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张剑锋神经绷紧了,伸长着脖子朝唯一一个小小的铁窗往外面看去,小兰则吓得躲在张剑锋身后,照她的想法,下一步该是那人进来把这幼灵杀了,完成这瞬间场景,不知道场面会有多血腥呢。那人走到门前,却停住了,半晌没有作声,张剑锋和小兰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凶手搞什么名堂。心急的张剑锋凑进窗边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下疑惑,怎么这凶手没影了?即便是鬼也该有个形体啊。正寻思间,外面却有了动静,那人在门口烦躁的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随后又停住了。

小房间内重新恢复了难忍的寂静,张剑锋对小兰道:“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呢?你过来看看,我怎么看不到凶手在哪里,光听到脚步声了。”小兰脸色惨白道:“张剑锋!凶手还在外面,你这么说话……”突然想起这是瞬间场景,只是重放当日的情景,凶手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拉住把手道:“反正他看不见我们,一开门不就知道是谁了。”“慢着!”张剑锋手一格,架住了她,双目炯炯有神道:“你这样子才是真正送我们上黄泉了。”小兰大惑不解道:“怎么?”猛然想起刚才张剑锋所说必须得按幻境发展行动,否则破坏幻境就再也回不到真实世界去了。想通这点,小兰忙不迭的放开手,连连后退,张剑锋叹气道:“我怎么觉得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去了呢。”

外面那人又有了动静,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在荒废的礼堂里显得特别的刺耳和空荡,那幼灵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扑到门边,张剑锋闪避不及,差点撞上了,那幼灵倒在地上,哭的喉咙都嘶哑了:“放我出去,姐姐,你为什么要关我起来啊——”外面的人影没有说话,良久只听得叹息一声,竟然转身离去了。张剑锋在里面直记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开门。想着瞬间场景就该结束了,但是那房门并未打开,幼灵也仍然伏在地上哭,没有起身的迹象。张剑锋精神一振,知道瞬间场景没有结束,那个凶手还会去而复返。

果然,过不了一会,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张剑锋凝神倾听了一会,“咦”了一声道:“不是同一个人。”小兰道:“你又没看见,怎么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张剑锋道:“刚才来的那人,脚步轻盈而略显凌乱,但是这次来的,脚步沉稳而均匀,莫非凶手有两个人?”猜测间,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前,透过那个小铁窗,张剑锋依稀见到一个高挑,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低垂着头,朝房间里轻轻的唤道:“你还在里面吗?”那幼灵哭道:“姐姐,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那女生低低叹息了一回,她的声音很婉转动听,小兰竟然听怔住了,只听她柔柔说道:“我今天是最后一天来看你了。明天……明天我或许就不能来了,我身往何处我也不知道,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我终于还是没能履行这个职责了。那么……那么就让我们缘尽于此吧。”一道晶莹的痕迹霍然在脸庞上滑过,张剑锋心神一转,那女生已经毅然掉头离去,只剩下那幼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

“嘻嘻,姐姐你好坏哦,不放我出来……”房间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幼灵恢复了笑脸,撒腿朝远方奔去,笑声飘荡在上空,不断的回响,跟刚才凄清欲绝的情形一对比,给人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撞击。这标志着,瞬间场景已经结束了,即将进入下一个轮回,再度重演刚才的情景。小兰面如金纸的转过头来,却发现张剑锋的脸色还要惨白过他。“两个凶手……不……凶手还是只有一个……”张剑锋喃喃道,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相信自己便可以了。”师父的话在耳边随风而过,原来,果然,自己所猜测的答案正在一步步的显露出最原始的狰狞面目。谜底,即将昭然若揭了!

“张剑锋,你肯定知道答案,快告诉我!”小兰就快把张剑锋的衣服给扯成唐装了,张剑锋啼笑皆非道:“你从哪一句话听出来我知道谜底了?”小兰怒道:“不知道谜底你干吗这么急急忙忙出来,也不多留在那房间里面一会。”张剑锋道:“瞬间场景是不断重复的,你不是看过一遍了吗?再看有什么意思。”小兰道:“多看一回说不定能发现多点东西,你这么匆忙出来必定是知道了答案,快告诉我!”张剑锋无奈的道:“我并没有说进来看了瞬间现场就能解释谜底了,你当我是神啊。我就白来看看,解得开最好,解不开就慢慢想,你别忘了,我们进入幻境的目的可是为了看那个卷宗,不是解什么谜。还不把孙家那个卷宗拿出来?”

小兰突然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臂,张剑锋心神一震道:“你做什么?”“告诉我,”小兰望向张剑锋的眼光如此清澈,清澈到张剑锋根本不敢正视:“小清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幻境?”张剑锋狼狈的逃开道:“我怎么知道?不就是为了进来看怎么回事么?”小兰目光闪烁道:“你骗我,你一定知道一些东西的,小清必定跟这个命案有所牵连是么?”张剑锋沉声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乱猜想。如果体质属阴性,很容易招惹这些冤鬼上身,幻境也同时附在上面了。”张剑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为什么这个上身的幼灵一直没有伤害小清,哪怕小清不是凶手,但是吸取精气毕竟是鬼怪的本能啊。

见命案与小清无关,小兰总算松了一口气,拿出孙家灭门的卷宗递给张剑锋。张剑锋祭起真武印,故技重施,不过这次白光笼罩的并非两人,而是那卷宗。等到白光完全散发出来,张剑锋这才缓缓的揭开了卷宗,一阵奇异的“吱呀”叫声过后,似乎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被强硬翻开一样,卷宗的封皮被打开了,里面白气缭绕,静静的躺着一份厚厚的承载了三十六条血淋淋人命的不解之冤案。封皮上“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是以朱红色的笔书写的,显得特别的惊心动魄,彷佛暗示了那个风云惨淡的时刻是如何的惨绝人寰,小兰心微微的颤抖起来,张剑锋郑重的揭开了第一页第一页赫然是法医报告:死亡人数:三十六人

死因:失血过多

症状:胸膛处均有一处明显的外伤,呈10厘米长,每个死者的伤口长度惊人的相同,精确到毫厘,同时内脏全部被掏出,每个内脏处均有5厘米的创口,创口呈外翻状,有流脓,经检测,内脏于5天前坏死。内脏被掏出后,弃置于地,呈“卐”字样。

致死利器:不明

建议列为重大疑难案件处理。

第十三章孙家灭门惨案

张剑锋看完之后,沉思良久不翻第二页。小兰道:“这薄薄一页法医报告你不用看这么久吧?”张剑锋道:“虽然只有薄薄一页,但是却可以看出很多不同寻常的信息出来。果然,孙家灭门惨案不是一般的案件。”小兰凑进去又细细的看了一回道:“的确,杀人的手段太变态残忍了。”张剑锋白她一眼道:“我说的不对劲是指违反常理的事情。”小兰道:“什么叫违反常理?”张剑锋沉声道:“就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却偏偏出现了。”小兰全身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你……你是说那个精确的伤口的事吗?”张剑锋冷笑道:“如果给把尺子给我,我也做得到,算不上什么违反常理。”

小兰迷惑了:“那是……”张剑锋指着“内脏于5天前坏死”那句话道:“难道你看到这里不觉得全身一个寒颤么?”小兰道:“没觉得有什么违反常理的啊。”张剑锋道:“内脏5天前就坏死了,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代表在这个人死之前,内脏就已经全部没用了!而一个内脏完全丧失功能的人还能存活5天,难道这还不够违反常理的吗?!”小兰道:“借尸还魂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啊?李庄不是也死了,还陪着我们玩笑了几天么?”张剑锋道:“不一样,李庄的内脏是和尸体同时坏死的。而这孙家灭门惨案的所有死者,身体居然滞后那么多才进入死亡状态。如果你觉得很简单的话,请你告诉我,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点??”

一番话说得小兰毛骨悚然,掉头居然不敢再看:“那就是说,他们不是人杀的?”张剑锋抬起头,眼睛里神采奕奕:“只怕是鬼也做不到。看来这个案子果然有莫大的玄机,不是一般的灭门案。”小兰道:“只有一个违反常理之处,你为什么要说很多?”张剑锋笑道:“也不是很多,但是还有一个,你看内脏的摆设图形不觉得很奇怪么?”小兰道:“是很奇怪,居然摆纳粹的图案在上面,难道凶手是纳粹分子?”话没说完,张剑锋已经给了她一个响头:“我发觉你的历史知识真不是一般的差,纳粹的图案是反过来的,这个是佛法无边的图案。”小兰道:“我又不是法术界中人,哪知道这细微的区别?这有什么违反常理之处的呢?说不定凶手是信佛之人,所以故意摆成这个样子的。”

张剑锋冷笑道:“刚才是谁说凶手必定不是人的?”小兰挺胸道:“我,怎么了?”张剑锋道:“既然不是人还敢摆这佛法无边的图案?”小兰“呀”的一声道:“我怎么忘了这点?鬼是最怕佛的符号的啊。但是除了凶手,还会有谁敢进来摆成这样的图案呢?莫不是他有帮手?”张剑锋道:“案情若是如此简单,就不会作为三大迷案之一永封箱底了,警察必定可以发现足印和指纹,只恐怕……”说到这里,张剑锋突然停顿住不往下说了。小兰心中一颤,她明白张剑锋没说出口的含义:“只恐怕凶手是个连佛号都可以毫不惧怕的厉鬼了。”是最可怕的猜想,却是最符合实际的猜想,唯有这样,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才能获得跟灵堂课室、孤岛红衣平起平坐的地位。

张剑锋翻开了第二页,却是一张手绘的死者分布图。张剑锋精神一振,他知道特意绘制这张图放在档案里肯定有他的目的。果然,在死者分布图上显示出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孙家最德高望重的老太爷死在床底,而第二代子孙普遍死在屋内,第三代子孙普遍死在花圃,第四代子孙则死在外门边,孙家的仆人则死在门外。猛一看去,呈一种极为奇怪的扇形发散形状。张剑锋忍不住道:“这可是大奇了,杀人还讲究规律,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各代各代分得那么清楚的在哪个地方呢?”小兰不以为意道:“凶手故意这样摆放尸体而已,跟死者没有关系。”张剑锋指着图纸最下面道:“看清这行小字再说话。”

m原来在分布图下面,还有一行极其模糊的小字,是用铅笔写就的,因为年代久远,又经摩擦,已经很不清晰了,小兰凑过去辨认了半天,才勉强念道:“经实地勘查,尸体所置地点正是第一现场。”小兰脸色一变:“这么说,凶手没有搬运过尸体?那些人临死前就是分得这么清楚的呆在各个地方的?怎么可能?”张剑锋在旁边道:“第三个违反常理之处!”

小兰倒吸一口冷气道:“我看不仅这凶手有问题,这孙家人整家都有问题。”张剑锋笑道:“你说了那么多,唯独这个猜对了。”原来第三页正是当年的调查记录。记录做得非常详细,可以看得出当时警方耗费了大量精力进行调查取证,光找证人询问就足足找了一百多个。从这些询问当中,可以看出当时这桩案件留给人们多么大的惊恐,留给那段时空多么扭曲的惧怕,更让人看到了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的绝非寻常之处。

第一份证词来自于当地的县长,他并非现场人证,他所能讲述的,就是以一个权威和社会代表者的姿态,讲述了孙家几近皇帝般辉煌的历史。

“提起孙家,那在我们当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孙家富可敌国,财可倾城是谁都眼红的,因此这桩案子刚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劫杀。不过,孙家的钱究竟是怎么来的,没有一个人清楚,孙家自己也是讳莫若深,富的源头一度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曾经有人说,孙家太爷是靠去非法洗金致富的,我去查过了,孙家太爷以前是山沟里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在致富之前,从来没出过山沟沟,也就是说,他富,也是在山沟沟富起来的。要说那山沟沟有金子,打死我也不信。既然查证不出,这事慢慢的也就撩开手了。”

“孙太爷富是富,可心肠很好,附近寺庙里有什么慈善活动,他准第一个到,捐的钱也多,就跟他家花费一样,流水似的,但凡出门,必定舍钱给那些叫化子用。本来人们是挺仇富的,不过看着孙家人好,慢慢的也就转了观念了。大家说孙家太爷人好那是信佛的缘故,可是我却不信,我听寺庙里面的住持说,孙家太爷虽然时常来庙里转悠,但是从来不进大雄宝殿,从来不拜佛,只拜观音。有一次住持奇怪了,问他说,怎么你只拜观音不拜佛呢?孙家太爷当即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了,住持老大个没趣,再不敢问了。还有一件奇事是,有一次寺庙想在墙壁上雕刻上地狱十八层的景象,孙家太爷知道了之后,气喘吁吁的半夜赶来,硬是反对这项工程,也不说理由,只是以不给香火捐献威胁。住持最后只好作罢。总之,孙家的人我虽然都没怎么见过,却总是觉得他们身上有股怪气,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神经兮兮的。这是一个最富裕的家族,也是一个最神秘的家族。”

张剑锋掸着纸笑道:“看看看看,果然孙家人有莫大的问题呢。只拜观音不拜佛,真是有趣。”小兰道:“为什么只拜观音呢?难道佛有什么另外的含义?”张剑锋道:“佛是普渡众生的,但是观音一般只管一样事情。”小兰忙问道:“是什么?”张剑锋答道:“平安。”小兰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孙家太爷早就知道了有可能遭到不测?”张剑锋道:“恐怕是这样,还有你看他强烈反对建地狱图景的壁画,很明显孙家人对地狱有种极端的恐惧,恐怕真如这县长所说,财富的来源大有奥妙,不是什么正路,只是到底做什么可以这么有钱呢?”

