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我?”青萝觉得心里一阵的不舒服,翻江倒海般:“然后,一起爱着楼笙歌这个男人?”
丹枫没有说话。
“然后,就住在这华丽的笼子里共同侍奉这昭蜀最至高无上是我男人?”青萝声音尖锐了起来,她摇着头:“不对,丹枫,这样不对,长此下去,我们会筋疲力尽的,然后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点的失去自我。”
“姐姐,”丹枫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委曲求全:“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我,是离不开他了。”
走进一步:“难道,让小哥再为昭蜀立一个乌玛公主?”
青萝倒退一步,靠在了柱子上,闭起了眼睛,那眼睛被那些强烈的光刺得生疼生疼。
“姐姐,我不会更你争的!我就只想和你分来小哥的一点点关心而已,我知道要他来爱我已经是不可能了,我知道小哥是对我有情的,我就只要他一点点的关怀,住在这个有着他的地方,就这样而已也不行么?”
一个人会因为爱改变吗?会因为深爱变得不像自己吗?
青萝又觉得累了,怎么会这样的累呢:“小楼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有向他提过。”
我有向他提过,所以昨日他问自己他要怎么办?
“他怎么说的?”咬了咬牙。
“他没有回答!”
他没有回答啊?想必他是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吧?
青萝木然的离开了桂玉宫,支开了绿竹,她一个人来到了凌霄阁的竹林里,透过竹林细碎的叶子望着天空。
最近,她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刻多了起来了,现在,开始想念起亲人了么?李青萝,真可笑。也可怜。
在一处宽阔的所在,青萝唤来了青鸾,天空传来了它熟悉的欢呼声,那大家伙应该是很想念她吧,她也想它,最近特别的想。
坐在了它的背上,一路往南,在青萝的背上她附看着她所钟爱的南方俊秀的山峦,看着绿油油的稻田,看着源远流长的江水。
有那么一刻,青萝觉得自己就像回家的孩子,那五百年的时光里她对这方山水有了眷念。
在离凤仙山最近的地方,青萝找了一块大石板躺了下来,青鸾也立在一边,这里因为地形较高再加上缺少水源一向都是渺无人烟,就是在这里呆上半个月恐怕也不会遇到一个人,但这附近却是各种各样飞禽走兽的天堂。
青萝刚刚躺下,就有一只长臂猿好奇的愀着她,青萝向它招了招手,它乖乖的从树上下来,渐渐的青萝躺着的那大石板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小白兔,有松鼠,有山鸡,有桑雀。。。。
夏日的晚霞把山头上的树木都染红了,青萝闭起眼睛,倾听着凤仙上上传来的笛声。
二师傅常常说自己是一只天生浪漫的麋鹿,她热爱一切世间美好的事物,喜欢在晚霞漫天的黄昏吹着短笛。
现在,二师傅一定是穿着那件黄色的衣衫吧,她说黄色的衣裳再配漫天的虹彩可以愉悦她自己,现在她也许正在为自己的曼妙身姿沾沾自喜吧,真是一只可爱的麋鹿。
思念润了青萝的眼眶。
当天空出现满天星斗时,大石板上的小动物们纷纷离开了,那只可爱的猴子还很乖巧的把几个野果子留给她,咬了一口,酸得她牙疼。
青萝眷恋的环顾了周遭,把头贴在了青鸾的羽毛上,轻声的说着,青鸾,我们该回去了。
落在了正阳宫附近偏僻所在,在夜色中青萝亲吻了青鸾的羽毛,它乖巧的矮下了身体,青萝抱住了她的脖子,在它耳畔说。
“青鸾,往后,我就是叫你也不要理我,我不需要你了,记住了。”
乌玛丹枫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有时候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去找你的伴侣吧,在这个世间一定有青鸾的伴侣,找到它以后就长长久久的陪在它身边吧!我也会陪在小楼身边的。”
目送它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再回过头看灯火辉煌的正阳宫,青萝觉得那些灯火照出来的宫墙更高更厚重了。
一进宫门就见小姜站在那里,他见到她时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低声的说:“王上找了李先生一个晚上了。”
踏进大殿,一地的狼藉,宫娥小斯们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青萝越过大殿,笙歌站在精致的回廊上,青萝越过他时被他抓住了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青萝略微挣了挣手,被他更紧的攥住。
“去了那里?”他沉声问着。
“去了以前的地方。”
“坐了那只大鸟去的。”
青萝的手被他攥得生疼,疼得她吸气。
“小楼,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回。。。去。。”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只是手握住她的手更紧了:“阿。。。阿萝,你要回哪里去?”
