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了围巾戴着帽子, 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踩了双雪地靴, 远远看去胖乎乎的。
苏瑞在上次下车的车站等着, 这次他开了车来。
一见陈若就笑出声。
“你怎么裹得跟个熊一样?”
“冷啊。”陈若下巴被包进围巾里, 闷着声音说。
两人上了车,苏瑞手指在方向盘敲了两下:“想去哪?”
“苏瑞,你喜欢吃蛋糕吗?”
“还行吧。”说不上喜欢, 也说不上讨厌,只不过他很少吃这种甜腻的东西。
“那我们去做蛋糕吧,我有预定一家店!”陈若兴冲冲,眼里都闪光。
苏瑞附身, 凑到她跟前,冲她吹了口气。
打趣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挺上心啊。”
“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嘛, 但是生日总归是要吃蛋糕的,还能自己做,我觉得挺有趣的。”
苏瑞听完她这一本正经的解释,不由撇撇嘴。
真不会说话。
“蛋糕店在哪?”
“等一下啊。”陈若从包里翻出手机, 找出地址给他看。
车在那家蛋糕店门口停下。
进去就被店员直接带着进了一间专门给顾客做蛋糕的房间。
过年期间,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苏瑞拉着陈若到角落的台子边。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服务员迎上来问。
“好……”
陈若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瑞打断:“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吧。”
店员立马了然,退到一边跟同事调侃。
“那个男的好帅啊,做他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
“这两人是早恋吧,旁边那小女生看着年纪好小,挺可爱的。”
“羡慕啊,我们俩是想早恋都早不了了。”
“得了吧还早恋呢,不当剩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若把包放在一边,脱了羽绒服,卷起毛衣袖子,看着眼前这些不熟悉的工具,无从下手。
“你不让她教我们怎么做啊?”
苏瑞坐在椅子上,慵懒地撑着脑袋,随手拣了颗盒子里的樱桃吃。
“你要给我的生日礼物干嘛让别人插手啊。”
“哦。”
陈若无可奈何,又研究了会儿工具。
蛋糕坯现成的已经有了,她猜第一步应该是在表面抹上奶油。
用一旁的小铲子铲了一勺奶油抹到蛋糕上。
苏瑞笑眼看她自己折腾,表情认真严肃到像在做数学题。
随她自己抹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也太丑了吧。”
陈若气恼地瞪他。
自己在一边什么都不干还嘲笑她。
苏瑞被她踹了脚,终于直起身子,“你这垃圾,看好了,什么叫真正的心灵手巧。”
就见他用铲子放在蛋糕侧面,另一只手转动底下的转盘,刚才被弄得凹凸不平的表面立马平整许多。
陈若看得目瞪口呆,她才知道下面那个转盘是可以转的。
难怪刚才她怎么都弄不平。
她稍稍倾身凑近了看,不料被突然收回手的苏瑞蹭到,铲子上的奶油蹭了一脸。
“呀。”
陈若轻呼了身,拿起一边的纸巾擦脸。
“还有吗?”她转过头问苏瑞。
苏瑞伸手,手捧着她的脸,拇指锴掉脸颊一侧的奶油。
又说:“嘴角还有。”
陈若抬起手背来回蹭了几下,也没蹭到奶油,又伸舌头舔了舔嘴角。
柔和的灯光铺在她脸上,一件白色圆领毛衣,露出雪白又不十分瘦的锁骨。
她舔奶油的动作其实极为自然,可偏偏看在苏瑞眼里立马手臂起了几个小疙瘩。
喉结上下动了下。
“还有吗?”陈若又问。
“嗯。”苏瑞继续骗他。
看着陈若咬了下下唇,又轻轻舔了下。
——“你别勾引我啊。”
陈若抬头看他,戏谑地笑着。
下一秒他就俯身下来,温热的唇盖在她唇角,学着她刚才的样儿细细舔了舔。
隔了好几秒陈若才反应过来,猛地伸手推开他。
苏瑞没有防备,往后踉跄了几步,再抬眼时陈若红着脸侧脸对他,一眼都不敢看他。
“欸,生气啦。”
陈若不理,只绕道台子的另一边往蛋糕上撒巧克力粉。
“我先尝尝味儿呗,还挺甜。”
陈若手一怔,脸又红了几分。
苏瑞一看便乐了,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
他手上蹭了些奶油,直接开了免提。
“苏瑞你在哪呢?!”钟昊的声音从那端吵吵嚷嚷地传来。
还没等他回答,那头的段清念就说:“我们在老地方呢,你怎么还不来啊?”