第二份证词是曾经在孙家做过保姆的一名妇女。

“我在孙家只做了两个月,就忍受不了走了。孙家古怪的规矩太多了,他家房子很大,据说有好几重院子,我只准在最外面的那个院子活动,绝对不能进里面的院子,吃饭也是跟仆人们吃,孙家的人吃是要一起到最里面那个院子里吃的,连婴儿都要抱过去。我们私下都很奇怪,说这婴儿又不吃饭,为什么顿顿都要抱进去呢?而且他们进去吃饭的时候脸色都很肃穆,好像是赶什么集会似的,一点不象吃饭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里面也没有声音,静得可怕,我还听孙家的厨子说,孙家的人饭量都大得很,但是个个都瘦得跟骷髅一样,也吃不胖,每次吃饭也从来连一丁点都不剩,怪得很,但是没人敢进内院子里看是怎么回事。”

“光是这些,我还忍受得住,但是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每个月的15号这天,孙家所有的成年人都要神秘兮兮的到内院子里去集合,然后半天没声音,也是静悄悄的,突然就有一种很怪的气味传来。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气味,有点烧焦但是又有点甜甜的气味,人闻了很不舒服,头晕晕的,我本来身体就不好,闻了两次都吐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提出要辞去工作了。孙家人也不怎么挽留,很大方的给了我一笔钱之后也就让我走了。”

“烧焦的又有点甜甜的气味?”张剑锋沉吟着看了小兰一眼,刚好小兰也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剑锋道:“你看,厨子说他们吃饭分量很大,而且从来都不剩,保姆说他们每次去吃饭的时候都是神色肃穆进去的,根本没有一个吃饭的样子,连婴儿都必须出席,这两点联系起来你想到了什么?”小兰困惑的摇摇头,张剑锋斩钉截铁的道:“仪式!他们肯定是在参加某种神秘的仪式!仪式上想必是要祭奠某些神灵,所以要用的食物很多,也只有参加仪式,才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不会吃饭的婴儿也要参加。我奇怪的是,再古怪的仪式我也见过,却没见过每天都要举行一次的。”小兰道:“如果他们是每天都要参加古怪的仪式的话,又怎么解释每月15号飘过来的古怪的气味呢?我认为,15号那天才是仪式。”张剑锋道:“每天吃饭如果不是仪式,没有必要费那么大力气惊动婴儿抱进去,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15号那天的是大仪式,而每天的是小仪式。只是案子的年代太久远了,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要不然我们能够到现场的内院子里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再翻下去,却是一个老乡所作的供词:

“我跟孙家太爷是一条村子里出来的,村子里的事情告诉不得人,光说出来就吓死人了。村子里原来有10家人,都是种田的,孙家太爷当时不能说是最穷的,但是也不能说是最有钱的。他们家的人都比较懒,虽然地多,但是不怎么耕作,子孙都是好吃懒做的。孙家太爷还曾经跟我聊天来着,叹气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那时外面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军阀的兵伤了一个,跑我们村里避难来了。我们都害怕,不敢收留他,后来是孙家收留了他,还治好了他的伤。那兵后来就离开我们村子了,离开的时候满脸的坏笑,跟我们说,你们只管后悔吧,孙家以后就要大富了,我给了他们大富的方法了。谁叫你们不收留我呢?说完,疯狂的大笑着离开了。我们都当是疯话,没理他,让他去了。这穷山沟能有什么大富的方法呢?”

“但是,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了。我们看见有很多衣着光鲜的人神神秘秘的来找孙家的人,他们一般停留一两天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孙家的人从那之后再没看见他们出来耕过田,所有男丁都一天外出两三次,急急忙忙的,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很大很重的包裹,直往家里面闯。我们有好奇的,拦住问问,就脸上变了颜色,死活不肯搭腔,我们觉得没趣,也再没问过了。三天之后,有一家人突然全部死了。村子里向来宁静得很,狗死了都能起大波澜,何况人死了。当时全村就震动了,都围过去看。”

“孙家的人也来了,他们对这个似乎很热心,但只是看不说话。死的那家人有四口,俩大人俩小孩,脸上都乌黑色的,叫了刘医生来看,说是中毒死的,让我们吃菜的时候小心点,洗干净点。当时都人心惶惶的,我们家一个月不敢吃菜。这家人死光了,可是尸体还摆在那里呢,怎么办?那时候哪有什么警察,都是我们自己倒腾的。当时就商议了,说凑点钱挖个坑埋了,可大家都是穷人哪,凑得出几个钱?正为难间,孙家太爷出来说他来安葬这些尸体,钱由他们家出。我们当时就吃了一惊,孙家果然开始富裕了?只是孙家的人口紧,怎么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说来也奇,并没有看到他们去埋尸体,但那尸体却凭空不见了似的。”

“再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了,终于只剩下三家人了。我们家天天吓得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有一天我跟孙家太爷说,我要搬出去了,这地方不太平。孙家太爷说,这么巧,我们也要搬,这地方确实是住不下去了。后来我们就搬走了,打听到孙家一出去就置办房屋,奢华无度,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他们这钱是哪里来的?他们回来后扛着的那一大包裹难道是金子?神秘的致富方法究竟是什么呢?”

张剑锋笑道:“说到这里,终于有点意思了。”小兰欣喜道:“你猜出来了?”张剑锋瞪她一眼道:“再说一遍,我不是神。”小兰怒道:“那你干吗笑得贼兮兮的?”张剑锋道:“事情有眉目了,我为什么不能笑?再说我笑得这么风流倜傥……”看见小兰杀人的眼光直逼而来,赶紧停住了,转话题道:“你看,这么多人的证词证明了这孙家本身就有问题,所以杀身之祸并非无端而起,如果这样说来的话,那么破解这个案子也就不难了。”小兰道:“你不要太自信了,这是什么案子?能封存在这样的盒子里,如果容易破解的话,那岂不是这几十年来查办这个案子的都是草包饭桶?”张剑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的意思是,既然这孙家本身有问题,如果我们能查清楚问题出在哪里,说不定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了。至于几十年案子悬而未破,有可能是机缘未到呢。”小兰冷笑道:“孙家人都死光了,你没听那局长说么,相关人员死的死,疯的疯,你难道去找疯子问不成?人家难道不知道要先调查孙家的问题?苦于人证全没了。”张剑锋静静一笑:“人证还留存一个,只不过,这一个,普通的人找不出,恐怕也就只有我能找得出了。”

第十四章六爻阵

小兰听得张剑锋话中有话,忙凑过去看时,案卷不知何时已经翻到了第四份供词,是现场勘查的警察所作,供述说,在内院子里发现有奇怪的用纸叠起来的三角形物体,散落在屋子四周,纸上有奇怪的符咒,供述下面还画出来符咒的样子,歪歪扭扭,活像几条爬蛇。小兰认真的辨认了一遍道:“这是什么?难道你认得这符咒语言?”张剑锋摇摇头道:“不认得。”小兰道:“呸,那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说你认得,那你自己就是最后一个人证了呢。”张剑锋笑道:“也差不远,我虽然不认得这符咒,但是我却认得这东西是什么。”小兰又惊又喜:“是什么?”张剑锋一字一句道:“是终南山的六爻符!”

“什么?!”小兰惊得差点没跳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剑锋叹道:“还能有怎么回事?必定是案发前后,终南山有人介入了孙家。所以我说这最后一个人证,普通的人是找不到的。只是出了那么大件事,终南山那位介入之人难道就再也没回去查访过?这倒不象我派宗旨了。”小兰紧张道:“那现在怎么办?”张剑锋道:“能怎么办?我们先把这案卷看完,我打电话给师父,好好在终南山盘查一番就知道了。”两人于是继续看下面的部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人所作的现场如何惨烈的供词,对案情的推断没有太大的作用,因此草草翻了一下便翻完了。

两人出了幻境,面对焦急的小清,小兰如何敢说出真相,只怕小清听了之后吓坏了,只推说警察局长不肯合作,明日再去纠缠云云。张剑锋借口累坏了,直接回到了宿舍。见宿舍的人都出去自习了,张剑锋这才翻身下床,找到电话开始拨通终南山。孤星寒喜爱幽静,因此他所住园子附近都不给安装电话,张剑锋打到山门那里,再由小道士禀告掌门,孤星寒再过来接,张剑锋足足等了二十五分钟,他不由苦笑道:“我的电话费啊。”

孤星寒接过电话道:“是不是引魂灯的事情有了眉目?”张剑锋忙道:“不是,弟子最近在查探灵堂课室传说期间,偶然接触到了另外一个害人甚多的案子,所以也就顺便查探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明,想来问问师父。”孤星寒道:“是什么案子?”张剑锋道:“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孤星寒一听便笑了:“原来是这个案子,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张剑锋喜道:“师父已经知道了?那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那请师父告诉我,当年介入孙家案子的是我派哪位前辈?”孤星寒淡淡一笑道:“是我。”

“什……什……什……”素来伶牙俐齿的张剑锋突然间发现说话变得如此困难,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师父当年介入……”孤星寒道:“也不能说是我介入这个案子,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孙家在案发前找到我,要求我帮助他们,我做了一点事情而已。”张剑锋道:“那后来孙家案发的事情师父应该知道。”孤星寒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时也想赶了过去看个明白,恰好有要事,抽不开身,这件事于是就这么一直拖下来了。”孤星寒这么一说,聪颖的张剑锋早恍然大悟,孤星寒没说那要事是什么事,张剑锋也没问,他大概猜了出来。能有什么比人命关天的事更重要呢?那只能是另外一个更恐怖影响更深远的传说。樱花路,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剑锋的脑海里就迸出来这三个字。是的,必定是师父要赶去孙家之前,接到师祖之命,过去协助解决樱花路传说。樱花路之后,师父就看破红尘,遁入道家,决意一世清修,永不出山门了,所以孙家一事师父有心无力,只能这样拖了下来。

正想着,孤星寒已在那边叹道:“也合该是缘分,想不到我头上的案子终究还是落到你身上来解。既然如此,你就帮为师了了这一桩心愿也好。道家以拯救民生为己任,世上的冤案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张剑锋忙道:“弟子一定遵命。只是师父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跟弟子说说。”孤星寒道:“当时我跟你一般大,也在上学途中,我爱游玩,常常到处逛,有一年暑假不知道怎么就逛到这里来了,听说了孙家的事情。”听到这里,张剑锋鼻子发酸,孤星寒如此爱好游山玩水的人,不知道经历了多么大的悲痛,才能做到心如死水,终生困守终南山那小小的园子里。

“当时我也对孙家发生了兴趣,我听说孙家太爷不愿意建造地狱图象的壁画,我就直觉认定他们那一家有问题,本来是想偷偷潜入看一看的,谁知道我在门口晃悠的时候反而被孙家太爷认出我是法术界中人,当成礼宾一样的迎进去了,极尽礼数周全,弄到我反而不好意思潜入了。”张剑锋奇怪道:“怎么会认出呢?那孙家太爷又不识法术。”“这个啊……”孤星寒微微一笑:“我那时喜欢穿道袍到处乱晃。我趁机问孙家太爷可是家宅不宁,孙家的人立时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连说我法术厉害,一看便知,只求我可怜可怜他们,出手拯救。我心中暗笑,也不说破,问他们以前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一说这话,孙家太爷的脸色就变绿了,说莫非我已经猜出来了。我说我要是猜出来了还在你门前晃悠?我是看你宅有凶光,所以怀怜悯之心,入来一看。拯救苍生是我派职责,只是你们也要把当年做过的事情交代清楚,我才能想得出办法破解。我见他们这么惧怕出事,心想这么一说再无不妥。谁知道,孙家太爷嘴唇颤抖了半天,却问了我这么一句话:‘那道长你看,万一我家出事,能否保留一两个人延续香火?’”

