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术来说,所有叫人不能忍受的训练都是小儿科,校场十圈跑下来一大半的人都在地上趴着不成人形,还有一个身体弱的甚至跑到尿失禁,臊味儿伴着热风吹到周围人的鼻子里,各个都挣扎着捏着鼻子退避三舍……而白术却只是觉得习以为常,甚至状态良好到喝了两口水后立刻可以进行下一项训练,但是看看周围都是喘成狗的,她也不好意思太嚣张,叉着腰装模作样喘了几口粗气缩到了角落里,顺便漫不经心的观察周围。

看着看着,目光和大多数这会儿缓过劲来的人们一样,一不小心就越过横七竖八的人群和站在最前端肆意大声嘲笑他们的百户长,落到了另外一边正在进行马杆球的那些人身上——

马匹在场地上奔走卷起黄沙漫天,若不是视力好且观察力敏锐的人,怕只能根据马背上的人头上的绸带颜色判断各队进展,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白术却还是能一眼看见那位副统领。马背上的他身形高大挺拔,一手控骑一手握一根球杆在他手中犹如长枪,此时此刻他侧挂在马背上,一路佛挡杀佛,以极为灵巧的动作连续避开三人,在他对方的人也是不傻,见单人无法拦住他,立刻掉转马头三人形成一道结实的人墙牢牢地封住了他的右手边!

正当所有人心中叹息这球大约是要可惜了,却见马背上的人身形一顿,随即手臂一挑,只见那小小的竹编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稳稳落在他的左手边,同时,那原本被他握在右手的球杆打横一送来到其左手在手掌心转了一圈,左手灵活度不输右手,狠狠一个击打,直接将还有一段距离的竹编球以又快又准的直线抽入门框,包括对方守门员在内,还有拦在他右手边的一共四人均是一愣,锣鼓声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比分变为一比零,蓝色方的人们一拥而上,将那刚进漂亮一球的功臣围绕住。

这边的一堆新兵看上去也是崇拜外加羡慕得不行。

“那家伙阴沉沉的,意外看上去人缘不错。”

白术凑近了之前跟她科普马杆球的哥们小声八卦,这家伙有点胖,大家都叫他小胖,听见白术的话,小胖停止气喘吁吁咧嘴笑道:“那可不,文统领一表人才,为人光明磊落,更是习得一身好功夫,哪怕是参军之前,边关普通百姓亦对他的忠义有所耳闻……”

白术眨眨眼:“喔。”

如果不是小胖说得一脸认真,白术几乎以为他在嘲讽那个人。

两人交谈之间,百户长那边已经对他们的成绩进行了登记,这登记记录了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各项训练结果——白术他们训练的新兵校场边缘有个大布告栏,此时上面挂满了这次新兵的名牌,一共五列,一横排挂名牌六十,白术这样被看扁,牌子自然是被放在了第五列倒数第一个……大约是一个月后,名牌若还是停留在最后,各项不达标的,则被发配伙头军之类的杂役,稍差的,就被塞到盾兵营,白术伸长了脖子看,正巧看见那个百户长将她的牌子往前挪了一大排,脱离了“火头军”危险范围,这动作之后,那百户长似有不甘,回过头撇了白术这边一眼,两人目光不经意相遇,白术冲他笑了笑。

大约以为这家伙是在炫耀,百户长看上去气得不轻。

重新归纳好了牌子,众人皆是头一遭新鲜的很,像是科举放榜时候的读书人似的热热闹闹凑上去看加大声讨论,小胖哀嚎自己反而后退五六名,白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此时,百户长又吆喝着他们到射箭的靶前站好,众人稀稀拉拉走到靶子前,三人一组一个靶,射箭位置距离靶子十丈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成绩最差一组大家一起没有饭吃。

白术和小胖,还有她军帐的另外一个人一组,因为嘴大,所以叫大嘴——这射箭小组往后都是固定的,也是孟朝玉研究出来的一种训练方式,听说这样分组可以短时间内迅速将整批新兵的水平拉扯到差不多的水平——大家为了不挨饿,厉害的只能好好帮助同组水平臭的,同时还不忘记要跟隔壁组的比,正好共同进步——这训练模式思想也是前卫得很,央城里的各大组织训练都没那么洋气。

这时候大家刚跑完步,手软脚软两眼发直,那百户长教的也含糊的很并不认真,等他演示完拉弓射箭,那箭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插在三十多米开外的靶子上,虽然不是正中靶心,然而也差不了多少,准头还是有的,众人看傻了眼,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是不明觉厉的啪啪啪鼓掌。