青萝敛眉,他仿佛要揑碎她的骨头了。
“阿。。阿萝,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你要回去了,是不是因为我让人掌了绿竹的嘴边你生气了,我明日向她赔不是就是了,这样你会不会不生气了?”
让人掌了绿竹的嘴?青萝呼气,握拳。
“楼笙歌,放开我。”
“不放,不放,死也不放。”笙歌紧紧的抱住了她:“你说过的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就和我成亲,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在她耳边急急的说着:“是我惹你生气了吧?阿萝,只要你不离开,我可以想出一百种让你消气的方法,阿萝。。。”
“你闭嘴!”青萝抬起脚,往他身上一顶,很明显,是击中目标,他痛得自咧嘴,可他仍然死死抱住他不放。
“阿萝,往后,你就踩脚不行吗?你不能每次都这样,要是你一不小心力道用过了那往后我们怎么做快乐的事,还有我们的大宝,二宝,三宝怎么办。”
说完这话笙歌偷偷的去看青萝,见她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恼怒,模样极可爱,还没有等青萝开口,笙歌就这样堵住了她的嘴,舌头长驱直入。
从最初的挣扎到渐渐的手落在他的衣襟上再到踮起了脚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把他压在回廊的墙上。
“阿萝!”他在她耳边呵气:“说你不回去,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傻瓜。”青萝叹着气:“我已经把正阳殿当成了我的家了,我刚刚说回去是会我们的家去。”
他半蹲着身体,为她被他抓破皮的手腕抹药,橘红色的灯光照出了他一脸的心疼还有懊恼。
他们交叉的影子投在了墙上,它们相亲相爱的模样,青萝凝望着墙上的影子,李青萝,他会接住你的。。
黯然神伤时(七)
七月十四,昭蜀的孟兰节,俗称鬼节,这一天人们在晚上出行时会戴上各种各样丑陋的脸谱来给自己壮胆,久而久之,这一天成了帝都年轻人觉得最为时髦的玩法,他们热衷于戴着脸谱攀比谁的脸谱更为特色,这一天夜幕一降临帝都的街道都是形形□带着脸谱的人,商贩们也会向人们兜买脸谱,鬼灯。
这一日清晨,青萝就让绿竹出宫去买来了几个模样狰狞的脸谱,打算晚上出宫去,其实,老早以前,每年的这一天青萝都希望和笙歌戴着一模一样的脸谱混在川流的人潮中,手牵手的跟着人潮走,就是什么也不干她也觉得浪漫的。
昨日,小姜告诉青萝王上今日下午没有安排什么事,也就是说会早退,青萝乐滋滋的把那灰褐色的在眉中间用红色颜料画着太阳的脸谱往自己的脸上比了比,再满意的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脸谱放在一边,小楼会喜欢的。
戴着遮挡去自己身份的脸谱像普通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在闹市区,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肖想。
今晚,她要和他带着面具和他走在永安街上,她要指使他为她做着做那,她要他当她完美听话的情人,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的情话。
晌午的时候,青萝靠在一边打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萝醒来时绿竹,绿珠坐在一边缝制着香袋,看了一眼日头,已经偏西了。
“小楼还没有回来么?”青萝觉得奇怪,刚刚她仿佛听叫了阿喜的声音了,阿喜现在已经荣升为记事官,专门跟随在君王身边安排她的行程。
那一向节奏有点不对盘的姐妹两此刻竟然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摇着头。
晚膳时间笙歌也没有回正阳殿,青萝问前来布菜的朱执事笙歌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他也摇了摇头。
今日怎么大家都喜欢摇头。
夜幕渐临时,他还是没有回来,而且,青萝也没有见到小姜,要是往常他晚回来的时候一般小姜都会过来通报。
看了一眼天色,青萝不甘心的把脸谱戴在脸上再放下,那两个脸谱她很喜欢呢,现在要戴着它和小楼招摇过市已经是不可能了,从宫里赶出去那时大家该都散场了。。
更鼓深沉的时候,青萝让绿竹绿珠先回去。