“我愣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孙家太爷竟然会这样说。他们家竟然是做好了遭遇不测的准备,也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我当时就感觉到,他们所做过的事情必定是极其不寻常和见不得人的,只是他们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我想了一想,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其实早知道你们有危险的了?’孙家太爷叹道:‘早知道了。轮回报应,岂是玩笑的?我们家太平了三十年了,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家也是只供奉观音不供奉其他神位的,就是想保个平安。都怪我糊涂,一念之差,走到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我道:‘既然能平安三十年,恐怕你们也想了一些办法来保全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孙家太爷道:‘我们也是从一个道士那里得到的偏方,说是每天要举行一个小仪式,朝天祭拜,供奉食物,每月十五则在内院子里举行大典,重现当年我们所做过的事情。靠着这样,才保了三十年平安,但是那道士说过,这办法也最多只能保三十年。三十年之后他什么都不敢担保。我最近眼皮老跳,心里恐慌得很。道长请千万救救我们,我听说您是道家第一弟子。’”

“我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放了点心。说明他们找到得的是真道士,求得的是真方法。但是这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所谓朝天祭拜,重演当年做过的事情,不过是忏悔的一种,只能求得上天一段时间的谅解,久了也就没有用了。我很为难,他们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是问他们他们也必定不说,后来我就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要进内院子看看,撒六爻符,暂时布一个结界,只盼死几个人后他们能大彻大悟,幡然醒悟,再没想到这一来就是灭门的惨案。”孤星寒似乎颇为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叹息连连。张剑锋早听得呆住了,孙家如此决意维护自己的隐私,究竟是为了何种原因呢?

“他们面有难色,我说,如果你们连内院子都不愿意让我进,那我就好像一个盲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帮你们化解,我还不如走了算了。孙家太爷只好同意了,我进去一看,最里面是个非常小的院子,也没有花圃,地板上依稀有很多脚印,看得出经常大堆人聚集在这里。旁边有条小水沟,发出阵阵的恶臭,是那些倒掉的饭菜腐烂之后发出的味道,还看到一张木桌子,擦得很干净,但是桌面上有灰,我猜想那应该是香案。我也没有说破,就是到处乱逛,想看看发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一点异常。在香案的左下角,我发现了一点很明亮的液体,不是水,非常晶莹,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悄悄挑了一点藏起来,给他们布了六爻阵之后就离开去学校里面化验了。后来化学教授告诉我,那个东西是水银。知道结果的第二天,孙家就出事了。”

“水银??”张剑锋惊叫道:“师父,我似乎知道一点什么了。”孤星寒道:“我才猜到了这点,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下结论。你既然机缘巧合,接手这件案子就再好不过了。”张剑锋为难道:“可是年月已经那么久远,知道这件事的人疯的疯,死的死,就剩师父一个法力傍身,存留到现在了。这叫我如何去调查?”孤星寒笑道:“我教你个法子,我听说孙家的人虽然举家搬迁到你们这里,但是他们一直都有人秘密的潜回以前的那个村子里,我估计那个村子里肯定还埋藏着什么秘密。毕竟他们做的事是在村里面完成的,你过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什么。”张剑锋道:“弟子领命,但是灵堂课室方面……”孤星寒道:“如果能用三天时间解决孙家这件案子便罢,灵堂方面最近阴气减弱,三天之内出不了事情,你只管放心去吧。”

张剑锋挂下电话,立马找到了小兰,小兰听说有线索之后也万分高兴:“既然这样,你就快去查探吧。”说完,发觉张剑锋的眼睛死盯着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我今天穿错什么了?”张剑锋悠悠的道:“当初是谁苦劝我接手这件案子的?”小兰道:“是我,张大帅哥有意见么?”张剑锋道:“当然有!到了关键时刻,你抽身离去,就轻描淡写一句‘那你去查探吧’,怎么?我是你家奴才啊?”小兰这才听出张剑锋要她跟着一起去的话中含义,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知道,最近我们的绯闻已经盛行到不得了了,我们俩再这样不见了两三天,我估计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张剑锋道:“洗不清有什么所谓,你认为洗清了难道就能找到人嫁出去了吗?”话没说完,一块石头已经凌空而至。“哇!”一声惨叫,随即是有气无力的哀叹声:“你不去,我就不查这个案子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吧!”

孙家发迹的村子叫白水村,是最常见的名字,因为出了孙家这件案子,纵然这里土地肥美,却万万再没有人敢搬进来住了,因此荒废了几十年,到处都是齐根深的野草和随时都会滚下的黄土,张剑锋和小兰艰难跋涉了两个小时,才进到村子里面。那几间破旧的矮房却未倒塌,仍然歪歪斜斜的立着在那里。张剑锋道:“不知道那间是孙家的呢?”小兰道:“孙家是最后搬出这个村子的,他们既然发迹了,那么想必只收拾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而把大部分东西给扔这里了,我们看哪间瓶子罐子最多的就是孙家的了。”张剑锋笑道:“看吧,我带你来果然是有用的。”

二人不太费力的找到了孙家所在的屋子,张剑锋立刻上下忙开了,小兰不解道:“你在干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来查案,是在挖宝一样。”张剑锋道:“答对了,我还真在找宝物。”小兰问道:“什么宝物?”张剑锋道:“水银。我师父说,在孙家举行仪式的内院子里发现过水银。”小兰道:“你师父也太敏感了一点吧?人家不小心倒掉的不行吗?要是我们一开始的角度就找错了,可要白辛苦一场了。”张剑锋道:“我师父还能搞错方向?你知道水银的特殊功能是什么吗?”小兰摇摇头,张剑锋道:“水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阻隔法器的法术效果。”小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你不早说?那案子不就解了吗?那凶手是利用水银来达到摆放内脏的目的的,想必也是通过水银来破解六爻阵的。”张剑锋道:“我还没说完呢,但是鬼也怕水银,鬼一碰到水银就化了。”小兰哑口无言,半天才道:“那……那水银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张剑锋道:“这正是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啊。”

两人忙乱了一圈,小兰在一个罐子里终于发现了水银的痕迹,而且这次发现的不是一点点,而是非常多。证据面前,小兰也没话说了:“看来这水银果然不寻常,孙家一个种田人家,要这么多水银干什么?”张剑锋笑道:“你还记得这村子里死第一家人的景象么?说是脸色焦黑,中毒身亡。”小兰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张剑锋淡淡的道:“那正是水银中毒的迹象。”小兰顿时毛骨悚然道:“你……你说孙家他们杀……”张剑锋打断道:“我没说过,我只是说了一个客观事实而已。在没找到证据之前,我可不会乱说。有这么多功夫猜我的话,不如再好好找找吧。”

一个非常陈旧的柜子引起了张剑锋的注意。柜子已经破烂到几乎不能用了,一个脚断掉了,歪在一边,但是却上了一个锁。张剑锋用衣袖拭去锁上的尘土,虽然有点生锈,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万江厂出的锁。万江是锁的第一大品牌,卖的锁都要比同类锁贵一倍以上,但是质量极好。孙家用这么一把昂贵的锁来配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柜子,这里面必有古怪。张剑锋毫不犹豫,大脚狠狠一踹,“哗啦”一声,小兰吓了一跳,只见柜门已经被踹出来一个大洞,里面掉出来一个精致的纸人。张剑锋捡起纸人失声道:“怎么会有这东西?”

小兰赶过来看时,只见那纸人虽然已经纸质泛黄陈旧,但依然栩栩如生,凸显做工技艺的精巧,这样的纸人,当时来说不是大富人家哪里买得起,只是孙家虽然大富,可是家里并未死人,买来这么一个纸人,又锁在柜子里是什么意思呢?小兰脸色一变:“难道孙家跟灵堂课室也有关联?”张剑锋道:“不,没有关联,这纸人虽然精美,可是论规格,比不上灵堂课室出殡的那些,那些上面绣有金线,这事恐怕另有玄机。不如我们到其他房屋瞧瞧。”

第十五章水银

张剑锋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他们在另外的房屋内找到了残留的水银,但是很少,只有一点,如果不是他们用心寻找,根本发现不了。张剑锋望着找到的那一点水银,脸色阴晴不定,对小兰道:“纸人,水银,你联想到了什么?”小兰脑子里一片茫然,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你想到了什么?”张剑锋脸色一沉道:“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村子里的勘查就告一段落吧,我看只要再去求证一件事,也许就可以知道所有真相了。”小兰道:“这么快?不才查了一点吗?”张剑锋催促道:“这一点已经够了,快走,我们趁天没黑出村,要是晚上留在这里我可不敢担保会出什么事情。”

晚上张剑锋和小兰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房间里张剑锋拿着那纸人和收集来的水银前前后后的打量,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半晌长叹一声,心想,师父要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自责不已,怪当年没能及时彻查此案,平白无故的多伤了几条人命。房门突然敲响了,张剑锋赶紧把纸人收藏好,喊道:“谁?”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是我。”张剑锋又好气又好笑,打开门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不睡?”小兰穿着一身睡衣,脸色惨白,抱着一个枕头道:“都怪你,我现在怕得紧,睡不着了。”张剑锋道:“你怕什么?你又没杀人,又跟孙家没啥瓜葛的。”小兰道:“这年头没啥瓜葛也被牵连的一堆呢,张大帅哥不知道?”一句话堵得张剑锋说不出话来,半晌道:“那你打算怎么样呢?”小兰脸上起了一阵红晕,低下头去,半晌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张剑锋一口水全部喷到了门上:“什么?!!”

小兰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满足的笑笑:“真舒服,今天晚上可以做个好梦呢。”张剑锋躺在沙发上,裹紧身上的被子,愤愤的道:“我会记住你这笔帐的。”小兰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让你睡沙发还委屈你了?对了,你刚才干什么拿出纸人来看了半天?”张剑锋惊讶道:“我关起门来做什么你都知道?”小兰道:“你当我瞎子呢,刚纸人是摆放在你床左边的,现在到右边了,不是你动过了还有谁?”张剑锋苦笑道:“你不去做警察真可惜了你。”小兰道:“快说,你看纸人干什么?”张剑锋道:“我在论断我的推测呢,孙家若果真是这样,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小兰道:“到底是哪样?”张剑锋道:“你把床给我,我就告诉你。”小兰道:“呸,我睡觉,好歹到明天就知道了。”说完径直睡下。张剑锋苦笑,只好也跟着躺下。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来了。张剑锋也没说查证什么,直奔当地的地方志而去,要求查看几十年前的资料。小兰疑惑,问他查什么,张剑锋不肯说,只是说“你看看有描写富家出殡的段落指给我看就好了。”小兰查到头晕眼花,连字都看成双重的了,最后还是张剑锋找到了。张剑锋激动的指着一个段落对小兰道:“快,快看这里!”可怜小兰盯了半天,也没看清楚,最后还是张剑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道:“岁末,李家富商子殁,其父恸之,语邻曰:当倾家之财葬之。其时风光大葬,出殡队伍长五十丈有余,百人共祭,佛道分列,扬幡打铃,整城数日不得宁。闻路人道,李家费金数千,然葬事用度不多,大头为金童玉女及陪葬侍从。有好事家小儿,半夜潜入李家,言金童玉女及侍从皆为名家所制,栩栩如生,身体发肤,细孔神颜,与真人无异。又有游道半仙,言出殡之日,尝见有数灵跟随而走,面目为雾所罩,难以看清面目,不明是何故。又云,棺材上坐有一人,神色忧郁,呼之不应,手脚皆有镣铐。一时葬风兴起,遇有富家葬事,均请教李家请名师制人偶。然葬事之家终不肯透露名师何人,似有难言之隐。”

张剑锋按捺住兴奋之情读完这段话,心急的对小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小兰眼冒金星道:“听不懂。人家死了你开心什么?你真是个变态。”张剑锋啼笑皆非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你看这句,‘栩栩如生,身体发肤,细孔神颜,与真人无异’,难道你还想不到什么吗?”小兰点头道:“古来俗世多异士,只不过世人都无缘识才而已。”张剑锋气得大骂道:“士你个大头,跟孙家案子有关的,你给我认真看!”一听是跟孙家案子有关,小兰的神气才回来了一点,忙不迭道:“怎么了?这富商出殡跟孙家有什么关系?”张剑锋沉声道:“你忘记我们从孙家翻出什么东西来了?”