白术的两位队友就属于看傻了眼瞎鼓掌的那一部分。

等到弓箭发到小胖手上,他已经傻了眼,努力回忆着方才百户长射箭的模样,站稳了搭上箭拉开弓,然后在百户长一声命下万众瞩目中,那弓箭落在了约四尺左右的距离。

白术:“……”

小胖无声地放下了弓箭,同组另外二人也仿佛看见晚膳在无声地渐行渐远。

随后他们又发现事态有转机,因为这会儿,不论准头,能稳稳插在靶子上的箭一共只有三枚,其他均是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百户长大肆嘲笑,今年盾兵组将广纳人才,真正贱得不行。

那三个射中了靶的人脸上均由得意之色,其中有一个方才跑步的时候看上去就还剩下一口气的,又瘦又高,面色苍白,这会儿大家夸他,他笑笑说,自己祖上三代均为猎户。

这回答给了白术很好的启发,等第二个轮到白术射箭,她搭箭拉弓动作如行云流水,用的三指射法,指尖微微调整,箭尾三根羽毛中颜色不同的那根垂直于箭尾弦槽,腰杆挺直绷紧,整个人纹丝不动稳稳站住,箭与地平行,人与地垂直,帅得小胖和大嘴均是合不拢嘴!

待百户长一声吆喝,只见那捏着箭的手指轻轻一勾,轻易将那把简陋的弓拉至满月状发出“嘎吱”一声不堪负重的呻.吟,紧接着那箭离弦射出,带着“嗖”地破风之音速度极快飞出,待别人的箭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时,白术的箭已经“啪”地一下狠狠射入靶子,箭尖直接穿透了靶面,那靶子摇晃了几下,稍稍移位,并没有倒下。

又看见自己的晚膳向着自己无声走回来的小胖大嘴发出一阵庆贺之声。

这时候之前嘲笑过白术的那些大老爷们均是鸦雀无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那百户长面色一变,几步上前,狠狠夺下白术手中的弓:“你是什么人?!”

白术神情淡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早先说过,家父年事已高,家母肩不能扛,幼弟年幼尚不经事,家中全靠小的维持生计,闲下来时便到林子里狩猎,猎过虎,射过鹿,也追过豹,自然跳得高,跑得快,射得准。”

那百户长微微张嘴,看似没找到理由辩驳。

见他吃瘪状,白术心中多少有些啪啪打人嘴脸快意,笑了笑:“骑马自然也会,小的说了,小的往后是要入骑兵营的人……俗话说得好,笨鸟先飞,小的一介女流之辈,若身无一些长处,怎敢轻易闯入军营自取其辱?”

白术语落,算是对之前那百户长对她的百般羞辱有力回击,现场陷入片刻的死寂后,由小胖带头,她那军帐的人在各个位置爆出零零散散的欢呼声——人数不多欢呼声也不大,却在此时过分安静的校场尤为突兀。

这便是离开了凤凰群,跑到了鸡窝里当老大的感觉。

那弓箭并未正中靶心,只是准头肯定不输百户长——在锦衣卫里这射箭的功夫若是让她那师父见了怕是要笑掉大牙,然而在这破地方,确实足够好好炫耀一番。

那百户长走后,众人零散散去,各就各位准备继续训练,大嘴凑上来一脸崇拜跟白术讨经验,白术为了晚膳和组织荣誉自然慷慨解囊相助——

“身体微侧,胸脯朝向垂直于目标和你自身连线,手握弓正中间否则在射出的瞬间易让箭轨道偏颇飞上或者飞下,两脚介于八字和丁字之间……”

白术伸长了脑袋去给大嘴教导,见他笨手笨脚怎么都摆不明白,最终不耐一把接过弓,准备亲自摆好姿势给他看,谁知道刚接过弓摆好姿势,稍稍瞄准靶子,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便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在靠近。

那高大的身形和隐约的汗味儿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变的阴影之下。

白术条件反射握紧弓箭就要回身,却在来得及回头之前,感觉到一大手握在她腰间,后背顶上一具极热的结实胸膛——

“训练时的秃弓简陋,稳定度亦与寻常战场上用的弓有所不同,你这法子在战场上乱设一气总能射中,然而若想在训练中正中靶心叫那些人更加吃惊,怕还是要更多添加一些应对简陋器材时的调整技巧,射出时稍向下倾斜……”

那人一手扶着白术的腰,另外一只手覆盖在她握弓的手上拍了拍,示意她微微下压——

此时两人保持在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姿势。

从侧面看,白术几乎要被身后那无论身高还是身形均比她大一头的人覆盖住,知道的便是知晓这是他在对她指点要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两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密相拥——

“女性射手可以试试用胸增加弓弦弹性。”

“………………”

“骗你的。”

身后的人低声嗤笑。

…………………妈的,哪来的臭流氓?