“我不去了,谁生日跟你们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啊?”
电话那头的钟昊意味深长地“哟”了一声,又对周围一群人喊:“他约会呢!”
然后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地骂声。
“欸,怎么着,跟咱们班儿媳妇在一块儿呐。”钟昊又问。
“呸,还儿媳妇,跟你妈在一块儿呢。”
钟昊笑了两声,笑骂道:“你就乐吧,还不忘占我便宜。”
又聊了几句,苏瑞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那边的嘈杂声音一下子消失。
“这么多人等你过生日啊?”
苏瑞应了声:“以前我生日就跟他们一起,好几年了。”
她点点头,不急不慢地在上边裱花,又扑上水果和巧克力,差不多已经做好了。
“做好了,你要跟他们一起过生日吗?”
一旁的服务员收起他们做的蛋糕去包装。
“那你陪我去?”
陈若摇头:“我不认识他们啊。”
“你认识我不久行了,谁敢招惹你啊。”
陈若还在犹豫,她本就怕生。
“宋词也在呢。”
苏瑞还挺想带她去见见自己那帮朋友的,那种心理很奇怪,像是得了个宝贝既怕人觊觎,又忍不住炫耀。
“走呗?”
陈若接过包装好的蛋糕,上面扎了个红色蝴蝶结。
缓缓点了下头。
“真乖。”
头发被苏瑞来回揉了好几下。
.
空中闪烁的星子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盖住,刚才还全晴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
漆黑的夜空有几声凄厉的鸟鸣戛然闪过。
今天下午的苏瑞走得匆忙,到现在也没有发个信息给她,她也渐渐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从蛋糕店出来没多久,苏瑞便接了个电话匆匆说有事先走了。
陈若合上桌上的化学书,拨通苏瑞的电话。
没人接……
她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本来就悬着的心被揪了起来。
她想起今天苏瑞好像说宋词也在,转而拨通她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三秒钟,就被接通了。
“喂,宋词?”陈若无意识地攥紧拳头。
然后就听到宋词一声短促的哭声。
夜幕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陈若手攥在课本上,封面都被揉皱。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李秋阳他带了一群人来堵我们……清念他……好多血,多怪我……”
她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哭声。
“你先别急啊宋词,别哭……那,苏瑞呢?”
“我哥现在带着一群人去找李秋阳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若,我好怕啊……”
以前陈若总觉得宋词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她也哭着说怕,陈若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紧紧攥着手机:“你别怕,我过来陪你。”
……
外面下着大雨,陈若抓过外套出门,不敢跟妈妈说她这么晚要出去一趟,索性悄悄开了门,悄声出去。
还有最后一班去市区的车。
一路上外面的雨一点都没见小的趋势,下个不停。
路上,陈若又给苏瑞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好多血……
好多血……
脑海中都是宋词刚才哭着说“好多血”,陈若抿着嘴,秀气的眉毛皱着,眉头深锁,喉咙有些酸麻的感觉,眼角也逐渐湿润。
苏瑞……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后来下车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接着震动起来。
——苏瑞。
陈若看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愣了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
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电话那头的苏瑞呼吸一窒,他不知道陈若正在往医院赶,还以为是她遇到了什么事。
“怎么了?别哭,跟我说。”
陈若听着他那头的风声,之前所有在胸中积蓄的担心终于决堤,听他那一句“别哭”却让她更加想哭。
“你没事吧?”
“嗯?”苏瑞听到那头的喧闹声和喇叭声,有些明白过来,“你在哪?”