“纸人?!”小兰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捂嘴惊叫道:“难道……”张剑锋冷笑道:“果然孙家死有余辜吧。”“等一下,”小兰又惊又疑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冤枉好人。”张剑锋低声道:“孙家太爷都说过那些话了,你还怀疑什么?难道一般人会平白无故的害怕地狱么?”小兰道:“凡事都有巧合例外,我总觉得,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张剑锋,你的一个决定关系到数百个灵体的生死,他们是否能够轮回都握在你的手心了,你不能这么草率。”张剑锋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亲自去找最后一个证据吧。我想他亲口告诉你的,你总归会相信的。”

小兰惊道:“还有人证?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唯一的人证了么?”张剑锋道:“是的,我以为没有了。亲眼见证孙家灭门惨案的人不是死就是疯,疯子是不会说话的。不过我昨天通宵读完了孙家的所有卷宗,我发现,有一个疯子还是可以说话的。”小兰惊问道:“谁?”张剑锋道:“通过笔录我发现,这一系列的死疯事件是缘于当时警方请的专家鉴证队里面的一个大学老师。他曾经在调查案件期间神秘失踪一个星期,回来就称得了病,再也不出门见人,后来就疯了,经常大喊大叫,砸东西砸人。正是由他开始,后来的人或死或疯。最奇怪的是,其他疯子都表现为痴痴呆呆,神志不清,四肢无力,要坐轮椅,唯独最开始的那个老师,还有力气举起花瓶砸人,你不觉得这里面似乎隐藏了点什么东西吗?”

小兰眼神一紧道:“你怀疑他才是真疯?其他人是受到恐吓所以个个装疯的?”张剑锋道:“恰恰相反,我怀疑只有他一个人假疯。”小兰叫道:“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装疯?”张剑锋道:“其中内幕我也并不清楚,如果你怀疑我的推断,不妨我们一起去当面问问他吧。孙家一案藏着许多很深的内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单凭我们两个不可能得窥全貌的。”小兰道:“我算算,孙家的案子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那个人还在世么?”张剑锋道:“我问过了,还在,快一百岁了,真难为他。天理报应,果然屡应不爽。”小兰莫明其妙道:“跟天理报应有什么关系?”张剑锋悠悠的道:“我小时候曾经听师父说过,那些逃避俗世真相,明明有能力挽救世人,却因为惧怕和爱惜自己的私利而选择隐匿的人,往往内心会受到无比痛苦的煎熬,丧失跨越生死界限的勇气,只想着快点过完这一生,获得轮回的机会。而老天是公平的,它在给予人类选择苟延残喘的权利的同时,也残酷的赐予了那些人尽可能长的生命,让他们留在世上替那些本来可以逃脱浩劫的人多受苦。那些人,活着一辈子都是偿债的,体验着生不如死的滋味。闲话少扯,我们还是快点去找那个人吧,他才是存活的唯一人证!”

大学老师的住处并不远,就在本市唯一一座精神病院的附近。据家人说,是怕万一有个,还能及时送院。几十年过去了,房子早就破败不堪,家人也死的死,散的散,但是因为有孙家这个案子顶在上头,所以也没人敢打那房子的主意,久而久之,那房子就这样保留下来,在周围高楼大厦的衬托下格格不入,反衬着那段耸人听闻的历史痕迹。

{现在那老师是由义工负责照顾起居,因此平时无人陪伴在旁,张剑锋和小兰得以顺利进入。一进入房间,小兰就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老人弯着佝偻的身躯,举着一个花瓶,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小兰忙喊道:“小心,快坐下!”听得有陌生人声音,那老人突然全身一震,二话不说,转头过来就把那个大花瓶朝小兰掷去。小兰当即傻眼了,眼睁睁看着那个花瓶朝自己砸来,丧失了躲避的意识。在这紧急时刻,一个手臂及时伸过来,将那个花瓶打得粉碎。张剑锋笑语吟吟的插进来说道:“孙老师宝刀未老啊,六十年前不知是否也有这般风采呢?”

那老人嘴边流出泡沫,眼睛痴痴的看着张剑锋,嘴里喃喃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单词。张剑锋似乎丝毫不惧怕他,负手走到窗前,蓦地长叹一声,念道:“血色染残阳,孙家犬无狂。拜佛求见悯,报应为哪般?”那老人身躯又是微微一震,张剑锋回过头来道:“这是你当年写的一首诗,报应为哪般?这个谜猜了整整几十年了,也该是时候解了。”那老人突然又举起一个花瓶砸了过去,张剑锋一个侧身躲开道:“何苦呢?不觉得你活在这个世上太久了吗?”“张剑锋!”小兰大惊失色:“哪有你这样对老人说这话的?”

张剑锋充耳不闻,继续问道:“只是你写这首诗是太过画蛇添足了。你以为孙家隐秘,再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写了这首诗来掩盖自己的言行,让人误以为你是真的全心全意想为揪出凶手而努力。只是……”张剑锋突然停住了,凑过去低低的道:“在你写这首诗的当口,你已经猜出了孙家的所有秘密是吗?”老人全身剧烈颤抖,又想四处找东西扔过去,张剑锋大喝一声:“停手!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认为我们找到这里来,又说出这么些话,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乱猜的吗?实话告诉你,孙家的秘密我们也猜出来了!”

老人象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了几下,颓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低低的道:“你们……你们猜出什么来了?”张剑锋缓缓的道:“孙家暴富的秘密,孙家害怕地狱的秘密,还有孙家信奉观音的秘密,因为他们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因为他们知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孙家的案子迟早都会发生的。他们是以制作金童玉女和陪葬仆从为业的是吧?”老人的眼珠子蓦地翻了几翻,突然扑倒在地大哭起来。这个动作着实吓了小兰一大跳:“大爷你……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什么都猜出来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剑锋道:“我是的的确确猜出来的,但是你跟我不同,你在当时的调查组,拥有那么多便利的条件。你还曾经失踪过一周,我想你该是去那个山村里面看了吧,真真实实的看到了残酷的场景,所以你屁滚尿流的逃回来,害怕被恶灵缠绕,所以作了这么一首诗然后假疯到现在。”小兰打断道:“等一下,你们可不可以先不要猜哑谜,先告诉我到底孙家作了什么孽。”张剑锋斜睨着眼睛道:“你不是猜出来了么?”小兰道:“我猜的是他们浪费巨大,制作这些没用的东西,但这跟自作孽不可活有什么关系?”

张剑锋哭笑不得道:“都快把答案告诉你了,你居然猜出这么一个答案来,真是笨到家了。”那老人长叹一声道:“孙家之所以把那些人偶做得如此栩栩如生,导致众多富商争相抢购,是因为那人偶并不是人偶。”小兰奇怪道:“人偶并不是人偶是什么意思?”张剑锋悠悠的道:“就是说,那人偶是用真人做的!”小兰尖叫一声:“什么?!”张剑锋道:“把水银直接倾倒入活的人体当中,人会瞬间死亡,全身僵硬焦黑,保持死前的形状,双目圆睁,跟活人无异。那条村子诸多的灭门案恐怕就是孙家的杰作吧。”

那老人道:“正是,孙家骗取他们的信任,哄骗他们做出那种双手合十的姿势,然后杀人于无形。”张剑锋道:“我想请教一下,孙家是从什么地方灌入水银的?我看以前的记载,用真人制作人偶都是在脑袋上凿开一个孔直接灌入的,但是如果孙家也这样做,这么大的伤口,村子里的人早就应该发现了。”那老人道:“你说的没错,孙家用的手段笔这个残忍得多,他们是直接割开喉管倒入水银的。”小兰“嗯”了一声,脸色急变,捂着嘴就奔出门外去了。“割开喉管?”张剑锋也怔住了,素来胆大的他也禁不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不得孙家的案子这么可怕。”他定了定神,对那老人道:“还有,孙家的人死的非常有规律,严格按照辈数区分,一圈一圈毫不紊乱,就好像他们故意排成这个样子一样。但是当时看不出有移尸的痕迹,怎么会这样呢?”那老人道:“凶手杀人的时候,正是孙家举行大祭期间。所谓大祭,是指他们用水银杀人的第一天。是一个老道士告诉他们的,按辈份成圈,祈祷上天,祸端中央就在孙家太爷那里,就算罪孽不消,希望不要祸及子孙后代,由老一辈的承担算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做法触怒上天,因此允许那些怨灵杀人,孙家一夜就被灭门了,不单祸及子孙,还祸及仆从。”

张剑锋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你不惜假疯一辈子来逃避这个真相,如今为什么又愿意对我坦诚相告了呢?”那老人叹道:“年轻人,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自己来背。从今天开始,你也要跟我一样,在这里终你残生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张剑锋愣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好,好,你看看这是什么?”老人惊骇的看着那卷受诅咒的案卷从张剑锋的手中缓缓的一页页被翻过:“你……你怎么没受诅咒?”张剑锋冷冷的道:“我是终南山弟子,自然不会被这些恶灵附身。或许你还不知道,当日孙家案子我师父也曾卷入进去,奈何不得真相,空手而回,你若肯如实告知,孙家案子早已得解,也不用在这里苦等一生。自作孽的还有你一个,活得越久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三世罪恶,轮回弥赎。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不等那老人有任何反应,大踏步而出。

第十六章八极图

小兰靠着墙根正在喘气,脸色惨白,见张剑锋出来,道:“他纵然有再多不对,毕竟也是一个快死了的人,你这么说话似乎不太厚道了吧?”张剑锋道:“孙家案子原本可以一朝得解,被他误了这整整几十年,我已经对他够仁慈的了,最残酷的真相我还没有告诉他。”小兰奇怪道:“什么最残酷的真相?”张剑锋紧紧的抿着嘴,半晌才道:“他所害怕所逃避的恶灵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不能出来害人了,他早就可以不用假疯了。”“怎么会?”小兰惊异的道:“那那些恶灵到哪里去了?”张剑锋朝案卷上一努嘴,小兰倒退两步:“不可能!案卷上附着的是那些恶灵?不是说那是孙家的冤灵吗?那……那孙家的冤灵到哪里去了?”

张剑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孙家有冤灵吗?孙家从来就不会也不可能产生冤灵。小兰,我已经说过了孙家是自作孽不可活,孙家的人也很清楚他们迟早要偿还这笔债的,死是天经地义,是上天必然要给予的惩罚,他们死了就直接下地狱去了,何来冤不冤之说?反倒是那些被他们作为人偶的无辜之人,一直以来才是心怀冤仇,阴魂不散。你还记得富商出殡队伍的描述么,队伍后面总跟着一群愁云惨雾的灵体,那就是被制作成人偶的冤灵在讨债。而那个坐在棺材上戴着镣铐的就是出殡的死者,父债子偿,那些当父亲的总以为这样是对儿子好,风光大葬,死了也能享福,殊不知却害惨了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那些冤灵后来又附到案卷上,但凡翻过它的人非疯即死,但是后来案卷被封住了,那些冤灵无法出来,所以孙家案子的风波才告一段落了。都道是孙家的人惨死,冤仇未报,附在案卷上请求公正,全是世人的误解,其实是这些被水银灌入的灵,不得轮回,不得超生,孤苦无依,终日啼哭,希望有人来度化他们。”

小兰道:“那摆成佛法图案的内脏是怎么回事?你师父的六爻阵又是怎么回事?”张剑锋道:“我说过,水银是能抵制佛法的,自然六爻阵对他们也不生效,师父是不明原委,布错了阵。”小兰道:“可是你也说过,鬼也是怕水银的啊。”张剑锋道:“如果鬼本体就存在有水银呢?”小兰一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头不语。张剑锋叹道:“孙家这个案子算是解决了。我等下就打电话给师父,请求师父超度这些冤魂,冤案得解,这个神秘的灭门事件就可以从此湮没了。兰大小姐,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现在我们能不能回去专注一下灵堂课室传说呢?”小兰淡淡笑了一下:“张剑锋,你说,孙家那些人虽然十恶不赦,但是那些婴儿那些小孩都是无辜的,他们会成佛吗?”