这寝宫仿佛变得更大了,青萝拿着书靠在了一边的软榻上,下一次钟楼的报时声响起,青萝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仿佛过了很久,隐隐约约间听到外面有声响,好像是小姜的声音,青萝这下醒了,她拨开了珠帘。
大殿里,笙歌正趴在了长椅上,小姜和朱执事一个正扶着他,一个正拿着毛布帮他擦脸,而那趴在长椅上的人俨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让他们把笙歌扶到内室里,让他半靠在她方才靠的软榻上。
小姜和朱执事退下后,青萝拿着温水给他擦拭脸,给他松腰带,脱去了他的鞋,想给他脱外衣的时候,他就这样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
因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青萝只能把半蹲着改成了半跪着。
这人,每次一喝醉都会找罪让她受。
想让他重新躺回软榻上,刚一动,他就紧紧的抱住了她,在她耳畔喃喃的,模糊不清的说着。
青萝放在他肩上的手一顿,再侧耳去倾听,听着听着心里泛起了一阵无力感,他说。
“小。。小枫,真有趣。。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有趣的事情。”
然后,他像孩子一般的趴在了她的肩上傻傻的笑着。
青萝的手从他的肩上掉落了下来。
原来,在她等他的时光里,小枫带着她的小哥去认识世上有趣的事情啊!
怎么办?李青萝把她觉得有趣的事情全教给了他,也让他全都认识了,现在,李青萝再也没有更有趣的事情告诉他了。
没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把他从软榻上移到了床上,这人太重了,把她弄得筋疲力尽的。
痴望着那已经陷入了酣睡的人,许久,青萝转过身,拨开了珠帘,脚步轻飘飘的,在刚刚笙歌趴着的长椅上,放着一个脸谱,那个脸谱是白色的,脸谱的嘴一边是笑着的一边是在哭着的,及其怪异的模样再加上是纯白色的看着挺吓人的,绿竹也有一个,说她戴着要去吓她夫君的,她还说这是今年孟兰节最时髦的脸谱,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手轻轻的抚摸着那脸谱笑着扬起的嘴角,半边笑着半边哭着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青萝走出殿门,守夜的执事宫娥在打着盹,眉目安详。
把守正阳殿宫门的侍卫给她行礼,青萝皱着眉头问那些侍卫:“你们整夜站在这里不困么?”
那些侍卫目无表情,纹丝不动。
青萝讪然,好像她问了一个蠢问题,可在这个时刻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这静悄悄的夜她心里头空空的。
走下了台阶,一级一级的下着,现在她要到哪里去呢?有什么地方她可以去的?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凌晨时分的星光亮得吓人。
一阵的口干舌燥,手往那平常放水的地方一摸,笙歌撑起了身体一口气把那水喝光,望了一眼天色,天刚蒙蒙亮,显然,他起早了,头还是晕晕然的。
不该喝那么多酒的,笙歌模模糊糊的想,重新躺下,习惯性的去找身边的人,手一捞,没捞着,再一捞,还是没有捞着。
酒意全都飞走了。
一声“来人啊”把正阳殿一众的人等慌慌张张的带到了大殿,他们第一次见到君王如此的狼狈的出现在大殿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赤着脚,摇着老执事的肩:“阿萝不见了,她去了那里了。”
那个清晨,他们一个早上都在找那位安静,偶尔笑起来很好看的李姑娘,然后,那位叫绿竹的老跟着李姑娘的脾气不好的侍女把两个脸谱狠狠的塞到了君王的手中。
她说,这玩意奴婢已经为李先生连续好几年买好几次了。
然后,君王就怔怔的望着那脸谱发呆,手一摆,示意他们全部出去。
上早朝的时候,那些离君王位置较为近大臣们发现他今日明显心不在焉,还一反常态的任凭文御史喋喋不休,只是他的眼睛不是的投向了离他有十尺来多距离的随身记事官,早朝上至一半,记事官上前在君王的耳边在说着些什么。
很快的,主监事上前宣旨,君王身体不适,提早退朝,那些想去拍马的臣子们被另外的四名监事挡住了,慕容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匆匆越过雕满龙形图腾的圆柱,最后,几乎用跑的了。
身体不适?慕容对他的背影腹诽,那样还叫身体不适?