白术囧着脸回过头,对视上一双阴影之下看上去颜色有些奇怪的瞳眸,两人对视片刻,白术垂下手,将弓箭往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大嘴手里一塞,面无表情道:“文统领很闲?”

“嗯,”来人缩回手,拉开了两人之间颇有暧昧距离,笑着后退束手而立,“方才还对我视若无睹,现下倒是知道我的姓了,真叫人欣喜。”

“………”

熟悉感第三次扑面而来。

若不是眼前的人长得和那人实在不怎么一样,白术几乎要将他认成另外一人:毕竟那臭流氓又不找正经的模样太他妈的像了。

西决那王八蛋又没有提过自己有弟弟来着?

☆、第一百七十章

此时此刻围绕在白术周围的都是些月圆夜就能变身嗷嗷叫的雄性生物——此时白术同那文统领半拥抱的姿势过于暧昧,那粉红泡泡气息方圆百里之外都飞的漫山遍野,众人一看之下居然挪不开眼,原本还觉得这胸平屁股也平的小孩毫无吸引力,除了觉得她下面不带把子是个异类之外不做别的想法,然而这会儿被她身后高大的男人衬托起来……

居然让人觉得这样的身材,好像也未必是什么糟糕的事儿。

她皮肤也挺白的。

仔细看,头发也黑,五官虽不精致,凑合在一起倒是也意外的能看,还给人一种攻击性并不强的舒服感……一看就是被在大城市好生养出来的,跟那些个真正的普通猎户人家出来的黄毛丫头根本不一样。

唷,这怎么啦?怎么突然就看哪哪顺眼了呢?

众人傻了眼,瞪着那保持奇怪的姿态僵持在一起的男女——特别是小胖、大嘴这些白术一个军帐的,眼睛没瞎的都看见今天早上这家伙在众人面前呲牙咧嘴有多凶,一个出言不逊下一秒大嘴巴子就糊上来牙都打掉三颗……而这会儿,文统领不仅出言不逊,连大毛爪子都伸出来了还不挨揍,这……并不科学的啊!

“大概是长得英尊吧。”大嘴说,“小姑娘都喜欢长得英尊的。”

“文统领?”小胖迷茫地看了眼那张特别刚阳、棱角分明,然而却跟“英俊”完全不搭嘎的脸,挠挠头,“文统领是特有男子汉气息,但是说英俊,还得咱们王爷那种那才叫……”

“你、你懂什么!现在的姑娘就喜欢长得霸道的!长得霸道就是英尊,老好看了!”大嘴不服反驳。

两个站得离白术最近的家伙完全跑题围绕着文统领究竟“英尊不英尊”展开激烈讨论,在文统领的示意下训练继续进行,百户长虽然心有不甘,奈何明白老大要泡妞下级不得不从,只好招呼大家少看热闹多练习,当他扯着嗓子吆喝开口令,周围再次热闹起来,文统领的声音、周围人的讨论声还有小胖和大嘴周围飞来飞去的“英尊”乱作一团,在白术周围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天然谈话环境——

白术先是感觉到身后那人推开小半步,当白术转过头去看他的脸,甚至不经意地让目光扫过对方下颚、耳根等易容最容易露馅的接缝处,这时候,对方却意外仿佛察觉她的小动作,自在笑了笑:“别看了,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

“……”

白术想说这人平淡无奇的长相和身上可以爆发出的令人有压抑感的气势以及声音并不搭配。

白术正琢磨着,突然见文统领扔下一枚惊天大雷:“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前些日子从央城出逃的锦衣卫,未来的央城女主人?”

白术心下一惊。

见她不动声色不承认也不反驳,文统领笑容不变,再接再厉:“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你的画像呢。”

这一次白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表情,眉毛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下,完美地表达了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情绪:放你妈的屁,那画像画得像强.奸犯似的,毁容程度堪比现代证件照,你说那个像我?!!!