张剑锋没想到小兰会这样问,沉默不语,上辈子人的债还不清,自然祸及子孙,但知道这样一说,小兰肯定又来抨击不公平,想了半天,缓缓的道:“心存善念的话,会的。”屋子里蓦然传来老人痛苦的一声大叫,这叫声响彻云霄,久久的飘荡在碧蓝的上空。

回到学校,小清在张剑锋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问道:“天啊,两位是查案还是私奔啊?都两天没回来了。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张剑锋忙接口道:“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开的啊,也不知道我们缠了多久,多辛苦才拿到资料。你倒好,吃的好睡的好话比茶水还多。”说着向小兰努努嘴。小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小清看:“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张剑锋撅着嘴道:“男孩子背书包不好看。”小兰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小清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摇头叹道:“又是两出‘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小兰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小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根本的疑点你们还未抓到。”张剑锋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小青道:“‘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烈摩擦,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入‘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衣’所杀。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张剑锋“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缝隙中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小兰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小清代答道:“说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内的。”张剑锋把玩着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衣’,‘孤岛红衣’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血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小兰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身红去自杀?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灵堂课室’的仇恨。”张剑锋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小清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明看来,‘灵堂课室’比‘孤岛红衣’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乱,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衣’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衣’。”张剑锋赞叹道:“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小清你再去学生会打探,小兰去图书馆。”小清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张剑锋沉吟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衣’斗,况且它的怨气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阳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小兰疑惑道:“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张剑锋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小清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水呢?”张剑锋条件反射飞了一个杯子出去,小兰大叫道:“不要学我!”

早晨的终南山被一层薄纱笼罩着,所有的青翠都在朦胧中向四面八方扩散。张剑锋一路赏玩,早到了全真观。两个守门的小道士见是他来,忙迎上去施礼道:“师父昨晚算得大师兄会来,所以先吩咐我等命大师兄在院中暂侯着,待师父收功出关后再行拜见。”张剑锋奇怪道:“师父今个儿怎么了?他从来不在早上静坐的啊。”小道士道:“我们也不清楚,师父今天早上接到一封由加拿大寄来的信后,脸色越发难看,之后就吩咐收拾屋子要静坐。”

加拿大?张剑锋纳闷不已,又不敢违抗师命,在大院中随意乱逛,看了一回白鹤剔翎,正百无聊赖之间,正中静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剑锋,你来了?进来说话罢。”张剑锋忙进去,只见里面尚且白烟弥漫,孤星寒的脸色仍然略见苍白,张剑锋行下拜师礼,一瞥眼却见几上搁着一封撕开的信,上面第三行用娟秀字迹写着:“陈星寒亲启”。陈星寒似乎是师父出家前用的俗家名字,正自惦掇着,只听孤星寒口中吟道:“竹园小径独徘徊,昔日樱花为谁开?旧时的事一涌上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你那边的事体如何了?”

张剑锋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信的事,可是孤星寒快他一步封死了话题,只好在蒲团上坐下,将探得各项原委慢慢说了,末了又道:“弟子无能,事情依旧十分棘手。”孤星寒微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真能干,这么快就找出了眉目,这样只要能解开‘孤岛红衣’之谜,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谈何棘手呢?”张剑锋道:“师父不觉得这么复杂的因果联系,找到解谜的钥匙却这么一帆风顺,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存在问题了?况且引魂灯的降服方法尚无着落,红衣女鬼为何不见形体都让弟子头痛不已。”孤星寒沉吟道:“凡鬼皆有形体,无体者不称之为鬼,亦不能为鬼。”孤星寒背的正是法术界最具权威的分辨是否鬼魄的原则论述,张剑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心中似乎隐隐有所悟。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打斗。师徒对望一眼,均有异色。

孤星寒素爱清静,不禁皱皱眉头道:“剑锋,出去看看。”话音刚落,外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六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不静,你打坐多少天也是没用的。”孤星寒忙开了门,笑语吟吟地迎出去道:“悟真,我们可有十几年不见了吧?”来人正是悟真大师,他见孤星寒穿着一套云服素色丝绦道袍,头戴一顶星月清气冠,面白气弱,早已没了当年那种玉树临风的神态,不禁感伤道:“何苦来,我都看开了,都说情伤比剑……”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一个苹果到悟真大师口里,扯着“唔唔”乱叫的他入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见,奉茶后再叙旧不迟。”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来,又瞪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张剑锋道:“还不快拜见?”

悟真大师好容易空出手来扯掉苹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孤星寒已笑道:“悟真此次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师有了苹果的教训后,哪敢乱说话,干笑道:“我是为你那烦人的徒弟而来的。关于引魂灯的事,那样的独门资料,只有五台山才有。谁晓得我去到那里,姓何那家伙居然不肯见我,说什么‘从来不见外客’,我说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这样抛砖丢瓦地闹了一个小时,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赶紧叫弟子给我找出来了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胜利地扬了扬。

张剑锋忙凑过头去,只见那已经撕烂一半的封皮上用行楷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拓碑传”。悟真大师小心翼翼地翻开中间一页,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地印有几行竖排的字,说道是:“引魂灯者,虽难折其锐而非不可避者也,当□□□而成,则可趋吉逼凶,然则□□□□行。”张剑锋愕然道:“完了?”悟真大师瞪眼道:“够多了,古人写文章讲究简练,你以为象你写论文这么罗嗦吗?”张剑锋道:“可是为什么有很多字都没有印上去?古人写文章也该把一句话写完整吧?”孤星寒在一边插口道:“这本书名叫《拓碑传》,里面搜集的内容自然都是些从古碑上拓下的文字。这段残缺不全,应该是转刻的,不是直接拓原碑的。”悟真大师大加赞叹道:“你师父果然够聪明,不是浪得虚名,姓何那家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段文字确实不是原拓,是在五台山后山的面壁洞的墙壁上发现的。五台山史上出过很多高僧,有的经常下山降妖伏魔,所以他推测应该是某位先辈留下的,由于山泥土质松垮,所以己经过一段年月,部分已经模糊不堪辨认了,拓下的自然也就残缺不全了。”说到这里,张剑锋才明白两位师尊的含义,忙欢喜叩首道:“弟子下山一定用心找寻,誓要寻出原碑的下落。”

孤星喊“呵呵”笑道:“你悟真师伯就是对这些事挺热心的,顽徒还望多多扶持。”悟真大师收起书道:“又来了!我实在受不了你那股文绉绉的酸味。我要赶着把这本书还回他,他法力高我这么多,免得被他扁。剑锋小子,你好好努力吧,老衲去也。”悟真大师打个招呼,身形已飘至门外,倏而不见。

孤星寒道:“他就是这么爱动,老静不下参禅,我说他真不是佛门那块料,不提这些闲话了,你此去有可能艰险异常,所学法术无法克敌,所以为师决定传你八极阵图法。”张剑锋踊跃不已,都说八极阵图法于孔明手中失传,想不到却是藏在终南山上。孤星寒于是领他到了祖祠,上了香道:“剑锋,你跪下。”孤星寒肃穆道:“终南山第三十二代掌门孤星寒在此拜告各位祖师,将八极阵图法传于第三十三代入室弟子张剑锋。八极图阵法夺日月之精华,侵天地之玄机,内含五行之变,里蕴八卦之妙,善则可扭转轮回,把持乾坤,恶则万劫不复,血光遍地,为历代终南山不传之密,非资质甚佳且有缘弟子者不得相传。”张剑锋听到此处,心猛地一沉,听师父言中之意,竟有想把掌门之位相让的意思,而根据终南山门规,掌门不到羽化升仙那一天严禁退位,难道说师父已经……

正在胡思乱想,孤星寒道:“你上来,我传你八极阵口诀。”张剑锋上前秘受了法诀,孤星寒又道:“还有四句你要谨记:心丹莫教神气泄,颠倒五行簇成仙。乌兔分离两仪稳,《黄庭》相遇四象坚。好啦,八极图阵法我已经传给你了,这样,终南山的所有阵法已经倾囊相授,就只剩下一柄七星剑,不过那种仪式上的东西,搞不搞都算了。”这次语意更为明显,张剑锋大惊,道:“弟子无德无能,不能光大终南,师父悟道有性,福寿还长着呢。”孤星寒一挥手道:“学道者首先得学会看破生死,不过不怪你,当年师父捻指算到大限已到时,我比你还哭得唏哩哗啦呢。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赶快下山罢。”

张剑锋突遭此变故,心中“卜卜”乱跳,又不敢违抗师命,只是抬起头怯怯地望了师父一眼,只见孤星寒负着手面向祖师天机道长的画像,眼角隐约泛出泪光。张剑锋知道不可相强,无精打采地走出祖祠,走到窗檐下时,听见孤星寒在里面深长地叹了一声,喃喃道:“情伤比剑深,情伤比剑深。师父,弟子愧负你重托啊。”张剑锋呆呆地听着,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屋檐下滴落,轻轻滑入他的脖颈……

第十七章跑马地

小清虽然极不情愿去见那任蛤蟆,但是任蛤蟆却很乐意见她,在学生会的调查也进展得一帆风顺。小兰在图书馆的调查却步履维艰,毫无突破。看看王宏彬魂魄合体的日子将近,二人暗暗着急,这时总算接到了张剑锋回来的电话。

张剑锋一脸疲惫地走出机舱,蓦然发现在人群中竟然夹杂着小兰,吃惊道:“你怎么这么有时间?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小兰摇摇头道:“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本歌谣被划进了限制本保存库,我费尽心机才借出来看,那首歌谣倒找着了,孤零零的一页,前后都没有跟它有关联的民谣。”“有没有被撕页的痕迹?”“没有。”孤岛红衣毫无眉目可查?张剑锋倒从来没料到过这点,又问道:“小清呢?”小兰答道:“她还在学生会周旋着,不过她找到的资料跟传说的差不多,估计曾经被学校大规模清理过。不过他已确定,根据资料记载,跑马地的确是指一个地方的名字。”

小清得知张剑锋已经回到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摆脱了任蛤蟆的纠缠,带着找到的记载在张剑锋宿舍会合。她带来了几处怀疑与孤岛红衣有关的档案,其中第一个是2013年关于举行聚会的人员配置名单上,地点定在东湖附近的一处俱乐部,旁边有人用红笔批示了一句:“此地不祥,换。”第二个是1998年关于描述三课建筑规划的介绍书里,有一段是地理位置的说明:“三课前接二课,后衔艺术楼,左可直通跑马地,右则毗邻中环一路……”最后一个是2001年的学生会会议决议辑录中一条:“驳回于至勇部长关于重修东湖湖心岛小桥的申请,冤孽未了,不予再议。”

除了第三次是比较明显地针对“孤岛红衣”一事以外,其他两处看上去似乎都没有什么关联。张剑锋将三课那段介绍又看了一看,问小清道:“去查过这个地方没有?”小清嗔道:“我可不想背后拖着一只蛤蟆出去逛。”张剑锋目视小兰,小兰道:“我在图书馆泡。”张剑锋道:“既然你什么都找不到,那你还能泡这么久?”小兰给抓着把柄,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里好偏僻,听说有……很多色狼出没,所以人家……不敢去。”张剑锋一愣,小清已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了。

跑马地其实距离学校并不近,有30公里远,在20世纪70年代,这里曾经作为全国最大的赛马场之一,记载了这个城市昔日的一段繁荣,跑马地也因此而得名,但时代变迁,这里早已荒废了。如今的跑马地上野草丛生,左边是一个大废水沟,右边是全市最大的垃圾场,还有很多废铁回收站和垃圾收购站。张剑锋把鼻子捂到快窒息了,仍然无法抵挡那股恶臭,气得他狠狠瞪了后面跟着的小兰一眼,含混不清道:“这么臭的地方都可以出没,那些色狼的品位可真不错啊!”小兰立时反驳道:“那是低级色狼,跟你这种高级的当然没得比了。”

越到中心,臭味越浓,张剑锋实在挺进不了,最后连跑带跳地逃出了那个跑马地。二人没有办法,只好向那些住在回收站里的工人打探。“跑马地?”一个浑身污浊的人抬起头茫然呆滞地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黑乎乎手掌上托着的5块钱,半晌才咧嘴一笑道:“它以前挺风光的,只是老板不会做生意,没钱了,也败了。好象是七几年的事了。”张剑锋紧接着问道:“败了后来怎么样呢?”“败了?败了就变成这样了。”

小兰还想问点什么,张剑锋已经拉起她风驰电掣地逃离了这里。小兰怪道:“你这么怕臭干什么?我还没问完呢。”张剑锋摇摇头道:“问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整件事情都不对劲。跑马地七几年就变成这样,那时孤岛红衣还没有出事,梁花就算多有想象力也不可能对着个垃圾场解开那道诗谜。况且,诗谜的关键在于‘探花’身上。赛马场上风云变幻,一匹马常胜固然不少见,但是一匹马老是第三名就太匪夷所思了。”小兰总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道:“你是说,这个跑马地不是我们要找的跑马地?”张剑锋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马’也许另有所指,而并非它原来的含义了。还有那拙劣的图画,分明是对诗谜的注解,到现在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所以,我们有必要再重新检讨一下我们的对策是否正确。”

“照这么看来,大方向可能错了。”小清显然也同意张剑锋的意见:“跑马地若是这么明显,那首歌谣就不会难破。而且那首歌谣的始创年代应该早于赛马场。所以,我想梁花并没有超出校园的范围,跑马地不是在学校就是在附近。”小兰反驳道:“可是校园里并没有这个地名啊。”张剑锋道:“不一定,我们学校历史那么久远,扩建了好多次,地名也几经变迁,跑马地说不定是以前曾经用过的一个地名,或者是某代学生私底下流传的花名吧?”小清笑道:“你们不用争了,我们去查查学校史志或者问问人,不就明白了吗?”