“在去第五医院的路上了。”
苏瑞皱了皱眉:“陈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难得的语气有点凶,然后陈若听到他按喇叭的声音。
他还开车了吗?
那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你发个位置给我,待在那别动,我过来接你。”苏瑞说完这些又絮絮叨叨地说,“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下着雨乱跑多危险啊?!”
“……我担心你呀!”
陈若说完这句话电话两边都沉默下来。
虽然陈若早跟他表明过自己对他也不是无心,但这样直白的话却从来没有说过。
苏瑞的声音也柔和下来。
“在那待着别动,我现在离那挺近的,大概五分钟。”
“好。”
苏瑞的话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心也放松下来。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他,一定能解决的吧?
第37章 第 37 章
五分钟后, 听到两声喇叭声,是苏瑞的车。
接着苏瑞就撑着伞跑到她面前,把她揽到怀里。
“怎么这么湿?”
苏瑞皱着眉看她被雨淋湿的衣服裤子, 等她做进了车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他的衣服。
“你换一件吧, 一会儿感冒了?”
“啊?”
陈若接过那件宽大的帽衫。
在车上,他就坐在旁边, 这怎么换呀..?
“我不看你。”
陈若看他偏过头闭上眼睛,也知道他肯定也赶着要去医院, 便不再扭捏, 迅速套好衣服。
“……好了。”
苏瑞这才转过来, 从后座拿来一盒餐巾纸,抽了几张在陈若湿透的头发上来回揉了几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瑞一脚油门踩到底:“李秋阳知道我生日,以为我会和往常那样跟他们一群人在一起吃饭, 叫了一帮外面的人来搞我。”
他越说脸色越差,声音也冷下来几分。
“十几个人打他们几个男的和宋词,清念为了保护宋词被他们刺了一刀。”
陈若就是听他说都有些胆战心惊:“严重吗?那你呢……没事吧?”
“我到的时候宋词已经叫来了救护车,那帮怂货估计也是怕闹出人命, 就跑了。我让我爸找了警察局的朋友,把他们都抓回去蹲局子了。”
陈若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苏瑞一路上车开的飞快, 很快就到了医院。
病房内,满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四个男生站在床前,脸上或多或少的挂彩。宋词坐在床侧的椅子上,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那是段清念的血。
苏瑞推开房门,宋词转过头看到他,嘴一瘪刚收下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
“哥……若若……”
陈若走到她身旁,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掉她脸上下巴上的眼泪。
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伸出双手抱着宋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轻轻说:“别怕,宋词,不哭了,别怕……”
苏瑞看了会儿两人,揉了揉太阳穴。
转过头问沈越:“医生怎么说?”
“没伤到什么重要器官,一会儿麻醉退了就会醒过来,好好养不会落下毛病的。”
苏瑞点点头:“段叔叔阿姨呢?”
“之前我们慌得都忘了通知,刚才才让护士去通知,应该快到了。”
“李秋阳他们处理掉了吗?”钟昊问。
苏瑞抿着嘴,靠在墙壁上。
“被抓去警局了,这次怎么也得给他判个几年。”
段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整日无所事事、惹事生非,而段清念则比他优秀得多,所以段家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
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段家肯定会用尽手段、关系让李秋阳再翻不了身。
李秋阳家毕竟只是房地产商,在风川的关系网远远不如段家,如今这次把段家小儿子伤成这样,又是他们主动惹事,完全可以把段清念一伙人归为自卫。
再借关系把清念的伤认定为重伤,判个几年不是问题。
“宋词,你先回去吧?”苏瑞走到她身旁,“舅舅该担心了。”
他们一群男的晚上不回家倒还好说,只是宋词一个女生父母肯定会担心。
“我不回去……”
说完电话就响了,是宋志来催女儿回家的。
“哥……你帮我说说……”
苏瑞看宋词满脸的泪,无奈地接过手机。
“喂舅舅,是我。”
“嗯对我也在呢,她情绪不太好。”
“我也不太清楚,今天让她住我家吧,明天你再来接她。”
陈若看着一件事一件事处理地井井有条的苏瑞,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佩服。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肯定手足无措只知道哭了。
“陈若,你呢?”苏瑞挂了电话,蹲下身问她。
陈若这才想起来到现在都还没跟妈妈说过自己已经出来了。
“若若,你跟我一起睡,我怕……”
一旁宋词晃着她手臂。
“不然,你也去我家吧,我一个人住的。”
苏瑞斟酌着问。
陈若看宋词那样,她也觉得自己留下来陪她比较好。
“好。”
.