笙歌赶回正阳殿时,青萝正在收拾衣物,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在背后抱住了她,再小心翼翼的问,阿萝,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手却没有停下。
笙歌抢走了她手中的包裹,把它藏在背后,嬉皮笑脸:“不许告诉我你想回轩朱园。”
昨晚在观星台呆了一晚,青萝觉得困倦,她没有再理他,俯下身去那那些她常看的书,抱起书就往外走。
她凝重的神色让笙歌觉得慌张,他拉住了她的手,可怕像上次一样弄疼她改拉着她的衣袖:“阿萝,对不起,昨晚。。。”
垂下眼睛,不敢去看她:“昨晚,小枫让我陪她,她说那次中秋夜没有看成摇色子心中遗憾的很,她说希望我陪她一起,她说她想带着脸谱到街上去游玩,她说她想参加那些有趣的活动,她说在孟兰节就要玩的尽兴。。。”
“所以,就喝了酒和她参加了最有趣的活动,那些活动有趣得你觉得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玩法,所以,乐而忘返,忘了在正阳殿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我。。。”笙歌呐呐的说:“我没。。。没忘,我只是喝醉了,阿萝,我答应你下次不喝酒了,不喝了。”
“原来,你一喝酒就会忘了回来,忘了那个在正阳宫等你的人。”青萝摇着头苦笑。
笙歌手一扯,把她扯到自己的怀里,他不住的说着:“不是的,阿萝,你明知道不是的,你明知道的。”
“那好,我问你,昨晚当丹枫提出和你一起出去,你有想过拒绝吗?”
回答青萝的是一阵沉默。
“我再问你,接下来你们出城去,丹枫要你做的事,你有一次想过拒绝吗?”青萝再次涩声的问。
又是一阵沉默。
点了点头,青萝退出了他的怀抱,抬头,他在逃避着她的眼神,什么时候,他们开始变成了这样了?
闰月还真说对了,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愧疚感达到了某一种高度时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任凭是举世无双的楼笙歌,也亦然。
青萝没有再看他,也垂下了眼睛,说。
“先是你抱着我的时候叫的是小枫,接下来我还需要承受一些什么,你告诉我。”
这句话本来不想说的,不想的,可青萝在这一刻觉得委屈,她很希望和他带着面具到永安街去的,追随着那里的人潮,跟着那些人大声的吆喝,借助着那面具像尘世中普通相爱的男女享受平凡单纯的快乐。
没有背后跟着让她感到总是不自在的侍卫,没有这不能吃那不能碰。
不会因为某个孩子手中的炮竹无意中落在他们的脚下那些侍卫们就赶跑了一个集市的人们。
黯然神伤时(八)
“小楼,先是你抱着我的时候叫的是小枫的名字,接下来我还需要承受一些什么,你告诉我。”
她这样低低的问他,单这一句,已经足以让笙歌觉得肝肠寸断,他的阿萝是一个多么温和的女子,平常生气的时候都是装模作样的。
抱着她叫着别的女子的名字,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她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笙歌觉得一下子又慌又乱,一下子语无伦次了起来。
“阿萝,我错了,你惩罚我吧,你打我骂我吧,往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发誓。”