可是,事实好象故意和他们为难,学校从创建至今所取过和流传过的地名,不仅找不到“跑马地”这三个字,甚至连与马有一丝关联的都找不到。正当小清和小兰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张剑锋却一直静静地坐在宿舍里,前面摊着一张九七年的学校示意图。他在想,想前前后后的事实和矛盾,那首诗实在太古怪了,隐隐约约中透露出一股邪气,好象要攫走人的心灵。没有任何提示,除了那幅图画,没有作者、出处、年代,当年梁花也是只靠这么一首没头没尾的诗来揭开这惊天之谜的吗?很明显,史籍的作用并不大,要想再破诗谜,只有设想当年梁花是如何处理诗与画的关系,以求重现她解谜的步骤。

`那首诗是《大学民谣》中的一首,为什么那里有上百首而梁花独独看上了这一首?梁花接手了诗谜后,会先怎么做?是先解开跑马地之谜呢还是探花之谜?从批注看,她是犯了先寻探花后找金龟的错误,可是金龟之谜显然又是依附于探花而存在的,不明探花之义就无法知晓金龟的所在地,梁花却偏偏要求倒置顺序,是否暗示诗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秘密的环节呢?张剑锋想得头都痛了,仍是无法找出梁花的着手点。他缓缓闭上双眼,疲惫的脑中依次闪过“孤岛红衣”“跑马地”“探花”“金龟”这些熟悉的字眼。“草木自无意,枯荣非本心。”师父往日吟过的两句诗瞬间在脑海浮现。张剑锋猛然跳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纷繁的线索中始终找不出头绪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好笨啊,对啊,为什么梁花非要有着手点不可呢?她完全可以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去发现跑马地的秘密!!而这种途径是他们以前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东湖旁边的一块草地上,小兰和小清正在气馁地总结失败的原因,小兰忧心忡忡地说到怕灵堂课室再次大规模地作祟时,小清豪情一上来,站起身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辛苦点。我去找那些老校友,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抓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出来。”后边一个人接口道:“不用了,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去做。”“张剑锋?”小兰欣喜地站起来道:“难得见你这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去做事啊。”张剑锋尴尬地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去找老校友来了?我是说,我已经找出跑马地的所在地来了。”此言一出,小兰和小清齐声惊叫道:“你知道了?!”小兰道:“怎么可能?你整天闷在宿舍里,什么事都没有做。”张剑锋道:“我是在想梁花的事。其实梁花无意中已经给了我一个重要提示。你们在追寻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经他这么一提醒,小清才似有所悟:“好象我怎么也找不出梁花是从哪一点开始破解诗谜的。这首诗太奇怪了,好象连环套般无法下手。”张剑锋一拍掌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当年梁花和我们一样,都不知道怎么破解诗谜,更确切点来说,她根本没有想过去破解这道诗谜。她只是无意中打破了这个连环套中的一个环。”小清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你难道是说——她是由于触景生情?!”张剑锋微笑道:“我能推测的就到这个地步了。梁花以前必定经常去一个地方,也许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她将那个地方的某些景物和歌谣中的揭示对照起来,从而破解了跑马地的谜底。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地方。”小兰道:“可是,这样范围岂不是又扩大了?我们如何能够找遍梁花去过的所有地方啊?”张剑锋道:“不需要找,诗谜深奥难解,梁花纵然聪明过人,也不能做到顿悟,一定是经过日夜揣摩,由此得知,跑马地的范围仍然拘囿在校园之内。”小清摇摇头道:“你推测出来也没什么用,我们费尽心机,都已经把校园翻了个遍,仍然无半点线索。”张剑锋缓缓道:“不,一直以来,我们都忘了一个地方,一个梁花可以经常去而我们却去不了的地方。”小兰和小清对望一眼,齐声道:“孤岛红衣?!”

张剑锋推测得不错,她们在长达五天的搜索内始终忽略了孤岛红衣的出没地点——东湖湖心岛。根据学校史料记载,在几十年前,湖心岛是这个学校有名的恋爱圣地,梁花和她男朋友的约会大半可能就在此地,因此跑马地藏在岛上的机率非常大。但是如何上岛去探察着实要费一番脑筋,桥已经被拆掉了,大白天的也不可能众目睽睽地游水过去,方法只剩下一条,就是晚上潜伏过去,伺到白天再来慢慢观察岛上地形。为了不引起班里同学猜疑,张剑锋他们决定采取声东击西之计,由小兰带大队去外面郊游,引开大家的注意力,而将潜伏岛上的任务交给了张剑锋和小清。

计议已定,小兰马上告辞准备去通知全班同学做好春游准备,张剑锋突然叫住她,递给她一个小铃道:“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凡事小心谨慎为上,遇有突发事件,或者三思而后行,或者打个电话来问一下,切忌轻举妄动。”小兰低低地“恩”了一声,伸手接过小铃,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滋味,也不知是苦是甜,半晌,才轻声道:“请……你们活着回来……”说到这里,泪水早已盈满眼眶……

张剑锋和小清准时于深夜12点泅过小岛,花了半个钟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小清因为白天费神太过,昏昏欲睡,张剑锋却丝毫不敢大意,四周布置结界。正当小清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叹息声,小清立时被吓得睡意全无,看张剑锋时却是脸色大变,警惕非常。小清正发愣,张剑锋已经一把把她按在地上,用几乎听不见的耳语道:“屏住呼吸!!孤岛红衣又出事了!!”

不多久,又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慢慢地吟道:“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一个绳子破土而出挂在树上,一具尸体被缓缓牵引了出来。张剑锋和小清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不到一米六的超矮个子,肥硕的身躯,死的人是学生会主席任伟!小清骇极张大口惊叫失声,刚“唔”了一声就被张剑锋紧紧捂住了嘴巴。那条红丝带从容不迫完成所有工作以后,又慢慢飘回树林不见了。

张剑锋这才松开小清,低声道:“镇静一点!我不想和孤岛红衣正面冲突。”小清的眸子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望着那具轻轻摇晃的鲜红的尸体低低道:“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张剑锋也悄声道:“我才要问你呢,你常和任伟在一起,他去过了哪些地方?”小清不解道:“我整天都跟任伟在一起调查研究,难道说他的宿舍也渗进了冤气?”张剑锋全身突然一抖,半晌,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

见张剑锋不做声,小清又寻思道:“刚才那女鬼好象吟了‘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这样两句奇怪的诗,她好象想说明什么。”张剑锋点点头道:“我第一次上岛来也是听到她这样说,可是太没头没脑了,我猜不出什么含义。”小清道:“古怪在第二句,她偷换了圣洁的概念,圣洁跟红艳根本搭不上边。”张剑锋一扯她道:“现在还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我们动手搬尸体吧。”“不要!”小清吓得差点尖叫:“为什么要我去碰那恶心的尸体?”张剑锋道:“难道等别人发现它?到时你负责跟警察说明为什么我们俩会躲在尸体旁边吧。还不快点出来?”

月凉如水,小兰无奈地坐在会议厅里,无聊地看着班里的同学在热烈地讨论着春游的注意事项,一边心里记挂着张剑锋和小清的安全。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头隐隐痛了起来,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凭栏眺望,东湖湖心岛还隐约可见,暗暗想道:“不知道张剑锋和小清到了岛上没有?他们现在在干些什么呢?”正想着,身后吹来一阵冷风,小兰忙缩了缩衣领,冷风却倏地增加了,而且风向好象是单朝她吹过来的,小兰奇怪地往后一望,顿时全身猛地一颤,整个躯体瞬间僵硬,心脏似乎在刹那停止了跳动,在她的身后,一个绝世的风华少女乘着阴气森森的白烟面色铁青地缓缓向她飘了过来,那种松弛死白的肤色,青黑泛黄的嘴唇,小兰好象被触动了什么一样,手剧烈地战抖着从兜里掏出那个小铃,轻轻一摇,小铃连一声轻微的响声都没有发出就破裂成碎片了。“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张剑锋柔和的声音宛然在耳,小兰将手上提着的仅存的小铃碎片朝东湖的方向丢了出去,心里默默祈祷道:“永别了,大家。”转头对那少女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来吧。不过我不会去找什么石门的。”语音尽管坚定无比,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十八章黑色奈何之血

那少女只是冷冷地望着小兰,半晌,沉沉开口道:“放——弃——灵——堂——课——室,否——则——永——堕——黑——色——奈——河——之——血!”小兰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听得此言,大吃一惊,问道:“什么?!”那少女却再也不答话,转身冉冉离去,小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叫道:“方滢!”那少女浑身一颤,竟然立住不动,小兰轻轻道:“算了吧,方滢,想害你的不过是你哥哥一个人而已,这个学校是无辜的……放弃吧,方滢,我不想你永远这样下去……”那少女无力地垂下头,低低道:“从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无法超生,已经注定要永远这样,该放弃的是你,你斗不过的。”声音悲怆至极,一改当初的冷漠孤傲,小兰完全愣住了,等她醒悟过来,方滢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还有些残余的阴烟,正向四面八方散去,提醒着小兰她并非在做梦。

天色终于大白了,张剑锋急不可待地跳出来准备搜寻,孤岛上由于多年的荒废,早已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高过半腰,小清一边避开那些尖尖的叶子,一边道:“草都茂盛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提示还会留下来吗?”张剑锋道:“肯定会,不要忘了,那首歌谣的作成年代距离梁花时代可能隔了上百年,梁花都能破了,为什么我们就没法破?哎哟!!什么东西撞着我的脚了?”张剑锋蹲下身去直喊痛,小清忙上前拨开草一看,原来张剑锋的脚绊着了一个小石墩,小清奇怪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小石墩的呢?”张剑锋在一旁使劲地揉着他的脚,道:“也许是当年的凳子椅子假山啊什么之类的装饰品。”小清端详良久,摇摇头道:“不对。”张剑锋极少见她这么严肃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脚疼,连忙上来看个仔细。果然这个小石墩样子非常奇特,当凳子显然太小,左右和上部磨损得非常厉害,凸凸凹凹的,但依稀看得出是长方体的形状,在小石墩的中间有一条还非常明显的分界线,线条周围似乎雕有好几条密密的波浪纹式的花样。底部东面还延伸出一小块石头,但由于磨损太过严重,已经断了很多处。

小清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沉思道:“梁花时代和我们相隔不过二十年,二十年时间要让一块石头变得这样面目全非,除非是给泼了硫酸,我想,这块石头很可能不是梁花时代的产物。”张剑锋正在凑前去用手度量分界线旁边的花纹,接道:“不是可能不是,而是根本不是。这些不是什么简单的线条,而是绸缎上经常看得见的那个吉祥图案‘万’字,用极其巧妙的方法连成一个连笔花纹,两边的都磨掉了,看不清楚,分界线附近的我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处断笔,这么高超的手艺没有几十年的经验是做不出来的,学校怎么会有这份闲心对一个小装饰品费这么大的工夫呢?这块石墩一定大有名堂。”小清没想到张剑锋对石刻居然这么在行,笑道:“那你看,这条分界线有什么用?”张剑锋摇摇头道:“看不出,只知道这不是一条完全的直线,它在中间有点歪,好象是照一种特别的弧度进行了细微的弯曲化,真的好古怪。”小清道:“既然找不出什么线索,现在这里放个标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张剑锋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去,谁知这时,小清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惊讶无比地叫道:“张剑锋,这里也有一块小石墩!”

