚娘越来越力不从心,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逃走。

他们逃到码头处,没来得及登船,就被一众衙役团团围住。那时候他缩在娘的怀里,害怕而绝望。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或许他们都逃不掉了。

后来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潘玉上前要带着爹走,娘放下他上去就跟潘玉扭打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温婉动人。衙门里的人都冲上来对娘拳打脚踢,爹被人压制住,眼睁睁地看着娘被他们踢出了血。

当时的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思绪恍惚,脑袋里一面空白。他是真的记不清了,记不清他小小的身子是怎样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记不得他是怎么冲上前推开潘玉,更记不清潘玉是怎么跌落到河里的。

爹、娘和那些衙役或许也是被这一幕吓坏了,都怔怔地僵在原地,直到潘腾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所有人才恢复了知觉,衙役们也纷纷跳下河去救潘玉。

潘腾本来是来帮衬他们的,只是没想到刚赶来就得知了自己妹妹落水的消息。

潘玉被救了上来,准备来说应该是被“捞”了上来。她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呼吸再也不能张狂再也不能对他们一家不利。

潘腾怒火中烧。去架不住爹的苦苦哀求,希望潘腾能够看在往日的师生情分上放过他的儿子一马,表示愿意自己替儿子赎罪。

最后潘腾带着爹和潘玉的尸首回了衙门,而他则和娘登了前往北方的船只。娘其实也舍不下父亲。但是为了他,只能继续艰难地活下去。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们预料之中的顺利,虽然爹替他顶了杀人的罪名,但是县老爷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实情。到处张贴告示要将他们母子捉拿归案。那时候他跟娘虽然带了足够的盘缠,却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露面,不敢住客栈,不敢去饭馆。活的几乎比乞丐还不如。更甚至到最后,他们的盘缠被偷光了,母亲也因此感染了伤寒。

他们不敢去找大夫。更没有盘缠去找大夫。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拖。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能眼睁睁绝望地看着娘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娘死去的那个夜晚特别特别的寒冷,外面的北风呼啸,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了下来。他身上穿着还是偷来的破旧棉袄,怔怔地看着没有了呼吸的娘。耳边始终还回荡着娘温柔的话语“孩子,别怕,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就决定要好好活下去。亲生埋葬了娘之后便跟着一群老乞丐后面讨生活。从前他总觉得人活着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可直到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要活下去,那么难那么难。

他吃不饱饭甚至吃不到饭,冬天那么冷的时候却也只能穿一件薄薄的外衣,身体里是挡也挡不住的寒冷。

那一天,他因为太饿偷吃了老乞丐们乞讨来的馒头被无情地赶了出去,独自一个人流落在了大街上。京城是那样的繁华,每个人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好像神仙一般。只是没有人怜悯他,同情他,人们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只苍蝇,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那时候他的心要比身体还要冷上百倍。他想,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的爹为了他死了,娘也死了。自己成了所有人厌恶唾弃的对象。或许死亡才是解脱吧!

他又冷又饿地在街上走着,不敢再去看其他人的眼睛。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恶意,所以在他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没有过任何绝望和挣扎。他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昏迷间他似乎听见了母亲温柔的呼喊,似乎感觉到母亲用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发,用身体给他温暖。

“醒醒,你醒醒。你没事吧?”那道温柔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呼唤,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仙女一样的人,穿着水粉色的长裙,脸上的笑容好像阳光一样照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在这个寒冬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她看到他醒了,连忙惊喜地问道:“你醒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会倒在雪地里?”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他晕乎乎的,他又饿又冷,浑身上下直打哆嗦,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好在她身边有个得力的婆子,看他状况不济,忙对她说道:“小姐,我瞧着他似乎是冻坏了,咱们还是带他进府给他暖暖身子。”

他本以为这样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必定矜持顾忌太多,谁晓得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笑着答道:“好啊!”

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他此后一生都没办法忘记,也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他在十年后一眼便认出了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