………………管你是谁,光凭这话就要找机会活活打死你。

白术见这人说话语气肯定,知晓自己在继续狡辩也没什么用,她也从来不对废话做无用功——再加上眼前的人她确实眼生,又不见易容痕迹,她索性顺水推舟默认了自己是锦衣卫,想着如果这人想要把“军营里来了个锦衣卫”这种讯息传递出去肯定要做些什么,到时候再抓他的小辫子也不亏……

白术脑海中已经演变面前的人包括五马分尸之内十种不同死法,而面对她的沉默和面瘫,后者却仿佛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妥,只是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别这么看着我啊瘆得慌,不是我觉得那画像画的像,是画像上的身体特征太明显,你看你唇角和耳前各有一颗痣……”

白术下意识抬手去摸。

文统领笑:“画像上就有,那画师可是走了心的。”

白术一直觉得那丑的要死的画像是天德帝亲自画的。

现在有个人跑开有凭有据的告诉她,那画像是走了心在画的,白术差点没被恶心死——明明距离央城千里之外,还是差点能被龙椅上的那位膈应得喘不上气儿来。

白术厌恶地皱皱眉,看着大嘴歪歪斜斜的射箭——按照白术教的姿势成功把箭射到靶子上——欢天喜地跟一脸沮丧的小胖炫耀顺便把手里的弓交给他准备开始第二轮……小胖抓着弓,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白术,她唇角抽搐上前替他把脖子脑袋肩膀大肥腰还有腿都摆在正确的位置,全程一言不发,然后一个后退回归文副统领身边。

——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两人都要好上了。

其实没人知道这会儿他们之间流动着的气氛究竟有多诡异多糟糕,白术目视远方:“我便是那锦衣卫,那又如何?文统领这是要拟草书上告朝廷,让皇帝龙颜大悦,说不定真给你加官进——”

“加到将军,上了战场在敌人眼里还不过就是颗移动的人头,并没有什么区别。”文统领笑眯眯地,一把抓过白术的手腕,不顾她脸上的怔楞,“早就听说央城锦衣卫的威风,听说你们在职二十八人各个骑术了得,今儿个怎么也要让我长长见识……”

一边说着一边将白术往打马杆球的校场那边拉。

“我不……”白术甩开他,“当我耍猴的么,想看就让你看?”

“不让看我就站在这大喊你的身份,你倒是祈祷下其他人也如同我这般看得开加官晋爵封赏这些个奖励……你大概不知道,皇帝悬赏你的钱够普通人家躺着什么都不干丰衣足食吃上十年!再说了……”那文统领说着,一把掀开自己的裤腿,指着说,“我受伤了,马杆球缺个队员。”

白术扫了一眼,果然见他右腿处绷带之下正隐约冒出血丝,可以想象绷带下正哗哗流血,也不知什么时候蹭的……或许是那个挂在马身侧的动作扯到了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活该。

“你受伤关我屁事。”

“你不想打球?”

“不想,为什么想?”

“你刚才明明双眼发亮看着我们这边,不是在看球,难不成是在看我?”

“……”

那张看上去成熟稳重的脸真的不合适露出这种流氓似的表情,白术沉默片刻,依旧一脸抗拒,见她如此,男人只好改变战略:“你不是想要做骑兵?赢了比赛,破格直接提升让你做骑兵。”

“气百户长的,”白术撇撇嘴,“在哪不是一样干。”

“我听说在央城锦衣卫都是被捧到天上去的。”

“你听说的事儿真多。”

“你受得了在普通军营受这屈辱?”

“你那么爱打听,要不也去打听打听当上锦衣卫之前我在干嘛,”白术冷笑,“差点被人做成人肉叉烧包扔猪笼里去填河,有没有比当普通兵蛋子屈辱?”

“骑兵营一营六人一帐,铺位独立,盔甲特制,器具全新,月俸比普通士兵多二两银子。”

“……”

“你可以跟我睡一个帐。”

白术心动了。

她发誓不是为了宽敞的床、合身的衣服还有那区区二两银子,她这是因为若能跟这西番流氓一个帐子,她就能更快更好的完成任务,嗯,是为了完成任务。

……

三分钟后。

坐在高大强壮的马背上,回头看着正仰着脖子一脸羡慕嫉妒或者一脸等着她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脖子幸灾乐祸的几百张脸,白术这才想起自己今早出门之前还决定一定要低调。

目光游弋,匆匆扫过站在场边的文统领,后者跟她咧嘴笑,就像他们是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白术微微蹙眉。

而这时候不容她多思考,不远处负责判分的裁判已经吹响了口中的竹哨,耳边响起了马蹄声,白术微微一怔,这才抬手匆忙将刚从文统领脑门上摘下来的蓝色绸带胡乱绑在自己高高竖起的发辫上,双腿一夹马肚子,低喝一声,那马高鸣一声蹶蹄,周围围观之人发出一声紧张的叹息,然而他们却没有看见马背上的人顺势掉下,因为下一刻,马蹄重重落地扬起千尘,黄沙滚滚之间,马背上的人已经熟练的驾着马,向着已经落入敌方手中的竹球所在方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呵!”

“她还真会骑马啊!”

“呀,这速度,一会儿别是要摔断了脖子吧!”