张剑锋大惊失色,跑上前去一看,果然,是跟先前的一模一样的小石墩,无论是体积、样式甚至连磨损程度、分界线、万字花纹都几乎如出一辙。张剑锋慢慢蹲下来,脸色相当凝重:“过了这么多年,连腐蚀的地方都相差无二,当年做这两块石墩之间的相差必须以毫厘计才做得到,究竟是谁花这么大心机,他把这些石墩放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小清道:“会不会跟‘孤岛红衣’有关?”张剑锋又看了半天,道:“应该不是,这些石墩完全没有一点马的形状。”小清好象想到了什么,突然向前跑去,张剑锋一愣,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很快地,小清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叫道:“第三块石墩!”

U这样不断搜索,竟搜出了七块石墩,每两块石墩之间都距离两米,呈绝对直线排列,每个石墩都有那条奇怪的分界线。在石墩周围还搜出了很多石凳石椅,都还完好无损,从而排除了那七个石墩的装饰品作用。回想当年繁盛时刻的孤岛,杂草无迹,除了几块矮石,就只有那七块石墩突兀地立在岛的中央,十分注目。至此,所有线索几乎惊人地指向一点——那七块石墩就是梁花解开跑马地之谜的景物。张剑锋沮丧地又蹲下身去度量道:“为什么跟我的推测完全不同?这些石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和马一点联系都没有?”正说着,手机却响了,张剑锋掏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后来怎么样?”原来是小兰的电话,她跟张剑锋汇报了方滢来找她的情况。张剑锋盖下手机,忙跟小清说了,两人的心头疑云更浓了。随着探究的深入,所有的疑点越来越凝结到这个方滢的身上。

小清刚想发表议论,张剑锋皱着眉道:“现在不管灵堂课室了,孤岛红衣又遇到瓶颈,我总觉得我们漏了什么没注意到一样,是不是应该再回想一下那首诗谜?”小清轻声道:“我们是漏了一点,那首诗谜的后两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用到。”张剑锋愣了一下道:“但是我想那个应该是到了跑马地后才用得到的提示。”小清摇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后面两句诗同样没头没脑,梁花必定也要经过一定时间的揣摩才行,何以一天就出事了?而且梁花的批注上丝毫没提到后面两句。我认为不能绝对排斥后面两句也是跑马地提示的可能。”张剑锋沉默半晌道:“假如真是象你所说那样,那么后面两句是独立开来解还是联系探花金龟来解?”小清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独立开来,另外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梁花的批注还隐藏着另外一种可能。”张剑锋听得悚然起立,道:“是什么?”小清缓缓道:“梁花的批注无非是在强调顺序,提醒我们要先找金龟,后找探花,马探花有那图画做注解,但是金龟却丝毫没有任何提示,这不很奇怪吗?因此我想,莫非后面两句就是解开金龟之谜的钥匙?这首诗谜要倒过来解!”张剑锋只觉心中一震,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不错,其实这个可能才是最大的可能。

小清在一边已经在喃喃自语道:“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这是提示金龟的地点呢还是金龟的形状呢?”张剑锋接口道:“是金龟的发现方式。这首诗巧妙地运用了中国古老的宗教信仰传统来揭示发现的角度。”小清迷惑道:“发现角度?”张剑锋道:“其实这两句诗对于看惯宗教传说的人来说十分简单。前人捧香,我们的祖宗对于神的膜拜简直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甚至于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在神面前总是卑躬屈膝的,至于八仙过海,是一个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讲的是八仙各显神通抛弃腾云驾雾的神通过东海的故事,导致惹怒了龙王,当然这是后话。”小清怔怔地听着,猛然醒悟道:“原来如此,前人捧香进,肯定老是低着头以示对神的尊重,而八仙过海因为挫败了龙王,自然过海的时候也就趾高气扬了。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告诉我们找寻的时候,不要俯视,而要仰视,也就是说,金龟是在某个高高在上的地方。”张剑锋无精打采道:“简直是废话!如果这七座石墩真的是有关跑马地,它们已经比我们矮这么多了,不俯视还能看它么?仰视能看见什么??”

小清抬起头道:“仰视能看见蓝蓝的天空,还有可爱的白云。”张剑锋哭笑不得,正想插话,小清悠悠道:“当然,还有一座古老的时钟。”张剑锋愕然抬头:“时钟?什么时钟?”果然,在孤岛的东边露出一个古铜色的大钟,硕大的指针还在颤巍巍地走动着,小清在旁边道:“那是八国联军侵入中国后建起的教堂,也是中华民族屈辱的见证。”张剑锋突然道:“且慢!为什么那个大钟会有四根指针?”小清凝神一看,笑道:“那个黑色的不是指针来的,是一个扳手,为了维修时钟而特地设立的,把那个扳手扳下,就可以移动钟板,看得到里面的零件了,怎么样,鬼斧神工吧?”张剑锋凝神半晌道:“那么,那个扳手是一直都不动的吗?永远都留在那个位置吗?”小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是啊。”张剑锋突然掏出一次性即出相机来,将焦距对准时钟,却迟迟不按下快门,小清莫名其妙道:“你有病啊?”话刚说完,张剑锋用快疾绝伦的手法按下了快门。

张剑锋把相片拿给小清道:“你看,这张相片上的大钟有什么不同?”小清忙接过来看,只见相片上时钟的四根大针刚好排列成一种特殊的方式,秒针和扳手在各指在10刻度和2刻度上,而分针和时针指在4刻度和8刻度上,再加上中央那个巨大的用来固定指针和扳手的圆盘,小清惊呼出声:“啊?!!这是……”张剑锋缓缓道:“不错,金龟之谜已经解开了。诗中的金龟就隐藏在这个大钟里。果然啊,‘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我们也一直被诗谜误导到现在。”小清呆呆地看着相片:“那么,难道跑马地……”张剑锋沉重道:“嗯,金龟一出,探花的谜底终于也揭晓了。跑马地彻底水落石出了!”

回去的路上,小清走在前头,那个熟悉的笑声再度飘来,“嘻嘻,姐姐,你好坏哦,把我关起来。”那个诡异的笑容在小清身边闪现,张剑锋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眼光闪烁的盯着自己。张剑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用法术界密语道:“我是终南山弟子张剑锋,我知道你不能说话,没关系,你听着就好了。我已经全部知道你的苦衷和冤屈,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嘻嘻……”那幼灵再没说什么,只是身影渐渐暗淡下去。

“什么?你们已经找到了跑马地?”小兰惊喜万分,想不到第一次上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小清把相片拿给她看:“你看,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大钟,当时间正好停在8点20分50秒时,三根指针加上那个扳手连同中间那个圆盘恰好形成了一只龟的形状,圆盘是龟背,四根针是龟的四条腿。那个大钟没建校时就有了,所以可以确定它就是传说中的金龟。由此也可以推断出:这首歌谣的创设年代大约在清朝末年。”小兰羡慕道:“你们真厉害,若是换了我,我肯定想不到这点。”张剑锋在旁边听着,直想骂她是个大笨蛋,但是看看笑眯眯的小清,又忍住了。

小兰对着那个相片看了良久,突然道:“金龟虽然出来了,难道那岛上真的有什么马?”小清又递给一张相片道:“马探花就在这里。”小兰一看,笑道:“你们别哄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小石墩,哪里是什么马?”小清正容道:“没有骗你,诗上说必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说明金龟和探花必须联系起来,金龟隐藏在时钟里,时钟只能代表一种意思,就是时间,金龟揭示的含义是时间!时间是跑马地的关键。明白了时间的含义,马的意思就立刻水落石出了。我再给你看第三张相片。”小清又递过去一张,小兰看了不禁欢呼一声,在那张相片上,清楚地映出了时钟的刻度,8点43分43秒,秒针分针和指针刚好合在一起,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扳手还明显的留在原来的刻度上,太阳光从旁边斜射下来,顿时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三根指针和扳手同时映射到那七个石墩上,不偏不倚地落在石墩的下方,在每一个石墩下都有因为阳光照射角度不同而形成的长短不一的两条黑影,远远看去,宛如七匹嘶叫的骏马在发蹄狂奔,跟那幅拙劣的图画几乎完全吻合。“探花!!探花!!”小兰指着其中第三匹激动地叫着,原来跑马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大家的推理最终得到了正确的证明,回想起以前所走的种种弯路,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小兰突然想到了一个什么重要问题,连忙问道:“咦,你们既然找到了跑马地怎么又回来了?不进去看看吗?”张剑锋道:“我们只预了一天的时间,什么工具都没有带,不要说不知道怎么弄开那个石墩,而且下去以后有什么都是个未知数,倘若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学校会以为我们失踪了呢。再说……”张剑锋说到这里,语音一顿,道:“我只准备我一个人下去查看。”小兰小清齐声问道:“为什么?我们也要去。”张剑锋正色道:“不为什么,那里是孤岛红衣的老巢,必定危险非常,你们两个凡人去到那里简直等于送死,况且敌方实力不明,我究竟能否自保也是个谜,如何还能顾得上你们呢?”小清紧张地问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出事怎么办?”张剑锋微微沉吟道:“终南山怎么说都是道家第一名门,除非它是非同一般的冤魂,否则不可能斗不过,就算斗不过,而我又不幸……”张剑锋略略一停,又接着道:“我师父夜夜观天象算命理,必定知道我遭难,只要他老人家出来,多厉害的鬼魂都无足为虑了。哎呀,竟然忘记带饭卡了。”张剑锋忽然发现一件跟他吃饭命运相关的东西有了麻烦,连忙一溜烟地朝宿舍方向跑走了。小清望着他的身影,蓦地眼眶一红:“这个笨蛋,一点也不懂人家的意思。总记挂着要杀什么鬼怪。”也转身走了。小兰竟听得痴了,心中也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觉,一时间,浑忘了天地、日月、甚至自己……

八极阵图、法印、符录……张剑锋一件件查点应该带齐的东西,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发现没有漏了什么,这才举起香朝终南山方向拜道:“师父,今天,徒儿终于要出发了。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了,请师父保佑弟子顺利完成任务。”拜完,从容不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出门了。

“这样不太好吧?”小兰轻轻道。小清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到时偷偷跟上去,就算给他发现了,难道他还会赶我们回来不成?嘘,他来了。”果然张剑锋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东湖旁边。小清蓦地“咦”了一声,道:“小兰,你有没有发觉张剑锋今天好象有点不同啊?”小兰细细看了一下道:“好象是哟,怎么回事?感觉不象平时的他一样。”小清道:“不管那么多了,等下他潜水过去时,我们就跟上去吧。”只见张剑锋来到一处地势稍微凸出的地方,望望四周,丝毫没有要渡水的意思,忽地他掏出一条红线,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下,叫道:“乾坤借法!”手指上忽然焕发出一阵金光,张剑锋手一转,在那条红线上顺次一抹,红线顺即也变得闪闪发光了。张剑锋捏住红线的尽端,指向孤岛,喝声:“红线,带我去冤气集结的地方!”红线的尽端立刻从他的手中飞出,笔直地向孤岛中心飞去,张剑锋捏住另外一端,也随同红线飞起,脚轻盈地点了一下水面,已然飞过东湖来到孤岛了。小兰小清差点因为骇异而出声,小兰骇异的是那奇妙的法术,小清骇异的是张剑锋的眼神,那冷冷的眼神充满着鄙视一切万物的傲气,这跟她认识的张剑锋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终极尸毒