第二天的名师补习班两人果然都迟到了。
学校特地为他们找了个有些偏僻的清静学习地方,是风川市初升高军训的专门场地,有大教室,还有大通铺样的宿舍。
名师的脾气果然也都不一般,看着门口的两人,女生垂着头,而男生竟还仰着头一副没错的样。
那老师停下正在白板上写字的手,拿着名册过去。
“叫什么名字啊?”
“陈若。”
“……苏瑞。”
名册上的名字是按这次的期末考成绩排的。
毫无疑问的陈若是第一个,苏瑞是最后一个。
老师鼻子哼气,瞥了两人一眼。
“你,第一排第一个。”他手里的记号笔指着陈若,又跟苏瑞说,“第一排最后一个。”
苏瑞不服气了,皱着眉看了下位置。
不满道:“凭什么离这么远啊。”
“按成绩排座位,你最后一名,她第一名,为什么不能这么远?”
陈若悄悄手伸到他身后扯他衣服,苏瑞这才低头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坐到了第一排最后一个位置。
陈若跑回位置上,同桌是第二名的林中瑶。
白板上已经列出了两道题,陈若趁老师喝水的空挡粗粗看了眼题目。
她之前做的化学压轴题库里做到过这两题,而且第一遍也都做错了。
这次的补习班果然难度很高。
她有些担心苏瑞。
偏过头看他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苏瑞整个人歪歪扭扭坐着,桌上什么书都没拿出来,这会儿一脸不爽地看着陈若,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机。
“好了,我们来归纳一下这两题的考点。”
陈若忙回过头。
从课桌里摸摸索索出手机,有一条信息。
苏瑞:不是说好坐同桌吗。
陈若翻出笔记本,把老师说的东西都琢磨了一遍后按自己的思路记上去。
记完后又拿出手机回信息。
陈若:不好意思啊,不然午休时我坐你旁边去吧。
苏瑞的位置没有同桌。
过了会儿,手机又震了几下,苏瑞发了把“枪”的表情过来。
陈若又回头,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觉了。
无奈地叹口气,把手机收起来开始认真听课。
“嗳,那个睡觉的同学,上来解这道题。”
一个补习老师给一群素不相识的学生们上课还能严厉认真成这样。
陈若开始知道名师之所以成为名师的原因了。
他叫的那个同学是苏瑞,整个教室也都只有他一人在睡觉。
苏瑞被坐在前面的男生推醒,惺忪着睡眼抬起来,声音冷冽,不耐烦道:“不会。”
化学老师不依不挠:“会做多少就写多少!”
“一步也不会。”
学校里没人不认识苏瑞,也都知道他会来参加这个补习班八成是因为陈若,只不过这儿坐的都是年段前几的人,即便心里知道也很少议论。
白板上还写着没写完的化学方程式。
CaO H2O====
化学老师被他这个态度气得不轻,签字笔重重在白板上砸了两下:“这个方程式总会的吧。”
他是省会城市重点中学的特级教师,以为苏瑞是态度不认真,不愿意做题,而没想过苏瑞他是真的不会。
果不其然,苏瑞又一次说出“不会”时,化学老师的眼睛都直了。
陈若刚拿出手机想给他发答案,就点到她的名字。
“那个第一名,你上来做一下,其他人自己算。”
陈若走上前,认认真真算题,她做题目习惯很好,即便草稿也打得干净整齐。
化学老师的气总算消了点,看了看陈若的解题步骤,这道题目的陷阱很多,不过她都巧妙绕开了,不愧是第一名。
在他在那块白板上打了个大勾的同时,苏瑞的信息发过来。
——厉害啊土拨鼠。
陈若忍不住想要吐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