“快看快看,她居然敢从马登上站起来,球杆,球杆!啊啊啊啊,陈老大的球被她劫了!在什么鬼!!”

众人的惊叹声接连不断响起。

更是在马背上的人干净利落的截球、调转马头,带着球连过对方一整个小队杀出己方禁区时,那质疑和叹息声已经被叹息所代替!

当她单枪匹马闯入对方禁区,并绕过守门员,也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以与方才文统领完全一样的姿势凶狠地进入一球后,周围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马背上的人勒紧缰绳,面无得意之色,驾着马缓步来到对方方才扑球摔倒的守门员身边,从马上弯下腰将他拎起来。

“没事吧?”

白术一边问,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这才重新掉转马头。

期间无意瞥了眼站在校场旁人群最前端的西番人,他看着她在笑,招招手:“骑兵营欢迎你。”

那表情就好像看见自大长大的闺女。

卧槽,啥玩意啊?白术心想,真他奶奶的恶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由文副统领亲自带领,白术把刚刚放好的那些行李又搬去了另外个帐子——搞笑的是这才仅仅不到两三个时辰,她新兵帐子里的那些同僚从一开始对她肆意取笑到现在直接成了恋恋不舍,那模样就像是水帘洞的猴子们看着孙悟空准备上路西天取经似的……

又是骄傲又是不舍。

白术发现这些糙汉子还真是单纯的生物,心思简单的很,是横不是竖,非黑即为白,相比起在央城说句话一共十五个字其中十二个字是暗语代号的小心翼翼,不得不说,这儿环境恶劣,人蠢了点,却让人觉得自己大概又能多活三五载。

文统领看着白术踮脚伸手将那精致的大阿福拿出来,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目光之中有讶异的清晰稍纵即逝,顿了顿,问:“这大阿福,可是同咱们北方不同的稀罕物。”

“嗯,”白术将大阿福踹怀里,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门板似的站在自己身后的任务,“君长知不是也给了你一个么?”

“什么?”文副统领顺口反问。

“没什么,”白术笑笑,“开玩笑的,就是觉得你像个故人——”她说着,收敛起笑容,认真地打量了下眼前的人,又忽然说,“不过其实又一点也不像。”

文统领点点头,并未继续纠结白术说的“也送了你一个”这事儿,只是问:“君长知我听过,可是央城当今大理寺卿?听说那厮一表人材,能文能武,可惜是个阉人,否则指不定还要爬到哪个高位。”

“嗯,”白术点点头,“你懂的真多。”

“都听人家说的,”文统领咧嘴笑,那笑容毫无破绽,看不出一点点令人值得怀疑的痕迹,他接过白术手中的包袱,不顾白术那些个新兵的哥们儿在旁边打口哨起哄,对她说,“走,带你去看看骑兵营住的地方。”

白术收回目光,低下头仔细端详怀中抱着的大阿福——不是她记忆力惊人,只是有些东西她怎么都不会忘记,所以她清晰的记得那一天她身穿锦衣卫外出便服,同锦衣卫兄弟一块儿趴在屋檐上,看着君长知将同样精致只是款式不同的大阿福套下两个,其中一个直接当场送给了手残脚残脑子也残眼巴巴就是套不中的西决皇子,另外一个他自己拿走了。

当时白术以为君长知要把它送给他那个漂亮的小表妹。

后来……

后来现在那个大阿福就静静地躺在白术怀里。

离开央城的时候她除了银子,皇帝赏下的一箱箱价值连城、随便卖一个够她潇洒一辈子的玩意她一个都没带上,就急着跑路……矛盾的是火烧屁股地跑出去一半又冒着被抓的危险折回去,最后就鬼使神差地带上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破玩意。

如果不是中途又折回去拿这东西,以那皇帝的反应能力,白术甚至不会在码头看见君长知和纪云,因为等他们来的时候,白术原本能赶上的上一般船怕是已经顺水而下到央城外的镇上了。

说起来,距离她离开,这是多久过去了?

不知道央城怎么样了。

因为她跑走,锦衣卫的日子怕是又变得更加难过了吧?

纪云怕是天天猫在房里扎她小人了要。

牛银花怎么样了?断绝了关系,天德帝就不该有理由为难她了,再说,就算天德帝想,牛银花的前面也还挡着个君长知呢,那家伙面冷心冷,却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

君长知。

白术稍稍捏紧了手中的阿福,直到听见那瓷器发出不堪负重的咔咔清响,这才赶忙放开,低下头仔细端详,发现那活灵活现的奶娃娃的发辫被她活生生地捏出了一道裂痕……

白术指尖从那裂痕上扫过,未免有些心疼。

……

夜。

将军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