张剑锋来到那第三个石墩面前,拿出妖气罗盘对准四方测了测,见没有异常,方才捡起七颗小石头摆成七星北斗阵,分放在石墩周围,黄符一挥,缓缓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开!”七个小石头一阵剧烈颤动,同时向石墩围聚击去,只听“砰”的一声,石墩霎时被掀翻在地,同时,在石墩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张剑锋无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到处阴气弥漫,灰雾蒙蒙,所视者不出三里,远方传来一阵颤抖的忽隐忽现的哭声,地上的泥土非常松软,一脚踏下去就陷入三分,走起来好象是沼泽地一样困难。妖气罗盘开始疯狂地乱转,张剑锋背的大包也散发出夺目的金光,张剑锋连忙一道黄符封住了所有报警的法器。“冤气这么沉重的地方,梁花都敢进来,怪不得必死无疑了。”张剑锋不禁摇摇头,低下身去抓起一把泥土细看,只见泥土中混有一粒粒白色的物体,张剑锋放到鼻子前闻了一闻,脸色一变道:“骨灰土!传说骨灰经过千年沉淀就会变成黑色的骨灰土,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不枉此行啊!”旁边突然穿来“嘻嘻”的轻笑声,张剑锋站起身,冷冷一笑,根本连头也不回,左手往后顺手撒出一把铜豆,一阵惨叫声传来,四周又恢复到杳无声息。张剑锋向四周看了看,沉声慢慢说道:“终南山第二十三代弟子张剑锋奉命来此收妖,幽魂野鬼尔等立即回避,否则打入火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张剑锋言出必行,决不宽贷!”四方传来一阵“奚奚索索”的声音,不多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死静了。

张剑锋这才举步前行,行不多久,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庞大的物体挡住了去路。张剑锋不由得停住了步,良久叹道:“原来这就是害死了几十条人命的石门所在地,难怪我一直想不出石门的地点。”走前去端详,只见石门缝隙处帖着一张斗大的发黄的符印,上面印有很多行歪歪扭扭的字体。张剑锋不禁一惊,那是佛教最高法力的符印——大悲印,因为太过灭绝而且容易反噬封印人历来为佛教所禁用,除非遇上千年恶魂绝不轻用,难道石门里面封禁住的怨灵真是非比寻常如此?张剑锋皱皱眉,他认出那些字体是篆体字,而张剑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辨认篆体字,无论孤星寒如何死逼烂逼,他的篆体字功课仍然是最差的。张剑锋把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了,才勉强读了出来:“千年不复之……恶灵,依借……我佛大慈悲心,着钤印永封于此,后世子弟不得擅自开拆,否则永堕……黑色奈何之血。”张剑锋心一紧,第三次提到黑色奈何之血了。

因为年月久远,符印中间已经裂开了一条细缝,一缕缕青色的冤气袅袅从里边源源不断地冒出,散发出一阵腐臭的味道,仿佛昭示着石门后面隐藏的是如何一个万劫不复仇深似海的幽冥鬼界。再看那封印之名,赫然写着:“智能”两个字。五台山前方丈智能祖师?孤星寒的师伯?张剑锋不敢怠慢,忙跪下头去告道:“奉终南山第三十二代掌门孤星寒之命,人世阴气再起,危及万民,破此封印,斩除恶灵!”这才站起身来,突然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嘶嘶”声,那是冤气碰到正常空气升华发出的声音。张剑锋忙低头看妖气罗盘,妖气罗盘的指针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张剑锋一惊,孤星寒说过,除非冤魂沉冤达百年之久,否则妖气罗盘绝不会失灵。仅是石门外面的亡灵就已经厉害非常到这种地步,张剑锋不由心中一寒,同时不动声色地悄悄拿出终南山镇山法宝之一的桃木钉,慢慢闭上眼睛,运用九华山的龟息灵心术感测亡灵所处方向。奇怪,完全感应不到任何一丝非人类的气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剑锋的额上慢慢沁出了汗珠,按照法术界中一般鬼移动速度,再过两秒,如果还不能确定方位的话,就会失去先发制人的机会,甚至性命难保。就在此时,张剑锋突然听到后右方15度传来一阵轻微的擦地声,张剑锋几乎连转身回头看的时间都没有,顺手就挥出了桃木钉。桃木钉挟雷霆之势风驰电掣而去,“哎呀”一声,却是人声,张剑锋不由愕然,细看原来是小清和小兰两人。

张剑锋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你们……”小兰颇为窘迫地直往后退,小清尴尬地“嘻嘻”笑道:“因为那个,我们想瞻仰一下张大法师的英姿,所以这个,你不会现在赶我们出去的哦?因为现在出去好危险的,随时有可能被鬼谋杀。”听小清讲得这么不伦不类,小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剑锋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怒道:“你们两个这么好奇干什么?知不知道在这里随时都会没命的?!想想任伟,想想王宏彬,想想那些惨死的人,我就是为了不让无辜再枉死才千辛万苦来这里,你们……”讲到后来,竟然气噎胸口。小兰从来没有见过张剑锋气成这个样子,立即噤口不言。小清吐吐舌头,小声道:“人家不想见到你出什么事嘛。”小清和小兰并不知道张剑锋在进这个石洞之前,为了防止那些怨气逸出洞外和外边的人好奇进来,已经在洞口布置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结界,破解方法十分繁杂,小清无意中说对了,现在凶灵就在面前,根本没有时间破掉结界。张剑锋转过身去,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们一定要紧紧跟着我,跟鬼交战,混乱不堪,到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顾不来。”小清见不用赶她们出去,喜出望外道:“当然当然。”张剑锋不由心一揪,想起了师父常常讲的他那个时代的故事,为了平息某条路的冤魂,法术界前仆后继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才勉强风平浪静,小兰和小清如何明白灵堂课室这里包含着多少重大的内情和隐衷,如果两人遇上危险,究竟是先降妖还是先救她们呢?

正自委决不下,小兰已经在那边催道:“快点开石门啦。”小清也道:“好兴奋啊,不知道石门后面藏着什么呢。”张剑锋不由瞄了小清一眼,走上前去用八卦盘的边划破了大悲印,对小兰小清道:“你们也来帮忙推吧,小清你站门缝边,小兰你站门轴边,我站中间,好,就是这样,准备,开始!”石门看上去非常沉重,但是推起来却很是轻松。俗话说:三人齐心,其力断金。石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大半,三人没防备,差点摔了一跤。“啊!!!”小清突然大叫一声,用手捂住右臂,随后立即倒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小清,你作什么?!”小兰大惊失色,踉跄着跑过去抱起她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清的眼泪早已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只懂得哭喊:“痛!痛!好痛!!”张剑锋几乎是同一时间抢上,强迫掰开小清捂着的左手,只见白皙的右手臂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青黑色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变成尸腐色,肌肉向上翻起,血管干枯,还冒着丝丝白烟。张剑锋凑近伤口闻了闻,变色道:“不好,肯定是刚才推石门时,碰见尸毒涌出来了。”小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尸毒,她只看见小清因为痛彻心骨已经昏过去了,惊惶地扯住张剑锋的衣袖喊道:“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张剑锋这才想起大事不好,他带的都是法器,连一点药品都没带,如果不快点施救,尸毒侵至心脏就没有救了。张剑锋焦急地四处张望,突然望见那已被撕开的大悲印,忽然身子好象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天啊,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大悲印、石门、裂缝、尸毒、灵堂课室,还有那一直诡异莫名的小女孩……以前一切模糊的记忆瞬间串成了一线,原来孤岛红衣的谜底早就彻底解开了,连带女鬼不见形体之谜,所有的迷雾在跑马地找到之前已经消散了,而这个谜底正是他最不想去猜和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张剑锋不由得手微微颤抖,现实为什么这么残酷,如今,这个结局竟要由他亲手创造!

小兰见张剑锋只是发呆,以为他也束手无策,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清,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张剑锋被这声哭声猛地震回现实中来,他看看那伤口,一咬牙,举起颤抖的左手,右手拿八卦盘一刮,鲜血立即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一滴滴地滴在了小清的伤口上。“张剑锋?”小兰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她似乎被惊呆了。张剑锋缓缓道:“现在你们知道危险了?我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的,从踏上这一寸土地开始,我就没想着要回去。我不想连累你们,但是我想让你们明白,法术界为了与鬼界斗争,从来不惜以牺牲为代价,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尘世间的安宁,死一两个人如果是必需的,为了顾全大局往往丢卒保帅。”张剑锋尽管说得极端婉转,但小兰还是听出来了,他们三人有可能一去不回。泪水一滴滴地落下,小兰微微一笑道:“我懂,我明白,如果真要死的话,放过小清吧,她那么聪明,不应该早夭,让我来,好么?”“小兰?!”张剑锋的心灵深深地震动了,他对于那些世俗人的心理从来都认为是肮脏卑鄙的,小兰的话给了他一锤重击。张剑锋勉强笑道:“你不必这么悲观,这是就万一来说的,或许我们能全胜而归呢。”小兰费力地背起小清道:“我想,不可能的,我的心里总有些隐隐约约的不祥。”张剑锋顿时无言以对,不错,他早该想到这一点,是瞒不了小兰的直觉的。

石门里面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地带,到处是混杂着还没有进化为骨灰土的骨灰,远处几点鬼火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不时传来几声类似狐鸣的尖啸声,小兰惊疑道:“这里还有狐狸?”张剑锋道:“不是,那是饥饿的死灵呼唤食物的嗷叫,来自幽冥鬼界最邪恶的一族,不过我们有符令保护,不用怕它,继续走吧。”约莫走了大概五十米,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混混沌沌的影子,小兰感叹道:“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居然也可以长树。”张剑锋道:“不过这可不是阳间的树,它们凭借怨灵的仇恨存在,法术界中称之为‘地狱婆罗’,我们等会儿通过时要特别小心,这种树有点难缠,碰到了它一丁点就会缠住你至死才放。我在前面开路,你跟着我的步子就行了。”

‘地狱婆罗’虽然难缠,但是对于张剑锋这样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而言,仍然是小事一桩,手持法尺几下起落,数十棵树瞬时纷纷倒地,小兰只觉得背上的小清不知怎么越来越重,可她只是咬紧牙关不出声,继续踉跄着跟着张剑锋走。“啊!”小兰忽然惊叫一声,张剑锋回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小清又有事?”小兰摇摇头道:“不是,我刚才听得有脚步声,就回头望了一望,看见有一个女人向我们走来,我以为是方滢,就吓得叫了一声,谁知道她却突然不见了。我想鬼应该不会有脚步声的,难道是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但我和小清来的时……啊——那……那个女鬼……女鬼……就在你后面!!”张剑锋顿时全身寒毛耸立,一个急转身拿起法尺就想施法,只见在他一米处的前方,果然从地上慢慢升出一只肤色铁青的手,在树干上一点点、一点点摸索着,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接着一个白影悄悄地破土而起,赭黑色的长发静静地垂在两边,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她的手已经伸到一丛树荫中,正在拉着什么出来,原来是一条绳子。小兰一惊:“难道她要……”那个女鬼已经把绳子抛到树上,旋即打了个死结,“不要啊!”小兰刚想冲过去,张剑锋立时把她紧紧拦住,沉声道:“没用了。那不是真实现场,而是瞬间记忆,她是在重复当年她死的惨景,冤魂们借此来纪念它们永不消散的怨恨和报仇的决心。”不出张剑锋所料,当那个女鬼吊在树上晃晃荡荡的时候,她的身形随即也慢慢消失不见。

“呜呜……”左边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呜咽声,他旁边躺着一个七孔流血的中年妇女,而他正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刀刀地剖开自己的肚腹,一边割一边还在哭。小兰死死地捂着嘴,避免叫出声来,身体因为极度惊骇而不住颤抖。张剑锋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看惯了这些场面,并不觉得有什么悲凄,只是觉得奇怪,不禁在心里喃喃地念着:“上吊、溺水、剖腹……难道……张剑锋心中突地一动,想起了传说中轮回界的十大惨死方法,果然,下一个场面是自焚。张剑锋再无犹豫,法尺一挥,喝道:“枉死的业魂给我滚回地狱去!”法尺发出了耀眼夺目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不但连鬼,甚至连树也没有了,一片树林在白光下刹时夷为平地。张剑锋收回法尺,这才对脸色苍白的小兰道:“那是鬼界的海市蜃楼,专门用来震吓人心然后趁虚而入的,千万别给它迷惑了。我们继续走吧。”小兰点点头,张剑锋却忽然想起一事,刚才那些鬼的服装……好象跟方滢的一模一样?灵堂课室,孤岛红衣,两者之间好象有很多微妙的关联,绝对不止梁花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